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能栖杏梁(三)
第33章 能栖杏梁(三)
沈栖咳了一聲,搶在林封開口前及時打斷這個話題:“比賽快開始了,進去吧。”
宗明哦了聲,繼續憧憬:“我聽說他在籌辦一個研發小組,等我畢業了要是能進去……完了我好像看到我家祖墳在冒煙。”
“你們怎麽都不說話?你們不想進嗎?光是一個比賽他就能出這麽多錢,還有學校的實驗室、器材全是他捐贈的,要是真能進他的研發小組,那工資肯定特別高。”
沈栖:“……我不想。”
“為什麽不想啊,我們這專業不進研究所根本沒活路,你想畢業了去攤雞蛋灌餅嗎?”
沈栖幹笑一聲,雞蛋灌餅挺好的,至少不會突然從鍋裏跳起來親得他舌根發麻。
林封落後幾步,低聲和沈栖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不喜歡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比賽進行地很順利,沈栖預估這次積分還會是第一。
綜合前兩次的比分,只要決賽不出問題那金獎就穩了。
出考場時剛過六點,初冬天黑的很早,路燈已經亮起來。
宗明腿腳不便,先打了車回學校。
林封思忖片刻,說:“前幾天我看到下元節的直播,你們工作室的表演很精彩,鏡頭還掃到了你,不過別擔心,沒拍到你眼睛。”
沈栖:“嗯。”
林封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不喜歡眼睛的顏色,可以試着戴戴彩色隐形眼鏡,遮住了就好了。”
沈栖微怔,随即笑笑:“嗯。”
Advertisement
“車來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沈栖點頭,等林封走了,不自覺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正好映出他的眼。
下元節會的熱搜很快被更新奇的新聞取代,雖然很多人了解到了皮影戲但也僅僅停留在覺得神奇、漂亮的階段。
距離他想要的推廣和維持工作室收支還有很長的距離,這幾天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想問問梁喑可不可行。
因為考試關了鈴聲,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沈栖拿出來發現來電人竟是沈正陽,“大哥。”
“你在哪兒?”
沈栖說:“剛比賽結束準備回家,有事嗎。”
“見面再說,我在你大學旁邊的咖啡廳,你過來一趟。”沈正陽說完就把電話挂了,如往常一樣。
沈栖和沈家的人都沒什麽話說,交流也都是傳達一下信息便結束,習慣了。
公交正好在面前停下,沈栖上去刷了卡,找到一個空位置坐下來。
不遠處梁氏大樓的标志在夜色中亮着光,玻璃幕牆從上到下燈火通明,大概是因為出了什麽棘手難題而需要加班。
沈栖看着看着,視線定在了頂層,不自覺想梁喑這時候在幹嘛。
手邊應該有大量等待批閱的文件,大概會很專注,也許會因為疲憊摘下眼鏡,按一按酸痛的額角。
昨晚打電話回來時好像有一點咳嗽,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病了。
沈栖想了一圈,從二叔三嬸小姑想到梁維生,再想到梁宇和那一群小輩,偌大的梁家好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給他分擔。
沈栖捏着手機,思來想去還是給他發了條消息:您在加班嗎?
幾秒鐘後,梁喑回了消息來:有事要找我?
沈栖:您別太累了。
梁喑盯着手機看了足足一分多鐘,實在沒明白沈栖給他發這兩條消息的意義在哪兒,于是問紅蕊,“他想我了?”
紅蕊驚訝:“您失心瘋了?說點兒正常能發生的好麽?我是助理不是狗腿子,您這樣我很難無條件指鹿為馬。”
梁喑反複看着兩條消息,沈栖一般不會沒事找他,更從來不會主動發消息,只要開口就一定有事并且是大事。
梁喑:想要抱了?
