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箋

第五箋

展信佳，見字如面:

終于不可避免的來到了這一天，5月18日。七年前，我讓小信使傳話傳達了我的一腔愛意，給了你肯定的回應。這一日，從此成了我們的定情日。

2038年5月18日，時間終止于你的“如果是你的話，怎麽樣都可以。”并沒有見到你，但我的夢裏都是你，那是我此生最甜蜜的夢。

2039年5月18日，臨近升學，你我準備不了太多，一致決定簡單度過這一天。我贈了你一只西式懷表和一個求得的護身符，你贈了我一本卡爾維諾的書和一串瑪瑙手鏈，還有黑暗廊道中壓抑的短暫一吻。

2040年5月18日，我們互為對方挑選了一束花。在華燈下沉緬于最世俗的約會，那一天，我們經歷了每一對普通的情侶都會經歷的事，看電影，購物，游樂園，看煙花。經歷完種種只覺得太累，果然那并不适合我們。不過有你陪在我身邊，這些事情也還算浪漫。最後還是午夜24時你為我誦的你新寫的情詩更讓我印象深刻。

2041年5月18日，我們養了小銀，從此家裏有兩只貓貓。你們眯起眼和驚訝驚喜的樣子可真像，讓我不由得多揉了兩把。當初挑選貓咪的時候，我一和它對上眼，就讓我一見鐘情。仿佛上天在告訴我，我是它命中注定的papa，也是某個人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你總是閱讀、寫作而忘了它，每次換糧洗浴都是我親力親為，我成了小銀的保姆，它卻還是更喜歡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算了，喜歡你說明它随我。直到最後我都沒有狠下心來把它帶走，還是讓它陪陪你吧。

2042年5月18日，我染了肺炎，這病來的怪異，足足害我躺了二十幾天。醫生說我還有點溶血，無力感最多。那是我第一次見你那個模樣，一直以為你是個處變不驚，情緒不過分波動的人。你不聽我勸，非要坐在我床邊守着我。困了伏在我右手邊睡覺。我一咳嗽，你就轉醒，微紅的眼眶，擔憂的神色，好像小銀。你的睡眠質量不好，有微弱的聲音都會轉醒，在醫院這個環境，耳塞也無濟于事，見你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我也很心疼。不過萬幸，三十幾天後我又同之前一般，沒落下什麽病根。這場疾病只是輕輕地路過了我的人生，破壞了我的一個幸福的日子，并沒有掀起什麽波瀾。願疾痛與你無關，連路過也不要有。

2043年5月18日，我們在海南旅行，當時距常春藤名校産生一例異形病毒已三個月，災禍還未波及我們。我們漫步沙灘，拾貝殼、串項鏈，沙灘上有不少孩童，我們仿佛有着和他們一樣的童真。我們追趕着夕陽，看落日的餘晖傾瀉下來，在天造海角許下海誓山盟，相擁而吻。傍晚，你突然揪着我的衣角，叫我教你游泳。我看着你小鹿一樣的眼睛，水靈靈的，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欣然答應。我雙手托起你的輕盈，溫暖有律動的小腹磨擦我的手指，我緊咬牙關，克服內心的躁動。次日，又偷得浮生半日閑，安靜地躺在世界一隅，那是我此生不會忘懷的旅程。

2044年5月18日，疫情之嚴重遠超每一個人的想象。許多專業的導師和博士被調走參與研究任務，連我的課程都臨時改為春藤病毒相關，我知道，這相當于上面下發的指令，呼籲我們每一個有能力有責任心的人做出回報。這一天，我都沒抽出一點時間能與你在一起。只在實驗室收到同伴轉交的你送來的飯盒，與你單方面發送的消息。平日你都懶得下廚，這次還親自為我煲了湯，我實在暖心。可惜當我有空吃的時候，保溫桶也留不下它的溫度了。當我有空看你消息時已是淩晨，那個點你平常已經睡下，故我沒有立刻回你。你後來似乎還有點生氣，請原諒我。本以為這是最糟糕的5月18日，不曾想還有今天。

今天是5月18日，

我如何對這閃耀的一天感到高興

如果沒有你與我一同踏入這樹林

這裏的陽光在黑色樹枝上閃爍

它曾将你低沉的目光再度昂起

你的手指，在我思想的黑板上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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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之詞，我忠貞地守護這些字符

連同你害羞的目光

我清醒地站起，知曉那與我在林中

端坐着的不是你而是死亡

我比樹木比草叢更為孤苦

一陣風，從裸露的山坡滾落

正午的日光在我的身旁洶湧

拱形天穹裏閃耀更深藍的光

如一只神秘眼睛的悲傷②

我猜今日你一定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我，我心裏不知什麽滋味，喜憂參半，也許你，忘了我會好受一些吧。

祝你平安幸福。

一個深愛你的人

2045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