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天監任上,我名叫汪黎珠,上次香山楓會上……”

“哦,我記起來了。”章佳吉毓打斷道:“你父親是漢軍旗,在欽天監做靈臺郎對罷?”

汪黎珠的臉色一陣發白,強笑着道了句:“正是,原來大小姐還記得。”

只是當衆提起她父親低微的官職,是什麽意思?

章佳吉毓便不說話了,轉回頭去跟章佳吉菱低聲耳語了幾句,二人便輕笑了出聲。

被晾在了一旁的汪黎珠更為難堪起來。

章佳二姐妹還在笑着,好似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過上前搭話的汪黎珠。

汪黎珠站了一會兒,實在忍無可忍,緊緊抓了抓袖中的手指,道:“那便不打攪二位小姐了。”

章佳吉毓和章佳吉菱還在自顧自地說這話,仍然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

在旁邊幾名閨秀的注視之下,汪黎珠漲紅着一張臉回了原位坐下。

“有什麽了不起的……家中背景再好又如何,說破了天不過也只是庶出的罷了!”她悶聲低語着,羞惱的險些要咬碎一口牙。

一側的汪黎芸恍若未聞,靜靜地坐在那裏。

“金二小姐來了……”

有閨秀笑着說道。

待看清了被宮女引入了殿中之人确是金溶月,便有許許多多的人站起了身來上前相迎。

金溶月一身清雅的淺黛色旗裝,身形高挑纖細,白皙的面容上挂着淺淡的笑意,一雙上揚的美目清幽而平靜,乍然望去,有幾分脫俗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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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金家二小姐啊,上回在詩會上都沒看清。”紫雲輕輕嘆了一聲,道:“我額娘常常拿她做榜樣來訓誡我……這麽瞧着,确實非同一般的閨秀可比。”

一看就是極有教養之人。

紫雲在心中默默贊了幾句。

只是接下來沒用上多久,因為一件突發之事,便使她全盤推翻了眼下對金溶月的這番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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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景仁宮宴

這場宮宴便設在景仁宮偏殿中。

開宴前,馮霁雯與紫雲一直中規中矩地坐着說話,并沒有與人攀談,或是四下走動。

直到殿外傳來太監的高唱聲。

“嘉貴妃娘娘到——”

殿內衆閨秀立即噤聲,起身離座,斂容行禮。

“臣女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吉祥。”小姑娘們的聲音整齊一劃,在殿中回蕩着。

旗鞋踏在大理石地磚上,來人腳步聲穩緩而雍貴。

馮霁雯維持着矮身行禮的動作,在來人經過眼前之時,眼前閃過一抹華麗的深紫色,鼻間嗅得的是濃馥卻不刺鼻的白芷香氣。

她半垂着眸,未有擅自擡頭。

“都起身入座吧。”

片刻後,被宮娥扶着坐在了主座之上的嘉貴妃緩聲開了口,口氣中夾帶着平易近人的笑意。

“謝娘娘——”

馮霁雯同衆人一般直起身來,垂眸退回了原座。

本是轉身便要回座的紫雲悄悄看了一眼她的動作,忙地效仿着慢慢退回。

二人坐下之後,紫雲露出一副餘驚未了的神情來,後怕自己方才險些錯了規矩,馮霁雯見狀,給了她一個眼神,似在提醒她凡事多留意些,莫要大意。

紫雲輕輕颔首,忍着沒往主座上去瞧這位榮寵多年不減的嘉貴妃是何模樣。

嘉貴妃一番場面話罷,外間天色将暗之際,宴席便開始了。

只是入座順序需得按照家中為官者品級來,不可随意亂坐。紫雲被安排在了宗女席上,馮霁雯則和幾名出身一品二品官宦人家的小姐們坐在了一起。

左側坐着的是看她不順眼章佳兩姐妹,右側坐着的卻是京城才女金溶月。

馮霁雯坐在這位自帶光環的第一才女身邊,自己仗着臉皮厚覺得沒什麽,可卻引得同桌的小姐們連連低聲交耳輕笑。

無需去做什麽,說什麽,馮霁雯這個名字只要一出現。便已被衆人視作笑柄了。

又因上一屆選秀中‘落選’之事,此時此景之下,不免有人拿其外貌品行來談論起來。

只是到底是宮宴,她們也不敢太過張揚。不過低聲讨論兩句過一過嘴瘾罷了,倒也不會真的就高談闊論起來,馮霁雯也權當沒有察覺,一臉平和地坐在那裏,大寫的兩耳不聞身邊事。

又因有金溶月在的緣故。閨秀們忙着攀談或是敘舊,故并未将過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馮霁雯的身上。

