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趁着這個機會, 岑安錦也向村民們宣布:“實話告訴大家,莊隊長說他見過奶奶的首飾,說不定認識奶奶的娘家人。我們已經将尋親的事情, 托付給莊隊。之後這些首飾,也全都會交給他。那些打首飾主意的人,可以消停一點了。”
“小錦,你這話說得有點難聽了吧?”有人不滿道,“誰打你家首飾的主意了?”
“叔, 你沒這個想法可千萬別對號入座。我說的是誰, 誰心裏有數。”岑安錦不徐不疾,态度坦誠又淡定,“這兩天來我家挖過東西的人回去找找自己身上, 肯定能找到我留下的标記。再有下一次, 我會直接報警, 到時候可別說我不講情面。”
人群中的廖素英表情微變,忙不疊将手揣進兜裏。
都是一個村子的, 誰都知道廖素英是什麽樣的人,要是真有人去偷首飾,她肯定是第一個。
所以, 很多人都關注着她。
她的反應, 證明了岑安錦的話是真的——誰去她家偷東西,都會留下證據。
再也沒人說什麽。
至此,首飾的事, 總算告一段落。
岑安錦還在家裏挂了幾天鈴铛,不過再沒有人來。
馮香梅和岑大山也終于放下心來, 睡了兩個好覺。
倒是村民們又議論了好幾天,不過因為沒有新進展, 加上村子裏有了新的話題,才漸漸失去興趣。
而新的話題,就是岑建明的婚禮。
“大山,我們終歸是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牙齒和舌頭還打架呢,有什麽矛盾過了就過了,可不興記仇。這次建明的婚禮,你們一定要來。”婚禮前兩天,岑天虎和廖素英帶着喜糖過來邀請岑大山一家參加婚禮。
農村人講究長幼之序,他們是兄嫂,這樣放低姿态,岑大山也不好拒絕,只得答應。畢竟大家的主要生活圈子就梨花溝這麽大,要是老死不相往來,擡頭不見低頭見,其實更膈應,還容易引起其他村民的反感。不如維持表面的平和,反正自己多長個心眼,不要再讓人占便宜就行。
夫妻倆松了口氣,廖素英看看岑安錦,笑得特別和藹可親:“小錦啊,二伯母以前有失禮的地方,真誠向你道歉。對不住,二伯母沒念過書,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但說實話,我沒女兒,幾個子侄中最喜歡的就是你了,你千萬別跟我計較……”
“二伯母。”岑安錦不想聽廢話,打斷她道,“你放心,我不會在三嫂娘家人面前亂說話。”
廖素英就是這個意思,她不擔心岑大山和馮香梅亂說話,這倆不是那種搬弄是非的人。
但岑安錦就不好說了,她現在就是個瘋的,廖素英生怕哪句話沒說好就惹怒了她,現在是既尴尬又高興,還想說兩句場面話:“我沒別的意思,主要是……”
岑安錦不給她機會:“保證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
“那就好。”廖素英尴尬地撓撓頭,這才離開,“謝謝小錦。”
等兩口子離開,馮香梅才啐了一口:“誰願意說她家那些破事?我們小錦才不是多嘴的人。”
岑安錦笑道:“媽你對我濾鏡……你別把我想得太好,我也會多嘴,只是這次不會。”
如果那姑娘是被廖素英一家蒙蔽的,她可能真會遞個消息,讓她不要往火坑裏跳。
但這位三嫂家,就住寧康縣,跟陳爺爺的女兒還認識。
陳爺爺女兒好心将最近的事情告訴他們,人家卻說,這樣的人家才好,不會吃虧。
他們還将這事告訴了廖素英一家,搞得現在廖素英一家見了陳爺爺兩口子,要麽橫眉豎眼要麽指桑罵槐,恨得不行。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何婆婆還跟馮香梅發牢騷,“莫做好人,沒意思。”
這樣的情況下,岑安錦真瘋了才會去多管閑事。
“反正你不會無緣無故去搬弄是非。”馮香梅有點奇怪,“不過,我本來以為他們不會邀請我們去參加婚禮。他們就這麽信得過我們,真不怕我們搗亂?”
