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譚樂生這趟上門, 完全是去挨訓的。

岳父岳母都得下班才見得到人,下班就意味着舅子小姨子也放了學,他面對的直接是三堂會審。

不過奚明亞也沒逃過。

反正訓人不止可以訓一次, 桂花同志戰力不減,連罵兩輪都不帶打磕巴。

“我說你倆真是行啊。”

“孩子落地五天才想到通知我們, 怎麽着, 怕通知早了娃給我們兩個老的看壞了啊?”

“還有,為什麽提前這麽多天?算算日子, 應該四月底才生。”

奚蘇華看着剛睡醒的,睜着大眼睛四處瞅的外孫女,嚴肅怒容裏蔓出一點點笑意,這點笑容在聽到妻子的話時,瞬間斂了回去,再次怒瞪女兒女婿。

奚明亞躺在床上縮無可縮。

默默把譚樂生拉過來擋在自己前面。

譚樂生看了媳婦兒一眼, 無奈,能咋辦, 親媳婦兒, 鍋必須背好咯。

“爸,明亞早就跟我說了, 只是我這……局裏忙, 第一次照顧這麽丁點大的孩子,手忙腳亂的就給忘了。”

奚明亞嘿嘿笑, 連連點頭。

難得心虛:“嗯嗯嗯,媽,我還沒進醫院, 就跟他說了。”

察覺到男人灼熱的小眼神。

她眨眨眼,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趕緊補充一句:“不過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是太忙了,局裏事多,然後小娃娃別看吃了睡、睡了吃,但真的一點兒不能錯眼,媽,她還可喜歡哭,你瞅瞅我和你女婿的黑眼圈,實在騰不出時間出門。”

這次奚明亞一點沒誇大,女兒是真的能折騰。

按系統裏的嬰兒圖冊,女兒應該屬于高需求寶寶,粘人,愛哭,還是個大嗓門。

有的幼崽哭起來是嘤嘤嘤,軟乎乎,很可愛那種。她女兒只是長得特別可愛,好像是個奶黃包。

但嚎起來是嗷嗷的,特別兇。

餓了、尿了、拉粑粑了,随時吊嗓子,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奚明亞也想不通,明明她和譚樂生都是溫和的人啊,怎麽就生出個兇崽兒了?!

簡直不可思議。

最關鍵的一點,寶寶晚上老是醒。

一醒就必須要她和譚樂生抱着哄,哄一會兒睡着了,他倆還沒進入深度睡眠,孩子又醒了……

奚明亞吐槽完,也不忘臭屁顯擺:“爸媽快看,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一看就遺傳到了我和她爸的優點,這大眼睛,這小鼻梁,連接生的醫生和護士都說我們家孩子最她們見過最漂亮的寶寶。”

文宣點頭:“妹妹确實比別的小嬰兒漂亮。”

弟弟文明剛出生時渾身黃彤彤的。

頭尖得好像被門板夾扁了的樣子,兩只眼睛往外凸,像青蛙。

總之醜得他懷疑人生。

許久沒敢跟同學說新弟弟長啥樣,不過長着長着就不醜了,小嬸說,他和弟弟妹妹長得都不錯,以後長大了也屬于好看的那撥。

妹妹現在漂亮,以後會更漂亮。

歡歡陽陽聽見哥哥的話,急躁得連連點頭:“對,我妹妹可好看了,全世界最好看的小寶寶。”

說完,脫下鞋,爬到床上。

明美明春明冬和文宣則站在床尾,幾人圍着一塊看妹妹/外甥女:“美姐姐,我妹妹是不是好可愛,臉可軟了。”

一聽就是偷偷戳過。

明美手指輕輕貼在小嬰兒臉頰,被軟得跟棉花一樣的觸感驚到了:“好好摸啊!!!”