馮霁雯樂的清靜。

只是裝着一腦子的半吊子規矩,分明是自顧不暇,卻還不大放心地朝着馮霁雯的方向看過來的紫雲,見馮霁雯一個人被晾在那裏沒人說話,莫名有些心酸同情之餘,更多的還是尴尬。

事實上也不止是紫雲,這情形誰看誰都覺得尴尬。

于是整場宮宴下來,馮霁雯幾乎都是在別人尴尬的注視和側目中度過的。

偏生她自己毫無察覺,全程平靜臉。

小醒有生以來頭一回對自家姑娘産生了敬佩之意。雖然她并未将此歸納為馮霁雯心理素質強大,而是自家姑娘臉皮厚度再創新高。

不管怎麽說,也是一技之長。

挺好的……

宴畢,碗碟被撤下,由宮女們換上了清新的香茗和香片茶。

馮霁雯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

設宴不過是個幌子,到底為的還是重點觀摩一部分明年參選的閨秀們的品性舉止,什麽樣的身份,是否好拿捏,到最後再行确定能否準其入宮,或是安排到何處去。

說白了就是內定篩選。

閨秀們對此顯然也是心知肚明。一時更是在嘉貴妃面前做足了功夫,誰也不敢造次,一個個兒守禮謹慎的模樣,像一只只溫順的鹌鹑。

得見此景的馮霁雯除了慶幸之外。再無其它想法。

慶幸自己不必參選,不必攪進這些令人窒息的封建皇權中來。

這還沒選呢,就要處處謹慎成這幅模樣,若當真進了宮,成日活在這種氣氛之中,哪裏還能有個讓人好好喘氣兒的機會?

光是想一想便令她不寒而栗。

嘉貴妃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掃視了一遍坐于上首的閨秀們。笑了開口道:“本宮成日出宮門不得,日子長了不免覺得有些沉悶,故這才設下此宴邀你們進宮來說說話兒,解解悶兒——你們這個年紀平日裏在家都是愛說愛笑的小姑娘,就該熱熱鬧鬧兒的才是,此處是景仁宮,可不是金銮殿,如此拘着做什麽?權當做是在自個兒家中,怎麽自在怎麽來便罷。有本宮在,沒人敢怪罪你們。”

她聲音本就溫柔,再加上說話随意親切,不免就讓一直緊繃着的衆閨秀們放松了一些,連連笑着稱是。

放松歸放松,但凡有點兒腦子的都知道規規矩矩才是上策,可也有人偏偏喜歡劍走偏鋒,出個風頭兒博人眼目。

“貴妃娘娘說的極是,今日咱們過來就該給娘娘好生解解悶兒,讓娘娘開心開心才是——就這麽幹坐着說話兒也無甚意趣,不如想個好玩兒的來熱鬧熱鬧?”

衆人聞聲下意識地看去,多數人一眼便将說話之人認了出來。

這小姑娘在京中閨秀圈裏家世一般的不能再一般,但卻很擅于踩高捧低,也挺愛鬧騰,故而‘知名度’還是有的。

倒也不是旁人,而正是開宴前同章佳二姐妹搭話遭了無視的汪黎珠。

雖然不喜她者甚多,但此情此景之下,想着讨好嘉貴妃的閨秀們紛紛出聲附和起來。

馮霁雯身側坐着的章佳吉菱輕輕冷笑了一聲,很有些不屑。

她年紀尚小,不太懂得隐藏喜惡,而其最厭惡的便是嘩衆取寵之人,就如同往前的馮霁雯一樣。

“那不然咱們玩兒跳詩吧?”有人笑着道了一句。

所謂跳詩,是京中近年來剛興起的一個文藝類游戲,規則是由發起者列出一則成語,按照順序傳下去,四人分別以成語中的一字吟出一句含有同字的詩句來,若四個人全都吟出了對應的詩句。便由第四人重出一則成語,繼續往下傳。

