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曾硯與(Ⅶ)

第二十四章:曾硯與(Ⅶ)

那幾天雪下的很大。

三月初。

橫江難得下了場大雪。

大家都說那是三月桃花雪。

我以為是多浪漫的雪,卻一點也不浪漫,因為我發燒了。

陳柏罔知道後直接請了假在家照顧我。

他照顧人很有一套。

終于退燒後,我卻突然感覺全身被掏空般對任何東西都失去了興趣。

在連着三天沒怎麽講話後,陳柏罔問出了口,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的語氣溫柔又小心翼翼,我不想讓他察覺太多。

沒有。我勉強笑了笑,依舊陷入沉默。

他卻沒再上班,在家陪了我兩天。

怎麽還不去上班?又過了兩天,我問他。

在家陪你不好嗎?他說着湊近了我,差點把我擠下沙發。

過了幾分鐘,我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話。

我不需要你陪。我說。

我想陪着你,這總可以吧。他笑了笑,在當時的我眼中莫名刺眼。

像想抓卻抓不到的光芒。

怎麽了,一直看着外面?他又問我。

我搖搖頭示意沒什麽。

他直接撲到我身邊,躺在我懷裏,抱緊了我,柔聲道,要看電影嗎?

又是過了幾分鐘,我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話。

他像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只是側躺在我懷裏選電影,安靜的等着我,陪着我。

看着那張躺在我懷裏的側臉,我勉強正了正身子,輕聲道,柏兒,我不想讓你為我改變什麽,明白嗎?

一句話,仿佛用盡了我幾年的力氣。

他頓住了,連同正在選片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沒有啊。他說。

明明語氣已經有了幾分顫抖,說出的話卻依舊溫柔。

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的想陪着你,不好嗎?他補充道。

最近都沒什麽好看的電影,要不還看《Maurice》怎麽樣?他問我。

還是你有什麽想看的?他繼續道。

我實在不想再開口,只簡單搖搖頭,示意我沒有想看的電影。

《Maurice》那部電影我和他一起看過不下三遍。

1914年完稿的小說,1987年上映的電影,三人的愛情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依舊很深入人心。

“如果你丢下我,我将在半夢半醒中度過餘生。”

……

“我不要你和我一起,我要你和我睡覺。”

“你說讓我叫你Maurice,你卻不給我寫信。”

......

陳柏罔總說他喜歡初戀組,我卻喜歡年下組。

我至今仍記得原作小說中的一段話,“久遠的然而并非是永遠的黑暗落下帷幕,等待着自身那充滿痛苦的黎明。”

明天如此痛苦……

一如每一個痛苦的明天。

我不想看了。看着仍在我懷裏的陳柏罔,我突然說。

好,不看了。他起身看着我,語氣正常。

電影最後停頓在霍爾半夜偷偷摸摸鑽窗戶,拉起床上的克萊夫,一個吻,一句我愛你!

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我繼續道。

我不打擾你,就安靜陪在你身邊。他看向我,眼神溫柔極了。

我說了,我想一個人,就我一個人。我重複道。

他卻沒有要走的打算。

分手吧。直到我突然的一句話,他平靜的臉上終于起了波瀾。

你又在說什麽胡話?他捧起我的臉,認真道。

語氣裏卻是明顯的緊張。

我說,分手吧。我看着他,注視着他,一字一句說道,你覺得現在,我和你,我們還能繼續談下去嗎?

怎麽就不能了?他苦笑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始和我辯解。

我卻沒有半點要跟他辯解下去的心情。

柏兒,你別騙自己了行嗎?你不累我也累了,我受夠了你對我這樣,這段時間我真的受夠了!我有氣無力的說道。

仿佛再多說一個字就會當場死去。

糙……陳柏罔終于第一次在我面前有了情緒。

那雙好看的眼睛變得難以形容。

你又開始了。他喃喃道。

我不這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樣,我還能怎麽樣。他低聲道,随即又放大了聲音,試圖用聲音讓我清醒。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那麽痛苦,我不知道哪一句話哪一個舉動一不小心就讓你發病,除了順着你,我還能怎麽辦!

