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聲,道:“咽不下去那就喝口水再咽,總咽得下的。”

少年到底沒忍住被他給逗笑了,只是又忍不住一陣垂頭喪氣:“可我沒拿到弓,怎麽上騎射課?”

“大爺讓我來就是跟您說個好消息的,他給您找了一把好弓回來——”

“真的?哪裏來的?”

“大爺今個兒跟伊江阿少爺打賭先生會布置什麽策論,大爺賭贏了,就要了伊江阿少爺一把好弓。”

少年聞言臉上陰霾頓掃,兩只眼睛裏裝滿了神采。

“劉全兒,快,咱們快些回去——”

他腳下步子匆匆。

小厮應了一聲,小跑着追了上去。

“啧,好像落雨了,二爺您腿長走慢些,奴才帶了傘出來的!”

……

紫雲回到國公府時,沒往前院去,而是靜悄悄地領着丫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可算回來了,我當你在外頭玩兒的野了,不記得回府的路了呢。”

紫雲正要踏進房間裏,卻聽得一道婦人的聲音傳了出去。

她猛地一止步,隔着紗幔瞧了瞧,看清了坐在自己閨房中的正是她那成日念叨着給她找婆家的額娘,頭皮一陣發麻。

“還不進來——”章佳氏拉長了尾音,有些威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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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只得打起紗幔來,紫雲怏怏不樂地走了進去。

“額娘...”

“你說你,家裏正給你議着親呢,你還成日出去抛頭露面的,成什麽樣子。我還聽說你是去了英廉府?你淨是跟你二表哥學吧,圍着馮家那不懂事的丫頭轉——”章佳氏站起身來,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女兒的腦袋,訓斥道:“若讓人知道了你同她走的近,親事只怕都要受影響的!”

“額娘,你怎麽能這樣講?”紫雲擡起頭來看着她,緊緊皺了眉。

“你懂什麽呀……”章佳氏嘆氣道:“她在全京城那是出了名兒的胡攪蠻纏,沒一絲女兒家的矜持,你初回京城,哪裏有額娘我知道的清楚?”

“敢愛敢恨,這才是痛快的好姑娘呢。比那些裝模作樣的女孩子家,不知道強多少倍。我就是喜歡跟她玩兒。”紫雲執拗地道。

“跟你好好說還說不通了?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額娘可警告你,往後……”

章佳氏正教訓着女兒,卻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她的話。

“夫人夫人,老爺回來了,吃醉了酒,被淇奶奶扶着去西跨院了。”穿着翠綠色對襟窄袖比甲的丫鬟走了進來,小聲地對章佳氏禀道。

章佳氏聞言臉色就是一變,咬牙罵了句不要臉的狐媚子,便急匆匆地帶着丫鬟走了。

紫雲估摸着她這一去,必定又是一場惡戰。

這府裏天天唱大戲,她都看膩味了。

女人多了就是麻煩。

小姑娘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在桌邊坐了下來,接過貼身丫鬟捧來的熱茶,輕輕啜了一口。

“月牙兒送我的字兒呢,快拿出來,下雨天兒潮,可別再把墨跡給捂洇開了。”

丫鬟阿歡應了一聲,便要去外間取。

“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呢?”紫雲半盞子茶水都吃光了,卻還不見她回來。

聽到她的聲音,阿歡才猶猶豫豫地走了進來。

“格格,那幅字兒……好像找不着了。”她低着頭怯怯地道。

“找不着了?不是讓你收好的嗎?”紫雲臉色一沉。

“奴婢、奴婢明明收好了的……應當是回來的時候在半路上下車,給格格去百味齋買海棠酥的時候不慎給弄丢了……”

紫雲氣的翻了個白眼,“這點小事也做不成,你還能幹什麽?”

“格格別動怒,奴婢這就去給格格找!”阿歡忙就要出去。

“還找什麽找,外頭雨下這麽大,就是找着了,必定也不能要了。罷了罷了……”紫雲心情煩悶地望着窗外漸大的雨水。

雨勢漸大。

馮霁雯在回馮府的半路上,順手撿了個渾身濕透的妹子。

據小仙說,這妹子叫汪黎芸,是她表姑父家庶出的三女兒。

看着這位被她從大街上撿回來,到上了她的馬車再到被帶回馮府後換了她的衣裳,卻始終未發一語的表姐,馮霁雯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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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汪家兄妹

妹砸,外頭天都要黑了,你回不回家倒是說句話?