對不上者,須得按照成語發起者的要求,來當場作詩一首。

這個游戲的起源本是數年前袁枚用來跟好友們之間消遣時間所用的。後在文人圈裏傳開,又逐漸蔓延到了閨閣之中。

馮霁雯倒也聽說過,只是不曾玩兒過。

“貴妃娘娘覺得可好?”紫雲身側坐着的一位宗室女笑着問道。

“若說好玩兒的,自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多,你們既覺得有意思。那便随你們的意吧——”嘉貴妃滿面笑意地點頭。

“那就由貴妃娘娘給我等起個頭兒,出個成語來罷!”汪黎珠笑嘻嘻地高聲道。

汪黎芸輕輕皺眉。

她同馮霁雯同歲,上一屆選秀是因為身體抱恙而錯過了,但宮宴卻是來過的,隐約記得三年前一名護軍統領家的小姐,便是因為在席上太愛出風頭,言行不慎讓人抓住了話柄,結果不光自己沒能選上,還累的家中長輩在前朝受到了牽連。

可她縱然再不悅,也不會出聲提醒汪黎珠。

“便依你們。”嘉貴妃作勢想了想。便笑着随口說道:“本宮未入宮前在家中便不是個愛讀書的,也想不出什麽來,便祈願咱們大清‘風調雨順’罷。”

風調雨順。

嘉貴妃話音剛落,便有人笑着催促快開始。

按照順序規矩,要從幾名坐在上首的宗室女開始,再接着到馮霁雯這一桌兒。

“我先來對一個風字……大風起兮雲飛揚!”坐在最前頭的這位是弘晝家的嫡長孫女兒,慶岚格格。

“那我對一個雨字,嗯……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李白是不是有一首搖曳帆在空,清流順歸風?”這位格格對的是一個順字。

如此一來。到了紫雲跟前,便只剩下了一個調字,選也沒得選了。

“該紫雲妹妹了,快快……”幾人笑着催促。

紫雲急的臉色有些漲紅。下意識地将目光瞥向了馮霁雯的方向。

接受到她求助的目光,馮霁雯凝神想了想,卻只想想到文天祥的一句共調風中琴,手指輕輕在桌上撥動了幾下,悄悄暗示着紫雲。

不巧的是,紫雲壓根兒沒讀過這首詩。她看了半晌仍是一頭霧水。

見衆人都在望着自己,紫雲牙根兒一咬,幹脆道:“我……我想不出來!”

“怪我怪我,給紫雲留了個難對的字兒。”一名宗女笑着說道,“但願賭服輸,妹妹可要按着貴妃娘娘給的話兒,做一首即興詩出來方可交差啊——”

嘉貴妃面上仍然挂着和煦的笑意,見狀朝紫雲望了過來,笑問了一句:“瞧着眼生的很,似是頭一回進宮來?可是融國公府上的格格嗎?”

紫雲紅着臉應了句“是”,又趕在嘉貴妃出題之前硬着頭皮說道:“紫雲才疏學淺,不會作詩……娘娘也不必白費力氣給紫雲出題了,不如就罰紫雲一杯酒,且饒了這一回……也好不耽誤姐妹們繼續往下玩兒。”

本以為不過是來陪着走個過場,誰知還丢了這麽一遭臉。可她肚子裏那幾滴墨水兒,自己清楚的很,還是不要再給自己雪上加霜為好。

她這番話一出,衆人便忍不住一陣發笑。

嘉貴妃亦輕笑了兩聲,無奈搖頭道:“你這孩子的性子倒是耿直,同你額娘很有幾分相像。罷了,本就是圖個開心,沒有強逼的道理,你既作不出來,且罰茶一杯,聊做個樣子吧。”

紫雲千恩萬謝,當即痛痛快快兒地給自己灌了一杯茶。

那頗有些大大咧咧的動作,落在衆人眼中又是一陣低低的哄笑。

紫雲渾不在意,扭頭沖着馮霁雯咧了咧嘴,滿臉‘逃過一劫’的神情。

馮霁雯不禁也無奈失笑。

“罰也罰過了,那便由紫雲格格再出一則成語傳下去吧。”嘉貴妃開口道。

雖不樂意答題,但出題的感覺還是極好的,紫雲笑着道:“那我出個應景的——茶餘飯飽。”