沈栖那頭的正在輸入持續了足足半分鐘,梁喑猜測大概是真的想要抱了,他臉皮薄,不肯直說也是有可能的。
紅蕊說:“梁總,我勸您還是先去醫院。”
-
“大學城到了,請拿好随身物品……”
沈栖被公交廣播拉回神,匆忙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下車到了咖啡廳。
沈正陽已經等得不太耐煩,皺着眉頭擡手看表,聽見推門聲時擡頭看了眼,這才稍微舒展開清朗的眉眼。
他和沈栖長得不算特別像,相比較沈栖的漂亮他看起來更為斯文,眉眼之中有幾分久經歷練的銳利精明。
沈栖和他沒什麽話說,坐下來打了招呼就沒再開口。
沈正陽也不指望他能有多熱情,淡淡說:“不知道你愛喝什麽,給你點了杯咖啡,不喜歡的話你可以再點別的。”
“咖啡就好。”
“梁喑對你好嗎?”沈正陽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沈栖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怔了一瞬。
沈正陽短促地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個婚你結的不情願,你替我履行這個婚約我很感激你,可身為沈家的孩子,無論誰來做這件事都是為了家裏,不是嗎?”
沈栖看着他的手,又從手挪到臉上,平靜地反駁他:“大哥,你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沒有。你可以拒絕,我不能,我們不一樣。”
沈正陽被他堵了一下,突然發現沈栖比以前會說話了,以前他根本不敢也不會嗆自己。
年紀漸長,脾氣也長了?
“你還在怪我們。”
沈栖沒有怪過任何人,結婚是他自願的,不算為了誰犧牲也不是承認自己不如大哥,更不是認為自己沒有價值。
他只是希望家人能高興。
壽宴之後他明白無論自己做什麽沈家的人都不會高興,他又想,那就當做還他們的養育之恩。
以後不管是否離婚,他和沈家應該都不會再有太大的聯系。
“沈栖,你還年輕,跟他結婚不會影響你的學業,如果你實在不喜歡他,大可以等家裏好轉了就提離婚。我的公司你很清楚,如果我這個當口去結婚不止沈家完了我也完了,我沒有辦法。”
“大哥,你覺得梁喑會允許別人跟他提離婚嗎?”
“什麽?”
沈栖平靜卻尖銳地撕破窗戶紙:“你們比我清楚他是什麽性子,霸道、強勢,不容置疑。如果梁喑這麽好說話,家裏為什麽不舍得你去呢?他不會影響我的學習,就會影響你的生意嗎?”
沈正陽無言以對。
沈栖這段時間受梁喑的影響,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利益關系,沈家需要一個繼承人,如果沈正陽去履行婚約那勢必要落在梁喑手上,而他不一樣。
他嫁出去了等于放棄繼承權。
沈正陽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從身旁的椅子上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你看了覺得沒有不妥就簽字吧。”
沈栖繞開繩扣,取出一式三份的股權轉讓協議,足足有13%。
“我不要。”沈栖将協議放在桌上,忍住了冷笑的沖動,“我去結婚不是為了錢,更不是為了家裏的股權。”
他們在乎的東西,他根本不稀罕。
“你不想要?既然不想要何必繞這麽多彎,這裏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兄弟倆,沒必要裝模作樣。”
沈正陽看着半米之遙的沈栖,冷冷笑了聲:“沈栖,我知道你恨我們,可你做事得有點分寸吧。”
沈栖被他指責得一頭霧水。
沈正陽下颌肌肉抽緊,壓低了聲音教育:“上次壽宴,爸爸打你是他不對,可你不能讓梁喑那麽羞辱他,他始終是你父親。”
沈栖錯愕:“我什麽時候讓梁先生羞辱爸爸了?”
“你不知道?”沈正陽指着協議書說:“他因為你挨那一巴掌,用注資威脅爺爺當着他的面兒打了爸爸一耳光還你,還有這個股權,是他把注資同比例全部轉化成股權轉讓給你,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這意味着現在你比我更有資格繼承沈家,他也想吞并沈家!”
沈栖徹底懵了,脫口竟然先反駁:“他不會要沈家。”
那晚他被梁喑講故事哄睡着,後來病發醒了他過來抱自己,說自己出去接了個電話。
他不懷疑沈正陽的前半句,這是梁喑能幹出來的事,可他不會去搶沈家。
“他不會要,那這是什麽?”
