第17章 嫌犯
嫌犯
沈青杏嬌俏的小臉蛋如同蝦子般緋紅,見他将手指退了出去,沒再繼續喂她吃葡萄,而是支着腦袋去看舞臺上的好戲了。
她逼迫自己将目光移開,也去看舞臺上,那裏走上來了幾個人,其中兩名護衛押着一名少年,特別的是,少年的頭上蓋着一頂紅蓋頭。
這……
哪有人在男子頭上蓋紅蓋頭的?
不一會兒,沈青杏便明白了這是在幹嘛。
少年的蓋頭被掀開,露出一張清秀白淨的臉來,正是達官貴人們喜歡的小倌長相。
四周宴席上的貴人們開始擡價,價高者便能将這位美貌少年帶走。
她吃驚不已,想不到長安城裏竟然有人敢拍賣小倌!
這種事,她以為只在江南那邊盛行,沒想到,長安也有,還這麽放肆。
那個少年,看着才十五六歲,年齡那麽小,就要被人買去蹂躏。
她氣血翻湧,一時間又想起了揚州城的那座春風樓,還有春風樓裏被拴在舞臺上鞭打的少年。
不知衛紀黎看到這一幕,是什麽感受?
他今日來此,又是為了什麽?
在場的貴人們眼中,臺子上的那個少年就只是一個玩物,很快就被人給買走了。
接着,又送上來了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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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
第四個。
……
怎麽會有那麽多年輕的少年?他們看起來都瘦骨如柴,沒有什麽反抗的力量,只能任由這些人驅使。
她扭頭向身後的人看去,只見衛紀黎仍單手支着腦袋,面上無甚情緒,黑曜石般的眸子漫着一絲冰冷的笑意。
他感受到她的視線,向她看來,其實早在她上船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了。當時她擡袖指了他一下,他還以為她認出自己來了。
他的易容術出神入化,即使湊近了看,也不可能看得出來。
是以,她一上船後,他就一直在暗中留意她。
她戴着幕籬,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她的身份,只是憑借一個感覺,将她與兩年前的那抹倩影重疊在一起。
這個少女,驟然闖入他的世界,就像一團迷霧一樣,他弄不懂,也抓不住。
她今夜來此,難不成又是來買美男的?
他張開手臂,将她環抱在了臂圈中,下巴靠在她瘦削的肩頭,問:“看上哪一個了?嗯?”
沈青杏以為他是在跟自己演戲,前面幾個他都沒有出價,現在是要出價了,所以問問她的意見。
作為他的美姬,她自然要配合他演戲。
于是,她素手指着臺上那位少年道:“這個。”
衛紀黎朝臺上那少年掃了過去,語氣泠泠:“看上他哪裏了?”
沈青杏思忖片刻,回答:“他腿長。”
上一世,她偶然間聽到趙韞說,男人大多都喜歡腿長的女子,那衛紀黎肯定也喜歡腿長的男子吧。
可她不知道,衛紀黎聽了她這話,整張臉都變黑了,他擡頭吩咐一旁的侍衛:“買下來,我倒要看看他那麽長的腿能幹嘛。”
沈青杏一聽,不由得笑了一聲,原來他是真的喜歡腿長的啊。
衛紀黎聽見她如鈴子般的笑聲,心裏更窩火了,不就聽到他要将那人買下來嗎,至于那麽開心嗎?
他的手落至了她的腰間,摸索道:“寶貝,帶銀子了嗎?”
沈青杏聽到“寶貝”二字,就渾身難受,雙手趕緊護住腰間荷包,說:“不給!”
堂堂缇春司掌司大人,難道還沒錢嗎?
