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陰重金肥短的手指氣得顫抖:“你休要在此污蔑我祖上名聲!”

這妖物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

他雙目盯着湖一道人的斬妖劍欲要奪走,被謝拂雪擋了路:“敢問陰家先祖是否姓秦?”

陰重金面露惡意:“你這小女娃盡信鬼話!”

之前從未仔細瞧過此女子竟有些眼熟,莫不是……

不,那人絕對是不可能還活到現在 !

謝拂雪堅持問道:“那我這個小女子偏要問,陰家祖先是否出過一個叫秦藩之人?”

陰重金急着奪劍再次被阻止,只聽那少女如風鈴回音的笑聲:“陰老爺倒是說句話啊,解釋清楚對您來說想必不難。”

湖一道人互助寶自己的劍,不值錢卻也是在道觀請示過祖師爺的。

陰重金眼神冷漠,“即便如此,也不該随口胡謅!我祖宗秦藩位高權重,何需要一個不知是人是妖的東西到處獻媚?”

這畫皮妖當真是留不得!

公西譽周身的青煙逐漸散去,畸形的臉因為怒氣變得可憎,“你休要對九郎反咬一口!”

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九郎當年的冤屈和痛苦。

而此刻罪魁禍首不僅沒有受到懲罰,變本加厲構陷九郎,謀奪九郎留在這世上唯一的東西!

天理究竟何在?

陰重金看公西譽的目光從頭到尾都是蔑視,此等妖怪注定要灰飛煙滅才不會再來陰家。

謝拂雪觀察到陰重金摸着護身香囊的動作,笑容變得調皮:“若是真以祖先為榮為何改姓?莫不是另有隐情?”

都能看到大型耽美修羅場,那百合美女貼貼也不遠了。

江氏惶恐道:“夫君,為了女兒你就實話實說,想必先祖不會怪你。”

自己嫁進陰家竟然不知道此事,真失敗瞞的嚴絲合縫不肯洩露。

陰重金心裏火氣上湧:“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這些人聯合妖物毀我陰家,誰知道花兒是不是不他們設計謀害?”

江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陰重金 !你怎好意思說這些?究竟是女兒的命重要,還是你自己都不顏面要緊些?”

“既然你說秦老祖宗無錯,那有何是不能說開的?!”

當年真是瞎了眼才嫁給這麽個人,否則自己也不會因為女兒忍受沈氏進門。

沈氏冷眼旁觀。

只有江氏才會相信陰重金與她是伉俪情深,殊不知陰家和江家只是出于利益世代聯姻罷了。

陰重金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謝拂雪等人,“我先祖已經仙去多年,遭此妖物潑髒水豈有容忍的道理?從那日道場,我就覺得你們不對勁 ,你們糾纏我陰家有何目的?”

謝拂雪尋思着自己不是主角,這也不是她的高光時刻。

當即對秋容撒嬌:“秋容姐姐,我……我說不過他。”

公西譽百般維護黃九郎想必不只是崇拜和喜愛,更多的是一種試圖改變卻無能為力的歉疚。

話本裏的情感最動人的是愛人如生命般珍視,最珍貴的被人殘忍剝奪毀滅,怎能讓人不恨不怨?

秋容并未表現出過多的憐憫,淡淡道:“一千五百多年前,正是秦家鼎盛時期,卻又在短短數年家道中落,秦藩長子帶着孩子改名換姓,做了商賈用來培養後人。”

“陰家遵從後秦藩長子定的規矩世代經商,因與何家有過節不得與其聯姻。這才選了身份地位相等的江家延續血脈。陰老爺定是查過那王生棋的祖祖輩輩,既然知道他祖先姓何,還執意讓女兒和他來往。”

“不知,陰老爺是懷着怎樣的用意?”

秋容無奈自己沒有讓往事光景重現的本事,無法讓陰重金承認當年之事。

她在輪轉王那打探了陰家和王家的祖上,碰不到前因後果薄知道的并非全面。

陰重金選擇緘默。

只要他不說,這些人就奈何不了。

江氏焦急地去裏屋看了陰花,摸到冰涼的手吓得哭出聲:“你到底要磨蹭到及時?陰債陽債始終都要還的,何必要繼續造孽!”