奚明亞怕他們把小魔頭摸得哭鬧起來,便輕聲提醒:“輕輕地,不然她嚎得大家耳朵疼。”

一說嚎,三小只心有餘悸的點頭。

歡歡湊到明美耳邊。

小聲說:“我妹妹超級能哭,美姐姐你輕一點,不然她不舒服的。”

她說話時用手捂着嘴巴。

氣音拉得老長老長,偷感很重,奚明亞被她小心翼翼的動作逗得笑了笑。

董桂花見狀也很眼饞,想抱抱外孫女,但她還沒忘記,她和老奚正在訓孩子呢。

結婚生了娃,照樣是她孩子,該訓就得訓。

“再忙從這邊到棉紡廠就十幾分鐘,怎麽就騰不出來了?別推小譚頂缸,小譚不是那麽不周到的人,奚明亞,快跟我和你爸說,到底咋回事?”

親閨女啥脾氣,她和老奚能不知道?

但凡裏頭沒貓膩,第一天他們沒出現,第二天她就能鬧翻天,小譚臉都被抓花,哪可能拖到第五天,還給小譚幫腔,她不推小譚擋槍就不錯了。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孩子什麽樣脾性,當媽的心裏看得透透的。

奚明亞幹笑:“就說忘了嘛。”

奚蘇華沉着臉,表情嚴肅:“少打哈哈,你倆不說,等下我和你媽跟院裏鄰居唠唠去。”

奚明亞擡頭,跟譚樂生對視一眼。

不好糊弄啊。

“咳,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奚明亞咳嗽一聲。

巴拉巴拉将那天情況簡單說了下。

“忙是其中一個原因,本來沒出什麽事,我和孩子都好好的,所以不想你們跟着擔心,這不,回到家裏剛歇了兩天,樂生立馬給你們報喜去了。”

還報喜呢,奚蘇華兩口子肺要氣炸了。

摔了一跤孩子都早産了還叫沒事?

“爸,媽,明亞剛生完不能動氣,咱們先別争這個,等她出了月子,你們随便罵我倆都行,至于吳家那邊,等吳家三房兒媳出院,我會找他們讨回來的。”

察覺到老岳父表情越來越兇,譚樂生趕忙站出來滅火。

奚蘇華沒那麽樂觀。

直接點出關鍵所在:“那孩子推的是他們家另一房的嬸嬸,那個嬸嬸是不是故意拽明亞這點很難講,退一萬步說,就算當時她存了拖一個當墊背的心思。只要她不承認你也拿她沒轍。”

董桂花咬着牙,恨恨道:“你爸說得沒錯。不管咋樣,外人眼裏她也是受害人,情況還比明亞嚴重,你們針對她肯定落不着好。針對那孩子的話……那孩子又沒碰到明亞,如果吳家幾房統一說詞,咬定孩子撞人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咱能讨什麽公道?他們家頂多送一點賠罪禮。”

家裏又不缺賠罪的那點表面功夫。

董桂花覺得這事就跟她多年前流的第一胎差不多,愣是吃個啞巴虧。

那會兒劉桂花見事情鬧大,被她婆婆壓着送了五個雞蛋賠禮,她當場就把雞蛋砸了。

後面兩家吵吵鬧鬧二十年。

實際上人家日子照過,劉桂花那缺德鬼有子有女,孫子都幾歲了,報應的影子都沒見着。

自己那口郁氣梗在胸口二十多年啊,每每想起,都要傷心難受一陣子。

想到這兒,她深深領悟到做人不能太斯文。

等三房那媳婦出院再上門,到時候她哭哭啼啼,反倒顯得自家明亞樂生夫妻倆咄咄逼人。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真那樣幹,不僅氣出不了,還要被人家聯合起來針對。小譚幹公安的,跟人民群衆對着來不是啥好事。

董桂花思來想去,拉起奚蘇華,又喊上明冬幾個,打算現在就到前院扇那家人幾個耳刮子。

“你倆住在這兒不好撒潑,我們沒關系,我和他爸是娘家人,我們心疼閨女,明冬明美明春心疼姐姐和外甥女,我今兒就打上門去,甭管咋狡辯,先把該收的賬收一點。”

