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二歲的黃毛丫頭随随便便的兩句話就翻臉生氣?
瞧着同小孩子鬧脾氣根本沒有任何區分嘛。
要真想氣着她,怕還得換個高明些的法子。
可她不生氣,紫雲卻看不下去了,只覺得攤上這樣的兩個表妹也真夠丢人的,又見她們不知順着馮霁雯給的臺階下,甚至隐隐還有要再說難聽話的樣子,當即沉了口氣喝道:“小小年紀什麽不好學,偏偏學了一副陰陽怪氣兒的做派,也不知是誰教的!既然不喜歡那就別在這兒呆着!庶出就是庶出,果真是半點臺面也上不得!”
她雖養在廣州,尚且不适應京城的規矩,但宗女自幼養成的氣勢卻是十足的,豎起眉來,眉目間渾然有種淩厲的貴氣。
“你……”兩位小姐何時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一時又氣又羞,臉都紅了。
越是庶出的,便越介意別人說她們是庶出。
“你算什麽,你不過是外家人而已,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們!這裏是阿桂府,你才不該在這兒呆着!”她們反駁道。
紫雲冷笑了一記。
他大舅舅兒子養的不錯,女兒怎麽卻養成了這種愚蠢模樣?
“還不住口!”眼見情勢要更壞,那永成臉色發白,口氣裏滿含警告。
奉恩輔國公雖只算得上閑散宗室,卻也是姓愛新覺羅的正統後人,她們倒真敢說!
“你們倆都給我出去!”那彥成似終于忍無可忍,豁然站起了身來。
越說越離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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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相信到這裏大家已經看出來了,其實月牙兒最大的金手指是紫雲格格,紫雲才是這部書的男主,她對女主一見鐘情,處處維護,第一次見面就送土豪金,身上還自帶貴氣光環,這完全就是男主的設定啊有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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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危言聳聽
“哼……你們都護着她,向着她!遲早要被她連累闖出大禍來的,你們就等着後悔吧!吉菱,我們走!”
二人滿面委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大堂。
那永成沖着馮霁雯和紫雲一陣道歉後,嘆着氣追了出去。
“你這什麽妹子,還不比我們府裏那幾個妾出的有教養呢。”紫雲倒也不算生氣,只是覺得丢人。
“都被各自的姨娘給寵壞了。”那彥成無奈皺着眉,看向馮霁雯之時,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月牙兒,你也素來是知道她們倆是什麽性子的,不好聽的話,就別放在心上,也莫要同她們一般計較了——回頭我定讓我額娘親自教教她們規矩。”
不料馮霁雯卻道:“她們的話雖然不好聽,卻也不是全然不對的,你這回為了我打架惹了禍,總是事實吧?”
那彥成嘿嘿笑了兩聲,扶着椅子小心地坐下身去,方才撓了一把後腦勺兒,道:“總歸替你出氣了,橫豎算也不算吃虧……”
不算吃虧?
馮霁雯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跟着紫雲一道兒坐了下去,看向他問道:“你的算術是騎射老師教的吧?”
“啊?”那彥成懵了一下,滿面茫然道:“不是啊。”
紫雲又忍不住哈哈一陣笑。
就連永蕃和永萼都有些忍俊不禁起來。
而見他們笑,那彥成的表情不由越發不解起來,并着一臉的傷腫,那模樣看起來要多懵有多懵。
紫雲笑的肚子都疼了,很沒有形象地歪倒在椅子裏,一只手按着肚子一邊道:“她這是拐着彎兒的罵你呢!”
那彥成還是沒聽懂,馮霁雯也不再逗他,徑直了道:“你被官學裏勒令回家反省,是不知外頭的情形如何,之前我便同你說過,你若同福康安明面上大起争執,定會影響到長輩們在朝堂上的關系——你動手之前,可是将這些都給忘了嗎?”
“我……”那彥成似想辯解,卻又不知該怎麽說,只将腦袋耷拉了下去。
“就是,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呢,竟不比月牙兒看的清楚。”紫雲面上的笑意也收斂了起來,講道:“方才我過來的時候,見大舅舅愁眉苦臉的模樣,定是在想法子給你善後呢,你倒好,不僅一點兒反省的意思都沒有,還沾沾自得覺得自己是個為民除害的英雄似得?”