我這還有事兒呢。

見她坐在榻上,遲遲不肯開口說話的模樣,馮霁雯覺得這不是個辦法。

英廉被一個官場外的好友請去了做客還沒回來,是也沒辦法過問他的意見。

馮霁雯則對這位表姑娘為什麽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大街上,任由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并沒有太大興趣,畢竟十五六歲的年紀,值得生氣和難過的理由實在太多了。

她覺得最好的法子還是讓家長出面解決比較穩妥。

想到此處,馮霁雯對小醒說道:“讓小虎去一趟汪府吧,告訴他們府上的人一聲兒,他們三小姐在我這裏。”

小虎是小醒的弟弟,馮府新晉的跑腿小厮,最近還是試煉期,很熱衷于各種跑腿。

小醒應下來,正要向外走。

“等一等——”一道清麗的少女聲音自背後傳來。

坐在榻上的汪黎芸終于開了口。

“可否讓我在府上借宿一晚?”她看向馮霁雯。

馮霁雯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回答。

她又道:“你放心,只這一晚,我明日一早便回去。”

馮霁雯想了想,點下了頭。

都是知根知底的親戚,住一晚也不是什麽大事。

只是又道:“可你若徹夜不歸的話,你家人定會擔心,被有心之人傳出去只怕還有損名聲。還是讓人回汪府傳句話吧。”

汪黎芸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神色中有些淡淡的嘲諷。

這表情,一瞅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但馮霁雯并沒有多問。

當然,就算她問了,這妹子八成也不會說。

馮霁雯仍舊吩咐了小醒讓小虎去傳話,只是傳話的內容稍作了改變,讓汪府次日一早過來接人。

但她還是認為自家姑娘冒雨獨自一個人出府,若真有什麽原因的話,家裏人聽着了消息之後,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看一看,确保孩子沒事才能放心。

可汪府并沒有來人,哪怕是個下人。

只是回了一句‘叨擾貴府了’——

正握着本地理雜記看的入神的馮霁雯聽完有一刻的詫異。

雨水已停,她透過半支開的窗子往院子東面那間亮着燈火的客房看去。

小醒順着她的視線瞧了一眼,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地說道:“在這京中,并非是每一位小姐都能像姑娘這般,得盡家人寵愛的。更何況,嫡庶之分大于天。尤其是像汪府那樣叫不上什麽名號的小官後院之中,庶出的小姐還不比大戶人家的丫鬟。”

汪黎芸的父親汪士英,也是漢軍旗出身,但在朝中一直不得志,至今仍然只是個七品的欽天監靈臺郎。

馮霁雯聽罷心境略有些複雜。

“所以姑娘您就惜福吧。”小醒給予了最後的總結。

“怎麽什麽都能扯到我頭上?”馮霁雯擡頭看了她一眼。

再說了,她現如今惜福着呢。

能重活一回,她不知道有多感恩。

“祖父去做客必然要吃酒,廚房裏醒酒湯可備好了?”

“都備好了。”

馮霁雯便點頭,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手上的書本上。

“姑娘,晚上看書傷眼,您還是早早歇了,明日再看吧。”小仙勸道。

馮霁雯漫不經心地答道:“不急,祖父還沒回來呢,我閑着也是閑着。”

小仙分外驚訝。

往常不管老太爺去哪兒,姑娘問都甚少會過問的,更別說是熬着夜等老太爺回來了。

外頭天氣不好路又滑,馮英廉又是去吃酒,沒确定人回來,馮霁雯自然不能安心。

好在只又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聽前院的丫鬟過來禀告說是老太爺回來了。

果然醉了七八分的模樣。

嘴裏還迷迷糊糊地嚷嚷着“袁枚,你這游歷回來一趟,酒量見長啊——”

馮霁雯聽了有些驚訝。

袁枚?

是那個後來會與紀昀合稱為‘南袁北紀’的才子詩人?

