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學校為慶祝理一級部遷至長清校區,晚上按例舉行迎接晚會。舞團的位置安排在第一排,司淺養傷,所以推掉了獨舞。輪到舞團上臺時,第一排空蕩蕩只坐了她一個人。
其後按着班級順序依次落座。
上午從秦硯那碰了一鼻子灰,垂頭喪氣的回到班裏上生活課,老師講解蛋糕制作流程,她恹恹的趴着。
甜食對她的誘惑力幾乎降至零點。
塞上耳機聽歌,舞臺上除了她的位置上換成杜若若以外其餘一成不變,早不知看過多少遍。
身後初來的理科級部議論紛紛。
“诶,領舞的不是司淺啊?”男生遺憾的話語引起周圍人的讨論,埋進課本裏的頭顱終于擡起看了眼舞臺上的人,“這人兒根本撐不起來綠裙子啊。”
有人附和:“哈哈,有點俗氣。”
……
秦硯放下手中的筆,擡眼看去。臺上的民族舞配着悠揚的笛聲,女生們盡态極妍,站C位的領舞沒有司淺過白的膚色,的确撐不起來這身綠羅裙。
陸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喲,老大你還懂欣賞藝術啊。”
他重新握住筆,埋進下一輪的競賽題目中,硬邦邦的吐出幾個字:“不太懂。”
“噢。”陸餘若有所思,瞧見前排塞着耳機補眠的女生,手肘拐了下身旁的人,“你看小仙女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哥們連頭都懶得擡,“因為她知道不如自己跳得好,浪費時間。”
“我說王超你啥時候跟老大一樣毒舌了。”
學霸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的回,聲音不帶一絲起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誰赤誰黑?”陸餘不打算繼續做題,自己無聊拉着王學霸追問,“咱老大可白着呢。”說着,拉起秦硯的手給他看,線條流暢的小臂被白熾燈照的白的晃眼,其下鼓動跳躍着青色脈管。
手中的自動鉛筆從空白的試卷上拉出一道鉛印子。
秦硯皺眉,耳根沒清淨,座區又擠,靜下心來做題簡直是比登天還難,索性扔了筆,專心看臺上的表演。
手仍被陸餘握着。
“握夠了?”聲音清冽,略帶幾絲情感起伏,秦硯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沒想到你有這癖好。”
陸餘和王超正讨論着臺上的姑娘哪個好看,耳畔這陰測測的聲音讓他連忙轉頭。秦硯哼笑聲清晰可聞,抽回手臂後窩進椅子裏。
司淺無聊至極,煩躁的扯下耳機,翹頭往後望,發現沒老師盯梢,貓着身子從前門離開。
會堂位于綜教樓六樓。
電梯“叮——”的一聲響起,在寂靜的廊道中顯得愈發清晰。
耳機線擰成了麻花狀,解起來費力不少。
狹小的空間內隐隐存着煙草的刺鼻氣息。
入夜,大學路上路燈蜿蜒成一道光明的線,劃開漆黑的夜幕,不懈的散發出淡淡熒光。
臨近綜教樓的停車區傳來不合時宜的呵斥聲。司淺步子停頓了幾秒,挪眼望去。
“這個月怎麽沒按時交錢?活的不耐煩你吱一聲,我們有的是法子讓你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粗嘎的男聲,詞句中全是恐吓,被逼到角落的小個子瑟縮抽動着肩膀。
一束車燈由拐彎處打來——
白晃晃的光柱落到那群人身上。
“杜衡,別以為你老子是官我們就不敢動你。”一把搶過小個子手中的錢包,翹着下巴點清裏面的現金,不滿的嚷嚷,“才六百?你這個月是想着吃土呢?”
小跟班附和,“吃土?我看他拿六百來是想着喝風啊,這點錢都不夠孝敬大哥嘞。”
杜衡?這名字真熟悉,但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司淺扒了扒頭發,對這種校園欺淩見怪不怪,她可沒好心出手相助,這種事除非當事人自己硬氣,不然誰都沒法。
剛邁出幾步,卻被那群人發現。
放哨的人沖他們打了個手勢,指着司淺,“大哥,有人看見,是個女的。”
“靠,攔住她。”領頭的人揮手,身後跟着的人快步朝司淺移動。要是再讓人舉報一次,他直接被開除了。
得了,不打算插一腳還被濺上渾水。她頓住步子,沒打算跑。倒是那小個子趁他們不備,高聲呵了一聲:“同學你趕緊跑!”
領頭的人反手擒住他的肩狠狠往牆上甩去。
“呃……”他悶哼一聲,捂着肩縮去旁邊。
待他們看清司淺,小跟班深吸一口氣,拽了拽領頭人的衣角,“大哥,是……司淺。”
司淺坐到街旁的木椅上,伸長一雙腿,慢悠悠的晃着,“我就路過看了個戲,想怎麽樣呢?”