這話多多少少有些傷到了少年人的自尊,那彥成蔫了吧唧的說道:“我倒也不是沒想過會讓阿瑪難做,可他那樣欺負月牙兒,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吧……”
馮霁雯聽着此言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動,“那你就非得出此下策,掄起拳頭來洩憤不可?且我那日也不算是受了什麽委屈,再者說他回頭不是也給我賠過不是了嗎?”
“說白了就是缺心眼兒呗。”紫雲瞥了他一眼,又講道:“你以為你這回真是幫月牙兒出氣了?可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跟福康安打了這一架的緣故,現如今外頭沸沸揚揚地都在談論月牙兒呢,好些之前的事情又被掀了出來,說什麽的都有。”
說到這裏,又覺得說漏了嘴,恐馮霁雯聽了難受,忙地轉頭看過去,卻見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面上雖然沒有笑,卻也跟憋屈不悅等情緒聯系不到一塊兒去。
那彥成則不由大吃了一驚,也看向馮霁雯道:“月牙兒,這……真的假的?”
見馮霁雯沒回答自己,那彥成頓時知道答案了。
可他想過自己會被罰,也想過多少會給阿瑪造成麻煩,卻如何也沒想到會給馮霁雯帶來這樣的影響。
此刻陡然反應過來,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實在太欠考慮。
“月牙兒,我可真是蠢。”少年滿臉的自責。
“能意識到自己蠢,倒還沒那麽蠢嘛。”紫雲笑道。
那彥成瞪了她一眼,卻已沒什麽氣勢可言。
“紫雲說的沒錯。”馮霁雯看着他說道:“但這回你影響到的卻不單單是我,更有你們阿桂府。外面如何談論我,你不必過多自責了,他們再如何,也只能在嘴上說說,我權當聽不見便罷。但你可有想過你打這一架打的痛快了,卻留下了多大一個爛攤子給伯父和桂中堂?”
“應當……沒那麽嚴重吧?”那彥成悻悻然地說道。
他之前也不是沒跟人打過架。
大家都不是市井人家,會為了這麽一星半點兒的小事撕破臉皮,傷及彼此顏面。
“面上或許勉勉強強能過得去,可暗下呢?這回又是你先動的手,讓福康安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為人父母者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傅恒大人真能一絲芥蒂也沒有嗎?”馮霁雯連連反問道。
紫雲也道:“你想的倒是簡單,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何況還是一個大活人——且縱然我身在廣州,也是對這位福三爺的名氣略有耳聞的,說是甚得皇上寵愛,傅恒府那邊且不提了,萬一因此惹怒了皇上,那外公和舅舅們豈不是要跟着倒黴了?”
聽着二人這番話,那彥成已忍不住要冒了冷汗。
他動手之前,哪裏有往這麽深處想過?
若能想到這些,也不會這麽幹了。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惹了多大禍的那彥成,不覺心虛起來。
“可打都打了,還能怎麽辦?”他滿面愁苦地問。
“好好反思,舅舅說什麽你就聽什麽,別再跟他對着來了,你當他在外面給你收拾爛攤子很輕松嗎?”