畢竟是一個朝代的人,袁枚又入過仕途,有些來往也不值得奇怪,馮霁雯沒有多想,只吩咐丫鬟端來醒酒湯讓馮英廉喝下,又讓仆人給他泡了熱水腳驅寒氣,見他被扶着躺到床上,才放心下回了棠院。

早前用罷晚飯便已洗漱過,又對燈看了半個時辰的書,馮霁雯多少有些倦了,去了外袍躺到床上,問了句東面客房裏汪黎芸的情況,得知她已經歇下,便未再多問。

不多時,小醒聽得她均勻的呼吸聲在房中響起,放輕了腳步上前将暖藕色的床幔緩緩放下。

瞧着馮霁雯半埋在被中安睡的臉龐,小醒眼中顯現出了一抹別樣的欣慰來。

若姑娘真因為受了福康安的打擊而改了性子的話,那她真想要給這位福三爺磕幾個響頭,以代馮家上上下下好好地謝謝他的大恩大德……

……

次日早,天氣放晴。

馮霁雯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了身鍛煉。

雨後初霁的空氣幹淨清新,馮霁雯跑了一圈兒回來将身上的汗水洗去,換上熏過清幽的寒蘭香的幹淨衣裙,坐在梳妝鏡前,通身上下端是無比的神清氣爽。

小仙幫她将跑步時挽起的頭發放下來,細致地梳通。

“東廂房裏的表姑娘可起身了?”馮霁雯向一側立着的小醒問道。

“已經起了,早早地讓小羽去等在門前去伺候洗漱了。”小醒答完又補充了一句:“只是聽小羽說,昨晚送去的飯菜還在桌子上,一筷子也不曾動過。”

馮霁雯聽罷一怔,而後道:“咱們送去就是了,她吃不吃便管不了了。”

把人從街上撿回來,上下收拾了一通,管吃管住,又讓人跑前跑後地去給家裏人傳話兒,她這個做表妹的也算仁至義盡了。

“早飯還照樣送過去。”馮霁雯又交代了一句。

小醒應了句是。

雖然送去之後汪黎芸仍然沒吃一口。

早飯後,汪家來了人。

不是馮霁雯的表姑汪夫人,也不是汪黎芸的姨娘,更不是汪士英,而是一對錦衣華服少年少女,小仙及時地提醒馮霁雯,這少年叫汪黎隽,是汪家嫡長子,比馮霁雯小半歲的女孩子叫汪黎珠,也是汪夫人親生的嫡女。

看着這對兄妹身上的衣着,馮霁雯再想想昨日汪黎芸身上換下來的那件料子雖不錯,樣式卻老套,且大小不合身的那套裙裳,心中才真正明白了小醒昨晚所說的那句‘嫡庶之分大于天’是什麽意思。

“你還挺有骨氣的麽,一聲不吭地跑出來了?我不就是說了你兩句,脾氣怎恁地大。”汪黎珠一跨進廳內便沉着臉,對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汪黎芸道:“玩兒這套你吓唬誰呢?”

害得她被父親責罵了一頓,還讓她親自來跟她道歉,接她回去。

哼。

汪黎隽找了張椅子坐下,一副吊兒郎當的姿态,兄妹倆一個德行,進來後一句招呼也沒跟馮霁雯打,倒像是在自家一般。

馮霁雯在一旁靜靜地吃着茶,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有了計較。

看來汪家的家教實在不怎麽樣。

可真正讓她開眼的還在後頭——

那邊汪黎珠一張嘴跟連珠炮似得不停地數落着她庶姐的不是,汪黎隽則一雙眼珠子盯着小仙上下打量來打量去,目光輕佻。

小仙察覺到,臉都羞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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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特意用了半章內容來說這位庶出的汪小姐,是因為後面會成為一位挺重要的人物~

037 這熊孩子

可偏生又不能發作。

馮霁雯将手中茶盞放下,語氣平和地說道:“小仙,去後院看看剛買回來的那條又黑又黃的大花狗有沒有栓好,以免它流着哈喇子亂竄,惡心到了客人。”

小仙輕輕“啊”了一聲,雖然完全沒有明白馮霁雯的意思,卻也知定是在給她解圍,當即依言退了下去。

“怎麽走了?”

汪黎隽見小美人兒走了出去,有些不高興了。

他這才看向馮霁雯,說了頭一句話,卻是問道:“表妹,之前你身邊那另一個小丫鬟呢?”

說的是貂蟬吧?

馮霁雯擡起眼皮子掃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地道:“時辰不早了,貴府的事情不如還是回自家慢慢解決吧。”

這便是在趕人了。

汪黎隽見她此般無視自己,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時辰不早了?

