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香師

香師

衛紀黎卻勾起唇畔:“久木詹給你帶的信收到了嗎?南越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麽?連一個香師都養不起了?”

女子看着眼前的妖孽男子, 眼仁依舊冰冷,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是麽?”衛紀黎用南越語重新說了一遍。

女子臉上呈現出震驚來,似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南越的語言:“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啊,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衛紀黎站起身, 吩咐道:“把人給我看好了,不能讓她死了。”

他剛吩咐完,就有一群官兵圍了上來,州府大人張乾文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什麽人在此鬧事?”

衛紀黎回身,溫柔帶笑:“張大人來得真快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大人是雲府專養的一條狗呢。”

張乾文面上難看,怒發沖冠地走過來, 指着他大喝:“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将軍府的一個侍衛,仗着小姐撐腰,狐假虎威!我看吶,你沒少用你這美色去迷惑沈小姐吧!”

恰時沈青杏走出了雲香樓的大門,聽到這話, 險些崴腳。

衛紀黎伸出長臂扶住她,低頭笑道:“小姐, 他說我迷惑你呢。”

沈青杏猛咳了一聲,很想說:你快別迷惑我了!!!

張乾文向她走了過來,擠着笑臉道:“沈小姐,你心智單純,不谙世事,用人定要千挑萬選, 萬不可被這種巧言令色、饞谄媚主的小人蒙騙啊!”

沈青杏歪頭去看身邊的衛紀黎, 無邪地說:“大人, 他說你是饞谄媚主的小人呢。”

“大人?”張乾文困惑地看向衛紀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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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杏撩開幕籬,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說:“是呢,這是陛下親封的巡撫大人。”

她故作好奇地問:“咦,我們大人長得這般俊美,張大人竟然到現在都沒認出來呢,是眼睛瞎了嗎?”

衛紀黎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揚,道:“張大人回去好好洗洗眼睛吧。”

說罷,就負手走下了臺階,高聲吩咐:“将人押回衙門。”

張乾文像傻了一般,站在原地,這個是巡撫大人,那府衙裏的那個又是誰?

*

一個人影躲藏在暗處,直到雲香樓外的士兵全部撤走,他才離開了這處,穿過兩條街道,進入了一棟閣樓內。

他一身肅殺之氣,推門進去後罵了一聲,然後關上大門,走到了一個女子面前,說:“你猜得沒錯,今天果然出事了。”

久木詹在桌前坐下,他的對面是一個黑紗覆面的女子,女子一雙丹鳳眼似鷹目一般,格外的亮。

“圖爾娜,今日要不是你警覺,現在被抓的人就是你了。”

被喚作“圖爾娜”的女子覆下了眼皮,嘴唇翕動,好似在念着什麽咒語。

久木詹聽不懂她神神叨叨了些什麽,再一次問道:“你那日到底看見誰了?”

十日前,她來見他的時候,像是被人奪了魂一般,嘴裏一直說着:“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至今她也沒說她到底看見誰了。

今日本來該是她去雲香樓的日子,臨出門前,她突然吩咐了一個侍女替她去,而那侍女現在已經被抓走了。

那個抓走她的男子……

久木詹握緊了拳頭,用力敲向桌面:“那晚潛入我房間的,就是這個巡撫大人!”

之前雲沐端跟他說這個巡撫大人的時候,他還不屑一顧,現在才知道,原來此人竟是個厲害角色。

通過一封信上的氣味,就這樣找到了圖爾娜,還抓走了他們的人。

“圖爾娜,現如今你的身份不能再用,雲香樓也不能再待了,你抓緊時間收拾一下,我們早點回南越去。”

*

府衙

衛紀黎一進入府衙後,就直接坐到了上座,那是曾經張乾文一直坐的位置。

張乾文頂着滿頭的大汗跟了進去,站在下面戰戰兢兢地行禮:“下官參見巡撫大人。”

衛紀黎也不說免禮,慵懶地靠在大交背椅子上,雙手掌心握在椅子把手上,對幾名侍衛說:“把那女子押進牢房裏,好生看管。”

“是。”

衛紀黎這才挑眉看向張乾文,慢悠悠開口:“張大人平日裏不是不愛管閑事的嗎?今日怎麽去得這麽快?”

張乾文聽到這話,頭上的汗大顆大顆往下掉:“大人,下官乃雲州城的父母官,一聽到有人報案,立馬就去了,半點不敢多耽擱。”

“哦?那為何鳳凰山的土匪猖獗這麽多年了,張大人卻從來沒有一次去剿過匪呢?不僅沒去過,還派人給他們送了銀子去?”