并不含什麽令人作難的字眼,四個字輪下去,無人落敗。

“我出一則‘甘之如饴’。”

已是輪到了馮霁雯這一桌。

按照順序,是由章佳吉毓的方向開始。她以甘字來對,是一首:“甘心對冰雪,不愛豔陽春。”

語畢,微微揚起了下巴來。難掩眼中得色。

章佳吉菱倒沒她這般順利,凝神想了好大一會兒,在有人開始催促之際,方才有些匆忙地對答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也算是過了。

這便輪到馮霁雯了。

她有些慶幸沒遇到什麽生僻的字眼。随口便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本想着看她笑話的衆人,多少有些失望。

可到底“如”字太簡單,怪只怪老天爺‘不開眼’了。

可最後剩下的一個饴字,卻不是那麽好對的。

“都撿着簡單的來挑,把最難的一個留給了金二小姐……”不知是誰低聲嘲笑了一句,周圍兩桌的人下意識地就朝着馮霁雯看了過來。

馮霁雯嘴角一抽。

這話說的可真是多餘。

在不打算出風頭的情況之下,能挑簡單的來,試問誰會刻意去挑一個難的?

縱然是舍己為人,那也不能是為無親無故之人吧?

當她腦子有坑啊。

她強忍着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這槍躺的可真是越來越沒有邏輯感了。

可這饴字雖然有些生僻。但對應的詩還是能找出來那麽幾首的,若換做旁人或有些懸,可金溶月既為京城第一才女,想來是難不倒她的。

馮霁雯正作想間,卻聽身側的金溶月淡淡地笑着說道:“一時倒想不出相對應的詩詞來,實在是令諸位見笑了。”

四周靜了一下之後,卻沒有任何嘲諷之音。

反而是道:“這字本就難對至極。”

“別說這麽一小會兒了,就是讓我回家翻上兩天的書,我怕也找不出對應的詩來啊……”

就連出題之人都笑着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出了個這麽生僻的字眼兒出來……不過大家夥兒可別罵我。若不是這個湊巧,咱們哪裏能有機會讓金二小姐賦詩一首來助興開眼呢?”

四周便響起善意的笑聲來,有人開始催促着她快快出題來。

“前些日子新學了幾首一字詩,覺得新鮮又有趣兒。金二小姐才情橫溢,不如便也作一首一字詩?”

沒有圈定題材,只說了個一字詩,顯然是不願意為難得罪金溶月。

“本宮也有段時日沒聽月兒作詩了,今日趁景,便試着賦一首來助興吧。”嘉貴妃笑言道。

金溶月笑着應了聲“是”。凝眸思忖了起來。

衆人皆配合地安靜下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金溶月便開口徐徐出了聲。

“一帆一槳一漁舟,一個漁翁一釣鈎。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話音初落,便有閨秀贊道:“果真好詩!”

四下稱贊聲不絕于耳。

馮霁雯卻是愣住了。

“這首一字詩……當真是金二小姐自己作的嗎?”

一道突兀的質疑聲忽然響起,帶着微怒。

竟是紫雲站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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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公主有請

衆人皆詫異地看向她。

嘉貴妃亦然。

“這首一字詩,當真是金二小姐所作?”紫雲看着金溶月,重複問道。

金溶月擡起頭來與她對視着,口氣平靜無波地反問道:“不知紫雲格格此話何意?”

“實不相瞞,在金二小姐方才作出這首詩之前,我便已拜讀過此詩,可謂一字不差,天下難道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嗎?”向來直來直去的紫雲也顧不上去想太多,只覺得金溶月那副分明做錯了事卻還問心無愧的神情,十分地讓人生氣。

于是口氣不自覺的就變得不善起來。

馮霁雯仍處于震驚當中,心道莫不是這位金二小姐也是穿越者?

若不然,怎麽會知道這首嘉慶年間才會出現的一字詩?

她歷史學的一般,但因十分喜愛這首詩的緣故,故才對它的起源記得十分清楚。

還是說,這首詩出現的時間上也出現了錯亂?真如紫雲所說,在此之前已被人作了出來?