難道往事真的比活人還金貴?

陰重金被吵得心煩意亂:“是,我祖上是和那何子蕭有矛盾,可那也是何子蕭送的男狐有問題,恬不知恥搶走了秦家所有財産,還有何不滿?”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應該繼續禍害兩家的後代,現在與他家聯姻,冰釋前嫌豈不是美哉?”

陰花雖是個女子卻也是他的血脈,只是這些人看着不像是要救人。

非得把陰家的秘密逼出來才罷休。

公西譽催動之前積累的陽氣和法力,模樣變得稍微周正,“難道不是你與那王家吞并了九郎當年做的壁畫?你那祖宗為了得到那副價值不菲的畫,不惜栽贓給我和十四娘,可真是會混淆視聽。”

他在這世間停留這麽久,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九郎的事。

于是,公西譽用了自己天生就有的能力,逆轉了時空帶衆人走馬觀花般,看了他那殘缺又可笑的一生。

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公西譽因為貪玩化作男子去了蘭若鎮。

不知人間險惡的他因美貌獲得了人的愛慕,尊重,诋毀,演變成了所謂的當世第一美男子,引來了當時的皇帝與各方勢力的追逐。

這些并沒有讓公西譽感到驕傲和開心,因為他從小就聽了妖狐頂替蘇妲己禍國殃民的故事。盡管故事是那些書生杜撰,可狐族和有蘇氏的名聲從此被人诟病。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塗山狐族,也被牽連到低調行事,不敢随便和人來往。

起初,公西譽來塵世還有個理由,是來找渡劫的黃九郎與辛十四娘。

他們都是渭南狐貍坡的狐貍。

上古時期的狐族分很多種,部分狐族因不想幹涉人族來到了渭南。

開始學着人族聯姻繁衍。

黃九郎與辛十四娘是表兄妹,兩家生育頻繁才用行列代指孩子們的小名。

公西譽誕生狐貍坡南方的小村子,從還沒出生就被黃辛兩家搶着定親。

只因公西譽的母親是狐貍坡第一美狐。

衆所周知,狐族天性愛美。

希望後代生的好看一些是傳統。

三只小狐貍從小一起長大,辛十四娘只當公西譽是弟弟,黃九郎更是沒有那個念想。

但是公西譽從小就愛跟着他們,心裏最歡喜的還是黃九郎。

在狐族如果不是特殊身份,相戀不分公母。

漸漸地三狐都到了快要婚嫁的年紀,公西譽很害怕和不喜歡的狐貍成親,于是鼓起勇氣對黃九郎表白:“九郎,你可否願意和我成親?”

化作人形的黃九郎有着秀雅之美,他撫着公西譽的頭,“我決定和十四娘一起去修仙,不日就去人間渡劫。”

公西譽不舍:“你們要丢下我?”

黃九郎笑道:“若你肯放下心情雜念,也可以和我們去修行。”

公西譽垂下墨白相間的狐貍耳朵,“可是,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不比凡間男女之間的少。”

他很确定自己愛慕的是九郎,別的狐貍更是無法讓他像對九郎這樣産生異樣的情愫。

黃九郎搖頭:“你還小,待你在三界經歷多了,便不會覺得我是你的良配。”

公西譽抓住着黃九郎的袖子不肯送手,像個孩子哭鬧:“我不管,我不想你去人間,長老們說了,人間就是萬惡的開始!”