這才剛吃完早飯吧!

汪黎珠也朝着馮霁雯看了過去,剛要開口說什麽,那邊汪黎芸卻倏地站起了身來,面色冷冷地道:“我同你們回去。”

別在此處丢人了。

“你不回去又能到哪裏去?”汪黎珠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心底卻略略松了一口氣。

昨日她在外人面前當衆出言羞辱了汪黎芸,父親得知後訓斥了她,她雖覺得委屈,但心中也清楚父親之所以生氣并非是心疼這個庶女,而是覺得有損了汪家臉面。

可若汪黎芸一味地堅持不肯回家,父親少不得還要責罵她的。

汪黎芸不曾理會她的話,徑直往廳外走去。

汪黎隽雖略有些不甘心,但也沒有強留的道理,只是臨走前又滿含厭惡地看了馮霁雯一眼,并道:“那日在鳳西茶樓中,我當你得了福三爺的那頓教訓該老實了下來呢,今日一見,竟還是這般無禮!”

話罷冷哼一聲,大步離去了。

馮霁雯忍不住笑了一聲。

耍流/氓未得逞,竟還惱羞成怒了?

她剛朝着即将要跨出廳門的汪黎隽看去,便聽立在一側的小醒冷冷地開了口。

“汪大少爺說話如此唐突冒昧,竟還反指我家姑娘無禮?且鳳西茶樓一事,傅恒大人是親自帶了福三爺來賠禮道歉的,這便說明錯的是福三爺,而非我家小姐,汪少爺卻将此稱之為教訓,不知是何等見解?難不成汪大人時時教導汪少爺見到本家表妹受到外人欺負之時,要做的不僅是冷眼旁觀,且還要反過來落井下石嗎?”

原本已要離去的汪家兄妹三人聞言齊齊止步,回過了頭來,望着這位語出驚人的丫鬟。

小醒微微側過臉,迎着他們的目光,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馮霁雯呆了一下,并不光是因為小醒妙語連珠,字字戳到要害,而是她沒想到這丫頭如何會忽然改了行事作風,對她百般維護起來。

“區區賤婢,也敢這麽跟本少爺說話!”汪黎隽驚怒道。

“堂堂的英廉府,怎會教出如此以下犯上的惡奴來?”汪黎珠冷笑了一聲,小小的年紀卻已經将尖酸刻薄的口氣诠釋的十分到位:“看來只怕是随了她的主子吧!”

小醒還欲再開口,卻聽馮霁雯講道:“我英廉府的下人做派如何,還論不到二位來指手畫腳。這裏是英廉府,我的丫鬟想說什麽便說什麽,二位不樂意聽,那就請吧——”

“你……”汪黎珠被她這嚣張的态度氣的不輕,剛要還口,卻又聽馮霁雯講道:“二位方才在我府上的一言一行,我也會一字不漏地命人禀給汪大人,也好讓他瞧瞧汪家的家訓之風嚴謹到了何種地步。二位若還想添上幾句讓我一同轉告的話,那便盡管講吧,我聽着呢。”

大清早地惡心了她一把,還想舒舒服服的離開這兒?

真當她馮霁雯是吃屎長大的啊。

汪黎隽與汪黎珠聞言當即變了臉色。

他們的父親汪士英雖也是個京官,但同馮英廉堂堂二品大員如何比得?方才的話若真傳到父親耳中,只怕他不管對錯,勢必都要重重教訓他們一番了。

這沒腦子的東西,什麽時候也學會玩兒陰的了!

“告狀算什麽本領!”汪黎隽滿面不齒,卻還是暴露了自己的心虛。

馮霁雯是個一旦目的達到,就不願多費口舌的人,聞言只是依舊坐在那裏,淡淡地對小醒說了一句:“送客吧。”

兄妹二人羞惱難當,然鑒于有馮霁雯那句威脅性十足的話在先,根本不敢再說什麽難聽話,又見小醒真的面無表情地出來做出送客的姿态,汪黎珠覺得面子上實在挂不住,只得狠狠瞪了馮霁雯一眼過後,轉了身道:“大哥,我們走!”