“董奶奶,我帶路。”

文宣搓搓手,好久沒搞事,他還怪激動的。

董桂花搖頭制止:“你們別跟着,跟過去了那些人還以為是你叔嬸撺掇的,這是我們娘家人的事。”

喊住幾個興致勃勃呲着牙兇兇的小孩,又叮囑奚明亞兩口子別出去。

回頭人家問起就說不知道他們到前院,說以為到隔壁街給孩子買東西就好。

董桂花不擔心找不着老吳家。

這種院子構造都差不多。

分清方位很容易找,實在找不到還能問其他鄰居。

不然長一張嘴是幹嘛的?

奚蘇華點頭,當即跟在妻子身後,一家五口都黑着臉,氣勢沖沖往前院去了。

譚樂生沒阻攔。

他想了想,岳父岳母的辦法确實可行。

只是妻女遭罪,自己不能光明正大讨公道,多少感到憋屈。

“別想那麽多,人活一輩子,誰還不遇到件不好解決的事啊?”

“覺得自己不稱職,作為丈夫,沒保護好,作為爸爸,沒保護好女兒。”

“跟你沒關系,這事咱倆誰出面都難辦,爸媽出面最合适。”

誰也不能質疑父母要為孩子讨公道的心情,就算做得過激點大家也能體諒。

“好啦,別喪氣了,笑一笑,我嚴重懷疑女兒動不動就哭是遺傳的你!”

太能自耗了。

譚樂生深吸一口氣,對着奚明亞笑了笑:“我去做飯,文宣,出來幫忙。”

至于三小只,就趴在妹妹旁邊,跟她大眼瞪小眼,說話逗她呢。

剛出生幾天的小寶寶眼神似乎不太好。

哪兒有聲音,她眼珠子就往哪兒轉,小小的嘴巴一直動來動去,發出輕微的“叭叭”聲。

“舅媽,妹妹今天居然沒怎麽哭诶!”

“對呀。”

幾個孩子彷佛發現了新大陸,驚奇得哇哇叫。

奚明亞哈哈笑:“可能是因為今天放假,你們都在家裏陪她,她看到哥哥姐姐很開心,就不想哭了。”

“真的嗎?”

“哇,妹妹很喜歡我們啊,我以後也要很愛妹妹。”

小寶寶不會回應,奚明亞就替她講:“好呀,有歡歡姐姐,陽陽哥哥,明明哥哥的保護,妹妹肯定是全大院最幸福的小寶寶。”

“舅媽,那我天天在家裏陪妹妹,妹妹是不是就不哭了?”

高陽眉毛一聳一聳,眼珠兒轉啊轉,鬼主意多着呢。

“休想逃學!”

奚明亞擡手輕輕戳他腦門。

笑眯眯地威脅:“不上學就不識字,不識字就容易被人騙,以後妹妹問你們這個讀什麽那個念什麽,你們回答不上來,妹妹肯定會想,啊,我的哥哥姐姐都好笨呀!”

經常被大哥罵笨蛋的三人組:“……”

那必須不行!

可是——

“妹妹這麽愛哭,以後肯定沒人帶着她玩,哎。”

小姑娘手肘趴在床上。

單手撐着肉嘟嘟的臉頰,淡淡的眉毛擰巴在一起,小臉愁死了。

奚明亞忍笑:“沒事兒,長大了就不愛哭了。”

“那就好。”