“紫雲格格聲稱此前便讀過這首詩,卻不知是哪位前輩的大作?”金溶月淡然問道,眸中的顏色都未曾有過任何變動。

“我……”紫雲語結了一下,遂看向馮霁雯道:“這首詩月……馮小姐之前也是知道的,且還曾寫過一幅字贈與我!”

馮霁雯聞言愕然。

原來紫雲認定這首詩曾經出現過,是因為她送的那一幅字!

可她當時藉口說是在一本雜書上偶然看到的,不過是不想冒用‘後人’之名?

真是害人不淺啊……

她剛想着如何打這個圓場之時,卻聽得金溶月不鹹不淡地開口與紫雲問道:“紫雲格格确信是同一首詩嗎?不知馮小姐所贈的那幅字,現下又在何處,可否方便讓人取來一觀,以正視聽。”

“……那幅字早前不慎被我給弄丢了!”紫雲咬了咬牙,道:“可确實是一字不差,正是同一首詩!”

親眼所見,她怎麽可能會記錯?

“馮小姐。你說那首詩是出自于何處?”如此場合之下,紫雲未有稱呼馮霁雯的小名兒,卻也是滿口的信任。

衆人皆下意識地看向馮霁雯,離的稍遠些的。更是忍不住開始低聲讨論了起來。

金溶月為京中第一才女,說她剽竊別人的詩,那不是天大的玩笑麽?

但偏生這位紫雲格格的口氣比誰都硬,說的就好像真的一樣。

就看馮霁雯怎麽說了,能不能拿出什麽像樣兒的‘證據’來。

而望着滿臉篤定的紫雲。以及朝着自己看過來的衆人,馮霁雯此刻只有一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又不慎順帶着砸了紫雲的窘迫感。

瞧這情形,既然金溶月敢拿出來冒用,那便說明這首詩分明還未在這個時空裏出現過,那麽問題就來了——她哪兒有什麽證據可言?

這首詩她只寫過一次,便是送了紫雲的那幅,所以眼下她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在金溶月之前,這首詩已經出現過。

而紫雲說她送給她的那幅字被她給弄丢了,如此想來。極有可能是偶然被金溶月得了去。

這位京城才女,到底不如表面看似這般清高脫俗。

馮霁雯心下大約有了底兒,卻也深知這種情形之下,要吃虧的只能是她和紫雲。

為了不讓這個虧變得更大,她唯有硬着頭皮對紫雲說道:“我是贈過格格一首一字詩,是偶然在一本雜記上得見的,雖也是一字詩,但與金二小姐所作的這首,卻非相同的一首。”

衆人聞言,多是露出恍然的表情來。

就說嘛。金二小姐怎麽會剽竊別人的詩呢?

這等同是自毀名譽之事,傻子才會去做吧。

紫雲卻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馮霁雯。

“我……”

紫雲剛要再行言語,卻接受到了馮霁雯制止的目光。又聽她繼續‘解釋’道:“兩首詩都是寫的江景,故而意境上有些近似,想必是紫雲格格不慎記混淆了。”

若再多說,便不好收場了。

聽馮霁雯顯然已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紫雲心底一陣納悶兒,不知她心中是何想法。但見她微微向自己搖了頭,眼中的暗示更是不言而喻,一時也唯有将到嘴邊的話生生給咽了回去。

“此事應是誤會一場。”馮霁雯下了結論道。

紫雲看了她一眼,在衆人各異的目光注視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似乎真是我記錯了,方才的話若是有不妥之處,還望金二小姐多多包涵。”

“誰都有記錯的時候,紫雲格格言重了。”金溶月微微彎唇一笑,一派落落大方之态。

紫雲暗暗咬了咬牙,讪讪地坐了回去。

嘉貴妃見狀适時出聲笑言道:“罷了,不過一場誤會而已。方才對到哪裏了?可是該月兒來出成語了?”

“是啊是啊……快接着玩兒!”衆人笑着打破尴尬。

金溶月身側的一名小姐也嬉笑着道:“我們幾個才是真真正正的不通文墨,金二小姐可得挑個簡單些的成語來,莫要讓我們當着這麽多姐妹的面兒出醜丢人才行啊……”

金溶月聞言笑了笑颔首。

這幅淡然處之,在面對別人的直面質疑從始至終都沒有變臉的神态,落在衆人眼底更是非同一般的娴靜大方。

“我出一則——青紅皂白。”她含笑說道。

紫雲聞言面上一熱。

這是暗指她方才不分青紅皂白,往她身上潑髒水了吧?