沈栖本能地為梁喑說話:“他是不留餘地,但他做事有原則,絕不會觊觎沈家。”
“沈栖,你想要繼承權我不能說什麽,這是你應得的,我也願意分你一半,可你不能讓外人來欺負父親,更何況爸爸也算他岳父吧,真的一點兒臉面也不給他留嗎。”
沈栖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對這兩件事作何反應,但在沈正陽的一聲聲指責裏,又冷靜下來。
“大哥,你還記得我十一歲那年被綁架的事嗎?”
沈正陽輕蹙眉頭,“記得,怎麽了?那兩個人還沒有抓到,你有線索了?”
沈栖很輕地笑了下:“你們當時只願意拿一份贖金。”
沈正陽心猛地一墜,擱在桌上的手指也瞬間收緊,“當時家裏拿不出那麽多現金,我們也一直在想辦法,最後你們不是都被救出來了嗎,你要拿這個責怪我們?”
沈栖聽他說“我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這個“我們”裏并不包括他,不管他是否結婚,都從來不屬于沈家。
“我逃出來時遇到一個好心人,如果不是他送我去醫院我可能已經死了,後來在醫院你們都來了,每個人都很焦急地向醫生打聽妹妹的情況。”
沈栖當時一簾之隔,從始至終沒有聽到他們提起自己的名字,還是護士提醒他們,女孩子被哥哥保護的很好基本沒受什麽傷,只是吓壞了。
男孩子傷得更重,剛從搶救室裏推出來。
沈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髒器出血、雙手血肉模糊,碎瓷片被硬生生踩碎在掌心裏碾磨,像長在肉裏一樣深。
他當時說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都完全不為過。
那時候他身上沒有一寸是不疼的,呼吸疼,喝水也疼,連動一下都疼。
他吃不了東西也不敢動彈,但可以聽見他們對妹妹關懷備至的溫柔嗓音,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麽同樣的孩子,能偏心至此。
葉婉寧甚至還責備過他為什麽讓妹妹受到驚吓,萬一留下陰影怎麽辦,只是被沈如海喝止才沒有再提。
“大哥,你們把我賣給梁喑的時候,想過我也是沈家的孩子嗎?”
沈栖甚少這樣尖銳,但此時看着沈正陽他卻想問問:“你長這麽大,爸爸媽媽打過你嗎?”
沈正陽讓他問得啞口無言,此時此刻他突然說不出不是淘氣也不會挨打這種話來,沈栖從小好像就很安靜乖巧。
他忘了為什麽不讨喜了,只知道在他的記憶裏,沈栖一直是孤僻冷漠,很不讨人喜歡的。
沈栖拿着協議書,面色平靜地說:“這些錢我一分都不會要,當年你們沒拿來救過我,現在無論是被迫,還是補償,我都不需要。”
沈栖回到家,梁喑的車已經在院子裏了。
何阿姨一見他回來就埋怨:“怎麽又這麽晚呀,一天到晚光顧着學習也要想想身體,快去洗手吃飯了。”
沈栖輕吸了口氣,放平語氣:“梁先生呢?”
“在書房呢,好像有要緊事,帶了一大堆文件回來,哎我也不明白,你要上去的話正好幫我叫他下來吃飯。”
沈栖手裏攥着協議書,站在書房門口停頓了好一會,然後才敲門。
“進來。”
沈栖看着辦公桌後打電話的梁喑,齒關微微咬合,将文件放在了他桌上。
“過幾天我過去跟你談,好,就這樣。”梁喑挂掉電話,掃了眼面前的協議書,“怎麽了?”
“梁先生,請您把這個收回去,我不需要。”
梁喑一笑,“嫌少了?”