“可我不這麽想。”

黃九郎接住公西譽的眼淚,如風雨一般消失在他跟前。

自那以後,公西譽憋在家裏很長一段時間。

過了數百年後,公西譽想通了要去找黃九郎,不談感情就是想見一面。

他在人間走到哪都有人追着,不是送銀子就是送各種珠寶首飾。

沒錢的用現有的東西列如鮮花和編織品送過來,他都沒有收下。

九郎說過不可随意收外人送的東西。

公西譽在人間一直保持警惕心,看見街上有人尋人,才想着把找黃九郎的消息放出去。

很快,有個叫何子蕭的人過來告訴他,說是見過黃九郎在蘭若寺給寺廟畫壁畫。

公西譽帶着懷疑的态度跟何子蕭去了蘭若寺,寺廟有些破敗年久失修,但是香火出奇的旺盛。不曾被天兵神出現傷害他,他在寺廟的偏殿中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黃九郎。

黃九郎停下畫筆,看了公西譽半天才問:“譽郎?”

公西譽不顧世俗的眼光抱住了黃九郎:“九郎,我好想你。”

黃九郎冷靜地推開他,“你不該來這裏?”

公西譽不解:“為何?我學着變化人形就是來找你和十四娘……”

私心裏是想九郎看到他 。

黃九郎眼神複雜:“回去吧,渭南才是适合你待着的地方。”

公西譽錯愕。

不一會兒,來了個中年男子穿着當時最貴的布料,言語輕浮:“九郎啊畫到哪了?”

黃九郎擋住個頭比他顯得較小的公西譽,“回秦大人,還缺一些仙女尚未畫完。”

中年男子親昵地摟着他,“叫我秦藩便是,九郎你才是天人之姿……這位是?”

秦藩目光貪婪地看向公西譽。

公西譽憤怒地将黃九郎拉過來,“九郎 ,他在欺負你!”

之前十四娘經常帶人間話本,說人間的事情給他聽。

秦藩一看就是男女不忌的好色之徒。

黃九郎并未解釋,只是讓何子蕭帶走公西譽。

公西譽不放心黃九郎跟秦藩獨處,正要回去被人給打暈。

醒來發現被何子蕭囚禁在一個房間裏,聽見他和另外一個女子商量是否請秦藩過來。

公西譽很害怕,因他被法力不足逃不出去。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女子乃黃九郎的三妹,從他們的稱呼才知道,黃三妹與何子蕭。

時空的畫面開始斷層似切斷,公西譽吐了一大口鮮血妖怪的形态逐漸快消失。

陰重金臉色蒼白:“這是幻術!誰知道這幾只狐貍有沒有做法迷惑人?”

屋子裏的人沒有誰搭理他,更是讓他快氣得跳腳。

謝拂雪在自己的口袋裏找到保住魂魄的法寶,她不記得什麽時候有的,将其固定在公西譽的身上,确保他不會魂飛魄散。

公西譽的面貌正在恢複成往日的模樣,生的一張傾國傾城之臉,本無妩媚之态卻被人硬套上這個詞。

陸酩酊說道:“方才我們看到的不過是多年前的夢幻泡影,只是公西譽你怕是猜錯了,陰老爺和王生棋未必是秦藩與何子蕭的轉世。”

貪圖美色享樂者極致者,往往都會自找禍端。

他與墨執眼神交流。

墨執并未回應,仍然等着這件事的後續。

公西譽逐漸清明的眼睛中落下兩行清淚:“他們幾個長得一樣,不是轉世也不該厚顏無恥拿走壁畫! 何子蕭囚禁我将我送給秦藩供其玩樂!我拼死反抗吧,被秦藩毀了容貌!九郎為救我入了秦府,說好不會為難他和我,轉臉就請高人用寒冰神鐵作成鎖魂鏈,使我無力脫身!”

悉數當年的遭遇,公西譽的怨氣暴增。

公西譽對陰重金說道:“秦藩好男色,屢次用我威脅九郎,九郎不從,設法把我們送到菜市場火刑,又貪圖十四娘的生財之道,還想着霸占她!”

“最終,何子蕭與秦藩合謀設計我們三狐,九郎為救我而死,十四娘被廢了修為 ,而我死在那妖道的邪術之中,死後怨氣不散,依靠着化為可男可女的畫皮妖殘留在渭南,就是為了看何家和秦家得到報應!”