那彥成聞言微微嘆了一口氣。
馮霁雯語重心長地道:“你可要真的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才好。”
“我真知道了……”那彥成一副有苦說不出的可憐模樣。
馮霁雯低下頭來吃茶,借着動作的掩飾轉頭與紫雲對視了一眼,二人相視一笑,頗有種奸計得逞的意味。
永蕃和永萼已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看着起初還志得意滿的二表哥一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般無二的模樣,不有深感他們的長姐和這位馮姐姐訓起人來,簡直比家裏的先生還要厲害。
怪不得阿瑪總說,女人最可怕了。
這話果然不假。
……
馮霁雯和紫雲姐弟從那彥成處出來後,阿迪斯和英廉已經談完了正事,正吃茶閑聊。
阿迪斯留了英廉和馮霁雯在府上用完午飯再走,被英廉笑着婉拒了。
阿迪斯知道他公務繁忙,饒是休沐只怕也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便沒再多勸,畢竟兩家之間向來用不着那套虛的。只是沒能留住馮家祖孫二人的阿迪斯,将目标轉移到了外甥和外甥女身上,不管紫雲如何地推脫,都不讓人走。
紫雲無奈,唯有帶着兩個弟弟留在了阿桂府,又與馮霁雯約定,待下午再去英廉府找她玩兒。
馮霁雯應了下來,跟在英廉身後,被阿迪斯親自送出了阿桂府去。
馬車上,馮霁雯沒有再多問有關那彥成打架一事的後續處理,這事兒輪不到她來管,她也相信長輩們能妥善解決。
在那彥成處她與紫雲說的那番話,危言聳聽占了一大半,只是為了吓唬住那彥成罷了。
事情雖然有些麻煩,卻還沒有棘手到那種程度。
既然正事她管不着,那便說一說家事吧。
“祖父,您為什麽不給舒志請一個教騎射的先生?”馮霁雯問出了一個近來一直想說,卻沒找到機會的問題。
或是這話過于突然,馮英廉聞言頗感意外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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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電腦壞了,因為這本書沒有存稿,所以就悲催的斷更了,大家的留言我看到了,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我會加油的哈哈……今天這章雖然也不肥,但比往常多了五百字。(不知道是不是換了電腦的原因,分段失靈了,這是修改過的。換了好幾個浏覽器,最後還是IE幫了忙,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028 大力丫鬟
毫不誇張的說,這還是這些年來,他頭一回聽孫女兒主動提起她這位弟弟來。
當年馮霁雯的生母佟氏遲遲未能懷上兒子,不得已之下才将陪嫁丫鬟阿蕪擡為了小妾,這位小妾的肚皮倒是争氣,不久便有了身孕,馮霁雯那時還小,只覺得即将有人搶走自己的寵愛,心下便對這位未出世的孩子有了敵意。
又因這個孩子還沒能落地之時,她的父母便雙雙去了世,她不知是從哪個居心叵測的下人口中聽到了不該聽的話,竟越發将馮舒志視作了煞星仇敵。
于是這九年以來,這個弟弟可謂不曾看過她一回好臉色。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馮英廉意外了一瞬後,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
“他今年已有九歲了吧?我看別的府上的小公子們,在這個年紀大多已經開始學騎射功夫了。”
“不是我不給他請,也是他太不争氣了。”英廉例行地嘆了口氣,“這些年來你們姐弟不合,祖父也看在眼中。你素來不喜歡我待他親近,但他到底是你父親的親生骨肉,我扪心自問,也不曾如何虧待過他。可他小小年紀便有一副冷熱不進的脾性,又不愛讀書學習,實在叫人失望。”
說白了就是已經不打算管這糟心孩子了,任由他破罐子破摔得了?
祖父,這可不是樂觀的做法啊。
“學東西多是講求天賦的,他不愛習文,沒準兒就能在武學上有所成就呢?總不能眼見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被同齡人落下那麽多吧?”
見英廉露出深思的表情來,馮霁雯又道:“力争上游可能是來不及了,但亡羊補牢總歸是好的。”
話說完,又覺得亡羊補牢一詞用的似乎有些不恰當。
馮英廉終于點了頭:“你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兒。但雖然只是教騎射的先生,卻也不能馬虎了,不僅要騎射功夫好,人品還需端正才行。一兩日只怕定不下來,還需好生留意挑選。”
馮霁雯點頭表示附和,“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日兩日的,主要還得選一位可靠些的。”
做出決定之後,老爺子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實在不行,只能從旁支過繼一個來養了。
馮霁雯:“……”
相比之下,她忽然覺得自己那句亡羊補牢還挺含蓄的?
……
回到府裏用罷午飯後,馮霁雯見午後的太陽極好,便帶着西施去了馮府後花園裏散步消食。
園子裏并沒有太多奇花異草,因眼下已是初冬,除了一些常青叢和桂菊之外,大多都已枯敗,被負責侍弄的下人拿蒲草綁了花莖防凍。
橫過花園正中央的一條小溪上的石橋邊,倒有一溜兒排開的十餘株梅樹長勢不錯,只是還未到開花的時候。
逛了大半圈下來,實在沒什麽景色好賞。
只是勝在日頭很好,曬得人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什麽時候回去看一看太妃。”馮霁雯忽然說道。
“姑娘在靜雲庵裏住了兩個月,倒是願意同太妃親近了。”西施笑着說道:“可是姑娘,咱們才回來幾日啊?您就開始這麽念叨着太妃娘娘了。”
馮霁雯算了算,似乎确實也才五六日的時間而已。
可她真的有些想念太妃了。
“明日應當沒什麽事情,若是天氣好的話,便去一趟靜雲庵吧。”她說道。
西施想了想小醒之前交代給她的那句,讓她看好姑娘,近期最好不要讓她出門兒抛頭露面的話,一時不由地有些猶豫要不要勸一勸馮霁雯,讓她避開這段風頭再去看望況太妃。
只是不待她開口,馮霁雯已被前面傳來的動靜吸引去了注意力。
“瘦丫兒,你慢些搬……仔細別給弄打了。”
“放心吧,這點子力氣我還是有的!”