張乾文聞言,雙腿一軟,“啪”的一聲跪了下去:“大人,下官……下官……”

衛紀黎又是一聲高喝:“把人帶上來。”

下一刻,公堂上就被帶上來了一個人,那人是府衙內的師爺,跟了張乾文很多年了。

李師爺在公堂上跪下,瞟了一眼旁邊的張乾文,惶惶地喊道:“大人。”

“把你先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李師爺顫顫巍巍:“禀大人,張大人這幾年陸陸續續給鳳凰山的土匪送了三筆銀子,總共是白銀兩千兩。”

衛紀黎一只手支着冷峻的下颚,說:“張大人,據我所知,朝廷這些年發到雲州的赈災銀恰好就是兩千兩白銀吧。”

自五年前大昭與南越開戰以來,靠近戰事地的雲州就有源源不斷的流民湧入,而流民湧入後,就會伴随着各種疫病發生,朝廷為了安置流民,先後發過兩次赈災銀,總共就是白銀兩千兩。

張乾文一顆腦袋快要埋到地上去了,他沒有想到,衛紀黎竟然将這些陳年舊事查出來了。

他這段時間隐藏身份,就是為了探查這些事情吧!

“張大人,朝廷給你銀子是讓你安置流民的,可不是讓你拿去讨好土匪的,你該當何罪?”

衛紀黎拿起驚堂木,重重一聲敲在桌案上,吓得下面的人渾身哆嗦。

“大人,下官也是沒辦法啊!”張乾文突然擡起頭,大聲哭訴了起來,“那鳳凰山的土匪一聽到朝廷發了銀子,就直接跑到衙門來威脅我,要是不把銀子給他們送去,他們就要砸了這衙門,殺了我們所有人啊!”

“你是官,呵呵,本官還頭一次看到這麽怕土匪的官呢。”

“大人,這幾年世道不太平,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的州府,能有多大能耐,朝廷忙着跟南越打仗,哪有精力派人來剿匪?我只不過是想讓他們別鬧事罷了。”

衛紀黎冷哼道:“那你就把安置流民的銀子全給了他們?那請問,那些流民怎麽辦呢?”

“那些流民……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一大半都跑去當了山匪,還有些老弱婦孺都在城裏面的難民所裏,這些人下官都是有派人去照看的!”張乾文接着又說,“大人,那些銀子本就是拿來安置流民的,流民幾乎都入了鳳凰山當山匪,這些銀子給了他們,也算是用到其處了吧。”

“真有意思,依照張大人所言,那幹脆這州府的衙門讓那些山匪來管好了。”他語氣嘲諷,“哦,對了,不止是那些山匪,往後這州府大人就請雲沐端來當,那些山匪就給他當衙役可好?至于你,朝廷不養你這樣的閑人。”

張乾文瑟瑟發抖,連着給衛紀黎磕了好幾個頭:“大人息怒啊!小的也實在沒辦法了,朝廷下來的銀子,大人知道的是兩千兩,實則到我這裏的時候,哪有兩千兩啊?一半都沒有。那些山匪又逼得狠,不把銀子給他們,他們就要生事,我只能想辦法去湊,雲家是當地首富,我只能去找雲沐端,好不容易從他那裏搜刮點銀子,全部都給了山匪啊。”

衛紀黎冷冷地問:“所以,雲沐端與南越勾結,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大人……”張乾文快要把嗓子喊啞了,“下官不知道這回事啊……雲沐端只是跟那蠻子做點小生意……不存在勾結叛國啊!”

“哦?本官有說他叛國麽?”

張乾文瞳孔放大,嘴張了張,愣住了。

衛紀黎揚起紅唇:“還是大人也認為他是在叛國?”

張乾文腦袋搖晃不停:“下官不知,他們在做什麽,下官真的不清楚。”

“好。”衛紀黎沒有逼迫他,而是問:“那你說說周平的死吧。”

“周平的死?大人,那人與我何幹啊?我都沒見過他。”

衛紀黎道:“你雖然沒見過,但他每天都來衙門,你們守門的衙役可是對他熟得很呢。”

“那跟下官又有何關系?”

“周平死的那天,你見了什麽人?”

張乾文眼皮一跳,支支吾吾:“沒見過……誰啊。”

“既然不說,那就請大人去牢房裏住住吧,想必這雲州府衙的牢房,大人還沒有機會進去看過呢。”

“大人……大人饒命!我說!我說!”