這樣的愛情,有必要繼續下去嗎。我想。

我知道你也不想這樣,但你能不能哪怕只有一次別推開我,我說了我會陪着你,為什麽每次都要推開我!他的聲音逐漸沙啞。

我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突然有種陌生的錯覺。

皺起的眉頭,蹙起的眼神,以及始終壓抑的氣息……

所以為什麽要喜歡我?我開口道,為什麽要喜歡我這個精神病?

我眼見他看向我,默不作聲,像有許多話堵在胸口,明明想說,卻不知從哪一句開始。

我索性直說道,你不用遷就我,更不用順着我,我也想和你談正常的戀愛,有正常的關系,我也想。別把我當病人,至少在你眼裏我不是個病人,也別可憐我……柏兒,你明白嗎?

聲音不大,但足夠讓他聽清楚。

還記得高中時你帶我去的那個島嗎?陳柏罔終于開了口,說出的話平淡直白。我卻不清楚他到底想說什麽。

那次你說要帶我去個地方,我想都沒想就跟你去了,結果你帶我去了那麽遠的地方,那時候……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到最幸福的時候。他說。

你說我為什麽喜歡你,徹底愛上一個人是什麽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時候的我已經徹底愛上你了。他又說。

他的話一點一點掠過我耳邊,我聽着,心跳在某個時間點開始加快頻率,身體像主動感受到了似的逐漸發熱,仿佛只要那頻率再快點我整個人都能燒起來。

與此同時,某些永世難忘的記憶試圖以各種方式湧入腦中。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要是這麽不想讓我呆在你身邊,我會和你分手。他看着我,眼神誠懇,繼續道,但我還是會愛着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不愛你,可能三個月,可能三年,甚至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我能做的只有陪着你,如果連這點位置你都不給我,我留在你身邊也沒太多意義。

他的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直以來,我以為痛苦的人只是我。

從此以後,陪着我痛苦的人只有他。

如果可以,一直陪着我吧,直到我實在不能忍受那些痛苦,直到我徹底結束流動的生命,雖然自私,但如果可以,一直陪着我吧。

只是那些話我從未對陳柏罔說出口。

要分手還是一直在一起?他直接問道。

我心下一震,看着面前猶如鋪了層層霧霾的雙眼。

在我就要親上的瞬間,他伸手擋住了。

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說。

嗯?我認真看着他。

以後你都不許再在我面前提分手,只能我提分手,你如果再提哪怕一次……他頓了頓,語氣忽然嚴肅道,曾硯與,我真的會徹底和你分手。

好。我答應道。

下一秒,吻落在他的眼角。

後來我的确再也沒說過分手兩個字,他卻開始時常把那兩個字挂在嘴邊。

那時我才理解,被深愛的人一次次提分手是什麽滋味。

知道他可能在開玩笑,可還是害怕萬一哪次就成真的了呢?

他不再刻意遷就我,順着我,不再刻意把我作為一個病人。

我們正常戀愛,正常doi,正常談着每對情侶都會談的正常戀愛。

這種愛,在我無處遁形的疾病面前,始終讓我念念不忘。

我愛他清眸亮眼,

我愛他笑語盈盈,

假如我未曾有這種病,

假如我未曾遇到他,

但……

假如是假的,

現實是真的,

只會讓我反複且不斷的陷入巨大悲苦中。

痛苦從何而來,

痛苦歸咎何處,

情緒密密麻麻,

情緒千瘡百孔,

被愛拯救的我,

被愛折磨的我,

我開始模糊了日夜。

第幾個日夜交替的傍晚,

我已經不是曾江泯的兒子。

我的媽媽是我的媽媽,但我的爸爸是徐雲男。

從二姐嘴裏聽到的那刻,一切就像一場夢。

只是夢醒在夜幕低垂,

與遙遠的黎明隔了整片黑夜。

徐雲男是曾江泯從前的戀人。

我是徐雲男的兒子。

所以,

我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

我真的很想告訴我的愛人,

我的生命注定要凋零。

我用沉默忍受它,

我用愛意灌溉它,

黎明終将會離去,

黑暗一定會到來,

始終陪着我的你,

始終愛着我的你。

親愛的,

我別無所求,

當黃昏被黑暗沾染,

請用最後的愛将我掩埋。

親愛的,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如同每一個消失的夜晚。

如此,

生命終結的那刻,

也是我對你愛情永恒的那刻。

-

天上的魚,那是我小時候的某種幻想。

我只在陳柏罔面前提過一次。

那時高三,他問我生日禮物想要什麽?

