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擇木而栖(十)

第60章 擇木而栖(十)

沈栖視線不知道往哪兒放,往上看要對上他的臉和半裸的胸膛,往下看要對上只有一個浴巾包裹的長腿和窄腰。

“有問題需要我幫忙?”梁喑問。

沈栖立刻搖頭,對上他的視線時不自覺咽了咽唾沫,“我、我是想……跟您道歉,晚上不該跟您發脾氣,讓您在外人面前丢臉了,對不起。”

梁喑有些意外,随即笑着揉揉他腦袋:“那個不叫發脾氣,我們之間不用這樣斤斤計較小心翼翼,我也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兒不高興,面子不需要自己先生逆來順受去體現,這是沒用的男人才會用的辦法。”

沈栖眨眨眼,很輕地點了下頭。

梁喑收回手,在他額頭上敲了下,“何況你敢沖我發脾氣就代表你不再怕我,而是把我當成你很信任的人來看待,不是麽?”

沈栖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他只覺得梁喑老是欺負人,他是被逼急了才會咬人的。

現在想想他說得其實不錯,他對待外人一向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只有面對梁喑的時候會發脾氣耍小性子。

沈栖下巴上微熱,被人松松捏着擡了起來。

四目相對時,他看到梁喑眼底的情/欲色彩和要溺斃人的溫柔,呼吸頓時磕絆了下,眼睜睜看着這張臉越來越近,他猛地推開梁喑,“我先、先回去休息了,晚安。”

梁喑看着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最後再讓你跑一天,下次就得睡在這張床上了。

那個客房也睡得差不多了。

沈栖逃命似的回了房間,那天晚上他用手幫梁喑,在黑暗中他只覺得粗壯卻不看不到具體有多大。

現在親眼見到,只覺得猙獰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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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梁喑僅用一根手指就讓他痛苦到按下安全開關,如果把它全部塞進去……

沈栖幾乎不敢想象會有多疼。

一夜噩夢,沈栖早上醒來的時候幾乎要被“梁喑”折騰得虛脫了。

他蔫兒巴巴的下樓,看到一身西裝革履的梁喑,下意識往他腰下掃了一眼。

梁喑給他遞了碗粥,含着笑調侃,“沒睡好?做壞事了?”

沈栖坐直身子,看到他眼底的莞爾莫名覺得不是好話,陡然想起夢裏的場景,心虛道:“沒、沒有啊。”

“沒有就好,我今天要去出差,一周才能回來。放了學不要亂跑,想去哪兒讓程術陪你,想帶朋友吃飯提你自己名字就好,稍微大點兒的地方應該都認識你,想去應承那兒玩也可以,不許喝酒。”

沈栖立即點頭。

梁喑微微蹙眉,“我怎麽覺得你巴不得我出差去,不喜歡看到我在家?”

沈栖立即搖頭,暗自想,有這麽明顯嗎?

期末考将近,沈栖成績好不用花時間複習,抽時間幫林延劃了重點又給他講了一些難點。

林延忍不住嘆氣,“沒有你我可怎麽活啊。”

沈栖看他一副頭疼的樣子,有點無奈也有點愧疚,“阿延,都是為了我你才選的生物,你……”

“打住啊,我選什麽那是我樂意。”林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制止了他說了一半的話,“再說了選都選了,這不挺好的嗎,還有你幫我劃重點,選別的專業還沒人幹這活兒呢。”

沈栖笑了笑,“我給你劃到畢業。”

“你說的啊,畢不了業我就找你算賬。”

“我保證。”

林延撐着頭靠在椅背上,往嘴裏丢了顆糖,吊兒郎當地晃了一會。

“你想好送什麽禮物沒?”

“還沒有。”沈栖說完,立馬又補上:“不買,不穿。”

“……哦。”

沈栖想了一會,說:“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你幫我看看?”

林延瞥了一眼,當場倒抽了口氣,“你真想把自己掏空啊?”

“什麽掏空?你們在說什麽?哦對請你們喝這個,剛出的新品。”宗明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啪啪往桌上放了兩杯奶茶,“快呀,熱着呢。”

林延坐直身子,“喲,謝了。”

沈栖笑了下和宗明道謝,拿起淺綠色的厚紙杯将吸管插了進去,喝的第一口眉尖倏然一皺,芒果?

