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湘盈殿。

娴妃觀賞着半件破爛的湖藍舊衣,舊衣上吊着幾顆陳舊肮髒的珍珠。

“仇凜英放火燒寝殿,瘋了?”娴妃将舊衣翻了個面,“蘿衣呢,是死是活?”

綠枝關門閉窗,低聲說:“那夜裴凝莺侍寝,結果萬歲爺剛踏進殿,火就燃起來了,蘿衣被仇凜英押進宮獄了,不過他們現在都去普禪聖寺了,估計無人把守!”

“哦?裴凝莺麽……”娴妃忖度着,把舊衣遞給綠枝,“他竟這般狂妄,你去宮獄看看,若是能打點,便把蘿衣接回來,本宮要親自處罰下人,算得了什麽大事。”

綠枝笑着應是。

娴妃不确定蘿衣有沒有燒了那冊子,按理說文書閣都燒成那樣了,冊子是不可能還在的。

她都把冊子藏得那麽深了,仇凜英竟然還想翻案趙曲衣的事。

和他有關系嗎!自讨沒趣。

娴妃唉聲嘆氣,坐回榻上揉了揉額頭,忽然間,仿佛一道電流閃過,她好像想明白了。

綠枝出來時看見一堆人收東西的收東西,個個垂頭喪氣,便大喊:“一個個的挂着掃興臉做什麽?”

衆人們互觑幾眼,有膽大的站出來說:“綠枝姑姑,我們要走了。”

綠枝叉腰怒道:“走?你們去哪兒!?”

又有人說了:“去哪兒都比在這兒好!”

綠枝憤憤走過去,扯過她的衣領:“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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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遠處一個小宮女砸了布裹,“娴妃娘娘手上沾着人血,指不定哪天夜裏就要把我們也捂進爛草席裏卷起來抛進後山!”

綠枝剎地一驚,驚恐爬上面龐,“說什麽胡話,你這賤蹄子!”

“趕緊滾,要滾的都滾!”綠枝強壓着心,拂袖外出。

綠枝這一路出來,聽到不少人站在旁邊捂着嘴議論,眼神時不時就往她身上瞟。

綠枝左右轉了轉眼珠,挨個挨個瞪回去,加緊步伐往宮獄去。

宮獄修在皇宮深處,地面上有矮矮一層,其餘部分是入地式建築。

綠枝站在門口,同看守的太監講了半天,他絲毫不理會,偶爾嫌惡地斜眼瞥她一眼。

她掏出一袋銀子,“公公,您寬容寬容。”

看守太監奸笑一聲,看向錢袋,“姑姑,錢是自願送給咱家的?”

綠枝點頭哈笑:“自然,自然。”

太監撚指取過錢袋,“那咱家恭敬不如從命了。”

綠枝欣喜,正往裏走,被他攔下,綠枝納悶:“這是?”

“綠枝姑姑,咱家可沒說拿錢辦事,您也說了,這錢是自願給的。”太監的眼睛笑成細彎,他看向前方,收去笑容,咂了咂嘴,“來人吶,将姑姑請走,莫要讓宮獄的下賤味髒了姑姑的衣裳。”

幾個人拖着綠枝,将她粗魯丢遠。

.

仇凜英沒興趣聽早課,什麽寡欲什麽慈悲為懷,明懷衆生,與他何幹。

方揚呈來一張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今年殿試考生,大多不是京城本地人,仇凜英特地多看了一眼裴縱。

成績倒是不錯。

仇凜英接過名單,“只這些人借住于此?”

“标紅的是借住的,剩下的住在其他地方,”方揚說道。

名單之上,大半都是紅的。

仇凜英指尖輕叩在腿上,思索一陣,道:“這幾個月,出入寺廟的所有家中有官的人全部調出來,記成名冊。”

方揚一笑,“老祖宗,這可是大活。”

仇凜英無語看他,“加俸祿。”

方揚沒走多久,門被敲響了。

仇凜英并未擡頭,觀着名單,他不鹹不淡開口:“進。”

裴縱向他做了一禮,并未起身。

他發現仇凜英正在看殿試名單,猜他也在調查此事,便大膽說:“老祖宗,草民在廟中發現一些異常,得知你們也在此,便想着過來親口告訴您。”

仇凜英不緊不慢地叩着手指,半晌,他緩緩掀起眼皮,“莽夫。不怕我是一夥的,現在就抹了你脖子?”