她垂着頭,實難忍受衆人投來的打趣目光,起了身尋了藉口離座而去。

馮霁雯見狀嘆了口氣,緊随其後地帶着小醒和小仙退出了偏殿。

殿中不知是誰對出了好玩兒的詩句來,引出一陣嬌笑聲。

紫雲似料到馮霁雯一定會跟出來一般,帶着丫鬟等在了殿外一側的長廊下。

“月牙兒,方才那首一字詩本就非她自己所作,我想讓你幫着一同揭穿她,你為何要反過來說是我記錯了呢?”廊下垂着的六角琉璃宮燈下,紫雲滿面耿耿于懷地對馮霁雯道:“我絕不會記錯的。縱是差了那麽一兩個字,卻也一定是她剽竊來的!”

絕不會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不是我不願與你一同揭穿她,而是那首詩的起源我也早已忘記了,無憑無據的。拿什麽來證明咱們的話是對的?”馮霁雯輕聲安慰道:“若是方才事态再鬧大下去,到頭來吃虧的必然還是你我。”

紫雲聽到這裏一陣洩氣,卻還是憤憤然道:“可她如此堂而皇之的剽竊別人的詩作,當真令人不齒!”

馮霁雯聽到此處不由失笑。

令人不齒是真的,但為此如此動氣的話便太不值得了。

“不過一首起源無法追溯的詩罷了。左右不是咱們自己的東西,不必大動肝火了。”她與紫雲道:“她在京中貴女圈裏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眼下她既沒有主動犯你,你也莫要再去尋她的不痛快了,到底此事同你沒有太大幹連,若因此給自己惹來了麻煩的話,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不是懦弱,而是在權衡利弊。

那首詩确實不是她們的東西,誰愛抄誰抄去吧。

只要沒妨礙到她們,管它呢。

為什麽要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來給自己添麻煩呢。

“你說的也在理……可我向來最看不過的就是這一類道貌岸然的人。方才也是一時沒想那麽多,就站起來了……”聽罷馮霁雯一席話的紫雲撇了撇嘴,冷嘲道:“虧我起初還覺得她知書達理,不是個俗氣的閨秀。哼,我可真是瞎了眼了。”

“若人人都能表裏如一的話,是也不會有人心隔肚皮這麽一說了。”馮霁雯道。

她起初也不曾想到外表清傲的金溶月,會使今日這等剽竊的手段。

“真是平白辱沒了京城第一才女這個美譽。”紫雲的臉色仍然未有緩和下來,卻也遠遠不如方才那般氣憤了。

現如今她更多的情緒是鄙夷。

“好了,咱們出來久了也不像話,只怕又得惹人議論了。還是快些進去吧。此事且就到此為止了。”馮霁雯勸道。

紫雲“嗯”了一聲,剛一提步卻又嘆了口氣。

“都怪我上回不小心,将你送我的那副字兒給弄丢了……若不然也可當個證據來使,當衆戳穿她的真面目。”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馮霁雯笑了沒說話。

紫雲當真以為這首詩是先人所作。金溶月不過偶然看到過,然後剽竊了來——可金溶月作為赫赫有名的才女,如何會有如此輕率的舉動?

若這首詩當真是有記載的話,她必然不敢如此公然地抄襲。

定是确定了這首詩未曾面世過,才會有此舉動——既然未有面世,那麽誰先當衆作出來。便就是誰的東西了。

所以事實真相定是她方才所猜測的那樣:金溶月之所以知道這首詩的存在,想是與紫雲遺失的那幅字脫不了幹系。

若說穿越的話,就憑她偶然間對金溶月那些詩作上的了解上來看,應當是不成立的。

除了今晚這首一字詩之外,金溶月之前的作品中,并不涉嫌任何後世之作。

見馮霁雯沒有說話,紫雲打量了一番她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弄丢了你送我的字,還一直沒敢同你講,你不生我的氣吧?”