當年她已經在他身上花了上千兩銀子了,她堅決不能再花。
衛紀黎的指尖碰到她的腰窩,癢得她連連求饒:“別摸了,好癢……”
在外人眼裏兩人好似在玩樂,不少人看過來,還打趣道:“孫公子真是好興致。”
衛紀黎輕而易舉地奪走了她腰上的荷包,甩給一旁的侍衛,回笑道:“家中小妾,就愛胡鬧,爺不過是買個小倌,哪輪得到她評頭論足?不過就是仗着受寵罷了,爺的寵愛,朝是雲,晚上可不一定還是雲了。”
随着他話落,沈青杏便被他推開了,她努力穩住身形,暗自松了一口氣,總算是逃離他的腿了。
她睨了他一眼,不滿地撅起了嘴,在他旁側的毛毯上坐下了。
衛紀黎眼梢斜挑,看向她,問:“爺讓你坐了嗎?”
“……”
她杏眼朝他剜去,随後擡起了雙手,輕放在他的一條大腿上,嬌俏地搖了搖,嗔道:“爺……”
四周幾個缇春司侍衛張口結舌,心道這是他們能夠看的嗎?
他們并不知道這名女子就是沈家三小姐,要是知道了怕是得驚掉下巴。
衛紀黎眸光深如澗,輕咳了一聲,像是在極力克制着什麽:“別搖了,再搖爺的心要化了。”
舞臺上的那名少年被帶到了他們這裏來,沈青杏的注意力被吸引,便收回了手。
待少年走近了,她才發現原來他的臉色如此蒼白,兩只眼睛充滿了惶恐與不安,雙手藏在寬大的袖口裏,身子似在發抖。
他跪在地上,什麽話都不敢說,沈青杏瞧着心疼,便道:“你別害怕,爺很會疼人的。”
誰知他聽了後,抖得更加厲害了。
她拿起案幾上的一盤點心,遞給他:“吃吧。”
那人擡起眼看了她一眼,又立馬垂下頭去,接過那盤點心:“謝謝姐姐。”
沈青杏大概猜到了幾分,這些少年瘦成這樣,多半就是那些失蹤的流民,衛紀黎定是從禮部那裏順藤摸瓜,摸到了這艘船。
這些少年從南邊運到長安來,不知受了多少苦,他們還算幸運,今日遇見了衛紀黎,可是那些早就被運到長安的少年,現在恐怕都不知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還有衛紀黎,不知他是從多少歲時就流落進了春風樓,在那裏受過什麽樣非人的折磨。
身旁的衛紀黎将兩人的眉來眼去盡收眼底,他把玩着拇指上的一枚玉戒,神情比那玉還要清冷。
一名侍衛躬身禀告:“大人,已經找到關押那些少年的地方了。”
“讓另一艘船靠過來。”
*
煙波浩渺,松煙入夢。
明月在湖面上倒映出一個朦胧的光圈,一艘小船劃過光圈,将那一輪月搗碎。
船上的沈月微正在翻看一冊泛黃的卷宗,他的眉頭始終緊鎖,即使閱至最後一頁,都未散開。
今日是褚赫定的船,他并沒有定以花命名的船,而是特意定了一艘小船,就是怕人多眼雜不方便。
沈月微看完了卷宗後,沉默良久,褚赫替他添了一杯茶,“清逸,你還好嗎?”
他合上了卷宗,擡頭道:“敏之兄,這案子寫得未免太過簡單。”
“這案子已經過去八年了,我繼任大理寺少卿也才兩年,當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案子涉及皇室,在宮裏一直是禁忌,你可別在外人面前提起,我怕給你惹來禍患。”
“謝敏之兄提醒,我也只是同你說說。當年雲州的那把大火,是我親眼目睹,我始終都忘卻不了。”
褚赫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逸,我知道,自那以後,你便消沉了許久。”
這時,旁邊一艘船突然加了速,靠向湖中央的一艘大船,随後,一群身穿黑衣的侍衛跳上了大船。
兩人的視線被吸引過去,褚赫道:“那似乎是缇春司的人!”
“發生什麽事了?”
“靠過去看看。”
*
“虞美人”船只上,貴人們看到突然出現的缇春司,全都驚慌失措了起來,“怎麽回事?缇春司怎麽在這兒?”