“你若真敢讓人到我父親面前去告狀……我不介意陪你玩玩兒!只是到時你可別後悔才好!”汪黎隽丢下了一句狠話。

“……”馮霁雯滿頭黑線。

這貨是大清版葉良辰吧?

小醒将兄妹三人送出了馮霁雯的視線之外,便折了回來。

“汪大少爺走到一半,看清自己衣裳的顏色,才反應過來咱們府裏沒有大花狗。”她說道,還是那副沒有太多表情的模樣。

馮霁雯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又道:“可你方才的反應也太大了些,不管怎麽說,他們到底也是客人。”

“奴婢知錯了。”小醒配合地道。

她知道馮霁雯并不是在真的指責她,而是在提醒。

可不需馮霁雯來提醒,她心中也是自有分寸的。

但她真沒想到,自家姑娘的腦子還真是一日日的變得好使了。

往前總愛去逞不該逞的強,到頭來鬧笑話不說,還常常吃別人的暗虧,可如今……卻能反過來提醒她做事說話要注意分寸了。

看來除了福三爺之外,她還要再謝謝靜雲庵裏的那位況太妃。

誰說的榆木就不可雕了?

看看她家姑娘,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成功案例嗎?

小醒正暗自在心底膜拜況太妃之際,卻見小茶風風火火地走了過來。

她帶來的才真是一個讓人深覺‘榆木不可雕也’的消息。

“小少爺把姑娘今早讓人送去的騎射行頭,都一口氣兒給丢到他院子門外去了……”小茶是個實心眼,說出來的話基本都不帶過濾美化的:“還讓人傳了話來,說要讓姑娘派人将東西撿回來,別放那兒礙他的眼,擋他的路。”

馮霁雯聽罷皺了皺眉。

這熊孩子的性子還真挺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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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無妄之災

“姑娘,派誰去撿?”小茶詢問道。

“誰都不許去撿,就擱那兒。”

“啊?”小茶一臉心疼地道:“三十兩銀子啊,就擱那兒任由風吹日曬嗎?”

“曬不了幾日。”馮霁雯道:“他指不定比你更心疼呢。”

小茶不解地抿了抿嘴。

小少爺要真心疼,哪兒還舍得扔啊?

可馮霁雯的話她不敢反駁。

唯有問道:“那要如何給小少爺回話?”

馮霁雯想了想,道:“就同他說,送出去的東西我不會收回來,他若嫌丢在院門前礙眼,便幹脆讓人丢遠些吧。”

小茶瞠目結舌。

她懷着極為忐忑的心情,去了馮舒志所在的竹院回話。

馮舒志雖然熊,但非常自立,早在七歲那年便從蕪姨娘那裏搬了出來自己住,除卻一日三餐在蕪姨娘那裏用之外,其餘的閑暇時間多數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裏。

故小茶來回話之時,馮霁雯交待的這番話便由小茶原原本本地親自傳達到了他的耳朵裏。

馮舒志聽罷,臉都氣白了。

“就給她丢府外頭去!”小小的孩子滿臉賭氣。

“少爺,這……還真扔啊?”貼身小厮阿團面露猶豫。

那可都是好東西。

“都是大小姐親自給您買回來的……奴才方才還聽說,大小姐求了老太爺給您請了教騎射的師傅呢,到時師傅上了門,您連套行頭都沒有可怎麽上課?”阿團勸說道。

馮舒志聞言神色一動,但片刻後又被羞惱淹沒,他暗暗咬了咬牙,道:“你連這話也信?她是什麽人,我豈會不知道!”

“萬一是真的呢……少爺,那些東西要不咱們還是暫時先留着吧?”

“哪裏來的萬一,誰知道她又耍的什麽把戲!”

往前被她耍弄嘲笑的還少嗎?

嘴上這麽說,卻扭頭回了次間抱了幾本書出來,對阿團說道:“到上課的時辰了,此事回頭再說。”話罷又十分別扭地補了一句:“但也不許讓人撿回來……就擱那兒。”

再有一會兒,教習他的先生就該來了。

阿團聞言略松了一口氣,跟在他後頭去了外書房。

路上見馮舒志一直悶悶不樂的,便轉開了話題說道:“少爺,新來的先生學問怎麽樣啊?比不比得之前的曲先生?奴才瞧着他也就二十出頭左右,比奴才的大哥都長不了幾歲,能有那麽深的學問嗎?”阿團也才比馮舒志長一歲,今年剛滿十歲,卻生了副很機靈的腦瓜子。

“你懂什麽。”馮舒志的臉色還是不大好看,但提到這位新來的先生,口氣中還是充滿了敬佩:“丁先生博學多識,且為人清正,十八歲便中了舉人,只等着明年會試一舉拔得頭籌呢。袁先生親自舉薦的,如何會差?”

