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極品戀愛腦
極品戀愛腦
即使是對着周承,依舊淡淡帶過經歷,也沒有将任何私下裏的負面情緒表現出來
所以重逢之後,周承一直看到的是堅韌理智溫和淡然的沈淮序,除了上次被父母來訪打破了一些,了解一部分修飾過的經歷,就已經令周承感到壓力了,所以沈淮序不想再提無關的人,無關的事。
可他不知,這句話将祝小曼心底的傷全部引出。
祝小曼在沈淮序說出“與你無關”那一剎,猶如老鷹變成了虛張聲勢的烏鴉,原本強硬的氣勢被戳破,瞬間蕩然無存。
她張着唇低着頭,許久之後顫抖着呵呵笑出聲。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她喃喃重複,頭發遮住了她半個臉龐,但是滑落的淚水還是被另外三個人看到。
沈淮序慌了手腳,周承也連忙遞上紙巾,反而她老公沉默不語,手裏的啤酒罐捏扁了,大半的酒灑在他的手上。
祝小曼猛地擡起頭,眼裏含着淚水,怒氣沖天地質問:“那我們是什麽,你把我當什麽!什麽叫不關我的事,你說清楚!”
“在你眼裏,我們的交情算什麽,十幾年的友誼算什麽,說好一輩子的好朋友算什麽,你有事不告訴我,消失不聯系我,發生了地震沒有報一句平安,上了大學明明自由了但是再也不回來。不,你回來了,你只是沒有想起老家還有兩個朋友!周承死了,你的心就跟着死了,你誰都不管,誰都不惦記了是不是!”
“你憑什麽這樣,憑什麽這麽對我們!”
祝小曼的話如擂鼓敲在沈淮序的頭上,讓他頭悶悶發暈,沈淮序緊緊咬着下唇,被祝小曼的眼淚傳染,眼眶也是紅了又紅,又克制着忍回去。
周承消失十年,沈淮序也像死了十年,而被抛下的舊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突然被他們倆丢下了,丢在十年前,丢在高中,丢在西城,丢在回憶裏。
“當年你突然轉學,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什麽方式都聯系不上你,這我們不怪你,你被你父母關起來離開了西城,甚至周承找不到你,半夜拉着我們哭,那時候我們都在想辦法,發動所有的朋友一起找你,把西城都翻遍了。”
“後來周承有了你的消息,跟我們說去找你,就……就再也沒回來,然後地震的新聞傳來,班主任才說你在那座城市。他後悔,他阻止你們早戀,建議你爸媽帶你轉學,卻害得你們碰上地震。他在班裏道歉……”
“地震之後,你受傷、養傷、高考、祭奠周承,你一樁樁一件件都情有可原。但是後來呢,為什麽明明每年都回來,為什麽一次都沒有想起我們,就這麽把我們都扔了嗎?”
“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祝小曼的眼淚成河,哭至喘氣依舊把心裏的話問出來。
十年了,每次想起沒有蹤影的沈淮序,她就心痛極了。
沈淮序默默接受了祝小曼所有的指責,沒有辯駁,站起來,禮貌地彎腰道別:“今天不方便再打擾,我們先回去,等小曼平複一些,再找機會聊吧。”
祝小曼看沈淮序沒有一絲辯解,聽完她的話,竟然要走,傷心至極沖昏了頭腦,她猛地站起來指着門大罵。
“走吧,不要再找機會了,是我不配當你的朋友,你眼裏除了周承,什麽時候有過別人!周承失憶忘了我們,你就再也不找我們,不就是戀愛腦只會為了他要死要活嗎!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稀罕把你當朋友,你走!趕緊走。”
譚飛聽着老婆氣到失去理智,不再放任,連忙站起來捂住老婆的嘴,然後對着他們倆道歉:“沈淮序,她說氣話,你別往心裏去,她實在是憋了很多年,之前喝醉酒就因為這事在家裏又哭又鬧的,醒了又不承認,我剛才沒攔着她,就是想讓你們把話說清,解開心結。”
譚飛有點按不住力氣大狂化的老婆,掙紮之下臉都被抓了幾道紅印,還在堅持維系四人岌岌可危的友情:“你別生氣,周承你幫忙勸着點,你們先回去,下回我們再給你們賠禮道歉,等祝小曼酒醒了,都是喝多了、喝多了……”
譚飛對只喝了一瓶啤酒的老婆扒拉出這個在北方人眼裏再明顯不過的借口,想要蒙混過去。
周承拉着沈淮序欲走,卻拉不動,他緊張極了,不知道怎麽鬧成這個樣子,萬一沈淮序也被刺激到發瘋,兩個瘋子湊一塊。
周承緊緊拉着不松手,沈淮序動不了,看着鬧成一團的夫妻倆,他的眼神黑黢黢的,讓人看不出神色。
良久,他忽然動了。
輕輕撫開周承緊握的手,察覺到他還能克制力度,周承思考後松開了手,但腳步緊緊跟随着沈淮序的一舉一動。
