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Scene.07
Scene.07
沉浸在發呆中的思緒拉回現實之時,越前收回了望向窗外夜色的視線,他感到喉嚨裏有些渴,便下床走出了房間。整座房子靜悄悄的,越前輕聲走下樓梯,到廚房的冰箱裏拿出一瓶水,灌了幾口,頓時才感覺身體中的燥熱安息了幾分。
回到房間,電子鬧鐘顯示着22:30,明天還要上學……自從卡魯賓不在身邊,不管他多早睡,第二天依然會賴床遲到。越前坐在床邊,呆呆看着腳下的地毯。
那個可愛的小家夥,最喜歡蜷縮成一團窩在他的床邊。有時候也會跑上床,躲到他的懷抱裏。等清晨的光喚醒它之時,它便會用柔軟的肉球踩在他的臉上,叫他起床……
越前回憶着和愛寵的日常,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溫柔的微笑。那樣淡淡的笑容,卻帶着一絲心酸——
卡魯賓因為生病,已經被表姐菜菜子帶走半年了。
越前升上高中,學業繁忙,所以沒辦法很好地照顧卡魯賓。于是,正好就讀寵物醫學專業的表姐便把卡魯賓帶去了她所讀的大學,進行更為專業的照看。周末的時候越前會去表姐的學校看看卡魯賓,依戀主人的貓兒總是會在他懷裏不肯離開,而他也只在擁着那柔軟的、小小的軀體入懷時,才能感覺到溫暖和安心……
一邊想着愛寵的模樣,一邊重新躺在床上準備入睡的越前,剛閉上眼睛——
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忽然,響起了鈴聲。
越前連忙打開手機,看到屏幕上面的來電顯示……竟是表姐菜菜子,越前的心髒猛地一跳,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龍馬嗎?我是菜菜子……」說話一向溫柔治愈的表姐,此刻的聲音卻格外低沉,而且還帶着一絲急促,「你現在方便來我學校一趟嗎?卡魯賓它……它可能想見你……」
像是感知到了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越前一瞬間挂了電話,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在手機上叫了出租車,再把手機、錢包和鑰匙等物品扔進背包裏,越前背起包就跑出了房間。
因為動作太過焦急,越前還把房間內不少東西都碰倒在了地板上,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而這些聲響也吵醒了睡在客房的凱賓,金發少年不爽地睜開眼,但一想到越前平時還算不錯的體貼,又強自按下了被吵醒的起床氣,他從床上躍起,幾步跨作一步地跑到門邊打開門抱怨道:「越前龍馬,你做什——」
話還沒說完,凱賓就只看到眼前一陣風略過,越前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
「喂——!越前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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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感受到了那份焦急,凱賓也顧不得身上還穿着睡衣,直接追了出去。
這個時間點,末班電車都還沒結束,但越前已經等不及跑到車站,他邊跑邊接到出租車司機的電話,跑到了上車地點。就在他坐上車內的座位,司機問他要去哪裏時,越前發現自己胸腔內瘋狂跳動的心髒如同被冰封般冷了下來。
因為過于焦急,他甚至忘了——自己因為幼時受傷導致的言語障礙,目前還未恢複,是說不出話的。
司機耐心地問了第二遍,越前冰封的心髒才重新開始跳動,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寫出了要去的地點,然後拿給司機看。瞄了一眼沒有說話的少年,司機仿佛明白了什麽,沒有再多問,剛準備啓動車子,忽然車門又被打開了——
「越前龍馬!別想丢下我啊!」
伴随着少年氣喘籲籲的聲音,還有天邊忽地閃過的一聲悶雷。
……
夏夜的雷雨總是來得那樣突然,凱賓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更別說他出門除了自己這個人,其他什麽也沒帶,而且穿的還是睡衣,睡衣口袋裏自然是空空如也。幸好晚飯吃得還算飽,不用擔心餓着肚子。只是天空猛然降下傾盆大雨,把他的睡衣淋濕了大半。
跟着出租車來到東京另一個區,看着那從不言語的少年付了日本高昂的出租車費用,又追着少年到了某大學附近全是租客的單身公寓樓,最後當這少年到達目的地時——
凱賓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臉上,可以露出那種能把痛苦隐忍到極致的表情。
明明與他是同齡人,少年情緒的收放,卻那樣節制。
凱賓不是很理解,在美國長大的自己,有着對自己極為溺愛的父母,即使如此,自己也并沒有長成過于嚣張任性的不良少年,只是沉迷打網球,在這個領域有一點點嚣張和任性而已。凱賓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沒有人能讓他忌憚,咳咳……除了前段時間才遇到的那個越前南次郎,在網球上将他完全擊敗的男人。
因為這個男人,凱賓才來到日本,來找男人嘴裏所說的「我兒子」,于是他與少年——這個名為越前龍馬的悶葫蘆少年,相遇了。初次相遇,他們甚至就開始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凱賓在美國所讀的學校很自由,再說他本就任性,請假都是家常便飯,住在日本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段短暫的旅程而已……
前提是,他能像越前南次郎說的一樣,打敗越前龍馬。
不過,在正式向越前龍馬提出比一場的邀約之前,凱賓還準備觀察一段時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越觀察,他似乎又越迷戀和這個不愛說話的悶葫蘆一起生活的感覺。總是看向他的少年的眼光裏,平時幾乎沒什麽情緒波動,偶爾對他的一些任性小習慣會有不滿、瞪着他的時候,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貓咪的大眼睛一樣,沒什麽威懾力,反而讓人覺得可愛。
凱賓不得不承認,目前短時間的相處,讓他的內心實實在在地産生了好感。
因此,在看到少年全身散發的那過于內斂的悲傷與痛苦時,凱賓的心髒仿佛一瞬間被注射了什麽東西,細細的疼痛摻雜着難以言明的情感——不可說,不能說。
『表姐,我想帶卡魯賓回家,它太久沒回家了。』
菜菜子收到越前的信息時,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已經不會再醒來的貓兒好像從未離去,安靜地沉眠于越前的懷裏。明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希望這一天來得越晚越好,就像內心那虛妄的期盼,想着自己也會在某一天,突然就能開口說話,如同多年前的那些美麗日常,溫暖人心。越前并沒有看凱賓一眼,而是默默地轉身,離開了菜菜子的房間。
看到窗外的大雨,菜菜子連忙拿出雨傘,遞給了凱賓。這個金發少年,是她看着他追在自家弟弟身後的,那關心的神色從未掩飾,她不知道凱賓是誰,但她知道,幸好這個時候——
在越前父母都不在、無人可以陪伴他的時候,還有這個金發少年可以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