畢竟之前鬧那麽兇,說是敵人也不為過。
被敵人信任的感覺,有點奇怪。
“也許……”岑安錦也覺得意外,但她想到一種可能,“奶奶的娘家,真的很厲害。”
“什麽意思?”馮香梅沒想到她突然提到陳麗英,沒跟上這思維速度。
“奶奶擁有這麽多好東西,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這一點誰都能想到,爺爺會想不到嗎?他們做了多年夫妻,奶奶就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給爺爺?”岑安錦說着,看向岑大山,“爺爺最喜歡的孩子,就是二伯。如果他知道什麽,肯定會告訴二伯。”
最近岑家這些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岑安錦也聽到一些之前不知道的消息。
比如說陳麗英跟岑老頭結婚後,一直沒生孩子,這才娶的洪柔。
那個年代的人更加重男輕女,岑天虎是岑老頭的第一個兒子,所以一直被偏愛。
“小錦說得對。”岑大山最近經歷的事情多,已經不會再為這種早就清楚的事實難過,腦子反而靈活了很多,“我看建明那對象家裏,也不是省油的燈。明明之前還提了很多要求,逼得廖素英來要首飾,現在卻維護起他們……說不定,二哥他們就拿媽的事情,吊着人家呢。”
“所以,他們才拉下臉來邀請我們去坐席,就是做給女方看的?”馮香梅恍然大悟。
“這樣說來,奶奶大概還真是省城人。”岑安錦說。
馮香梅又懵了:“這怎麽說?”
“二伯他們的态度轉變,是在莊隊說了他見過蝴蝶簪子以後。”岑安錦說,“莊隊是省城人,如果奶奶不是省城人,爺爺肯定會發現他撒了謊。一定是哪個細節對上了,才讓他們篤定地認為,莊隊說的是真的。”
看來,這省城她還真是非去不可了。
轉天就到了岑天明的婚禮,這種場合,八卦是最多的,岑安錦欣然前往。
婚禮辦得很熱鬧,廖素英一家在門口接待客人。
岑安錦沒結婚,按照村子裏的規矩,是不用單獨送禮的。
但她剛走到門口,朱爺爺那攪屎棍就在旁邊喊:“小錦,你三哥結婚,你拿回你奶奶那麽多首飾,都不給送份禮物嗎?這麽摳門啊?”
周圍人本來就多,霎時全看了過來。
廖素英這會兒倒是會說話:“小錦來我們就很開心了,她都還沒結婚,送什麽禮物。該她三哥三嫂給小錦送禮物,小錦,等會兒婚禮結束給你啊。”
“我開個玩笑。”朱爺爺說,“小錦不會在意的,對吧?”
“朱爺爺,你這麽關心我三哥,又送了什麽禮物啊?”岑安錦問道。
朱爺爺說:“我送了禮金……”
“那不是牛婆婆掙的錢嗎?”岑安錦笑道。
朱爺爺是出了名的軟飯男,只是大家平時都私底下說,很少有人會當面說。岑安錦這話一出來,人群頓時一片哄笑聲。
“岑安錦你放屁……”朱爺爺漲紅了臉。
“我開個玩笑。”岑安錦還是笑眯眯的,“應該沒有戳到朱爺爺的痛點,以至于讓你大鬧我三哥的婚禮吧?”