“諸位,好戲才剛剛開場,叫什麽啊?”衛紀黎冷不防地開口,将衆人吓了一跳。
“孫公子?”那些人錯愕地看過來。
衛紀黎并未表明身份,只是勾着唇笑,讓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快跑!”
拍賣被迫中斷,貴人們落荒而逃,有些人甚至早就備好了小船逃命,急匆匆帶着護衛跑了出去。
不用衛紀黎吩咐,缇春司侍衛們已經追了上去。
大船有不少廊道,貴人們四處逃命,尖叫聲餘音繞梁,船內瞬間亂作一團。
“大人,那谷老板見機不妙,已經乘舟逃走了。”
衛紀黎聞言,倏地站起身:“去給我備一艘小船,我親自去捉他。”
谷老板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他作為牽頭人,城中各大買主必定都認識,今日在這艘船上雖然抓到了不少買主,但是不一定全,有些買主為了避開風口,這次很有可能不來。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指着地毯上的少女,吩咐道:“把她給我看好。”
“是。”
在他走後,沈青杏站了起來,問面前的少年:“和你一起的那些少年們被關在哪裏?”
“在二樓的船艙裏。”
“帶我去看看。”
“好。”
沈青杏提步便要往二樓走去,侍衛攔住她:“姑娘,你不能亂走。”
“我只是去看看他們。”
那些人被關在船艙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時日,不知是否有人受傷、餓暈,她執意要上去看,侍衛們便只能跟着她。
二樓的護衛已經全部被缇春司解決,少年帶着她往前走,“姐姐,跟我來。”
很快,他們便走到了一間船艙,裏面還剩下十幾個少年沒被買走,互相擠在一團,驚駭地看着他們。
在那些人中,沈青杏看見了一個格外瘦小的少年,看着才十二三歲,這麽小,那些人渣是有戀童癖麽?
她轉身對一名侍衛道:“我想去給他們拿點吃的,可以嗎?”
侍衛愣了下,點了點頭。
她走下了樓,在宴桌上搜刮着糕點瓜果,一樓有不少貴人被缇春司扣下,所有人都不敢妄動,只有她一個人在到處尋找吃食。
所有人都訝異地盯着她,她不顧那些人的視線,将一盤又一盤的食物交給了侍衛,讓他們送上去。
就在這時,船內突然走進來了兩個人,一人問:“發生何事了?”
沈青杏一聽,立即埋下了頭,半個身子躲在圓柱子後,心裏慌亂大叫:救命,她哥怎麽來了?!
“沈将軍,褚大人,我們正在查案,具體的……不便多說。”
褚赫聞言,不由一惱,大理寺與缇春司皆為聖上查案,他們憑什麽就覺得自己高出一頭了?
缇春司作為天子近衛,一向目中無人,尤其這衛紀黎上任後,他們似乎變得更加嚣張了。
褚赫原本以為這流民失蹤案會落到大理寺頭上,卻沒想到,陛下竟然交給了缇春司。
可見,陛下對缇春司寄予厚望。
“哼。”他冷哼了一聲,“你們衛大人呢?”
“大人去追嫌犯了。”
他掃了一眼四周,竟發現有好幾個人他都認識,這些人在朝中擔任着不大不小的職位,現在卻被缇春司扣押在此處。
還有一些,是世家貴族的子弟,缇春司這一動靜,恐怕要得罪不少人。
不過,他怕什麽呢?
自打認識衛紀黎之後,就沒見他怕過什麽,他沒有父母沒有家族,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完全沒有軟肋,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替聖上辦那些開罪人的事。
沈月微看到了那些少年,城中流民失蹤一案鬧得沸沸揚揚,他聽說這些流民都是從南邊的戰事之地逃出來的,卻被人賣到了京城來。
他走過去詢問一位少年:“你家是哪兒的?”
那位少年并不清楚今天的事情,見到他問話除了害怕還是害怕,問:“你是……沈将軍?”
