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同馮霁雯的接觸之下,她總莫名覺得有些愧疚。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她若是離二哥遠遠地。我還懶得搭理她呢!”章佳吉毓推搡了她一把,岔開了話題催促道:“待會兒嬷嬷就該來教規矩了,你還不趕緊回房換上旗鞋去——要不然讓她瞧見了你穿戴不整,定又要罰你了。”
“嗯……”
章佳吉菱悶聲應下,轉身去了。
“嘁。”章佳吉毓對着她的背影諷笑了兩聲,癟了癟嘴道:“惺惺作态的。跟我這兒裝什麽好心腸呢。”
另一邊,瓜爾佳氏正愁眉不展着。
“當真要退親嗎?”她向丈夫又一次問道。
阿迪斯一副泰然之色,坐在那裏雲淡風輕地說道:“他們袁家都主動找上門兒商量退親來了,咱們難道還要死纏着他們不放?我阿迪斯的兒子還愁讨不着媳婦兒不成麽?”
“當初畢竟是萬歲爺賜的婚,袁家近年來勢頭又好,放眼京城,哪裏還有這麽好的親家可找?”瓜爾佳氏緊鎖眉心,道:“什麽病竟這麽嚴重,嫁過來好生調養着便是了,怎麽張口就要退親呢?”
她對這門親事是極中意的。
阿迪斯觑了她一眼,搖頭道:“婦人之見。”
“我全心全意為了孩子着想,怎麽就成婦人之見了?”
“朝堂上的事情說了你也不見得能聽懂……總而言之,這門親事退的幹淨了,也不失為一樁好事。”阿迪斯摸了把自己的絡腮胡子,道:“我這便修書給阿瑪,将此事告知于他。”
“你……”瓜爾佳氏滿臉無奈。
阿迪斯已然站起了身來。走了兩步卻又忽然停下,回頭對瓜爾佳氏交待道:“倘若再給韶九議親的話,對方的家世相貌都沒什麽過于好去挑揀的。可首要的頭一條兒便是家中立場清白,不涉黨争……這一點。你且多留些心吧。”
話罷便徑直往書房去了,留瓜爾佳氏一人坐在堂中蹙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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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什麽意思?
總覺得似有所指一樣。
……
鹹安宮官學放了年假,馮英廉再沒了地兒去瞎逛,下朝之後便早早歸了家。
在自家大門前下轎之時,卻恰遇了上門做客的阿迪斯和那彥成父子二人。
爺倆兒就跟撿了金子似得。一個瞧着更比一個樂呵。
馮英廉将人請去了花廳吃茶,自己則回房将朝服換下之後再行前去作陪。
馮英廉剛一落座沒多大會兒,阿迪斯便對兒子說道:“我同夢堂公說幾句話,你且出去走走吧。”
那彥成聞言摸了摸鼻子。
這話說的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避諱,直接就開口趕人。
他起身與馮英廉行了一禮,得了馮英廉笑着點頭,便退出花廳去了。
只是這天寒地凍的,又是在別人家裏,他能去哪兒?
“你家姑娘可在府裏麽?”想來想去,他還是只能想到找月牙兒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
可他一個外男直接找去棠院太過冒昧,便又道:“你去跟她說一聲兒,就說我過來找她了。”
守在廳門前的丫鬟細聲應下來,不多時便折回來了。
“棠院裏的秦嫫說,姑娘不在院中,好像是往後花園賞雪去了。”
那彥成聽罷便笑着道:“我知道了,勞你跑這一趟了。”
話罷,便帶着小厮阿六兒徑直往馮府後花園去了。
花園小徑之上的積雪都已被清掃幹淨,只是花圃中亭臺上尚且留有滿目雪白,尤其是木橋邊植着的臘梅開的正好。雪凇壓頂,确實不失為一個賞看雪景的好去處。
韶九遠遠地便瞧見了梅樹下身披錦裘的馮霁雯。
“月牙兒——”他喊道,見馮霁雯轉頭看過來,便笑着揮了揮手。
少年人身姿挺拔。臘月的天兒也只是一身圓領棉袍外罩了一件風毛邊兒雲紋圖夾棉背心,頭上一頂六合帽正中鑲壓着一片紅玉,滿載着笑意的眉眼間一派明朗之色,少年氣十足。
馮霁雯回應地笑了笑,應合了一聲。
那彥成疾步走過來,因走得急。鼻尖沁着一層薄薄的汗意,卻愈顯得容光煥發:“昨個兒考核的時候,我瞧見你和紫雲了,可武考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過去?”