“不是,我只是不需要。”
梁喑看他毫不在乎,怕是還不知道價值,“我給沈家注資不是無條件的,本來也會有一部分股權轉化,現在我只是把它同比例轉化。你有了這個就擁有了在沈家奪權的資本,将來沈正陽有的你都會有,即便你要整個沈氏也有資格。”
“這不是我的。”
沈栖對做生意沒興趣,更不想和沈家的那些人虛與委蛇表面迎合背地算計,争那些他根本不想要的家産。
“不要?你知道這13%代表什麽麽?如果你爺爺有本事運營好沈氏,這些錢足夠你養十個工作室,不用絞盡腦汁想盡辦法去賺錢,去辛苦死磕那點兒獎金。”
沈栖:“那我也不要。”
梁喑皺起眉,嗓音壓低:“給我一個你不要的理由,最好不是因為這是我給你的。”
沈栖剛才沒動過這個念頭,只是單純的不想和他們争權奪利,不想要這些破股權,他有本事賺錢,可以養活自己。
梁喑這麽一提,他也意識到了這一層,他不能再欠梁喑更多東西了。
“這些股權給你傍身用的,沒打算拿來綁架你。”梁喑本就發着燒,讓他進來這兩句氣得頭疼,又補了句:“你也離不了婚。”
沈栖嗓子一哽,“那你收回去,随便你送給誰。”
“我能送給誰,我就一個太太我送哪兒去,別覺得我唯利是圖手段肮髒,你知道你爺爺因為這點股權跟我扯皮多久麽!”
梁喑高燒眼睛發紅,看起來有些兇,“別犟,沒有這些在沈家你就沒有立足之地懂麽?”
沈栖眼睛也紅了,慢慢沁上水痕,急道:“我就不能不要那個立足之地嗎!你想要你自己拿。”
梁喑心頭湧上來的暴虐情緒頂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疼,沉聲道:“我想要什麽想要,沈家這點股權夠我幹什麽用的,別撒潑。”
沈栖哽着呼吸,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小貓,伸出從未使用過的利爪尖銳地釋放攻擊。
“我都說了不要,你憑什麽這麽專制!”
梁喑額角青筋一個勁跳,“是,我固執我專制,我為了誰?這筆錢你愛用就用不用就放着,哪天你真的有用了随時取用,還用得着我這麽操心你?”
話音一落,書房陡然安靜下來。
梁喑心突的一跳,沈栖脆弱、沒安全感,這句話對他來說有些過于重了。
沈栖那雙異瞳不停顫動,情緒激烈地反駁:“對,我不懂事我給你添麻煩,我是負累讓你操心,你不操心就是了!離婚就是了!”
“沈栖,把這句話給我咽回去。”梁喑沉下聲音,警告他:“你知道我不愛聽這兩個字。”
沈栖垂着眼不說話。
梁喑努力壓下暴躁,輕斥他:“我什麽時候覺得你是負累,我養你這麽久什麽時候煩過,別生起氣來就蠻不講理。”
沈栖眼睛紅得幾乎要哭,嗓音裏有細微的顫抖:“你又不許我離婚,我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你不是打算要養我一輩子不讓我走嗎,我都有你了,在你身邊我花的着嗎!”
沈栖喊的這一嗓子像極了某種變相的表白,恰恰按熄了梁喑心裏極度暴躁的火苗。
他自己也愣了,紅着眼扭頭就要走。
“回來,不要也得說清楚。”
沈栖停頓幾秒,回過頭看他。
梁喑短促地喘了口氣,想罵一句不識好歹。
林裕安為了股權不惜铤而走險,沈如海為了股權跟他低三下四,偏偏沈栖棄如敝履。
“過來。”
沈栖走到他旁邊,眼尾有點濕漉漉的紅,但沒真的哭。
梁喑伸手掐住他的腰,把他放到辦公桌上坐着,讓他視線和自己齊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骨子裏是掠奪,一貫信奉搶走別人最在乎的東西以作報複,而沈栖和他不一樣,他沒有這樣的侵略性和報複心。
他真要是喜歡這些東西就不會嫁給自己,也不會到現在都不跟他主動要一星半點兒的好處。
他的小先生,确實應該站在一塵不染的實驗室裏做他清高的工程師,不應該被金錢權力浸染。
“不要就不要,發這麽大脾氣,這些股權怎麽你了?”