三小只齊齊松了口氣。

雖然妹妹才到家裏兩天,但每天哭的次數數都數不清。而且哭這麽久她居然沒有嗓子痛诶,太厲害了。

他們既擔心又佩服。

歡歡三個又陪奚明亞玩了一會兒。等小小嬰兒眼皮子慢慢合上,他們磨蹭着出去了。

孩子睡着,奚明亞也睡。

她現在作息調整到跟小娃娃一樣,否則晚上根本沒精力哄她。

沒法子,這娃是個犟種。

哭的時候必須得媽媽哄,聞到她身上的味道,聽着她聲音,她就會乖很多。

別的時候譚樂生這個爸才能派上用場。

自己好不容易生下來的,總不能不管她,任由她哭到嗓子啞。奚明亞很确定如果不搭理,犟娃真的能哭到嗓子沙啞。

罷了,先哄哄,等長大到能聽懂話了再收拾她。

那邊奚家五口已經問到了老吳家的位置。

問的正好是葛嬢嬢幾個。

老好人葛嬢嬢和稀泥多年,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啊。

忙不疊跑去喊何大爺,等老爺子老太太追到前院,前院已經鬧騰起來了。

李紅霞被按着扇了好幾個嘴巴子。

吳家幾個孩子不在家,吳大媽和吳慶年去了醫院,吳家老大老二到河邊釣魚去了。

所以吳家只剩下吳大爺、李紅霞和陳愛娣。

吳大爺想攔,攔不住啊。

別看奚蘇華瘦高斯文,像捏筆杆子的知識分子,可畢竟常年修機器,一身力氣可不小。

他往吳大爺面前一擋,對方根本掀不開。更別說他身後還跟着三個氣勢洶洶的半大孩子。

這氣勢就很壓人。

而能幫忙的陳愛娣直接躲屋裏裝死,悄悄拉開門,透過門縫觀戰。

李紅霞被打,她不出去搖旗吶喊就不錯了,還想她幫忙?

呸!她也配?!

何況奚家人出手快如閃電,前院其他人完全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回神,李紅霞那張臉都變豬頭了。

這下好多人站不住了。

都一個院住了這麽多年,平時再看不慣李紅霞,好歹也得講講集體榮譽感吧,都是61號院的人,咋能被外人欺負呢。

這叫什麽事?

就有人吆喝着上前拉偏架。

董桂花在六號院跟劉爛嘴幹仗多年,深谙掐架還得占據道德高地。

邊刮李紅霞耳刮子邊罵:“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妯娌不合你撺掇孩子幹壞事,你也不怕報應落他頭上。”

打算上前拉架的衆人動作一頓,都滿臉狐疑,你看我,我看你,這話什麽意思?

李紅霞跟陳愛娣吵架了?

這是陳愛娣的娘家人?

陳愛娣娘家不是在馬華市的山嘎達裏嗎?這家人身上都沒幾個補丁,不像啊?

對了,陳愛娣怎麽沒有出來?

還有——

哪個孩子幹壞事,幹了啥,居然讓一家子打上門?

短短幾秒,衆人腦中醞釀出了一排問號。

有種身處迷霧森林,沒聽懂,沒聽清,不知道在幹嘛的感覺。

而董桂花完全不給李紅霞回嘴的機會。

繼續罵:“跟你弟媳婦兒掐架旁人管不着,你倆關着門随便掐,掐死一個擺那兒都沒人說什麽。偏帶累我閨女和外孫女,我閨女好好路過,就被你家那癟犢子玩意兒害得早産了,但凡你們家要點臉早上門道歉,老娘今天不上這個門,你們倒好,裝沒事人啊?”

她罵人是講技巧的。

罵兩句緩一緩,打李紅霞一巴掌,語調抑揚頓挫,遠的近的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紅霞估計被打懵了,除了“啊啊啊”尖叫。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這時候大家總算明白了。

眼前這一家子不是陳愛娣的娘家人,而是跨院奚明亞的娘家人啊。

再經董桂花這麽一提醒,可算有人恢複記憶了,想起前幾天兩個孕婦突然早産的事。

“為奚明亞出氣啊。”

“诶,啥意思,不是裴玉梅跟奚明亞撞上了嗎?咋跟李紅霞扯上關系了?”