然而時間過去那麽久,他依舊沒有等到。

每次他出手最後秦何兩家的後人都能化險為夷,他心裏多年來的苦楚從未有任何神明與人做主。

公西譽自知大限即到,方才又消耗了衆多法力已經到了末尾,而現在他就想着索陰重金的命 ,“你陰家處處遮掩,也改變不了你祖先醜惡的做派!”

利爪如寒風長刺般沖向陰重金,吓得他把湖一道人推出來:“道長救命!”

湖一道人拿出長劍對抗,奈何沒有把正式過招被公西譽擊中要害倒在地上。

陰重金吓得臉血色全無:“你去找王生棋啊!是他祖先何子蕭先發現你二人是男狐,加之那年的皇上對你念念不忘,又知道你和黃九郎認識,本想着把壁畫收到宮裏。”

他閉上眼睛心一橫說了真相:“何子蕭把你們送給了我祖先不甘心,又想把壁畫據為己有好賣個好價錢,怎奈十四娘得知把畫搶走,你又窮追不舍。何子蕭與我祖先半路攔着,讓高人和十四娘對決。”

當時的辛十四娘法力盡失,化作狐貍帶走壁畫是有些吃力。最後躲過了公西譽,被秦藩身邊的道士打傷,壁畫被一分為二。

為了防止秘密洩露又不想被皇上知道,何子蕭帶走了一半的畫,秦藩也讓人把畫藏起來。不久二人雙雙病逝,後人則是搬離了蘭若鎮,來到了渭南。

陰重金交代完一切已經是全身痙攣坐在地上,“我求求你了,他二位已經死了,你何必這麽苦苦糾纏?”

他也不想把事情弄的誰都不好過,只是想把壁畫合二為一。

了結這麽多年的恩怨。

公西譽神情近乎癫狂:“我沒有手刃他們,這事就不算結束!這麽多年我都沒有遇到九郎的轉世,更是每天聽他成仙,定是被秦藩他們害的永不超生!”

他本可以阻止一切,全都是因錯信了何子蕭那賊人!

陰重金被他的執着折磨到欲哭無淚,“後土皇天與十殿閻王你大可去告狀,為何非得揪着活人?”

說到底,還是何子蕭做事缺德為了做官,不惜把公西譽與黃九郎當做物品交易。

“若能找到我早就找了,可我鬼門入不得,神廟接近不了。左右我現在時日無多,不如拉着你和王生棋了結這些!”

眼看着公西譽對陰重金黑虎掏心,謝拂雪用飛劍擋住他的鬼爪。

公西譽審視着看似很勇敢的少女,“讓開!否則我連你一塊殺了!”

謝拂雪眼睛笑成對稱的勾玉,“無妨,反正又不是沒領教過。”

傲嬌暴躁年下與純情溫潤年上好嗑,就是這糖裏布置右邊玻璃渣,還有一股子悲傷的苦味,苦苦的帶着一絲雙向奔赴的甜。

謝拂雪拿出含有狐貍毛的發冠為公西譽束上,眼神像是照顧小朋友的家長,“這是我在狐貍坡撿的,想必對你很重要。假如你心心念念的九郎還在,應該不想看到你為他發狂。”

公西譽:“……”

謝拂雪翻了翻放雜物的寶囊,拿出一件精美的男士衫裙燒給他穿上,“他救你,護你,定是心中有你。你怨他不知你心意,可是他把能給你的都給了。”

公西譽淚如雨下不做辯駁。

謝拂雪拿出小鏡子給他照,“他定是希望你美美的活着或是死去。你既然在乎他,何必再讓他失望?”

公西譽哽咽:“可是沒有何子蕭他們,九郎就不會被利用到死!”

他是沒有想過那麽多,因為九郎待他只是像個弟弟一樣照顧。

謝拂雪拜托陸酩酊給了一顆續魂丹給他服下,“若我三個時辰內找到黃九郎,到時你再考慮改主意可好?”

公西譽感受到續魂丹的藥力恢複了精神:“當真?”

謝拂雪笑:“真,但是我回來之前,你不能動陰家和王家。”

公西譽只當是遲到很多年的回光返照,說道:“那就姑且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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