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Scene.08
Scene.08
卡魯賓被埋在了那個土質球場旁邊的某棵大樹下面。
凱賓沒有換衣服，濕着一身，舉傘靜靜地站在越前身旁。而越前全身上下都被雨澆透，墨綠色的短發緊貼着他蒼白的臉頰，雨滴如同淚水，從他臉上不斷滑落。他的手裏還拿着挖土的鏟子，此刻都被雨水洗刷幹淨，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夜色被雨浸潤得更深更沉，炎熱的夏夜，大雨并不會讓人覺得寒冷，只有心頭混亂的思緒讓人覺得粘稠不适。不知道過了多久，越前終于松開手，任由鏟子從手裏滑落，而他的身子如同失去所有力氣般，慢慢地躺倒在地。
「喂！」
以為越前怎麽了的凱賓丢下傘，連忙去扶少年的身體。而在球場昏暗的燈光下，凱賓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隐含着不舍、悲哀、思念的眼眸——像一片真正的琥珀石，猛然嵌入了他的心裏。
越前似乎也很感謝凱賓的陪伴，他閉上眼睛微微地勾了一下嘴角，随即搖了搖頭，示意凱賓不要再管自己。可凱賓再怎麽遲鈍，那一瞬間他也仿佛情窦初開的愚者一般，閱讀能力直線上升。
他讀出了越前心底深處的無力，那一絲微笑，是少年對自身無能的嘲笑。
他還讀出了越前想要結束一切的痛苦，那閉上之後還在顫抖的眼睑、以及緊抿的唇線，他甚至都知道越前是如何緊咬牙關，不讓自己洩露出脆弱的情緒。
剎那間，凱賓感覺自己該說些什麽——
「越前龍馬，你想哭，就哭出來。」
「我絕不會為此而看不起你，你要是哭出來，我還會高看你一眼。」
「你也可以大聲叫出來，沒什麽丢臉的，我完全敗在你老爸手下時，也很不甘心地朝他大吼大叫了。」
耳邊響着金發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越前那一刻也不知自己心裏什麽滋味，冰涼的雨打在臉上，如有千斤重，他只好擡起手，抹了一把臉。随後，越前猛地坐起，默默地朝家裏面走去。
看着越前完全沒良心地不管自己走掉了，凱賓一時愣住，随即氣急，卻也不忘菜菜子好心遞給自己的雨傘，連忙收起傘跟随着越前往家裏走去。
兩人都是一身泥水，自然是弄得家裏髒兮兮的，越前沉默着洗完澡，等凱賓洗完，又默默打掃屋子，收拾好一切。凱賓恢複少年心性，不理越前，一副貴客模樣，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越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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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越前把家裏所有的寵物用品清理出來，放在了一個紙箱裏封存好。
他看着越前呆坐在地板上，望着那紙箱靜默不語，忽然那墨綠色的發絲靈動地飄起，原來是少年站起身奔向靠在牆邊的網球包，從包裏拿出了最後一個貓咪玩具。
越前看着手裏的貓咪玩具，忽地又想起了不二。
想起不二對他的關注與表白，想起不二對他有着探究的視線與話語，想起了很多很多……有關的，無關的，在越前腦子裏一一閃過。
最終，畫面還是定格在愛寵與玩具嬉戲時的模樣。而那本以為絕不會流下來的淚水，就此安靜地滑落。
幹淨的地板上落下滴滴水漬，凱賓特意沒有去看越前的臉，以免越前對自己的視線感到不适。看着木地板上那清晰的水漬印跡，凱賓心想，這小子……長得還不錯，只可惜是個悶葫蘆，不說話，好像還沒聽過他的聲音，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聲音，應該不會輸給他的長相吧。
凱賓滿腦子胡思亂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越前倒了下去。
非常清楚的「咚」地一下，腦袋與地板相撞的聲音，把凱賓吓了一跳。看到越前毫無預兆地倒下，凱賓慌亂中沖過去查看越前的情況。
——呼吸平穩，但體溫似乎有上升的趨勢。
估計是因為情緒沖擊加上淋雨，沖破了身體的防禦機制，病來如山倒。看着越前開始泛紅的臉頰與略微急促的呼吸，凱賓無語望天。他長這麽大，還沒照顧過生病的人……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凱賓嘗試着抱起越前。
柔軟的墨綠發絲如同貓兒尾巴的逗弄一般輕輕拂過凱賓的下巴，越前的體重比他想象的輕，而自己的力氣又挺大的，抱起跟自己身高相比矮了10cm的越前，真的是十分輕松。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緊閉，凱賓低頭看了一會兒，撇去了多餘的思緒，他把越前抱回了卧室。
此時已經是淩晨3點，越前宅內還亮着一盞夜燈。凱賓好人做到底，睡在越前的床邊。而越前似乎陷入了夢境，他把凱賓當成了卡魯賓，十分不舍地抱入了自己懷裏。
睡到半夢半醒的凱賓感受到一股熱源緊貼着自己，因為越前發燒而不敢開空調的凱賓只在床邊放了一個電風扇吹着風，此刻凱賓被弄得燥熱不已，卻又甩不開這股熱源。于是乎，就這樣兩個少年緊貼着，一直睡到了天亮。
……
「今天越前沒來學校？」
「是的，不二前輩，我們到現在也都沒看到越前。」
「好的，謝謝你。」
向越前這個後輩坦白了自己性向的不二，回去竟也滿腦子都是那墨綠的發、琥珀的眼，午間休息時鬼使神差地忍不住來找人了。可惜，他沒能見到這個總是對他沉默不言的後輩，只得到後輩同班同學這樣的回複。
之後不二便去詢問了老師，從老師那兒倒是順便問到了不少信息——
原來越前龍馬的父母并不在日本，這孩子一個人在這邊讀書，只有一個表姐可以聯系得上。但因為越前是個除了沉迷網球沒有其他任何不良嗜好的好學生，學校也沒什麽特別的事需要聯系其父母，倒也不在意這個。
只是作為老師，了解學生的基本家庭情況是肯定的，所以老師知道越前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沒有朋友，同為網球部的學生也跟越前不是很熟。
倒不是大家故意不跟越前親近，畢竟越前長相容貌确實很好，沒人不喜歡和漂亮的人來往吧——可問題是，越前就是不愛跟人說話。這樣就會讓人覺得越前是不是故作高傲，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習慣了與越前疏遠。
聽着老師的敘說，加上以前自己聽過的關于「越前龍馬」的傳言，不二沉默着。
——他好像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傷害了這位學弟。
當不二明白這一點時，心情像一瓶傾倒的墨水，名為悔意的墨汁，肆無忌憚地浸染了心底的白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