“我當時就聽到吳銅還是吳銀喊了一聲,叫玉梅吃飯,但沒見着人。”

“她媽這意思,是說孩子受李紅霞指使故意害人啊?那到底是吳家哪一個,不,我咋覺得不可能呢,咱院裏孩子再調皮,也沒有往人命上幹的呀。”

“……”

61號院修建得講究,每一進都有照壁。

當時兩人出事的位置就在照壁前,而摘香椿唠嗑的在天井那兒,直線距離只有幾米,但被照壁擋住了。

吳銅得手後,一溜煙跑了。

聽到消息趕來幫忙的幾個大媽确實沒看到兩個孕婦身邊有別人。

大家聊八卦時只知道兩個大肚婆撞一塊。

不清楚誰撞誰,但反正都摔了。

這事在所有人印象裏都是一場意外,少數幾個心理陰暗愛編排人的認為是因為吳慶年曾跟奚明亞相看,裴玉梅二人彼此心裏都覺得對方膈應,或許是懷孕了心情起伏大,一個沒控制住争了起來。

但這股妖風沒刮起來。

畢竟兩人躺的那姿勢,就不像是打架打出來的。

這會兒聽奚明亞她媽的意思,這裏頭有隐情啊,不是他們以為的那回事?

不過還有很多人不相信,吳家那幾個孩子才幾歲,心腸哪至于那麽壞?

可這事他們畢竟不是當事人。

一時半會捋不清誰對誰錯,沒敢選邊發言,只敢小聲議論。

這麽一來,便沒人沖上前要給老吳家助陣了。

“哎呀,小奚媽媽,到底咋回事啊?你能別激動啊,有話好好說呀。”

葛嬢嬢和何大爺急匆匆追過來。

正趕上董桂花大發雌威,聽她控訴的這番話,意識到事情很嚴重,趕緊出來主持大局。

“咋回事?”

“很簡單,這家的黑心媳婦兒跟她弟媳婦不合,就撺掇她兒子推人,想把弟媳婦的胎給弄沒,結果連累到我閨女頭上了。”

“!!!”

小聲讨論的衆人震驚了,院子裏氣氛突然凝滞,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不敢相信地看向被打得嘴角出血的李紅霞。

李紅霞愣了愣。

她眼神躲閃,迅速閃過一抹心虛,低着頭吼:“沒有,你胡說八道,我沒幹。”

“我胡說八道?把你那個叫吳銅的兒子喊出來,咱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大家聽聽他怎麽講。”

衆人又是一陣喧嘩。

“原來是吳銅啊。”

“吳銅那孩子确實調皮,每次下手沒輕沒重,上次我家妞兒的肚子被他咬出好深一個牙印,都滲血了。”

“孩子打架不能說明吳銅敢對着他三嬸肚子下手,可能有誤會呢。”

“是,咱們不能太武斷,我覺得給一個孩子扣害嬸子的帽子太嚴重了。”

李紅霞聽到大家的議論聲,眼珠轉了轉,擡起頭就嚷嚷:“對啊,你有什麽證據?”

“仗着女婿是公安,莫名其妙沖上來打我,還說我兒子想殺人,公安了不起啊?公安的丈母娘就能打老百姓了?”

“我告訴你,別人怕你們,我不怕,我沒做虧心事,你們少誣賴我。”

越說,李紅霞底氣越足。

說着說着,仿佛自己真被冤枉了似的,嚣張的長臉竟透着幾分委屈悲憤。

董桂花不吃這套,她相信大閨女的判斷。

她閨女的眼睛就是尺子,但凡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她一逮一個準。

她說這家的小子故意的,那肯定是。

董桂花撇嘴冷嗤一聲,根本不跟李紅霞吵公安不公安的事,而是說:“行,發誓啊,當着街坊鄰居發誓,如果你兒子故意的那就不得好死,我不知道你有幾個兒子,但各個不得好死。你敢發我就信,我還給你道歉賠醫藥費。”

周圍大夥兒倒吸一口涼氣。

這話……忒狠了!

不講證據,不講道理,直接捏人七寸,但凡是心疼孩子的媽,誰敢拿孩子發誓啊?

別說他們忌諱,李紅霞也不敢。

她表情變了變,怒吼:“死老婆子,你咒我兒子?”