我說只要他答應做我男朋友,就是對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這個不行,換一個。他當時直接否決了。

為什麽?我問。

因為什麽時候做你男朋友是我決定的。他說。

那……你覺得我應該想要什麽東西?我繼續問。

他反而陰陽怪氣道,不對,我們小與少爺怎麽會缺東西呢。

我自然聽出來了,于是看着他,無比肯定道,也是,我确實不缺東西。

他見我那副模樣,明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要走。

我當即拉住他,看着他,認真道,我缺你,笨蛋。

糙……他笑了。

你從那兒學的,太土了。他拍了拍我,臉上的笑意只增不減。

我還有更土的,要聽嗎?我拉近了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世界上有三種尺,直尺,三角尺,還有I love you very much!

我說的仔細又深情,他一副受煎熬的模樣,直呼道,曾硯與,你別這樣,我特不習慣。

為什麽,情侶之間不都要說甜言蜜語?我認真看着他,帶着下一秒就要撒嬌的語氣。

好——吧,你随便。他終于敗下來,任由我繼續。

我有一個秘密,需要嘴對嘴告訴你。我又說。

他一副實在受不了的模樣轉身就要走。

我自然追上去,繼續道,剛剛地震了嗎?

什麽?他一臉疑惑的看向我。

那為什麽我看到你就心頭一震。我說。

糙……他停了下來,臉上揚起的笑容真實又好笑。

怎麽,越說越上瘾是嗎?他笑道。

我都對你說這麽多了,你連一句也不回我,好可憐哦!我鬧他道。

行,要我說可以。他看着我,說道,不過要先打賭,誰先說不下去誰就輸。

好,贏的人有什麽獎勵嗎?我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你想要什麽獎勵?他想了一會兒,問我。

讓我親你一下。我不假思索的說。

行。他意外的同意了。

不過,如果我輸了,你的生日禮物就沒有了。他又說。

合着不管我是贏還是輸,吃虧的都是我?我頓時好笑道。

當時的我雖然并不在乎陳柏罔送我什麽生日禮物,但說不期待不想要是假的。

就這樣,賭嗎?他卻不給我留有餘地。

當然……賭!我先來。我朝他擠眉弄眼道,我懷疑你是一本書,不然我怎麽越看越想睡。

他一臉平淡地接道,那你以後走路小心點,別再撞我心上了。

沒想到啊,學的還挺快。我不禁笑道。

所以,你還要接嗎?他問我。

當然接,這才剛剛開始。我笑,随即脫口而出,莫文蔚的陰天,孫燕姿的雨天,周傑倫的晴天,都不如我和你的每一天。

他平淡地臉上多了幾分肉眼可見的情緒,想了幾秒,說,你最近一定變胖了,在我心裏的份量都變重了。

哦呦,你再說下去,我怕控制不住直接親你了。我直說道,眼神就沒離開過他,也更加期待他接下來會說出怎樣的情話。

那你還要繼續嗎?他一臉得意。

當然繼續。我說,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想借你的手牽一牽。

他也不示弱,很快就接道,我不僅可愛,還可愛你了。

你這人做什麽都十拿九穩,就差我一吻。我繼續道,語氣寵溺。

他明顯頓了幾秒,好看的眉眼多了幾分難以掩飾的情緒,以至于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怎麽,穩不住了就說,我這裏可還有很多。我說。

糙,誰說我沒有了。他一副不甘示弱的語氣。

那你說。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我臉就擱這兒了,就看你親不親。

他突然迸出的一句話,混着他溫和的嗓音,讓人忍不住想多聽幾遍。

話落的那刻,我已經親了上去。

你幹嘛?他當時一個激靈,身體還沒來得及躲開。

不是你說的嘛。我笑。

你犯規。他又氣急敗壞般輕推了我一把。

好好好,我犯規,你贏了。我仔細看着他微微生氣的模樣,可愛極了,于是,幾乎是同時的,我下意識抱緊了他,繼續道,柏兒,我都因為你輸了,不補償我點什麽嗎?