裴縱笑着搖頭,“老祖宗做事雷厲風行,可萬萬不會是無故奪人性命的人。”

啧啧。

一張嘴,和他妹妹如出一轍。

“說罷,”仇凜英擡手,叫他起來。

裴縱大致講述一番,同告訴裴凝莺的相差無幾,只不過省略柳家那一部分,裴縱是不能提柳家的,柳竹洸與他的不對付,仇凜英定然知道。

而仇凜英又與娴妃不對付,此刻若開了口提了柳家,難免讓人誤會他是想借仇凜英報複柳家。

仇凜英聽完,依舊沒什麽起伏,“你說的,我都知道,還有旁的?”

裴縱搖頭。

“行了,你且退下去罷,想要什麽報酬提便是了,”仇凜英收起名單,随手遞予身旁候着的許肆。

“不,草民無需報酬。”

仇凜英意外地挑起眉梢,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她哥哥竟然不是和她一樣的人。

真是怪了,那她這性子随的誰?

裴縱不動聲色地觀察仇凜英,心裏還在想裴凝莺那句話什麽意思。

可就在轉瞬而逝的眼神中,他發現仇凜英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心虛低頭,後退。

剛走出門,與迎面飛來的小柳莺撞了個面對面。

“小瘦!小瘦叼了蜣螂!”

裴凝莺噠噠跑進來,踩到門檻搖搖晃晃地動了兩下,讓仇凜英一把拉了過去。

小瘦東竄西竄,硬要往裴凝莺身上撲,它把蜣螂當成好東西,要送給裴凝莺。

裴凝莺躲到仇凜英背後去,指了指小柳莺,“它要把蜣螂給我!好髒。”

小瘦撲騰着小翅膀,小鳥頭扭了扭,很有靈性地發現仇凜英不是個什麽好欺負的人,轉頭把蜣螂丢給了裴縱。

裴縱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家妹妹頗為熟稔地站在仇凜英身後,再次想起她所說的,他做飯好吃。

裴縱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捉住小瘦往外走。

許肆很識趣地退出關門。

許肆……

裴凝莺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她記起了被騙的日子,真是把她當傻子來騙了!

裴凝莺惱了,什麽也不說,徑直摔門而去。

仇凜英:“……?”

.

仇凜英忙着看萬歲爺,生怕他在寺廟裏幹出什麽驚天大事。

好在萬歲爺自己也知道收一收鋒芒,就坐在殿廟裏,偶爾出來散散步,日子悠哉得很,時不時提兩嘴旁的。

仇凜英陪萬歲爺在山澗道上閑走,倒是難得的寧靜。

鳥雀呼晴,春光無限,泥土裏萌發新的嫩草,走着的同時還能聞到空氣裏清新的鮮草嫩葉味。

萬歲爺看着枝頭雀躍的鳥兒,說:“我覺得該給凝莺升一升位分,畢竟上次她也受委屈了。”

上次?

那不是你不管她麽。

仇凜英很想說這句話,不過沒有,開口時仍舊淡淡的:“您認為适宜,那便适宜。”

萬歲爺樂呵笑兩聲,“她倒是性子好,不像柳氏那般趨利,也不像獲骊那般蠻橫,何況,她還有個哥哥,聽說也是一表人才。”

仇凜英體會到其中不同的意思,萬歲爺這是想提拔裴凝莺。

他想提拔,仇凜英自然沒有旁的話要說,只道:“陛下聖明。”

說着說着,萬歲爺咳嗽起來,仇凜英替他拍背順氣。

有那麽一刻,萬歲爺覺得眼前恍然,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但他不糾結于身子狀況,只想讓仇凜英陪同,去山下找大師,一心辟邪尋法。

“陛下,陛下!裴美人她掉進後山裏的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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