李紅霞咬牙怒瞪董桂花。

又惡狠狠地瞪向奚蘇華和明冬兄妹三個,恨不得咬死這麽毒的一家子。

董桂花不認。

“誰咒你兒子了?”

“你兒子如果沒幹壞事,誰咒得了他,你不敢發誓是不是?因為你知道,他就是想害他嬸嬸肚子的孩子,也害了我閨女。”

“你,我、我兒子沒有幹,他乖得很,他……”

李紅霞激動反駁,語無倫次。

董桂花還是那句:“你發誓啊,發誓我就信了。”

“我不跟你發誓,你這是封建迷信,我要到革委會告你,到時候你們一家都別想跑,我告訴你,別想紅口白牙污蔑我兒子,別想,休想。”

“不敢發誓?那就是知道你兒子什麽德性了?大家夥兒看看啊,這人就是個毒蜘蛛,把大人的恩怨推到孩子身上,讓孩子小小年齡差點背上‘人命’,這種女人養出來的孩子不定啥時候對別人家孩子下黑手,你們哪家大人跟他媽吵架,說不定就給你們飯裏下點耗子藥……住一個院子的人可要防着咯。”

這話明晃晃的挑撥陽謀,但大夥兒心裏還是猛地一凜。

再看李紅霞推三阻四的态度,把發誓上升到迷信,說沒事都沒人信。

這下子,大家看她的眼神簡直避之唯恐不及了,尤其是跟李紅霞幹過仗的幾家。

仿佛下一秒李紅霞就要指使金銀銅到他們家放耗子藥了。

就有人試探:“紅霞,也就是發個誓,你要是沒指使銅娃,就說句話啊。”

李紅霞不敢。

她慣用的吵架方式就是逮住一個點上綱上線,胡攪蠻纏轉移焦點。但遇到董桂花這種不管你說什麽,我就要你發誓的,她沒有一點辦法。

她心裏不相信神神鬼鬼,但涉及到親兒子的毒誓,豈是不相信就能亂發的?

萬一……

李紅霞下意識看向吳大爺。

吳大爺沉默良久。

木讷老實的臉上叫人看不出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悶着聲問李紅霞:“銅娃呢?”

李紅霞嗫喏着:“……出去玩了,爸,我真沒有叫銅娃對三弟妹……”

“老三兩口子都分出去了,我何必針對弟妹?銅娃跟他三叔關系好着,哪裏會想害還未出生的堂弟,爸,你得幫銅娃說話啊。”

吳大爺嘆氣。

低垂的眼皮下,是對大兒媳的嫌惡。

嘴上卻很好好先生的樣子。

“老何、葛大姐,你們得說句公道話,我這大兒媳确實愛計較,人也潑辣,但應該幹不出讓弟媳婦落胎的事,這事肯定有誤會,不管怎麽樣,好歹得等我家三兒媳婦出院再講,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如果确定是她幹的,我肯定讓她帶着孩子上門給小譚兩口子賠罪。”

“今天你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我知道你家閨女這次遭了罪,我理解當爹媽的心情,但沒證據的事可不能冤枉我們老吳家……”

這話是對着奚蘇華說的。

衆人眼裏的吳大爺不愛管事,平日裏很少跟別人起沖突。

他既然站了出來,其他人就算覺得李紅霞表現得很心虛,也不好揪着。

畢竟也确實沒啥證據!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了吳慶年的聲音。

“爸,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衆人順着聲看去。

吳慶年扶着被被單裹着的裴玉梅。

那玉梅哦,單看臉就知道氣血虧得厲害,臉白白的,嘴唇也煞白煞白沒多少血色,兩條腿彷佛沒一點力氣,哆哆嗦嗦打顫。

而身後的吳大媽拎着兩個籃子,籃子裏躺着兩個小嬰兒,她臉上的喜氣洋洋跟前面的裴玉梅忍耐難受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吳大爺沒來得及說話。

不知誰先回答了:“吳老三,你們回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說李紅霞叫她兒子害你媳婦兒和隔壁譚家媳婦兒早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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