滾,你還能再要點臉嗎。他重重說道,不跟你玩了,半天都不說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我說了,我沒什麽想要的,你随便準備好了,什麽我都喜歡。我看着他,柔聲道。

不行。他卻瞬間正經起來。

如果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不是你最喜歡的,那送了也沒什麽意義,別人我不管,但我一定要知道你最想要什麽生日禮物。他說。

還有,別說什麽我了解你,知道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太假了。他又補充道。

确實假。我點頭。

不過,你送喬铎他們生日禮物的時候也這樣提前問他們。我問他。

有時候問,有時候随便應付了。他說。

是嗎?這麽說,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看着他。

他卻熟練地托起我的臉,放慢了語氣繼續道,你最不一樣了,知道嗎?

我覺得任誰聽了他當時的話都會心生漣漪。

那……我想看看天上的魚。我說。

只聽說過要天上的星星,還沒聽說過要看天上的魚。他瞬間笑了,随即又道,禮物包在我身上,不過,等你生日那天,可別感動哭了。

當時的我怎麽也想不到,我莫名其妙的幻想,陳柏罔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好,我不哭。我拉住他,一字一句道,只要是你準備的,我都喜歡。

內心早就因為他的承諾掀起了萬裏波濤,直到生日當天,波濤依舊。

那天是周六。

白天的課無非是講試卷——做試卷——講試卷。

無聊枯燥倒也意外過的很快。

最後一節物理課,老師掐點講完最後一道大題,下課鈴聲應時響起。

我趕忙跑到陳柏罔座位旁,說道,已經放學了,準備什麽時候送我禮物?

他正在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頓,笑意驟增道,卧槽,禮物忘家裏了。

屁,我那禮物你能帶出來?我反問他。

這就不高興了?他見我語氣裏多了幾分不爽,碰了碰我,又說,我逗你呢,走吧,壽星。

去哪兒?我問。

帶你去看禮物呗,趁着現在還是白天,帶你看看天上的魚。他說。

他的語氣輕快又張揚,像一切都很簡單。

當時的我太期待他送我的禮物了,一路上心情都在翻滾。

到地方後,滾燙的心卻瞬間涼了半截。

這不是你家吧。我說。

不是啊,這是喬铎家。他說,我家沒那條件,不能帶你看,他家小別墅,樓頂随便我造。

我……當時的我突然有種被騙的錯覺。

別墨跡了,禮物都準備好了,你不看?等會兒天黑了,可就錯過了。他又說。

話落,屋內已經走出一人。

那人我見過,喬铎的媽媽,陳柏罔喊趙姨。

進來啊小柏?趙姨招呼道。

喬铎還沒回來呢?陳柏罔說着拉上我便進了屋內。

他這兩天鬧着要養個寵物,應該是和小薛一起去挑寵物了。趙姨說。

這麽着急,我以為他要放假了再養。陳柏罔說。

誰知道他這次又抽什麽風,跟他爸一樣,想一出是一出,我看他能養多久。趙姨牢騷道,又轉頭看向我,語氣再和藹不過道,你就是小與吧。

嗯。我應道。

別站着了,書包都放下吧,家裏随便坐。趙姨說。

知道了,趙姨,您忙吧。陳柏罔笑道,随即拉着我上了樓。

喬铎家一共三層,上到三樓梯間的時候陳柏罔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是忘帶什麽了?我看着他。

你先把眼睛閉上。他突然說。

幹嘛?我一時沒理解他的話。

我想了想,直接帶你去樓頂看禮物沖擊力不夠強,應該讓你一睜眼就看到。他說。

有嗎?我笑。

反正你閉眼就是了,我一會兒拉你上去。他又說。

要不你背我上去吧,怎麽樣?我說。

話落,他直接一巴掌打在我後背,不是穿的衣服厚,恐怕被他打出印記。

還知道疼?他沒好聲道。

柏兒,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我嘟囔道。

誰讓你鬧呢?你好好閉眼不就沒事了。他說。

那你親我一口,我就閉眼。我接着道。

靠,還鬧呢!你要再不自己閉眼,我可就動手了。他說着就要伸手蓋上我的雙眼。

我旋即拽住他的手臂,兩手停在空中,混着交錯的氣息。

窗外是漸漸暗沉的暮色,眼前是一直喜歡的人。

我看着他,一時便要吻上去。

他緊了緊嗓子,咳嗽了兩聲,說,先欠着,晚點再……再……

再什麽?我拽近了他,低聲問道。

他好看的眉眼微皺了一瞬,緊致的嗓子突然大聲道,曾硯與,你有完沒完?