沈月微道:“嗯,我是沈月微。”
少年一聽,竟是跪了下去,南邊戰亂數幾載,沈月微的名字如雷貫耳,無人不曉:“沈将軍,我知道您!”
他淚流滿面:“我是銅川人,蠻夷占領了我們的家園,我爹爹娘親都死了,我一路向北逃難,卻沒有想到被人抓到了船上,他們還說要把我們賣給京城裏的貴人。我并無特長,那些人說不需要特長,只要長得好看就行……”
“求将軍救救我們,我們不願被賣到貴人府上,不願意做男人的玩物。”
沈月微将他扶起:“快起來。今日缇春司來此,就是救大家出去的。”
沈月微在挨個詢問少年們,沈青杏蹲在地上,打算趁機溜走,卻不想剛行動就撞到一人,擡頭一看,竟是褚赫。
“噓!”
她急忙做了個手勢,褚赫盯着她仔細打量,沈青杏心知瞞不住,便小聲道:“褚大哥,是我。”
“三小姐?!”
沈青杏雙手抱拳:“別告訴我哥!”
褚赫驚訝不小,借着柱子的遮掩,問:“你怎麽在這兒?”
“我出來玩兒的,別讓我哥哥知道了,不然他肯定要揍我。”
沈青杏見他在猶豫,拉着他衣擺,再次道謝:“褚大哥,小妹在此先謝過了。”
褚赫嘆了一口氣:“你們兄妹兩個啊,我真是……”
褚赫與沈月微是少時好友,而沈青杏小時候最愛纏哥哥,于是他們兩人見面常常會帶上她,他是家中獨子,所以便将沈青杏也拿妹妹看待了。
不過,自從沈月微出征後,他與她便就見得少了。
“好好藏着,我不與他說。”
“謝褚大哥!”
*
一樓的一間船艙內,藏着七八個人,一個貴氣的男人坐在桌前,其餘的護衛們立在一旁,屋子裏還有兩個絕色小少年被迷暈在了地上。
此人也是來參加宴會的,不過他并未參加拍賣會,而是在拍賣之前就已經挑選好了兩名少年,這一直是谷老板給他的特權。
最近,缇春司一直沒有動靜,谷老板便以為缇春司沒查到他頭上來,眼看着那批貨在他手裏待了太久,一天不交出去,他就寝食難安。
于是,他今日給大家遞了帖子。
而坐在這裏的男人,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今日,他本沒打算來的,又心癢着那批新貨,最終還是來了。
不過,他卻不像外面那些人一樣蠢,等着被缇春司抓,到目前為止,缇春司還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他給身邊的兩人遞了一個眼色,那兩人立即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
一樓大廳突然升起了一陣奇怪的白煙,沈月微最先反應過來,大聲道:“是迷煙!”
那煙霧升騰得快,幾息功夫,船內就輕煙袅袅,如墜仙境。
不少人昏迷了過去,而有人,就趁此機會,逃出了船艙。
今日這事,放在褚赫身上,他是不會管的,缇春司辦案,他們大理寺本不該插手。
但是沈月微不可能不管,他即刻就追了出去。
褚赫見狀,拉起地上的沈青杏,也跟着追了出去。
衛紀黎回到船上的時候,見屋子裏倒了一片的人,迷煙已散,他四處尋找,卻沒有看到沈青杏的身影。
他拍醒一個侍衛,問:“人呢?”
侍衛還沒完全清醒:“什麽人?”
衛紀黎忍着怒火:“我問你,我讓你看好的人呢?”
侍衛這下清醒過來了,回道:“禀大人,那位姑娘被大理寺少卿褚大人帶走了。”
“褚赫?”
侍衛又道:“大人不必擔心,那位姑娘與褚大人是熟識,方才慌亂之際,褚大人第一時間就帶走了她,想必關系甚好,他一定會保護好姑娘的。”
衛紀黎聞言,臉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陰郁,他長袖掃過案上的酒壺,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又來一個……呵……”
侍衛心驚膽戰,心道:什麽又來一個?