領頭的人號稱文科二級部的扛把子,司淺跟着陸勁見過幾次,頂多混個臉熟。但司淺那張臉卻是市一中無人不知的,尤其是勾着一雙桃花眼笑的時候。
領頭的一時沒反應過來,“司淺?”
“勁哥供着的小仙女。”
大塊頭驚詫,“陸勁?”
“就是陸勁!”
司淺不耐的站起身,抄着校服口袋不鹹不淡的問:“你們聊完了那我可以走了?”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的點頭。
瘦削的下巴點了點暗處瑟縮的小個子,“他呢?”
“這個……”他有點遲疑的停頓,不過之後還是把錢包交給司淺,惡狠狠的轉頭對他說,“這次看在勁哥的面子上饒了你。”
語畢,一群人離開,經過男生身旁時啐了一口口水。
司淺緩慢踱步到暗處,身後的路燈灑下大片光輝,柔和了她棱角分明的輪廓。
小個子縮着身子,還不敢擡頭。
“起來。”司淺嫌棄的踢了踢牆角,老舊失修的古牆立刻脫落下一層粉塵,落滿潮濕且滿布青苔的罅隙。
他聽到不帶一絲情感起伏的女聲,先是愣了愣,慢鏡頭般的擡頭,入目是一張五官精致的臉。
“杜衡?”司淺不确定的開口。
他連忙颔首,站起身來,和司淺齊高,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長相素淨,鄰家小弟弟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看着熟悉的過分。
“是,我是。”
司淺又仔細打量片刻,發現小弟弟的耳垂泛紅,且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視線一直飄忽。
半晌,她開口,眸光深沉,“杜若若是你什麽人?”
“我姐姐。”他笑彎一雙眼,“你也認識我姐姐嗎?”
她話語夾雜幾分嘲諷,“怨不得人家都堵你呢。”
杜衡嘴角的笑僵住,不确定的問,“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司淺意興闌珊的耷下眼簾,揮手準備離開,最後不忘叮囑句,“下次注意點,不是所有人都有善心。”
“我知道了,謝謝學姐。”他回答真誠,目光清澈。
司淺忍不住感嘆,教導主任的家教是反了吧,男生整個一小白兔,女生嬌養的跟個大灰狼似的。
晚十點晚會結束,舞團的休息室裏擠滿了人,司淺見進不去,索性搬了把椅子坐門口。
陸勁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想進去拿包,也被堵住路子。
“這些都是誰啊?”他不耐的抓了把頭發,斜靠着牆,對屋內一群捧花突然出現的人極為反感。
刺鼻的香水味從他們捧着的花束上散發出來,他低咒道,“靠,真熏人。”
一次性口罩遞到眼前。
司淺交疊着雙腿,極散漫的姿态,“你不花粉過敏麽,趕緊防備防備。”
“嘿嘿,還是你心疼我。”
她臉上就差寫着“你想多了”幾個字,捂着眼甚是嫌棄,“你要長了紅疹,太辣眼睛。”
“……”
司淺的包也在櫃子裏,等到不耐,曲起手指扣了扣木質門板。
“無關人等請迅速離開。”
奈何屋內人聲鼎沸,司淺的警告立刻湮沒于一波接一波的吶喊聲裏,煩躁的按壓住眉心,言簡意赅道:“陸勁,打電話叫保安來。”
同樣被擠到角落裏的小學弟還穿着舞臺服,連妝都來不及卸,“淺姐,保安不管用。”
司淺翹着嘴角,笑容有點嘲諷,眼神更像夾着冰碴子的冷,“那你能一個個把他們都扔出去麽。”
“淺姐,那中間的杜若若也要……”
沒說完,司淺打斷,目光蜻蜓點水般的落至中央笑意盈盈的女生身上,毫不猶豫道:“一塊扔出去。”
五分鐘後,學校只派了一個保安來看情況。
室內依舊嘈雜,舞團的不少成員被擠到牆根,挨着站成一排。負責老師都去赴宴,誰有空管這事。
“誰是負責人?”保安扯着嗓子喊。
司淺挺直身子,信步走到他面前,話語蘊着不少威懾,“他們擾亂舞團正常秩序,都給我趕出去。”
“這……”保安顯然看見杜若若,教導主任的閨女确實要忌憚幾分,就在他猶豫不決,支支吾吾
不知道怎麽回複時,司淺從他腰間抽出工作用的電棍,裝成不經意的問,“這東西能電死人麽。”
擡眼直視他的眼睛,“踩踏事故是怎麽發生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語畢,她将棍子甩到身側的桌子上,聲音清冽,“剩下的不用我說了吧?”
保安戰戰兢兢的拿回來,連連颔首,“我知道了。”
司淺微眯雙眼,起初硬邦邦的語氣終于軟了幾分,“那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