沒完,再什麽?我不假思索道。

再親你,行了嗎?他小聲道。

那晚點又是什麽時候?我又問。

因為距離太近,當時的我能清楚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比溫柔的黃昏還要讓人浮想聯翩。

那味道我在他身上聞過多次,但都沒有當時那般濃烈。

等你成了我男朋友之後。他終于說。

現在可以閉眼了吧。他擡眼看着我。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說,老婆都發話了,我再不閉眼就親不到了。

你!他剛要再說些什麽就被我打斷了。

還不走嗎?不是說再晚點就看不到了。我說着閉了眼伸出手,在他身前摸索着。

他這才罷休地拉住我的手。

終于上到樓頂後我又依他的要求平躺在某個軟乎乎的墊子上。

睜眼吧。他說。

你親我一口我就睜眼。我咧嘴笑着,因為失去了視覺,感官變得靈敏。

靠,曾硯與,你別得寸進尺。他推了推我。

當時的我感覺只要我順着他的力道輕易就能滾出去。

既然閉眼要親,睜眼沒有不親的道理。我繼續笑道,憑着感覺又湊近了他。

繼續欠着。他沒好聲道,随即在我鼻頭上狠狠捏了捏。

好,那就繼續欠着,每天兩個吻的利息,利滾利,我都給你記着,不用謝。我連連說道。

你——我想他當時一定氣急敗壞到想揍我的程度。

空氣安靜了兩秒,緊接着,他在我臉上輕輕碰了碰。

很輕,輕到幾秒後我才反應過來。

現在可以睜眼了吧。他說,語氣裏夾着幾分無奈的笑意。

我卻還沒睜眼,只是說道,柏兒,你也躺下吧。

幹嘛?他頓時有些意外。

我想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你。我說。

幼稚。他低聲道。

當時的他雖然嘴上對我的行為嗤之以鼻,但還是躺在了我身邊。

溫熱的呼吸湊近的那刻,我睜開了眼。

冬日的室外用最直白的話來說就是冷,尤其在日落前後,氣溫驟降帶來的冷感多少次都還是讓人難以适應。

猶如加了nd濾鏡的冬日傍晚讓人迷戀,我卻只在乎面前我愛的人。

從遇到他的那刻起,時間,空間,我和他,一切有了新的意義。

再好的禮物都沒有你重要。我不自覺輕聲道。

他好似被這突如其來的話惹的亂了心跳,臉上一陣緊張,接着掰過我的臉,迫使我正視面前。

喏,喜歡嗎?耳邊傳來他細細的嗓音。

面前是我從未見過的風景。

在日落之前,幻想成真。

隔着一個臂膀的距離,五顏六色的許多小魚在天空下暢游。

觸手可及的一切讓人心動。

我伸手去碰其中一條小魚,指尖将透明的布料彈起,水流随之變幻,小魚也跟着流向四處。

在被冬日暮色浸染的天空下,和晚霞一同流進我的生命中。

我的生命至此多了幾抹亮色。

那亮色裏有什麽,我再清楚不過。

怎麽不說話?陳柏罔看着我,問道,難道你不喜歡?

我……

怎麽可能不喜歡啊!

很喜歡,特別喜歡,無論是禮物還是人,我都特別喜歡。我偏頭看着他,認真道。

不等他有所回應,我已經深深抱緊了他。

他就像揚帆的船,擺渡了在海中飄蕩的我。

下一秒,所有的情緒來得突然。

如同止不住的洪水迅速湧出。

我抱着他,帶着顫抖的哭聲低喃道,柏兒,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為我準備過這樣的禮物,你是第一個。

笨蛋,我男朋友的成人禮物,我當然要好好準備。他說。

我頓時止住了哭聲,猛的松了手,看着他滿是笑意的眼睛,無比誠摯道,你說什麽?