前方隐隐是一群着粗布衣裳的下人,在搬運着大大小小的盆栽。
一群人中,多是男家丁的打扮,唯獨一位着青衣的、高高瘦瘦的赫然是位小姑娘的模樣,在一群人中間分外地顯眼。
一眼望去,馮霁雯頓時呆住了。
西施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卻是一副不能再平常的面色。
這讓馮霁雯不禁對自己所見産生了懷疑,于是口氣詫異地問道:“那是……府裏的丫頭?”
原來那一群人懷裏抱着的盆栽,多是已經凋零的花株,或是兩人合擡着一盆修剪得當的小松柏,然只有那個青衣小姑娘……竟是一個人獨自抱起了一棵栽種在一方青花瓷半人高厚壁大壇子裏的景觀樹!
這場面……簡直稱得上驚駭啊!
“是啊,那是……瘦丫兒。”說到她名字之時,西施的口氣稍稍停頓了一下。
馮霁雯卻沒有察覺,因為她只顧得上驚嘆了。
瞧着那高瘦的小丫頭健步如飛的模樣,她面上的震驚逐漸為驚喜所取代。
“這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她問道。
“算不上什麽丫鬟,她就是在這花園裏照看照看花草,做做雜活兒。”
馮霁雯一聽,更覺得滿意,當即便道:“那你回頭去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去棠院裏伺候?若她答應的話,你便找慶叔從中安排安排。”
西施聞言頓時目瞪口呆,望着自家姑娘那撿到了寶似得驚喜模樣,長長地“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
“姑娘,您是說,你想要瘦丫兒去咱們院子裏伺候?”西施滿臉的驚愕之色。
“怎麽?”馮霁雯的目光還在一直追随着那個力大無窮的小姑娘。
她一直想找個有把子好力氣的丫鬟來着,眼下遇着了現成兒的,自然是高興。
“姑娘,瘦丫兒她做慣了粗活兒,只怕不适合待在咱們院子裏。”西施低聲勸道。
這是什麽話?
馮霁雯看向她,道:“做慣了粗活兒怎麽了,各人有各人的長處,她不見得就只能待在花園子裏做粗活兒吧?”
西施聞言面色複雜了一瞬,到底沒有再多說。
畢竟這件事情,确實輪不到她來插手。
“那奴婢現在就去問嗎?”她猶猶豫豫地說道。
029 不情之請
馮霁雯見她這幅模樣,好笑道:“不然的話,你還想等到明年不成?”
西施沉默了一瞬,點點頭道:“奴婢明白了。”
說罷,便要去找那位瘦丫兒。
然卻忽然聽馮霁雯在身後道:“等一等——”
西施以為她變了主意,連忙回過頭去。
“先問一問小醒的意思吧。”她沒忘記之前答應過小醒的話,棠院要進新的下人,必須要由她把關。
咳,方才是她一時高興,忘了這茬兒了。
再者她看人的眼光不如小醒,等她确定沒問題了,再招進院子裏,也能更放心一些。
“你莫忘了跟她說,我是看中了這丫頭的力氣啊——”馮霁雯交待道。
西施聞言絕倒。
姑娘,請問您這種生怕別人不知道瘦丫兒的優點的迫切感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
西施找到小醒之後,跟她說明了大致的情況。
小醒聽罷,皺了皺眉。
“姑娘是不是沒認出她是誰來。”
西施嗯嗯啊啊了一陣兒,替馮霁雯圓場道:“都那麽些年了,興許姑娘早忘了吧……”
不是早忘了,是全忘了。
小醒想了想,最後道:“這丫頭也是在府裏長大的,确實不錯,沒什麽心眼兒,雖然性子過直了些,但做個二等丫鬟還是可以的。既然姑娘主動提了,又是知曉根底兒的可靠人,那便讓她來伺候吧。”
當家的丫鬟都沒了意見,西施也不好再過多置詞。
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之前的姑娘忌諱她們,可如今的姑娘什麽都記不得了,想來也沒什麽值得忌諱的了吧?