*
沈青杏戴着幕籬,吸入的迷煙不算多,但還是有些暈。
她被褚赫帶着上了另外一艘船,方才那幾個人就是逃到了這艘大船上。
她的哥哥已經不見了蹤影,褚赫帶着她往船艙內走去,一進去後,便被裏面那熱鬧的氣氛烘得更加暈了。
原來這裏正在舉辦對詩會,恰好一位公子對出了一首好詩,惹得衆人皆鼓掌吶喊。
沈青杏在那些人裏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幾乎大半的世家貴女都在這兒了。
她們從來都不帶她一起玩的,就連這個游湖詩會,她都沒聽說過。
一是因為她是個傻子,她們不想與傻子玩;二是因為太子的緣故,她們在故意排擠她。
她在那些人中看到了王曦瑤的身影,甚至還看到了她那個弟弟沈金霖。
“呀!這不是褚大人麽?褚大人不是不喜歡詩文嗎?怎麽來詩會了?”
“褚大人身邊那女子……”
因為中迷煙的緣故,褚赫一直是拉着她手臂的,這在外人眼裏太過親近了。
為了她的清譽着想,他低聲道:“三小姐,你待會兒不要開口。”
“嗯。”
以他多年辦案的經驗,那些人既然逃到了這艘船上,很有可能知道這艘船在辦詩會,并且有認識的人在這上面,幫他們打掩護。
他還未開口,前面的廊道裏就發出了打鬥聲,衆人的視線全被吸引了過去。
“沈将軍怎麽也來了?”
“今日這詩會當真是熱鬧啊。”
沈月微與一名護衛交纏多時,那名護衛武功高強,最後為了逃脫竟是跳進了湖裏。
沈月微沒有再追,而是在船上繼續尋找其他的人。
詩會上的姑娘們看到他,眼裏亮起了光,有人大膽地問道:“沈将軍,你在找什麽?”
沈月微向衆人作揖行禮:“沈某無意打擾大家的雅興,只是追蹤嫌犯到此,請問各位剛剛有沒有看到幾個人跑上船?”
衆人擰着眉頭:“不曾……”
此刻,躲在一間船屋內的幾人聽見外面的動靜,為首的那人嘴上罵罵咧咧,本來今夜是能夠順利逃脫的,誰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這沈月微真是多管閑事。
幸好,這時有人出面幫他了。
“沈将軍好大威風啊,二話不說就沖到我們船上來,一通亂找,請問你在抓什麽嫌犯?可有陛下聖谕?咱們今日這是對詩會,來的都是熱愛詩詞的文人墨客,哪裏有什麽嫌犯?沈将軍,你這樣讓我們還有什麽心情對詩?”
說話的人是王太傅的學生,如今在翰林院當值,歷朝文人與武将之間都有點溝,如今沈月微戰功赫赫,多少令這些文人們有些嫉妒。
“是啊,有些人莫不是仗着自己有軍功就目中無人了?”
就連沈金霖都出口趕人了:“二哥,你們快走吧!這裏沒嫌犯。”
沈青杏忍着頭暈,對褚赫道:“要不叫哥哥走了吧?”
這裏有不少人在朝中為官,她擔心他們上朝時會參哥哥一本,畢竟這是缇春司的事,哥哥沒權利幹涉的。就算他是護國大将軍又怎樣,沒有哪個天子喜歡出風頭的臣子。
褚赫知道,以沈月微的性子,他是勸不走他的。
他這人太過正直,不懂為官之道,在朝中太容易樹敵了。況且關乎到流民的事情,他更不會坐視不理。
然就在這時,一群缇春司的帶刀侍衛沖了進來。
衛紀黎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闊步走了進來。他走到了對詩臺上,手中染血的長劍刺入黑檀木的桌面,鮮血滴在桌上的宣紙上,染紅了一篇剛剛寫好的佳詩。
他一身肅殺之氣,厲聲反問:“若是我要搜嫌犯呢?”