“當時有些不舒服,便和紫雲去了茶室歇息,就沒來得及去了。”馮霁雯笑着問道:“你武考考的如何?”
“第三名而已……”約是想到了第一名是福康安,那彥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
還好月牙兒沒去,若被她親眼瞧見自己輸給了福康安,那多沒面子啊。
“那不是考的很好嗎?好歹是沒落下前三去。”
“我阿瑪可不這麽講,他好生訓斥了我一頓呢,還說如果明日文考的成績下來也是這般,便要賞我鞭子吃了……”
“往年你文考不都是名列前茅嗎?”
“誰知道這回考的怎麽樣呢……今年審閱考卷的先生換了人,萬一不對他的胃口,寫的哪怕再好也沒什麽用的。”
“還有這樣的說法?”
“可不是麽。”
二人沿着梅樹緩步往前行着。
……
午間,阿迪斯父子二人留在了英廉府用午飯。
飯後阿迪斯又坐着與馮英廉話了約有半個時辰的家常,方才帶着兒子告了辭。
父子二人坐上回府的馬車,阿迪斯搓着大手哈了兩口熱氣。
“你今日可将你與袁家小姐退親之事,告訴月牙兒了嗎?”他随口向兒子問道。
那彥成搖頭。
“瑪法不是還沒回信嗎?”他道:“這麽早便傳出去,未免不夠妥當吧?”
“你還懂得反過來教訓你老子做事不妥當了?”阿迪斯粗笑了兩聲,道:“不瞞你講,早前我便與你瑪法在通信中提及了此事,袁家如今攪進了黨争之列,這門親事遲早是要出問題的……你瑪法他,同樣是巴不得袁家能夠主動退親呢,又何來會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彥成聞言眼中一喜,“那這麽說的話,這門親事必然能退掉無疑了?”
原來阿瑪和瑪法本就不中意。
“嘿——”阿迪斯一巴掌拍在了兒子的腦袋上,笑着罵道:“被人找上門兒來退了親,你高興個什麽勁兒!”
那彥成不好意思地道:“那袁家小姐我見都不曾見過,便談婚娶,別扭着呢。”
“就單單只是因為這個?”阿迪斯一臉探索的興味。
那彥成只是點頭。
“那你跟阿瑪說說,你不想娶袁家小姐,想娶的是誰?”
那彥成頓時滿臉通紅,看着父親搖頭道:“我……不曾想過此事……”
“不曾想過?”阿迪斯意味深長地道:“那月牙兒呢?從小玩到大的,娶她回家總不該再覺得別扭了吧?”
那彥成聞言赫然瞪大了眼睛,像是聽着了十分不可置信的話。
自家阿瑪是個粗人,說話直來直去的慣了,這些年來那彥成早已習慣,可這話題來的未免卻是太過突然了!
“阿瑪,你……我……”少年人窘迫的甚至要手足無措起來,狠一咬牙才定下心神來辯解道:“我向來是拿月牙兒當作妹妹來看待的!”
怎麽能談……娶這個字呢!
這也太荒唐了吧?
他簡直想要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才好。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哪裏像我阿迪斯的兒子?當初你為了月牙兒跟人打架的時候,怎不見你有過半分扭捏?阿瑪就直接跟你說了吧,月牙兒這孩子的脾性正對我的眼緣,我就想喜歡這樣子的小姑娘——今個兒我來英廉府,便是跟夢堂公商議此事來了。”阿迪斯不能再簡潔地問道:“你就老實回答我一句——願不願意娶月牙兒過門?”
那彥成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都快要被瞪出來了。
“阿瑪!你未免也太冒昧了!”
天吶,月牙兒倘若不願意的話,那他日後要如何面對她?
不對……他為什麽會去想月牙兒願意不願意?
他怎麽能有這麽奇怪的想法!