朱爺爺呼哧呼哧直喘氣,但他确實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更不敢鬧——廖素英在旁邊虎視眈眈,誰破壞了今天的婚禮,這輩子怕是都別想好過了。
最後他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廖素英全家也都松了口氣,岑建明帶着新娘子親自過來請岑安錦入席。
“三哥,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岑安錦這才拿出一個小盒子,“祝福你們。”
“還真有禮物啊?”岑建明挺驚喜的,“小錦你破費了。”
“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岑安錦笑笑,“你可以打開看看。”
岑建明聞言打開盒子,發現裏面是一對同心鎖。
“這是一對同心鎖。”岑安錦拿出鑰匙,當着衆人的面砸了,“鑰匙沒了,這鎖再也打不開。代表着二位從此鎖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
可千萬別再離婚禍害其他人了。
村民們沒見過這玩法,全都湊過來看熱鬧。
“小錦不愧是讀過書的,腦子就是轉得快。”
“這禮物有意思。”
“誰說岑家要完了?我看這還是很團結嘛。”
“小錦這姑娘真不錯,有勇有謀還不記仇。”
……
不僅村民們誇,新郎新娘雙方也都特別滿意。
廖素英臉上笑開了花,眼神裏甚至有點小感動,親自将岑安錦迎進去,安排在前排座位。
岑安錦剛坐下來,聽到背後有人起身離開,循聲一看,是岑芝蘭。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岑安錦只當做沒看到,跟旁邊的人打招呼,眼神一轉,忽然看到一個大着肚子的孕婦——何玉珍。
她怎麽回來了?
岑天福就在何玉珍身邊,扶着她的腰。
可能是察覺到這邊的視線,岑天福猛地扭頭看過來,正好跟岑安錦對視上。
兩人都沒動。
岑天福忽然彎起嘴角,朝岑安錦露出一個微笑。但他眼底,分明滿滿都是怨毒,還有幾分挑釁。
就在這時候,何玉珍也轉過頭來。
看到岑安錦,她眼神躲閃,又快速回頭,拽着岑天福離開。
岑天福嘴角的笑意更深。
之後何玉珍像是刻意在避着岑安錦,遠遠見到她就繞道走。
岑安錦也沒有去找她,還叮囑馮香梅也別去。
場地碗筷不夠,村子裏都是坐流水席。
岑安錦和馮香梅吃的第一輪,因着何玉珍這事,她倆吃完就直接離開了。
回到家中,才發現何婆婆在自家院子裏徘徊,像是在等她們。
岑安錦将人請進家中,給她倒了茶水。
閑聊兩句,何婆婆切入正題:“你們吃酒看到玉珍沒?”
“看到了。”岑安錦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她怎麽回來了?”
“唉。”何婆婆長嘆一口氣,“何三裝病的事暴露了,可能還有嘴賤的去說三道四,加上懷着孕,玉珍情緒就不太穩定。”
岑安錦微微皺眉:“不會是何友文的家人吧?或者是岑天福安排的人?”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之前在何玉珍家住過的事,總會傳出去。
“這就不知道了,誰都不知道。”何婆婆搖搖頭,“反正玉珍情緒不好,剛好廖素英趕集路過福水村碰到她,邀請她回來吃酒。岑天福又上門去接,她就跟着回來了。何強讓我跟你帶句話,他說他們全家都非常感激你,但事已至此,誰也幫不了玉珍,你就別再管了。岑天福是條瘋狗,別再惹他,他怕他會報複你。”
馮香梅也有點難過,但她更擔心岑安錦,跟着道:“是啊,你也盡力了。”
“我知道,不會再管了。”岑安錦答應道。
主要何玉珍處在岑天福掌控的環境下,如果沒有別的契機,她說什麽都沒用。
岑安錦上輩子當警察養成的習慣,遇到能救的人她一定會想辦法。但确實無能為力的情況,她也不會太勉強自己。
只是有點可惜,差一點就能救下何玉珍了。
岑安錦一邊走神,一邊聽馮香梅根何婆婆唠家常。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天忽然黑下來,伴随着隐約的雷聲。
“哎呀,怕是要下雨了。”何婆婆急忙起身告辭,“我得回去收衣服。”
岑安錦跟馮香梅也急忙将自家該收的東西都收起來。
那雨卻一直沒下下來,反而是蚊蟲變多,馮香梅去找了些柏樹的枝丫,用來熏蚊子。
濃煙滾滾,蚊子熏沒熏走不知道,岑安錦是被熏着了。
她原本在看書,這會兒眼睛都睜不開,只得将書收起來。
