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醉花陰
醉花陰
白敏荷心裏很是驚疑,她想着一個妓.女有着這樣的本事,能光靠一曲把自己彈哭,她有一種慚愧,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小瞧對方。這時就忽然有一個問題冒出來,問道:“你是藝.妓嗎?”
小蓮花只是微笑着面對她。
白敏荷抓着劍柄,琢磨着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也別覺得我這樣問太冒犯!”
小蓮花只是笑道:“沒有呀,就是沒有人這麽問過我,因為這裏不常來女人,就算來了,也就做成姐妹了。”
白敏荷道:“小蓮花,你今年多少歲?”
小蓮花道:“十七,還是十八呢?我不記得了。”
白敏荷道:“我十七,和你一樣的年紀。”
小蓮花笑道:“那很好呀。”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了茶水過來,跪在她前面給她擺好了,白敏荷道:“我們正常說話就行了,你這些假模假樣的我看不慣。”
小蓮花動作停了一秒,又給她沏茶,邊沏邊笑道:“小姐性格是真豪爽。”她沏完茶就面對面和她坐着,把茶杯推給她,道:“這是今天到的新貨,我就泡上了,正愁沒有人品鑒呢。您來了,是我天大的福氣。”
白敏荷端茶道:“多謝你了。”便一飲而盡,随後又問她道:“你彈琴彈這麽好,也不愁說賺不到錢,為甚麽待在這裏?”
小蓮花哼哼地笑起來,道:“我從小就在這裏啦。原先是我婆婆帶的,我是她跟人手底下買回來的小姑娘,和我同時期的還有兩個姑娘,等我們長大一點,就被賣到這來了,本來是簽了三年的合同,但是婆婆在兩年前冬天病死了,所以我也就一直待在這了。”
白敏荷道:“你那兩個姐妹呢?”
小蓮花道:“跟我賣到這來的只有一個,還有一個我現在不知道她在哪裏,只是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妹妹現在給縣令做小妾去了,現在在山西。”
白敏荷道:“那你呢?”
小蓮花笑道:“不知道呀,等年歲再大一點,我在這也不好混,最後就是嫁一個有錢的沒甚麽怪癖的老爺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還指望多活幾年,享受幾年富貴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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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嫁”字,可真是觸碰到了白敏荷的逆鱗,她瞬間拍案而起,茶壺一晃一晃,“啪”一下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小蓮花也驚得站起來。白敏荷氣憤憤地道:“這也太……這也太……哈,為甚麽姑娘總要這麽下嫁呢?”
小蓮花一邊安撫着她的情緒,一邊笑着道:“白小姐,你心情一點也不好,我看出來了,我們去床上坐坐嗎?站在這你累不累?千萬別這麽想,別這麽想!”
小蓮花輕輕扯動白敏荷的袖子,後面就直接捏上她的手掌,拉着她到床邊,小蓮花柔柔地道:“白小姐,咱們做床上聊罷!你心裏有甚麽苦悶的事,告訴我不好嗎?別自己這麽憋着,你看你,你的臉都氣紅了。”
小蓮花半個身子已經要到床上,白敏荷忽然一拉她,于是對方也就站起來了。小蓮花道:“站着說嗎?這不……”
白敏荷道:“贖你的身要多少銀錢?”
小蓮花一怔,笑道:“這是幹甚麽呀?”
白敏荷道:“我說正經的,如果我要贖你須得多少錢?”
小蓮花就這麽咯咯笑了幾聲,輕輕掙脫了她的手,指尖在白敏荷胸前一點,輕盈地轉身去了。
白敏荷在她身後道:“小蓮花,我不是存心要拿你找樂子,我是真心問你的。”
小蓮花臉一側,嫣然一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是拿我說笑話,剛才你給媽媽那麽多票子我可記着呀,你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以後就少來這裏罷!”
白敏荷道:“那你是猜錯了,我并不是……”
她還沒說完,門忽然被敲響,侯媽媽就在外面喊道:“真對不住,對不住,白小姐,這有一些事情小蓮花得處理了!”
小蓮花叫道:“媽媽你進來罷,我和白小姐現在沒有事。”
侯媽媽推門進來,一眼先看見白敏荷沉沉地臉色,她瞥見對方拿的那把劍,心裏總是犯怵,所以對白敏荷很客氣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白小姐,小蓮花有一些事情,真等不及呢!”
她就把一張字條赍給小蓮花,對方看完臉色一下微妙了,只是一瞬間,小蓮花就笑着道:“白小姐,我真欠你一次。你看我把錢退你一半,還是你改日再來一次?”
白敏荷道:“怎麽?”
侯媽媽在旁白幫襯着小蓮花道:“哦呦!白小姐,您體諒體諒一下罷,我們席老爺今天點名要她來陪着,這真是對不住!我們真是沒辦法!”
白敏荷道:“你們席老爺誰啊?”侯媽媽剛要說話,忽然門外就有一聲:“小蓮花!”這聲音很蒼老着,又在抖,是個男聲。
侯媽媽和小蓮花的臉色登時一變,侯媽媽笑道:“老爺,老爺,您真別着急,小心身子呦!我給您開門來了!”
小蓮花也打理了一下衣裳,那表情很是緊張,白敏荷搶了侯媽媽一步,提前将門開開了,這門外站着兩個男人,一個花白的頭發,莫約五十多的年紀了,另一個看着年輕一些,不過也是三四十歲的。這兩人一對面白敏荷,即時受了一番驚吓。那年輕一些的男人一搖扇子,道:“這是怎麽……?”