瘋了吧?
“冒昧?你懂個屁!”阿迪斯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頭上,道:“你是不知夢堂公近來在忙着給月牙兒議親呢,此事若不及早提出來,到時候你縱然想哭只怕也找不到地兒了!”
月牙兒在議親?
那彥成神情怔怔,腦袋裏聒噪成一片,一時混亂極了。
就跟做夢似得。
怎麽忽然之間,月牙兒都要議親了呢?
咦,眨眼間,月牙兒竟然都這麽大了嗎?
他不可思議地想着。(未完待續。)
PS: 檢查的過程中發現前文有個bug,章佳吉毓和章佳吉菱的排行問題上,府中男女排行該是分開來的,所以二人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不是排在韶九後面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已經修改過來,請大家諒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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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恢複早八點,麽麽噠。
082 什麽是姐控?
阿迪斯并沒有在蒙自己的兒子,他今日來英廉府,确實是為了同馮英廉商談此事。
他是個出了名兒的直腸子,做事勝在有效率,是屬于甭管成不成,先把話撩出來免得錯失了機會的這一種人。
自家兒子遲遲不開竅,他這個做父親的總不好也一直袖手旁觀,關鍵時刻該争取還是得争取一把的。
不管別人怎麽瞧,反正月牙兒這孩子是他看着長大的,雖然之前脾氣擰巴了點兒,做事沖動了些,但從來都不是個壞心眼兒的人。且兩家是世交,對待朝局上的态度更是一致,屬于同一路的人。
早年他同阿瑪便暗下喟嘆過,倘若沒有多年前萬歲爺亂點鴛鴦譜這麽一茬兒的話,這倆孩子的事情必定是鐵板釘釘,跑不掉的。
尤其是這半年裏,這孩子忽然轉好了性子,較往前懂事了許多,便更得他喜愛了。
他是個大老粗,壓根兒不會去在意外頭那些孩子們之間的風言風語。
孩子是好是壞,他自己有眼睛,不瞎,會看。
若此事能成自是最好,若不能成,好歹也沒什麽遺憾了。
最好是能成。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跟戲折子裏寫的似得,多美呀。
阿迪斯美滋滋地想着。
馮英廉卻因飯後急着去內務府,故而并未将此事于第一時間內告知馮霁雯。
他壓根兒沒料到韶九那孩子會忽然退了親,此事的話……他自個兒還得再斟酌斟酌,再考慮着要如何跟孫女兒開口講。
哎,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可是馮霁雯到底還是早早地知道了此事。
卻是從馮舒志的口中——
自打馮霁雯将小野子的事情跟慶叔招呼好之後,今日一早,小野子便被接進馮府來了。
進府之後忙着在慶叔那兒登記造冊,領衣物用品,熟悉住處,初步學習了一些簡單的規矩等,折騰了一整上午。
午後得了些許空閑。竟是同馮舒志一道兒跑來棠院,當面跟馮霁雯‘道謝’來了。
彼時馮霁雯正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雪景,一籌莫展。
馮舒志帶着小野子來到了正堂中,馮舒志在椅上坐下。換了一身深藍色白邊兒簇新棉袍的小野子就立在他身側,頭發整齊地辮在腦後,原本總有些髒兮兮的臉此際也擦洗的十分幹淨,露出一張膚色偏黑的臉,和略帶些硬氣的五官輪廓來。
只是此刻他站在那裏攥着衣袖。很有些惴惴不安。
再沒了那日的狡猾和擰巴。
“我今日特地帶小野子過來跟你道謝。”馮舒志半耷拉着眼皮子說道。
小野子便立即低聲跟上一句:“多謝馮小姐不計前嫌,肯給我這個機會。”
馮霁雯看了二人一眼,問道:“你們倆,會堆雪人兒嗎?”
什麽?
小野子一下子懵了,馮舒志也擡起頭來不解地看着她。
“有沒有堆過雪人兒?”馮霁雯重複問道。
“堆、堆過的。”小野子有些發愣地點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問這個,但張口便是這個問題,想必是同他留在馮府有着直接幹連吧?