他原先的先生曲之林在京中文人圈中名氣尤甚,是因同馮英廉有着私交才願意教馮舒志啓蒙,但前些日子因為趕上了起複,被朝廷重新任用,得了個外任。馮英廉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接手馮舒志的學業之時,與之交好的袁枚便向他推薦了丁子昱。

對這個名不經傳且年紀過輕的年輕人能不能用,馮英廉起初有些猶豫,可經袁枚從中引薦丁子昱上門見了一面之後,卻是意料之外地十分滿意。

名聲大不大,也沒那麽要緊,曲之林名聲挺大的,可也耐不過自己的孫子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

有學問有見地,人品又周正,便不挑揀了。

而這位年輕人此時卻在英廉府門外遇到了麻煩。

丁子昱來到英廉府前,正禮貌地同門丁問候着,卻被迎面從府中大步行出,氣勢洶洶的汪黎隽狠撞了一把,懷中捧着的書卷砸了一地。

“哪裏來的窮酸秀才擋本少爺的路!”草草打量了一遍丁子昱的汪黎隽惡人先告狀地訓斥道。

丁子昱微微一皺眉,往一側退了兩步,拱手作了個揖,道:“是在下避讓不及,驚擾了公子。”

他此般退讓,卻更助長了汪黎隽的氣焰,方才在馮霁雯那裏壓了一肚子的怒火正愁着沒處撒,眼下得見有個現成的可以欺負,當即竟是一腳狠狠地踹了過去:“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也是你能湊過來的?”

這是将丁子昱當成了上門自薦幕僚的窮酸文人了。

丁子昱沒有絲毫準備,又被他這一腳踹在了膝蓋處,身形當即不穩,幸得門丁及時伸出了手攙扶住,才避免了摔倒在地。

丁子昱白了臉色,想要開口,卻只是抿緊了唇。

汪黎隽錦衣華服,一看定是英廉府中的貴客,他若得罪了他,只怕要将這極不容易才謀到手的教習先生一職給丢了。

“丁先生沒事吧?”門丁縱看不過,卻也不敢得罪汪黎隽,唯有看向丁子昱緊張地問道。

丁子昱勉強一笑,微一搖頭。

見他全然不敢發作的模樣,汪黎隽心中優越感頓生,怒氣總算是消散了些,仰起下巴冷笑一聲便跨下了門前臺階而去。

跟在後面的汪黎珠也只是在擦肩而過之時不屑地看了一眼丁子昱。

最後面的汪黎芸卻停下了腳步。

“家兄無禮,深以為歉,勿怪。”她低聲而簡要地說道。

或是處境相同,極能理解自尊遭人踐踏卻不得不忍的心境糾折之感,才有此一言。

她身上還穿着馮霁雯那件桃紅色撒花緞料兒旗服,富貴之氣外露。而丁子昱萬萬沒料想到這樣一位富家小姐會低頭與他致歉,一時愣在原處,竟是忘了回應。

直到汪黎芸走的遠了,他才回過神來。

“這是哪家的少爺小姐?”他向門丁問道。

“欽天監處靈臺郎汪大人家的公子小姐……”門丁微微嘆了一口氣,道:“現如今的八旗子弟多數驕橫……令先生無端受委屈了。”

“無妨,京城現狀罷了。”丁子昱扯了扯嘴角,彎下身去撿書。

門丁連忙幫他去撿。

丁子昱在府門前遭到汪黎隽無禮羞辱一事,很快在馮府裏傳開了。

馮舒志得知後,一陣氣結。

讀書人多數心氣高,受不得辱,這種舉動實在太過分了。

“待祖父下朝回來,我必将此事告知祖父為先生讨還一個公道!”

丁子昱望着他小小的臉上滿是氣憤之色,不由搖頭笑了道:“小事罷了,英廉大人公事繁忙,不可給他添麻煩。”

“可是先生……”

丁子昱笑着打斷他:“此事不必再提。昨日留給你的生字,可抄寫過了?”