你都聽到了還問我,好啦,別哭了,給你準備禮物不是讓你在我面前哭的,要是讓別人知道全校第一在我面前哭成狗,還不得笑死。他又說。

我只在你面前哭。我說着一頭鑽進他的懷中,抱緊了他的腰,補充道,還有,你才是狗。

他笑了笑,垂眼抵上我的額頭,似是在安慰我。

謝謝你。我突然說。

知道了。他好語道。

你這怎麽想的?我指了指面前被架起的透明薄布,以及那許多條小魚。

就只許你俯視魚,不許魚俯視你?他調侃道。

你倒是會——另辟蹊徑。我說着又往他懷子鑽了鑽,暖暖的,軟軟的。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他笑。

我誇我男朋友呢。我說。

那不就是我。他滿是得意的語氣。

是你,一直都是你。我放軟了聲音貼着他胸脯,随即又喊他道,柏兒?

怎麽了?他說。

男朋友。我又喊道。

聲音因為貼着他的胸脯,傳出時帶着鼻音般的軟嫩。

嗯。他輕輕回道。

我男朋友。我又肯定道。

是的呢。他摸了摸我的耳廓。

現在該把欠我的東西還給我了吧。我頓時嬉笑起來。

什麽?他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又顧左而又言他,嗷,嗷嗷,那個啊……

還想耍賴?我擡眼看着他,帶着近乎懇求的語氣抓了抓他手心,又道,今天可是我生日,你就順着我不行嗎?

那個……他欲言又止道,現在在喬铎家。

所以,意思是在你家就可以了?我反問他。

見他遲遲不回應,我剛想再說些什麽。

下一秒,嘴唇一熱,眼前是他細膩的雙眼以及綿長的睫毛。

可以了吧。當時的他幾乎是迅速撤離。

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冬日的暮色又暗了許多。

我看着面前不知是因為慌張還是因為降溫而雙頰泛紅的他,心下有什麽東西微微作響,又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的翻騰,甚至連嗓子都癢癢的。

總之,急不可耐。

于是,下意識地,我竟一手扯過他,一手牢牢嵌上他的後頸。

這樣才對。我說。

接着一口氣吻了上去。

帶着我欲求不滿的狠勁兒。

在我徹底探進時,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反抗。

那反抗越來越不容忽視。

甚至如同針紮般注入我的身體,惹的我的血液和身體一起湧起。

直到我試着放慢節奏,又被嘴角抑制不住滲出的東西刺激。

吻愈發交錯急躁。

我想給他的,是毫無保留的完全的愛。

綿密的吻随着冬日暮色的落幕徹底結束的那刻。

我看着面前脹紅的他。

暧昧的一切促使着我的心再次躁動起來。

不遠處卻傳來嘈雜的聲響。

不是,柏兒,你怎麽還把樓頂的門反鎖了,開門,給你看我新買的寵物。

是喬铎的聲音。

陳柏罔當即反應過來,收了收臉色,沖那邊喊道,着什麽急,等着。

在陳柏罔終于給喬铎開門後,喬铎看到了我,一臉古怪道,你怎麽把他帶我家了。

不過一秒,又突然炸毛道,敢情這些東西,你是為他準備的!

嗯。陳柏罔坦然道。

你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我吃醋了柏兒。喬铎又說。

陳柏罔轉而問他道,你不是說讓我看你新買的寵物,寵物呢?

一只小白貓,怕它凍着就沒帶上來。喬铎說。

那下去看看呗。陳柏罔當時靠着我,手朝背後,拉了拉我的手心,示意讓我和他一起下去。

我和你們一塊。我當即說。

只是沒想到當晚喬铎的媽媽硬要留下我們吃晚飯。

終于吃完飯後,我和陳柏又上了一次頂樓。

微弱的燈光下,小魚們還在不歇停地游着。

只是天氣實在太冷,沒待多久我們收了小魚就下去了。

你說這些魚怎麽處置?下樓的時候,陳柏罔問我。

當然是拿回家,好好養着。我說。

那你要再準備個魚缸了。他說。

一條魚準備一個魚缸都行。我笑道。

他看着手中的魚兒,突然也笑了起來,說,小與,小魚,要不我以後叫你小魚怎麽樣?

那你還不如直接叫我全名。我直說道。

全名太正式了,還是小與好,你姐她們不都是這樣喊你的嗎,小與啊,小與......他連連喊道。

随便你。我徹底妥協道。

他又側身趴在我耳邊,輕聲道,小與~

簡單的兩個字,帶着他輕細的嗓音,傳入我的心間。

溫溫熱熱,又絲絲涼涼。

屋外,夜幕深邃。

深冬的十二月要結束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