“那你們給我堆一個出來。”
小野子“啊”了一聲,繼而忙不疊點頭稱好。
“為什麽要讓我們堆雪人?”馮舒志滿臉嚴肅地提出了質疑。
“因為我不會啊。”馮霁雯答的一臉理所當然。
這就是她方才一籌莫展的原因所在。
她不會,丫鬟們也不會,秦嫫作為府中的元老級人物。竟然也不擅長,令人失望。
馮舒志:“……”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們過來是道謝來了,可不是給她堆什麽雪人兒來了……
欸,他的手中怎麽多了一把鏟子?
兩個男孩子合力之下,緊挨着馮霁雯卧房窗前位置的空地上,很快就多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雪人。
“跟你差不多高矮。”馮霁雯揉了揉馮舒志腦袋上的瓜皮小帽。
馮舒志撇了撇嘴,見她又伸手過來,忙就下意識地将頭別到一側。
下一刻卻察覺到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處,輕輕拂了幾下。
他扭過頭去,正見馮霁雯笑着說道:“全是雪。別等化了濕了衣裳——”
馮舒志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眼中有些不自在。
“快進屋兒吃杯熱茶暖一暖手。”她走在了前頭徑直說道。
馮舒志和嘿嘿笑着的小野子回了正堂,小醒一人塞了一杯熱茶過去,小野子很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來。悄悄看向馮舒志,得了他肯定的眼神之後,才敢小心地喝了,卻一絲響動也不敢發出。
同往前的模樣可謂是判若兩人。
他很珍惜這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看似心思全在堆雪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的馮霁雯,實則一直不着痕跡地觀察着他的舉動。
得見此狀,不由輕輕彎了彎嘴角。
有些小細節。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一個真正願意改好的孩子,還是很值得得到寬容的。
“姑娘,少爺。”
阿團被守在外面的小茶帶了進來,行罷了禮便向馮舒志說道:“姨娘說想見一見小野子,教一教他規矩。”
到底是自個兒的兒子,蕪姨娘縱是再小白花,卻還是會關心兒子身邊多了個什麽樣的小厮的。
貼身小厮不比尋常下人,很容易影響到主子。
小野子眼中閃過一抹不安。
“姨娘不會如何為難你的,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便是了。”馮舒志寬慰道。
他這位親生母親的性格不能再軟糯了,頂多是交待小野子一些他的生活習慣和平日裏需要多加注意的地方。
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反正是全天下最好糊弄的人就是了。
小野子心領神會,安心地随阿團去了。
馮霁雯:“……”
真是個了解母親的好兒子啊。
“我前幾日聽祖父說你****練字,練的是誰的字?”小野子走後,馮舒志開口向馮霁雯問道,竟像是主動搭話兒一樣。
馮霁雯随口道:“鮮于樞的。”
馮舒志皺了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怎麽了?”馮霁雯轉頭看向他。
馮舒志頓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道:“沒聽過……”
馮霁雯也不笑話他。只問道:“那你學的是誰的?”
“王羲之的正楷。”
他對書法的認知範圍,尚且只局限于入門階段。
在學的也不過是最基本的楷書。
“王羲之啊。”馮霁雯點點頭,又問道:“學的怎麽樣了?”
她的口氣很随意,馮舒志不自覺地便如實說道:“筆法尚可。可丁先生總說我筆意不足。”
“你這個年紀談筆意還早了些,且安心将筆法練好便是了。”
馮舒志抽了抽嘴角。
說的她好像很懂似得。
“你懂筆意是什麽嗎?”
馮霁雯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同我說一說,筆意是什麽?”
“當然是筆下的意境了。”馮舒志一副‘你果然不懂’的不屑表情。
真是奇怪,今日一早上課的時候。丁先生竟然跟他說,她的草書寫的極流暢,讓他自愧不如,還說十分敬佩她一個弱女子竟能駕馭得了如此磅礴大氣的筆意。
丁先生什麽時候也變得喜歡奉承人了?