“那是允安王府的人。”

衛紀黎不鹹不淡地諷刺:“呵,想不到張大人還能攀上允安王府這麽一棵大樹呢。”

“大人,下官哪能攀上那麽大一棵樹啊,這都是沾了大人的光。允安王府的人前來,是為了詢問關于大人的事情。”

“問我?問我什麽了?”

“問大人近日做了什麽,剿匪剿得如何,還問大人身邊有沒有什麽走得近的人。”

衛紀黎微微沉眉,問:“他們上面的人是誰?郡主?世子?還是王爺?”

張乾文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沈青杏坐在下面的椅子上,聞到此言,心想莫不是允華郡主偷偷派人來詢問關于衛紀黎的事情?

畢竟他現在是她的面首了嘛,關于他的一切動向,她都要掌握。

真是個強勢的女子。

“不好了,大人!”

這時,外面急匆匆奔進來了一個侍衛,跪下禀報:“大人,雲香樓帶回來那名女子死了。”

“死了?!”

衛紀黎霍然站起身:“不是讓你們把她守好嗎?怎麽會死?”

“屬下也不知道,我們一直守着她的,片刻都沒有離開,但是她突然就死了。”

衛紀黎繞過桌子,闊步走了出去,走到關押那名女子的牢房。

女子倒在了地上,面容安詳,他探了探鼻息,已經沒氣了。

他掰開她的口,裏面也無毒丸咬破的痕跡,他松開手,低罵了一聲,随後站起身:“叫仵作來,剖屍!”

衆人皆是一驚。

雲州府衙因為衛紀黎的到來,一下子變得忙碌了起來,府衙內人人耳提面命,半點不敢懈怠。

沈青杏見侍衛們在牢房進進出出,還聽到他們說衛紀黎在讓人剖屍,心裏咯噔了一下,趕緊遠離了這個地方。

真恐怖啊!

驗屍結果是在第二天出來的,這一天,頭頂的天空上裹着層層濃雲,看起來像是要下暴雨了。

仵作向衛紀黎禀報:“禀大人,小的已驗過屍體胃腸,并無毒藥入口,依小的所見,很有可能是香。”

“香?”

“小的在那名女子的發絲上嗅到了一股香氣,我将發絲剪下來,放在了老鼠窩,結果一夜後,那些老鼠全死了。那種毒發作慢,至少也要四個時辰後才會發作,所以那名女子很有可能早上出門時,就塗抹了這種香在頭發上,若出事就選擇這種方式自盡,若沒事,晚上服用解藥即可自救。”

衛紀黎一拳頭砸向了桌子:“那日在雲香樓內看我的那雙眼睛,就是圖爾娜!不過我倒是好奇,她怎麽會預料到我還會再去呢?”

沈月微一直在屋裏旁聽,說道:“那些蠻子向來心狠手辣,說不定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出門的,越是這樣,越說明他們心裏有鬼,這女子在雲香樓待了那麽長時間,肯定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衛紀黎叫來了人:“吩咐下去,城門加強巡邏,一旦發現南越人的蹤影,立刻來報。”

仵作退了出去,公堂裏只剩下衛紀黎與沈月微兩個人,沈月微在椅子上坐着,手裏拿着一盒香,那是雲香樓出事後,他去那裏取回的香。

他擰開花紋盒蓋,輕嗅了一下香氣,問:“大人,你要不要嗅一下這個香?”

衛紀黎以為他拿的是與案情有關的香,于是走了過去,拿起他手中的盒子,嗅到那熟悉的氣味時,身形一僵。

沈月微道:“大人覺得這香怎麽樣?”

“不怎麽樣。”衛紀黎将盒子丢還給了他,邁步走出了公堂。

他走在長廊上,心情煩躁地罵咧着,沈青杏恰好也在回廊上,聽見他的罵聲,轉身就要逃走。

可是還沒走遠,就被他給叫住了,“站住。”

沈青杏回過頭去,見他黑着一張臉,她心裏有點怵,還停留在“剖屍”那兩個字的陰影中,讪讪地喊道:“大人。”

他走了過來,渾身罩着陰霾,道:“你管管你哥哥行不行?”

“哈???”

她問:“什麽意思啊?我哥他怎麽了?”

“你不是說讓我離他遠點嗎?但這話光跟我說有何用?你能不能讓他也離我遠點?我現在看見他就煩。”

他被那些蠻子已經攪得心煩意亂了,這個時候還要被他時不時地試探一下身份,能不惱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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