大腦先一步發出指令,沈栖還未反應過來就先吐了。

“怎、怎麽了!!!”林延吓了一大跳,趕緊找出紙巾擦那一小口污漬,邊去拍沈栖的肩膀詢問,“是不是太燙了?”

沈栖整個人都無法自控地顫抖,一張臉血色褪盡,看起來特別可怕。

宗明也被吓了一跳,“你慢點啊,沒事兒吧?”

沈栖嘴裏芒果的味道濃重而醇厚,刺激得他一個勁幹嘔,本能推開林延的手臂,啞着嗓子說:“我去廁所。”

他擰開衛生間的水龍頭,也不管到底這裏的水到底幹不幹淨就拼了命的往臉上潑,一遍遍漱口。

腐爛水果味在口腔裏彌散開,帶着無法言說的泥濘與惡臭。

沈栖雙手撐着洗手池不斷喘息,腦海裏不斷浮想起塵封多年的聲音。

“吃下去啊,不吃我就弄死你妹妹。”

“你居然敢逃跑?你很聰明是不是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樣,我讓你耍、讓你耍!”

“吃,今天你不把這些東西給我吃完我就剁了你妹妹的手,明天不吃我就剁了她的腳,給我吃!”

“哈哈哈哈什麽聰明什麽天才,還不是像條狗一樣吃這些垃圾。”

“沈栖。”

沈栖腦子裏一個激靈,倏地扭頭看向來人,一雙眼赤紅得活像是要往外滴血。

“你怎麽了?還好吧?”

林延擔憂地拍拍他的肩膀,眉頭皺得活像塊剛扒下來的老樹皮,“你不是燙着的吧?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啊?”

“我沒事。”沈栖抹了把臉,沉重地喘了口氣,“沒事。”

林延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撒謊。

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活像是只應激了的兔子,連剛才一瞬間看過來的樣子都滿帶戒備與兇狠。

“你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是我也不能說的嗎?咱倆這麽多年同學了,你還不相信我?”

宗明也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怎麽樣啊?”

沈栖胸膛不斷起伏着,深吸了口氣說:“我真的沒什麽,只是對芒果過敏。”

宗明一口氣還沒松,又立即提起來,“不嚴重吧?要不要先去醫院看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對芒果過敏,我應該先告訴你一聲的。”

“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

沈栖只喝了一口,問題不大,放學的時候已經好多了。

他和梁正則約好了在清江路一家咖啡廳裏見面,便讓程術開過去,“程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保密?”

程術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可以,但我必須跟着你。”

沈栖有點糾結,但程術說:“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在咖啡店能有什麽危險,難道還能有人當場把他拐走嗎?

沈栖有點頭疼他的謹慎,但為了讓他保密還是妥協下來。

梁正則還沒到,沈栖先要了一杯熱水去去寒氣,等了不到十分鐘他就來了。

沈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儒雅中帶着幾分嚴肅,深駝色的羊絨大衣配上英倫格圍巾,看起來有幾分藝術家的風格。

他記得梁致謹說過,梁喑接手公司之後,梁正則就天南海北去攝影了。

辦過幾個攝影展但都沒引起什麽反響,他在攝影這方面着實沒什麽天賦。

沈栖收回思緒,叫不出爸爸,只是禮貌道:“您好。”

梁正則叫人來點了杯熱可可,又問沈栖要喝什麽。

沈栖胃裏不舒服,朝服務生颔首:“請幫我再倒一杯熱水,謝謝。”

梁正則打量着沈栖,他和在家宴時見的樣子不同,不那麽乖巧柔軟,說話間有點梁喑的意味。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想。

“你想聊什麽?”

沈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擡眸看了眼不遠處的程術。

“我想要一件和梁先生有關的東西。”

-

梁喑以往也出差,也有忙起來顧不上回家的時候,但從未有一次讓沈栖覺得家裏空蕩蕩的。

洗完澡,他低頭看着小腹上的傷口,擡手摸了摸,無形的疼痛好像重新覆蓋而來,讓他忍不住冒冷汗。

用力喘了幾口氣,穿上衣服出了浴室。

梁喑正好打了電話來,問他今天去哪兒了。

沈栖差點以為程術告訴他了,嘴硬道:“沒有啊,放學就回家了。”

“這麽乖啊。”

“當然啊。”沈栖頓了頓,腦子一熱反問他:“那梁先生乖不乖啊?”