……
馮霁雯回到棠院後,在書房裏練了會兒字,約到了申時時牌左右,聽得家裏來了人,說是奉恩輔國公府裏的下人過來傳話:府中臨時有事召了紫雲回府,今日趕不過來了,于是約定明日一早再過來英廉府。
馮霁雯得知後看了一眼擺在書桌上的錦盒,裏頭裝着的是給紫雲備好的禮物。
那就明天再給她吧。
“紫雲格格明個兒要過來的話,那姑娘就不能去靜雲庵了。”西施在一旁講道。
“那便改日再去好了。好在也沒有派人去告知太妃,倒省了她白準備一場,我卻臨時去不了。”
西施低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在想,縱然況太妃知道姑娘明日要過去,只怕依照這位太妃娘娘的性子,也不會有絲毫準備的。
只是這話要說出來,姑娘又得拿無奈的眼神看着她了。
馮霁雯不知她這小丫頭的腹诽,想着反正紫雲也不過來了,便幹脆重新鋪了紙繼續練字兒。
……
而另一邊有小醒在,瘦丫兒來棠院的事情很快便辦妥了。
當天晚上,瘦丫兒便被領來了棠院,算是先見一見主子,在棠院裏安置下來,明日一早再正式上崗。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白日裏搬東西時的那身衣裳,雖十分幹淨,但也是粗布的料子,且不大合身,袖口處還有些短,露出了大半截手腕來。
她站在離馮霁雯五步開外的距離,低着頭略有些局促,眉目間一片怯生生的神色。
“你叫瘦丫兒?”坐在椅上的馮霁雯開口問道。
“是。”
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模樣,單眼皮兒塌鼻梁,長得不算十分漂亮,卻勝在看起來幹淨利落,且神采奕奕。
“身子看着确實過瘦了些,但我下午在花園裏瞧見你搬東西,力氣卻是出奇的大。”馮霁雯笑着說道。
不料這句話瞬間點燃了瘦丫兒,她擡起頭來,雖仍怯視馮霁雯,卻提高了聲音道:“是啊,奴婢的力氣是很大呢!奴婢自幼就跟着爹爹學打拳,跟府裏一起長大的丫鬟和小厮掰手腕兒,奴婢可從來都沒有輸過!”
說着,便擡起了一只胳膊來,攥緊了拳頭做了個屈伸的動作,道:“您別看奴婢單薄,可奴婢身上的肉結實着呢!跟磚頭塊兒似得!”
西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這這這……有什麽好炫耀的?
她雖出身貧苦,卻也沒見過這麽……這麽糙的女孩子。
怎麽跟個男孩子似得?
馮霁雯也忍不住笑了,卻是覺得這丫頭率真可愛,于是問道:“棠院裏雖然沒什麽重活兒需要你做,但規矩是不少的,你在後花園裏呆了這些年,一時可能會難以習慣,可真的想好了要留下來嗎?”
她話音剛落,便見原本還在炫耀肌肉的瘦丫兒“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願意伺候姑娘,求姑娘給奴婢賜名兒!”她再沒了起初的拘謹,一雙圓圓的眼睛滿含激動地看着馮霁雯。
從沒有過給人取名字的經驗的馮霁雯一時有些猶豫,目光在手肘側的茶具上落了落,道:“棠院裏的丫頭多是小字起頭的,你不如就叫……小茶吧?”
原諒她是個取名無能星人。
好在瘦丫兒很捧場,十分幹脆地“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高高興興地道:“謝姑娘賜名兒!”