一點實際依據也沒有。
“我送你一樣東西。”馮霁雯起了身,扯起他一只胳膊來。
馮舒志本想掙紮,但鬼使神差地沒有掙紮,任由她扯着自己來到了一側的書房中。
她自書架之上取了一本裝訂一新的書帖。
正是王羲之的《黃庭經》。
“你初學書法,首要的便是字形與結構,除了臨摹之外沒有更好的捷徑了,你****照着這書帖練上半個時辰。一月之後,必然大有長步。”她遞到馮舒志面前來。
馮舒志随手接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馮霁雯還要再說什麽,卻忽然見他擡起了頭來,見丫鬟們沒有跟進來,便皺着眉頭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當真要嫁給韶九表哥嗎?”
欸?
馮霁雯滿臉驚惑之色。
“舒志……你瘋了嗎?”
怎麽突然問這種不着邊際的問題?
“你難道還不知道?”馮舒志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今日章佳大伯父過來,不就是同祖父商議此事來了嗎。”
“你沒發燒吧?”馮霁雯一臉怪異地看着他。
韶九有親事在身,怎麽會忽然同她議親呢?
這完全不合邏輯啊。
“我親耳聽到的,絕不會錯。章佳伯父還說。韶九表哥同袁家小姐的親事,已經退掉了。”
“……”馮霁雯擰着眉頭:“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這孩子竟然還學會撒謊騙人了?
倘若事情是真的,怎麽可能會當着他一個屁大點兒孩子的面兒說出來?
“我偷聽到的。”馮舒志依舊滿臉嚴肅,口氣中一絲心虛也無。
馮霁雯呆若木雞地看着他。
從親耳聽到換成偷聽到。雖然只是幾個字的區分,但可信度卻一瞬間得到了質的提升。
該不會是真的吧?
馮霁雯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崩塌了。
“你願意嫁給韶九表哥嗎?”馮舒志再次問道。
馮霁雯啼笑皆非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拿他當作弟弟來看待的,如何能嫁給他?”
這種感覺真是太令人窒息了。
馮舒志嘴角一抽。
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拿韶九表哥當作弟弟來看待?她以為自己很懂事嗎。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他就近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做出一副要與馮霁雯長談的架勢來。
馮霁雯正被這突如其來的亂點鴛鴦譜給驚的三觀盡毀,乍然瞧見他這幅神情。不由越發覺得哭笑不得。
這孩子今日是抽了什麽風?
竟然這麽關心起她的事情來了。
“依照你的性格,若是嫁去了阿桂府,日子定會過的很艱難。”馮舒志一本正經地道:“韶九表哥雖然人品周正,但他心智尚未開化,這一點從他為你同福康安動手打架一事上便能看得出來——倘若日後你們真成了親,他縱有心護着你,也只會因為不得其法而亂上加亂。這樣的人,與你根本不合适。”
馮霁雯一臉複雜地看着他。
“這些話你都是打哪兒聽來的?”
這像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馮舒志滿眼嫌棄地說道:“你當我同你一樣做事說話不過腦子的嗎?”
他無意間聽到了阿迪斯和英廉的談話之後,想了許多,後又猶豫了許久,才決定要來跟她說這番話。
畢竟她沒什麽腦子,他怕她會因一時沖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嫁人于女子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沖動慣了,必須有個人提醒一二才可以。
很顯然,他就是這個有必要來提醒她的人。
馮霁雯呆呆地看了他片刻,忍不住試探地問道:“那依你看,我适宜嫁給什麽樣的人?”
“這個我暫時沒有想到。”馮舒志的口氣依然十分正經。
沒想到?
馮霁雯卻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笑什麽?”馮舒志皺眉。
這可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舒志啊……你該不會是姐控吧?”馮霁雯滿眼懷疑地看着他。
這小家夥的反應,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姐控?”馮舒志眉頭皺的更深了些,不解地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沒聽過。
“就是不舍得讓我嫁給別人,覺得所有的人都配不上我,對你未來的姐夫很排斥的那一種心态。你有嗎?”
馮舒志瞪大了眼睛:“……”
什麽東西!
不舍得她嫁給別人?
小家夥整張臉都紅透了。
“我可沒有!”他瞪大了眼睛辯解道:“……我只是認為依照你的性子,很難找到合适的婆家而已!”
這怎麽就成了所有的人都配不上她了?
天哪,她未免也太自大了!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孩子!
她為什麽還要拿那種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真的不是那種叫什麽姐控的人好嗎?