馮舒志将頭別向一側:“未來得及抄。”

丁子昱這才皺起了眉頭,正欲詢問之時,卻聽得有人虛叩了兩下房門。

是一名年約八九歲臉蛋兒胖乎乎的小厮。

“小虎?你來這裏做什麽?”馮舒志問道。

小虎邊走進來邊笑嘻嘻地同馮舒志說道:“大小姐聽說先生遭了汪少爺為難,特地讓我送了這個過來給先生——”

說到這裏才看向丁子昱,将手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是一小瓶跌打酒。

丁子昱一怔之後,從容地接過,感激道:“還請代在下謝過馮小姐。”

他與馮霁雯素未謀面,但馮霁雯差人送來藥酒,全的乃是一份主家的心意,和基于對他的尊重,他理所當然要受下來。

馮舒志卻一直擰着眉頭。

……她最近該不會是真是閑出毛病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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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讨厭她

馮霁雯說要讓人将汪黎隽在馮家的一言一行禀于汪士英,果真就讓人去了。

其中包括了丁子昱無端受辱之事。

馮英廉下朝得知此事之後,驚訝過後,頓覺舒心。

此事是汪黎隽有錯在先,可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他若不管不問,難免對丁先生不公,可若親自過問,又多少會顯得他一個長輩太愛同孩子斤斤計較。

但由馮霁雯出面就不一樣了,明面上瞧着還是孩子間的事情,但汪士英總歸又沒有辦法不去理會。

他這孫女,如今是越來越懂得為他分憂了。

馮英廉欣慰之餘,又确實覺得讓丁子昱受了委屈,于是中午不顧丁子昱婉拒,留了他在府上用飯,二人還小酌了兩杯。

馮霁雯不好去湊熱鬧,中飯便在自己的院子裏用了。

用罷飯在院子裏小轉了一圈兒,正聽小仙說着府裏近來發生的一些大小事,卻聽丫鬟前來通禀,說是馮婆子來了。

想到之前交給她的拖鞋任務,馮霁雯忙讓人将她請了進來。

寬敞的主間堂屋內,馮霁雯手裏拿着馮婆子帶來的一雙鵝黃色的拖鞋,驚喜的不得了。

松軟的夾棉層,柔軟的棉布裏子,鵝黃色的綢緞面兒上還繡了梅花,鞋底兒是手工納的千層底——

現代的概念,結合着古代的純手工工藝,做工精細不談,樣式更是沒得說。

馮霁雯得着了寶貝似得,滿心歡喜地去了次間換上,馮婆子按照她在圖紙上的标注,将尺寸放大了些,穿上去果然剛剛好。

馮霁雯趿拉着這雙新拖鞋出來,越瞧越滿意,毫不吝啬地對馮婆子一陣誇贊。

“是姑娘想出來的點子好,我不過照着葫蘆畫瓢罷了。”馮婆子見她滿意,便覺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但她的重點卻始終不在這雙拖鞋上,因為她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根本沒有穿拖鞋的概念,只當馮霁雯孩子心性,鬧着玩兒而已。

她真正高興的是:“棉花細細地紡上兩遍,夾進鞋子裏的法子當真使得……我連夜趕做了一雙出來,讓我家那口子試着穿了一天,說是暖和的不得了呢,還不磨腳!”

只是要多加一層裏子,再将陣腳放細些。

“真的做成了?”馮霁雯低頭望着自己腳上的拖鞋,一面笑着問道。

“只是他跑裏跑外的忙活,穿着反倒有些捂腳了,但等過些日子天兒還要變冷,穿着應當就剛剛好了——往前凍腳只想着多加兩層布,用翻毛的裏子,擋風的皮子,可怎麽沒想到夾棉花進去呢?”馮婆子越說越高興:“今年咱們鋪子裏剛開始趕制冬鞋,我問過管家的意思,便讓長工們把一半的量制成了棉鞋,先試試好買不好買。”

又自說自答着:“定是好賣的,好東西可不怕沒人買。”

馮霁雯笑着點點頭。

馮婆子一心系在督促工人們趕制棉鞋上,将東西送到見馮霁雯真的滿意,便就沒有再多留,匆匆告辭了。

“姑娘這鞋好看是好看,可露着半截腳後跟,穿出去怕是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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