馮霁雯見狀忙地示意小醒上前将人扶了起來。
這一起身馮霁雯才瞧見,好家夥,這丫頭把額頭都給磕紅了,還一副嘿嘿傻樂兒的模樣。
真是個實在的孩子啊。
馮霁雯由衷感嘆道。
她看向小醒說道:“時辰不早了,小醒你帶小茶去後頭安置吧,同她講一講二等丫鬟素日裏需要做哪些事情和一些簡單的規矩。”
“奴婢省得。”小醒對着馮霁雯行了一禮,便對瘦丫兒講道:“跟我走吧。”
小茶照搬着方才小醒行禮的動作,将雙手放在腰側矮下身子福了一福,看起來僵硬又笨拙。
馮霁雯被她逗笑,擺着手道:“快去吧。”
小茶這才笑着跟小醒去了。
“姑娘,奴婢有個不情之請。”西施忽然說道。
心情正好的馮霁雯端起了茶盞來,笑着問道:“什麽不情之請?”
“奴婢、奴婢也想改名兒……”西施滿臉殷切地看着她,小聲說道。
馮霁雯聞言當即點頭允了,道:“你這名兒,确實也該改一改了。”
雖然長得好看沒錯兒,但這麽招搖确實不太好。
030 宅女必備
“是啊,奴婢回回跟着姑娘出去,亮出這個名兒來,都覺得別人在笑話奴婢……”西施說罷又覺得自己失言,忙地補救道:“奴婢并非是嫌棄姑娘給取得名兒不好聽,奴婢只是,只是……想有個正常些的名字。”
馮霁雯點頭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盡管嫌棄吧,反正又不是她取的。
“那姑娘是答應奴婢了?”西施滿臉驚喜的模樣,活像是一個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中終于看到了出獄希望的重犯。
被這樣一個絕色小美人兒拿這種眼神一盯,馮霁雯不由自主地便問道:“那你想改什麽名兒?”
诶,這個不是應該她這個做主子的人來定嗎?
罷了,長得好看理應有特權。
西施低下了頭去,不好意思地絞着帕子,微微笑着說道:“奴婢想要叫……小仙兒。”
馮霁雯石化了一瞬。
“你怎麽不幹脆叫小鳳仙兒呢?”她忍不住問道。
“姑娘覺得不好?奴婢還另外想了幾個不帶小字兒的呢,冰蝶、紫陌、淚韻……”
“就叫小仙兒吧,挺好的!”馮霁雯開口打斷,阻止了她再繼續說下去。
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走上了瑪麗蘇這條不歸路的……!
她竟然都沒有及時察覺。
“那奴婢就改這個名兒了?”
“改吧改吧。”
“多謝姑娘成全!”西施,不,小仙笑的一派明媚。
馮霁雯無力地嘆了口氣,臉上赫然寫着一句話——你開心就好。
……
改了名兒的小仙,一晚上都興奮的不行。
就連站在浴桶後伺候馮霁雯沐浴時,還時不時地吃吃地笑着。
馮霁雯被她笑的有些發毛,幹脆打發了她去屏風外守着,待自己洗好之後,方喚了她進來。
她站在浴桶前的腳墊上,擦幹身子後,穿上了寬松舒适的丁香紫細綢中衣。
小仙取了鞋子過來。
馮霁雯瞅了一眼,問道:“府裏一年四季,連雙拖鞋也沒有嗎?”
“拖鞋?”小仙費力地理解了片刻後,折身出去了。
片刻後,便将她理解中的拖鞋取了過來。
馮霁雯又瞅了一眼,不由沉默了。
這分明是一雙厚厚的木屐。
“這呱嗒板兒是姑娘夏日裏沖涼時穿的,現如今這個時節,怕有些冷吧?”
這麽明顯的事情還需要問嗎?
“沒有其它的嗎?譬如那種穿上去不露腳面兒的?”馮霁雯盡量正常地描述道。
在乾隆時期,竟然還沒有出現軟拖鞋嗎?
“不露腳面兒的……姑娘您說的是茅草編成的吧?”
可那是窮人家穿的啊,他們府裏怎麽會有。
馮霁雯聽到這裏大致确定了。
這個時空裏,是真的還沒有出現柔軟舒适的拖鞋。
試問作為一個宅女,怎麽能沒有一雙冬日居家必備的棉絨拖鞋呢?