梁喑一怔,随即跟着他的話笑道:“開了一天會,算乖麽?”

沈栖撩人這件事上玩不過他,調戲一句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生硬的轉移話題,“您開一天會還不累啊。”

梁喑的聲音隔着聽筒更顯溫柔,帶着令人臉紅心跳的莞爾笑意,“累,一會有個應酬,想聽聽你聲音。”

沈栖心裏發甜,想到他應酬的樣子又忍不住交代:“您要少喝一點酒,讓紅蕊姐姐準備解酒茶,喝了睡覺會舒服一點。”

“好,我知道。”

電話兩端安靜了一會,梁喑猜測他沒什麽要說了便準備挂了電話讓他休息。

沈栖忽然說:“您哪天回來啊?”

梁喑說:“最遲十七號。”

“好,您一定要準時回來啊,我……”沈栖忍着不好意思和心虛,說:“我想你了。”

梁喑心頭一軟,輕聲說:“好,我一定準時回來,早點休息。”

沈栖:“晚安。”

挂掉電話,沈栖從被子裏爬起來。

二十號是梁喑的生日,不能當天過也不能早一天,這會讓梁喑發現不妥,晚了就沒有意義了,所以十七十八是比較好的日子。

确定梁喑回來的日子,沈栖坐起來編輯消息發送出去:定在十七號吧,嗯,二十八個。

有了目标,日子突然就變得非常慢,但等到臨近的時候,沈栖又覺得再慢一點。

梁喑出差是個巧合,但誤打誤撞給了沈栖準備禮物的時間。

期末考完的當天,他去了一趟工作室。

原先的舊院子已經全部翻新了一遍,漂亮的院牆外挂上了牌匾,院子裏花木修整雅致,放大的皮影像分布和諧,就連原先扯着幕布的簡陋石臺也被改造成了一個漂亮的尖頂木架。

沈栖差點兒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先探頭看了眼。

李仁芾正好出來,“不認識啦?”

沈栖疑惑地轉了一圈,确實不認識了。

“梁喑派人來弄的。”李仁芾大致和沈栖說了一遍,滿心滿眼都是對梁喑的感激與贊賞,“我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年輕人,三言兩語點出問題所在,雷厲風行執行決策,前幾天跟他旗下的游戲聯動,據說過完年就會上線。”

沈栖聽得目瞪口呆,這段時間梁喑忙着工廠那件事,居然還有時間管工作室。

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

“想什麽呢?”李仁芾在他面前揮了揮煙袋,一張老臉上全是笑。

“我真沒想到,皮影戲還能有這麽一天,看來梁喑說得對,與時俱進才有求生之道,一味的堅持守舊只會把傳統推到滅亡。”

沈栖看他這麽高興也放了心,回頭看了眼:“王昊他們回來了嗎?”

“王昊沒有回來,你其他幾個師侄在這兒,現在工作室的收益還算不錯,能給他們發得起工資,這樣我也放心了,你我也放心了,以前是我對不起你,讓你擔了那麽多年的責任花了那麽多錢。”

沈栖板起臉:“您再說我要生氣了啊。”

“好好,不說,我帶你看看工作室?”

沈栖沒在工作室久留,跟着李仁芾大致參觀了一遍。

現在工作室已經在梁喑的安排下步入正軌,再加上他的房間已經被改造出去也沒地方給他住,就準備回去了。

程術就站在門口,像個門神一樣一動不動。

沈栖忍了忍笑,遞給他一杯熱茶,剛想說話就看到對面一個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

他轉過頭時,沈栖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張熟悉的臉和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眼神,如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茶杯“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程術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沈栖倏地回頭,沒顧上回答程術又立即扭頭回去,那抹鮮豔的橘色卻仿佛從未存在。

程術看着沈栖褪盡血色的臉,皺眉道:“你還好嗎?看到什麽了?”

沈栖一把攥住他胳膊,啞着聲音問:“程哥,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和你差不多高。”

“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你認識的人?”

沈栖又再次望向路對面,搖了搖沉重的頭,“也許吧。”

也許是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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