“又不是故意丢掉的,有甚好氣的?”馮霁雯将思緒收了回來,笑言道:“你若還想要的話,再另寫一幅送你便是了。”

“好啊!”紫雲這才算露了笑,卻是道:“那可不能再寫一首‘來路不明’的詩了。”

馮霁雯一本正經地道:“那是自然。”

二人相攜回到了殿中,跳詩的游戲已近了尾聲。

片刻後,壽康宮裏來了位掌事宮女,說是太後娘娘請宗女們去壽康宮說說話兒。

到底都是愛新覺羅家一脈相承的小姑娘,面子上的功夫自然少不得。

紫雲交待了馮霁雯宴畢後大可先行回去,不必等她。

這一趟壽康宮,少說也要呆個個把時辰的。

馮霁雯答應下來,悄聲交待了她幾句莫要失了規矩雲雲。

一行宗女離去沒多久,眼見着時辰已不算早,嘉貴妃便借口疲乏離了偏殿,讓閨秀們自行留退了。

可她都走了,閨秀們自也不會多留,互相寒暄罷,便三五結伴地離開了景仁宮,欲各自回府去。

得了紫雲方才那句不必等她的話,馮霁雯也無意久留,加之根本沒什麽人需要她來寒暄道別的……便也打算就此離去。

只是她剛欲離座之際,迎面卻行來了一位年輕的宮女。

“馮小姐莫急着走,貴妃娘娘想留您說一說話兒呢。”宮女和氣又恭敬地笑着說道。

馮霁雯一下子愣住了。

嘉貴妃要留她說話?

她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嗎?

她又非明年需要參加選秀的小姐,需得拉攏或是敲打。

一側尚未離去的金溶月聞言眉心微動,拿餘光打量着馮霁雯的神情。

可偏生馮霁雯打況太妃那兒學來了一套在重要場合之下,從不将真實情緒外露的本事,饒是內心驚惑,面上卻仍是一派平靜。

嘉貴妃要留人,馮霁雯沒有拒絕的立場,只得随那宮女去了。

“姑娘,咱們可回去嗎?”阿碧向金溶月問道。

“時辰尚早,去禦花園走走吧。”金溶月起了身道。

阿碧眸光微微一動,恭聲應了下來。

這個時辰的禦花園,哪裏還有什麽景色可賞。

但想必是極安靜的。

……

馮霁雯從景仁宮裏出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她有些懵。

去時滿心忐忑,不知嘉貴妃留自己說話的目的為何,可全程下來,這位貴妃娘娘待自己極為和氣,也不曾問過什麽不該問的問題,就似聊家常一般随意親切。

前幾日裏在輔國公府吃了奉恩福晉一記冷臉,今日在鹹安宮官學裏又得了瓜爾佳氏一頓嫌棄的馮霁雯,當真是受寵若驚的有些發懵了。

只是懵歸懵,她從不會天真地去相信這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事情發生。

尤其是嘉貴妃這種在宮中生活了半輩子,執掌後/宮鳳印的人物,更加不會将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而就照着她之前的德行來看,是萬萬沒有可能會得到嘉貴妃青眼的。

馮霁雯十分有自知之明,卻百思不得其解。

而她前腳剛離了景仁宮,來不及多做思考之際,便又聽得有人想見自己——

“七公主特讓奴婢在此等候馮小姐,想請馮小姐去一趟毓慶宮。”

呃,求問一下這又是什麽情況?(未完待續。)

PS: ====

PS:謝謝締藍盛/雪的月票×2~

另外看到沙沙留言說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唔,只能祝福一下了,加更神馬的,實在是有心無力,嗯……欠着欠着,等以後有了存稿一定補上麽麽噠~生日快樂~

079 再遇和珅

七公主,和靜。

二人素未謀面,更別談有任何交集了,怎會忽然想要召見她?

馮霁雯一時有些躊躇。

說句實在話,她是個怕麻煩的人,對于未知的事物,并沒有太多想要探索的欲/望,尤其是在皇宮這種稍有不慎便要惹禍上身的地方,更是能避則避。

方才嘉貴妃留她說話,是因她身在景仁宮中,着實拒絕不得。

眼下和靜公主之邀,卻不一樣。

權衡過後,她謹慎地問道:“不知和靜公主尋我何事?”

毓慶宮裏過來的這位宮女顯是沒料到馮霁雯會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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