沈淮序繞過餐桌,走到夫妻二人旁邊,對着捂住嘴的祝小曼相視而立,一言不發,卻令祝小曼漸漸安靜下來。
譚飛試探着松開手,還交代着:“老婆,別沖動啊,有話好好說。”
譚飛的手離開,退後一步空出來讓他們溝通的空間,沈淮序低頭看着仰頭看着他的祝小曼。
眼角有了細紋,歲月已經有了痕跡,他的老友啊,真是“老”友了。
他無奈嘆了一口氣,像是無可奈何一般,縱容又溫柔地環抱住祝小曼,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卻令祝小曼徹底地安靜下來。
剛剛還憤怒攆人的祝小曼,驀然被裹在沈淮序的懷裏後,鼻音頓時傳出一道悶悶哭泣聲,然後消失無蹤。
她雙手攥着沈淮序的衣角,乖巧地伏在這懷抱裏,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地,呼吸淩亂,泣不成聲。
感受到脖子接連不斷的溫熱,沈淮序摸了摸祝小曼的頭頂,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哭了,給我衣服都弄濕了。”
祝小曼的顫抖停了片刻,慢慢緩和了下來,淚水止住了。
沈淮序靠近祝小曼耳邊,壓低了聲音,微弱到聽不見。他說了一句話,然後站直了觀察祝小曼,見她聽完那句話後,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
得到代表和好的微笑,沈淮序放下了心,對着幽怨的譚飛點了點頭,留下一片狼藉,帶着周承走了。
……
他們走了之後,祝小曼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發呆,偶爾又露出傷心的表情。
譚飛一個人滿腹埋怨地打掃衛生,擦桌子的手用力地快把桌子擦碎了。眼睛幽幽地看一眼,又氣惱憤恨擦起桌子來。
他就說沈淮序和老婆之間不單純,十年來對他念念不忘,如果還猶如被抛棄的怨婦一樣,還被人一句話都哄好了,也不知道說的什麽秘密。
反正你不說,我就不問,我絕對不問,憋死你!
譚飛的醋意已經濃郁得能腌一壇酸菜了。
……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今天的晚餐四人吃了兩三個小時,前半段都是開開心心,最後才突然爆發了沖突,汽車安靜地行駛,周承在腦海裏梳理今晚得到所有與沈淮序有關的信息,手指在方向盤上漸漸越握越緊。
高中他們在一起是自己先追求的,老師父母用盡了辦法阻攔依舊沒能拆散,後來沒辦法沈淮序的父母把他藏起來帶走,自己又追了上去,然後因為父親的隐瞞,讓沈淮序以為自己死在了南城,死在去找他的城市裏。
可想而知,這十年他該多麽痛苦,但是重逢之後他卻沒有一句埋怨指責。
還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活着,沒有提起過父母家人,今天在祝小曼問到家人時,他一言不發。
是不是那一次地震,家裏人都死了。
十八歲的年紀,去找他的初戀死在地震中,父母也都喪生,只留下他一個人孤家寡人在世上艱難地支撐。
周承的心神在那一刻完全失去了平靜,只是想一想沈淮序的經歷,他都覺得呼吸困難,這一樁樁趕在一起,一個少年,該怎麽挺過來。
沈淮序坐在副駕駛,看向右側窗外,手指搭在安全帶上,膝蓋朝外,是躲避的姿态,他害怕被周承詢問。
他無法拒絕周承的任何要求和問題,但是關于父母,是他難以啓齒的傷痛,他不想提。
眼前車流不熄,萬家燈火在眼前排列成燈籠狀的暖黃格子,每一個都是幸福的一家人,而他的家……
沈淮序被祝小曼的提問,将記憶帶回了他不願回想的與父母決裂的那一年。
那年高三畢業後,他在爺爺那裏小住一段時間,後來填了志願後就騎着摩托離開的家,他先去了最近的海邊,騎了七天,沿着省道、縣道,走走停停,看到沒見過的景色就停下來,默默看着,準備以後和周承再次相見時,分享給他。
沒多久,沈淮序就發現他記不清幾天前的景色了,在路過某個城市時,他買了相機和筆,把看到的美景拍攝下來,打印出來後在背面寫下當時想對周承說的話,一個暑假寫了半個書包,那時候失去周承也才一年,他有數不盡的話要寫給周承。
整個旅途,他都感覺周承和他在一起,他倆一起走在看世界的路上。
他好像出現了幻覺,還時常自言自語,就像帶着周承一起去體驗了那一路,吃飯時會告訴周承他這個味道怎麽樣,睡覺前會出聲道一句晚安。
看到海的那一天,他在石頭上從白天坐到黑夜,又從黑夜坐到白天,看了日落,也看了日出。
大海啊,太深邃了,看久了,真的會讓人想要往海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