馮香梅說:“柏葉是煙大,回頭讓你爸弄點鋸末,那個好些。要不,你進屋去看?我給你點燈。”
“不了。”岑安錦拒絕,“屋裏悶,就在外面坐一會兒。”
現在梨花溝還沒用上電,家家都點煤油燈,燈光昏暗,對眼睛很不友好。原身喜歡窩在床上看書,眼睛已經有點近視的征兆,她得保護好眼睛。
“今天是悶,雨下下來就好了。”馮香梅拿了把蒲扇在手裏,邊搖邊嘀咕,“我看建明這婚禮的日子,選得也不好,晚飯怕是沒法吃了。”
誰知道她預估錯誤,一直到晚飯時間,天色還是陰沉得可怕,卻始終沒落下雨來。
岑安錦跟馮香梅怕下雨,懶得跑,沒去吃飯,廖素英還特意讓岑大山給她倆送了兩份飯菜過來。
送都送來了,兩人倒也沒浪費,全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岑安錦莫名有點心慌,在院子裏溜達一圈,反而更加煩躁,幹脆回去睡覺。
雨降不下來,天氣更加悶熱。
電都沒有,自然更沒有空調風扇。
岑安錦還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一邊搖着扇子一邊竟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睡夢中也覺得悶,像被大雨澆頭,渾身濕透,呼吸不上來。而且,夢裏她好像還聽到了女人隐隐約約的哭聲。
誰在哭?哭什麽?
岑安錦想要睜開眼看清楚,眼皮卻像是被黏住了,怎麽也睜不開。
“咔嚓!”突然一聲驚雷,将岑安錦從噩夢中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窗外電閃雷鳴,還有暴雨“嘩啦啦”澆在屋頂的聲音。
老天爺憋了一天的雨,終于下下來,來勢兇猛。
岑安錦爬起來,想去開窗透氣,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将睡衣都打濕了,難怪做夢都覺得不舒服。
她起身點燃煤油燈,找出套幹淨衣服換上。
正準備回床上睡覺,忽然隐約聽到外面好像有什麽聲音。
像是有人在喊什麽。
風雨聲很大,還有雷聲,凝神細聽時反而聽不真切。
岑安錦莫名感覺到一絲危險,她吹滅煤油燈,然後才靠近窗戶邊,撩開窗簾一角朝外看去。
外面黑漆漆一團,什麽都看不到,除了風雨聲,也沒聽到別的動靜。
就在她以為是自己太過多疑的時候,一道閃電劃過,她視線倏地一頓——就在離她家院子不遠的十字路口,有個人披着蓑笠帶着鬥笠,正在挖什麽東西。
岑安錦一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夜裏,誰都知道外面危險,那人冒着生命危險在挖什麽?
那地方不就是個普通路口嗎?又能有什麽好東西?
岑安錦幾乎要以為原身已經近視,是自己看錯了。
但就在這時候,她再一次聽到了有人在大喊:“……千人……萬人……永世不得……還敢不敢…”
風雨聲實在太大,岑安錦只能聽到這幾個字。
猜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岑安錦直覺,那不是什麽好事。
又過了一陣,人聲停了,隐約好像有幾聲狂笑。
挖到想要的東西了?
岑安錦躲在窗簾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從縫隙朝外看。
她想看看,那人是誰,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會兒黑漆漆的看不到,只能等閃電。
老天爺還是給面子,沒多久,天空再次劃過一道閃電。
岑安錦看到那十字路口果然沒人,正在想要往哪邊看,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自家院子裏站了個男人,鬥笠蓑衣,手裏還拿着一把鋤頭!
“咔嚓嚓!”閃電過後,雷聲緊接而至。
要不是練過幾年,岑安錦真的會尖叫出聲。
饒是如此,她也吓得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全身緊繃,雙腿發軟,心髒狂跳。
雖然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但她已經看清楚了,那個男人正是岑天福。
他正惡狠狠看着自己房間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那鋤頭上,好像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