在場之人噤如寒蟬,誰都不敢接話,而那些缇春司侍衛已經開始搜尋了起來。
躲在船屋內的人見狀不妙,吩咐護衛們掩護他逃離,現在只有跳湖這一個辦法了。
衛紀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抽出桌上長劍,騰空躍起,足尖踩過一盞鶴型銅燈,落至那人的前方,長劍一揚,鮮血四濺,掩護他逃離的一個護衛便倒了下去。
“啊!!!”
在場的世家小姐們哪裏見過這等血腥場面,全都吓得尖叫了起來。
而那個被掩護的人,經此一吓,面如菜色,狠狠瞪向衛紀黎。
“喲,是允安王世子呢。”衛紀黎清笑了起來。
衆人又是一驚,缇春司要抓的,竟然是允安王世子!
沈青杏終于明白衛紀黎身上為何會時常都挂着血了,他此刻身上被濺了好些血,可是他并沒有不虞,反而很興奮。
他……好像很喜歡殺人。
兩年前,她也本該和那人一樣,死在他的劍下的。
一想到這兒,她就有些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覆下,往身旁倒了去。
褚赫适時接住了她,衛紀黎的眼風倏地掃過來,他的目光落在褚赫搭在沈青杏腰間的那只手上。
“褚大人,大理寺很閑麽?要不要本官奏請陛下,讓陛下在缇春司給你安排個職位,讓你天天來看我們辦案?”
“衛紀黎……”褚赫眉間惱怒,可惜他自幼受的教育不允許他開口大罵。
“不過褚大人與沈将軍的功勞,我會向聖上如實禀告的。”
他走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撈過他懷中的少女,咬牙道:“至于沈小姐……我會親自送她回家的。”
缇春司上船時,便已去吩咐船家靠岸,現在大船已經靠到了岸邊,衛紀黎抱着懷裏的少女大步流星踏了出去。
此地離将軍府并不遠,衛紀黎吩咐其餘人把嫌犯押回缇春司後,便下了船,他抱着少女飛檐走壁,不消多時,就落到了将軍府內。
沈青杏暈得并不徹底,倒在衛紀黎懷抱裏的時候,她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衛紀黎這次直接登堂入室,将她放在了內殿的床榻上,她想斥責他,可是又想起引狼入室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将她放下後,他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是他嗎?”
“嗯?”
沈青杏不解地掀開幕籬,露出兩只霧蒙蒙的大眼。
衛紀黎冷冰冰地重複:“我問你,是不是他?”
“他?是誰啊?”
沈青杏完全沒弄懂他在說什麽。
衛紀黎似乎是真氣着了,擺擺手,轉身就走:“本官不與傻子廢話。”
“????”
沈青杏氣得眉頭打結,第一次,她在衛紀黎眼中看到了不屑。
她忍不住罵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衛紀黎折返了回來,兩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臉擡起來,一字一頓地喊道:“沈、青、杏。”
然後惡意十足地罵了聲:“……傻子!”
沈青杏從小到大被人喊過無數次傻子,從來沒有何時像現在這麽生氣過,她的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用力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咬來吃了。
“惱羞成怒了?要噴火了?”衛紀黎似乎以此為樂趣,專挑她的痛處說。
沈青杏确實生氣,他的手指力道很重,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她猛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張口便咬了上去。
衛紀黎“嘶”了一聲,反手擒住她的手臂,将她壓在了床榻上,渾身戾氣地道:“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接着,他便俯身咬了下來,牙齒咬在她玉頸處,熱意直沖她的皮膚。
沈青杏驚駭萬分,衛紀黎是真瘋了!真瘋了!
“來人啊……救命……”
衛紀黎擡手捂住了她的口,繼續加深脖子上的那個咬痕。
沈青杏雖被捂着嘴,但是全身上下都在奮力掙紮,衛紀黎的舌尖似是輕舔了一下那個咬痕,讓她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