小家夥羞恥的簡直要哭了……
一定是他提醒的方式不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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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絕對權勢
馮舒志到底還是個孩子,出于對長姐的關心,所想到的問題只是她與那彥成本身的性格合适與否。
而馮英廉作為長輩,所考慮到的問題則更為全面一些。
但他還是旁敲側擊地先行過問了一番馮霁雯的意見。
此事與前面的議親不同,不可過于直接,馮英廉原本打算先将那彥成退親的消息告知馮霁雯,試探一下孫女的态度如何。
可不料馮霁雯早已得知了此事。
她認為此事根本沒什麽值得讨論的,甚至這整件事情于她而言就是一個大寫加粗的尴尬。
于是一點兒也不打算跟自家祖父繞彎子,浪費時間。
“祖父,我與韶九之間不過是姐……兄妹之情,不管他是否退親,都是如此。”她直白講道:“之前是這樣,日後也不會改變。”
嫁人這種事情,怎麽說呢。
她雖然沒有什麽經驗,但是相比于嫁給陌生人,她還是覺得嫁給熟悉且沒有男女之情的朋友要來的更讓人難以接受——這種感覺好比就是……亂/倫一般。
這個想法讓馮霁雯自己都為之一陣戰栗惡寒。
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她很清楚自己對身邊之人的感情向來是不可混淆的。
朋友就是朋友,怎麽能夠談婚論嫁呢?
亂來也要有個尺度啊。
馮英廉笑着嘆了一口氣。
能說出這句話來,看來孩子是知道了。
“如此也好。”他語氣複雜地講道:“你章佳伯父為人忠耿,素來是拿你當作半個親閨女來看待的,但在大戶人家,做閨女和做兒媳婦,卻是截然不一樣的。”
旁的不說,單說韶九那孩子才剛剛退了親……
若當真結下兩家之好,只怕往前兩個孩子之間清清白白的來往,在旁人眼中,也會變得沒有那麽清白了。
沒準兒就連袁家的主動退親的真正原因。都會被人蒙上不一樣的色彩。
他想讓孫女兒好好地嫁出去。
那些難聽的話,他一句也不想讓孩子去承受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不是祖父私心拿韶九這孩子和致齋做比較,而是若論脾性與時機的話。致齋确實更适合一些。”老爺子苦口婆心地道。
又來了。
一天到晚不忘挂在嘴邊時刻安利。
這下甚至不喊姓名,幹脆以字相稱了。
八字還沒一撇,這麽親近真的好嗎?
馮霁雯忍不住想要扶額。
馮英廉悄悄瞥了一眼孫女的表情,抱着趁熱打鐵的心思,佯裝費神地嘆了一口氣。感慨道:“議親這種事,能成親家固然是皆大歡喜,可若成不了,兩家之間的感情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影響,嚴重了只怕更會生下隔閡……今日是你章佳伯父,後日且還不知是誰,長此以往,也頗為一件令人頭疼之事。”
馮霁雯複雜地看着他。
祖父啊,您想的真的太多了吧?
就您孫女兒這種名聲,當真以為人人都如章佳伯父這般膽略不凡。有勇氣登門議親嗎?
“所以還是趁早定下來為好。”老爺子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說了半天,這才是重點。
見他還欲再言,馮霁雯借口今日有些疲乏,想要早一點歇息。
今日韶九之事已讓她足夠淩亂了,她需要點時間來捋一捋思緒。
老爺子倒是也沒有要‘胡攪蠻纏’的意思,颔首道:“早一點歇息也好,明日咱們還要去一趟香山別苑。”
“去香山別苑作何?”馮霁雯訝然問道。
祖父同袁先生交好,有事兒沒事兒總會往香山別苑跑上一趟,吃酒談詩,可怎麽明日她也要去嗎?
“明日是袁夫人的生辰。子才借此擺了幾張席面,想要好好熱鬧熱鬧。”
如今的袁夫人雖是續弦,但與袁枚琴瑟和鳴,夫妻感情極為融洽。可謂京中夫婦楷模。
若不然,袁枚也沒可能會為了其生辰而大宴好友了。
“雖是子才設下的宴,可到底是袁夫人的生辰,少不得女眷作陪,故而京中不少夫人小姐,明日都會前去。”馮英廉笑道:“子才讓人送來的請柬裏。可是跟我特意提起了你的——”
特意提起了她?