大冬天裏洗完澡還踩着過于合腳的繡鞋,可是一件很降低幸福度的事情。
為此耿耿于懷的馮霁雯,決定要自己動手做上一雙。
起初,她是打算把繡鞋的後根兒直接拿剪子鉸了,再讓小仙把豁口處拿針線給緬好,先做個‘概念版’出來來着。
只是她這個簡單粗暴的打算還未來得及實施,便被小醒給攔住了。
她認定馮霁雯是胡鬧,馮霁雯費力地同她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小醒還是皺眉,看樣子應當是沒有聽懂。
畢竟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沒有體會過穿上寬松綿軟的拖鞋是一種怎樣的享受,她對馮霁雯的想法無法理解,馮霁雯并不介意。
只是她還是拿起了剪刀來,打算把想法貫徹落實。
看着自家姑娘一意孤行的模樣,小醒深感無奈,再次攔下了馮霁雯之後,妥了協道:“明日馮婆子會過來給姑娘量做新衣新鞋,她的手藝是出了名兒的好,姑娘想要做什麽,不如讓她試試看吧——也好過您什麽都不會,在這瞎費功夫了。”
馮霁雯聽罷眼睛一亮。
這倒是個省功夫的好法子。
穿越女并不一定就是萬能的,她雖然有想法有概念,但終究沒有親手做過,請專業人士幫忙,确實明智的多。
于是當即擱下了剪刀,讓小仙去書房取了紙筆過來。
她打算畫個大概的圖紙出來,以免明日僅憑着口頭上的描述,說不到點子上去。
這回小醒倒沒攔着,任由她趴在桌子旁拿筆描畫着。
……
次日早,馮霁雯剛用罷早飯,馮婆子便上門了。
昨晚她畫圖紙的時候,聽小仙說,這位馮婆子同他們馮家并非是上門做生意的關系,而是東家和掌櫃的關系。
原來馮英廉也和大部分官員一樣,雖然表面上遵循着官員不經商的原則,但卻也暗下由一位姓劉的心腹出面開了幾間鋪子在打理着。京官難撈油水,光憑着他一個人的俸祿要養活一大家人,尤其還有個花錢如流水的孫女兒,确實不大容易。
但生意做的也不大,只有兩間成衣坊;還有一家紡棉作坊;另有兩家書齋,賣些紙墨筆硯,書畫等物。
這些都不是什麽利潤大的店鋪,生意也一直不溫不火的,除了要支付夥計們的工錢外,一年到頭的盈利也剩不下多少。
而這位馮婆子便是開在北鑼鼓巷子裏那家成衣坊的負責人,據說之前是伺候在已故的老夫人身邊的婆子,當年在府裏,那雙手便是出了名兒的巧。
與她齊名的還有一位姓劉的婆子,在跟着丈夫打理着另外一家成衣坊。
“兩身襖子的樣式都按今年京中最時興的來做,上回新到的幾匹好料子我看着給您留了些,顏色都在這兒,姑娘您看着挑一挑吧。”馮婆子為馮霁雯量完了身量兒之後,将随身帶着的一個小匣子打開,馮霁雯一瞧,只見是幾塊巴掌大小顏色不同的碎布。
有嫣紅的,有玫紅的,還有橙黃的。
馮霁雯翻了翻,好不容易翻到了一塊兒還算不那麽紮眼的顏色,鵝黃。
另外又挑了一塊天青。
“就這兩個顏色吧。”她說道。
馮婆子起初沒在意她的動作,聽她挑好了,才轉頭去看,一眼望過去那被她挑出來放在小幾上的兩塊碎布,不由愣了一下。
“姑娘今年不做紅色的襖子了嗎?”
年年都做,今年怎麽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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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禦寒工作
馮霁雯本以為她是欣慰于自己的品味得到了改善,剛要找了借口,卻聽馮婆子笑着說道:“新年穿的喜慶些才好,姑娘挑的這兩個顏色也好,但鎮不住場子啊。”
她一個小姑娘,鎮什麽場子啊?
馮霁雯有些哭笑不得,繼而卻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指的是她作為馮家嫡出大小姐的氣場。
可一個人的氣場,哪裏是僅憑衣裳的顏色能夠決定得了的?
“今年都及笄了,不好再穿那樣招眼的顏色了。”
紅色是最挑人的,真不是她目前這幅尊容能夠駕馭得了的,人固然要有追求,但也不能總是去追求不适合自己的東西。
“那給姑娘做個坎肩兒吧,鋪子裏還有點兒紅色的花緞,雖然不多,但做個坎肩兒是夠的,到時再給您鑲上一圈兒白色的狐貍毛,怎麽瞧怎麽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