沈栖這才記起發了一通火,居然沒顧得上怕他,也許是知道了無論如何梁喑也不會跟他動手,也許是真的氣極了。
梁喑揉着他通紅的眼尾,放低聲音說:“不打算理我了?”
沈栖撥開他的手,悶聲說:“我不要那些不屬于我的錢,是我不識好歹……”
沈栖聲音哽咽,越說越委屈,“可你老是只管自己的想法,從來不聽我說話,上次私章你不問我就掐我,林叔的事你不告訴我也不許我問,這次你又不許我拒絕。”
梁喑讓他說愣了,沒想到他竟這麽多委屈,也沒想到自己認為的好竟給了他困擾。
無奈道:“但有些事不讓你知道是為你好,怕你傷心難過。”
“你不能什麽都不讓我知道,什麽都幫我處理好,我沒您想得那麽沒用,就是乘黃,你也要告訴它你在想什麽吧。”沈栖亂七八糟說完一通,沮喪的眨了眨眼,“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只是……”
“我知道。”梁喑揉揉他眼尾,說:“你在教我怎麽追你。”
沈栖愕然:“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拿乘黃類比什麽,你和它能一樣麽?”梁喑拇指下移,落在他唇上,“你也是小狗?嗯?”
沈栖動動嘴唇,恰好含住他的指尖,愣了一下随即別開頭。
“問你呢,哪來的小兇狗,進門就朝我發脾氣,慣的你。”
沈栖:“我不是小狗。”
梁喑咳嗽幾聲,沈栖這才發現他眼睛赤紅一臉病态,“是不是發燒了?”
“嗯,有一點。”
沈栖:“……對不起。”
“道歉做什麽。”
沈栖:“您生病了,我還跟您吵架。”
“現在知道對不起我了?進門就撒潑,打算拿什麽給我賠禮?親我一口可不夠。”
沈栖跳下桌子,找了體溫計回來一量直逼四十度,當場就把眼瞪大了。
梁喑沒辦法,只好說:“行,去醫院。”
進了醫院一檢查,不僅發燒還有輕微的肺部感染,估計是已經燒了好幾天。
醫生建議立即入院,梁喑說:“挂點水就行,我沒那麽多時間住院。”
醫生當場皺眉:“住院還要挑時間?你不要命了!”
“我自己有數。”
“你有什麽數。”醫生見說不動他,扭頭去看沈栖:“你是家屬?你是他什麽人?”
沈栖怔了怔,正想着怎麽回答比較合适,醫生又說:“不要以為年輕就可以胡亂作,等到老了就知道後悔了,你跟我來辦住院。”
梁喑低聲靠在沈栖耳邊,說:“梁太太,我真抽不出時間住院,公司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去處理。”
沈栖耳朵發熱,在醫生和護士交代事情的間隙裏小聲駁回了他的請求,“不行。”頓了頓,他又說:“您乖乖住院,周末我跟您去出海,好不好?”
梁喑讓他這一聲軟綿綿的不行弄得心軟,什麽都認了。
他也突然發現,沈栖的心好像比他想象中要軟,并且吃軟不吃硬,以後可以好好利用。
沈栖辦完住院手續回來時,護士已經紮好了吊針,梁喑靠在床頭像是睡着了,側臉比平時顯得溫和幾分。
他放輕腳步聲過去,發覺梁喑眉頭緊鎖像是很不舒服。
沈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生病,恍惚發覺其實他也是普通人,再無所不能也會被感冒襲擊,也會疲憊倦怠。
敲門聲響起,沈栖打了個手勢讓對方放輕聲音。
護士進來換藥,低聲笑問:“他是你什麽人呀?看你急得,別擔心,挂兩天水應該就好了。”
沈栖看着梁喑手上的戒指,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護士已經走了。
他陪了一夜,最後反倒是自己先睡着了,連什麽時候拔針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就窩在梁喑懷裏,一翻身差點兒掉下床去。
“別動。”
沈栖恍惚幾秒,吸吸鼻子聞到陌生的消毒水味,陡然清醒過來,“對、對不起我……”
梁喑攬着他的腰,低頭笑問:“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