這話馮霁雯自然不信。
她這文不成武不就的普通小姑娘,連袁先生的面兒都不曾見過,怎會得了他的注意?
“到底閑着也是閑着,全當是出去散散心了。”馮英廉又道。
馮霁雯便未有再行推辭。
左右就是出一趟門兒。
只是她此時卻是萬萬不曾想到,這一趟心散的,竟是能把自個兒的下半輩子都給散出去了……
……
翌日,雪後初霁。
今日一早,鹹安宮官學中便按時放出了年底文考考核的榜單來。
第三考場的頭名是海蘭察家的兒子安祿——海蘭察雖是個性格暴躁的粗人,但這唯一的兒子卻是個文绉绉的書簍子,做的一手好文章。
第二考場的頭名則是那彥成。
最為受人矚目的成績榜自然還是第一考場肄業考——
短短兩日間,肄業考上那樁惹得大學士王傑當場跟于敏中家的公子于齊賢紅了臉的意外事端,幾乎已在四下傳開了來。
不少人都在議論那個當場将策論背出,得了王傑極力誇贊,名叫和珅的正紅旗子弟。
肄業文考的成績很快被揭曉出來。
第三名是金簡家的二公子金亦禹。
第二名是劉統勳家的孫子劉鐶之。
由鹹安宮漢總裁李形蘊親口宣布的頭名卻仍是年年第一的和珅——
衆學子們頓時躁動起來。
“憑什麽!”
“公正何在?他連考卷都沒交,竟也能評得第一?”
“這簡直是天大笑話。”
以于齊賢馬首是瞻的一群八旗子弟們視規矩為無物,你一句我一句的嚷嚷起來。
“我等不服!”
于齊賢冷眼望着坐在那裏神色平靜的和珅,諷刺道:“有人抱上了王大人的腿,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在這官學中,竟也能堂而皇之地走起後門兒來了!鹹安宮官學建學數十年,卻還未聽說過如此奇事,所謂規矩,原來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一想到考核當日自己反被和珅利用之事,他便氣的牙根兒發癢。如今又眼見他要摘得第一,哪裏能忍?
讓和珅借機在官貴中露了臉已是令他悔恨的捶胸頓足了,眼下無論如何也決不能再讓他如願拿得頭名!
縱然是李形蘊在,他也絕不買賬。
到底他是占着理兒的。死咬着和珅沒有遞交考卷便夠了,總而言之勢必要一鬧到底,決不能再便宜了他!
他開口這樣一陣冷嘲熱諷,更讓底下的一幹學子們紛紛出聲附和。
和珅猶如不曾耳聞一般,置身事外。
第一不第一。于他而言已沒有太多意義。
而這些長不大的孩子們,卻總愛将精力耗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這一點,他這些年來早已習慣的不會去在意了。
“啪!”
戒尺抽打在黃梨木講桌上的聲音響起,四下有着短暫的安靜。
“休得喧鬧!”李形蘊厲聲制止道。
“此舉不公!”有人高聲喊道,仗着有于齊賢撐腰。
“住口!”李形蘊臉色愈沉,将手中戒尺放下,忽然拱手往右上方一揖,面容一派肅然說道:“文考當日之事,已由王大人上禀天聽,乃是皇上體恤賢能。不以所謂規矩束人,親自示下了可按實情酌情變通的口谕!”
原本又有要重新躁動起來的跡象的四下,頓時不能再靜。
衆學子們震驚不已。
于齊賢亦是怔住,臉色一時變幻個不停。
誰能想到王傑竟然将此事捅到萬歲爺跟前去了!
和珅亦感到意外。
他的目的在考核當日已然達到,如今這形勢不外乎等同是意外之喜,錦上添花。
他眼中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一側的劉鐶之極快地皺了一下眉頭,單手撐着腦袋不知是在琢磨什麽的金亦禹卻面含微笑,左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書桌上輕輕叩動着。
“誰若再有異議,大可随後與我詳談——”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