侯媽媽趕緊沖上來,她也不敢現在跟白敏荷翻臉,就滿臉笑容地道:“哦呦,哦呦,大爺們來啦?來,來,快進來罷!”
她就暗暗使勁把白敏荷往旁白推,但是她的力氣何能抵得過白敏荷?白敏荷紋絲不動,攔在門口,道:“等等,我問你們誰是席老爺?”
那兩個男人都遲疑着,年輕那個很仔細的打量她的裝束,他多麽地見多識廣,尤其看到她手上提着的劍,就料定她是一個江湖人士,便笑了一笑,道:“姑娘找誰?”
白敏荷道:“我找席老爺,你們哪一個是?”
年輕男人笑道:“有甚麽仇怨的啊?在這種地方找來了?這裏太嘈雜,我們改天再說罷!”
白敏荷冷冷道:“你是席老爺是嗎?”
那年輕男人微笑着“嗯?”了一聲,忽然感動一陣阻力,整個人向後仰着從樓上滾了下去,除了白敏荷,在場三個人怎麽不驚慌?侯媽媽手忙腳亂的就要下樓去,喊道:“錢先生,錢先生,您沒有事罷?摔哪了呀?”
小蓮花也跟着去湊熱鬧,她本來要出去,可是白敏荷堵在門口,她也不敢硬闖,這時又聽見白敏荷道:“你姓錢?那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是席老爺?”
她把目光轉向那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席老爺見到剛才的情景,臉色很是驚慌,道:“是,我就是。你想怎麽着?”
這時,從樓上摔下去的錢先生拍了折扇,向她喊道:“這位姑娘,有甚麽怨恨找我們席老爺?你好好的說就是了!連踢帶摔的!我和你有仇恨沒清算嗎?”
白敏荷回道:“我一點不認識你,我只是單純的找你們席老爺,不過你在也無妨,因為來這種地方的男人都不會是甚麽好人,你就記清楚這回教訓,再敢來我就打你。”她又看向席老爺道:“你就是席老爺,哼,我以為是怎麽樣的人,你這麽老的年紀還來這種地方夜夜笙歌?人家姑娘那麽年輕,我認幹爸爸都不敢認你這麽老的,你真不害臊呀!”
席老爺一張臉氣得通紅,這整雙耳朵裏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瞥見白敏荷身後的小蓮花,就覺得面子上很挂不住,道:“這和你有甚麽關系?你報上名來。”
錢先生也叫道:“姑娘你這麽厲害,名號報一報看!河北真有你這麽一號彪悍人物,那麽我們都想和你交朋友呢!”
白敏荷冷笑道:“我姓白,不是河北本地人,不過現在河北滿城都在張貼我的緝拿通告,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就告訴你們,你們絕不準進這個屋子,因為裏面那位是我朋友,我今天要替她贖身,你們現在別見她,以後也見不到她。你這個姓席的老頭,要是再年輕一點我可能就踹你一腳讓你滾了,但是你實在太老了!我不忍心對老年人下手,所以你就自己滾下去,別讓我踹你。”
錢先生怔了一怔,道:“緝拿通告?啊呦喂!那我可曉得,你就是那個拐了王尚書女兒的江洋女盜呀!姑娘,你要贖身我們沒轍,不過今天這可是付了錢的,人家也就是做這個工作,我們是怎麽你了,這樣大的怨氣!”
白敏荷道:“如果不是有你們這些人在,放着家裏的老婆孩子不管,就偏偏有這一個需求,那麽哪會有做這種工作的人,誰又看準了來牟利?你們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反倒怪妓.女頭上來,別看人家好欺負,是你們太欺軟怕硬!我就問一問,這天底下有多少的姑娘是自願去做妓的?把一個良好的女子逼成這樣,你們這些男人都該死!”
她這麽說着,劍已經出鞘,“唰啦”一下,席老爺“嗳呦”一聲,自己從樓上滾了下來,錢先生堪堪接住他,兩人吓得互相攙扶着就出門去。臨時錢先生道:“你這麽就等着罷!千萬不要跑!”
白敏荷冷冷地笑道:“我不跑,我就是怕你們跑!記住了,我叫白敏荷,我看你們要報那甚麽官吶,還是私下找一些人來對付我我都沒在怕,只是這件事是我一個人幹的,要報仇就找我一個人來,和小蓮花沒有幹系,這一整個銅花會都是無辜的。聽見沒有?”
已經沒有人再回她,身後卻想起了哭聲,白敏荷回過頭,小蓮花就半躺在床上,頭低下就開始哭着,侯媽媽也在樓下埋怨着,但是她見識過白敏荷的武藝,忌憚着不敢上樓去說。
白敏荷道:“這事情和你沒有幹系,你別哭了!”她想去安撫小蓮花,手剛搭在她肩膀上,就被她躲開了,小蓮花續跑到簾後,又在絲絲地啜泣。
白敏荷又道:“我今天就給你把身贖了,再給你一些錢,你想要去哪裏就去哪裏罷!”
小蓮花只是哭着,到最後哭着哭着就開始冷笑,在青簾後白敏荷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聽她道:“白小姐,我真是很感謝你!不過,我到底能到哪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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