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我想出去看看。”一場酣暢淋漓的補魔儀式後，米斐爾從陸修的懷裏掙脫出來。
“米斐爾，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會長翅膀的。”陸修的臉上還帶着縱欲後的餍足感，“他們要是發現你會飛，會把你關進實驗室，拿你做實驗——”
“你能在這個世界使用魔法，”米斐爾打斷了陸修，“你把他們打跑就行了。”
陸修沉默了一瞬。
與米斐爾日益稀薄衰弱的魔力不同，陸修的魔力就像泉水一樣不斷上湧，充沛到溢出的地步。
他可以在現世施展出魔法。
包括并不限于控制自然元素、瞬移、飛行、造物、透視……
簡直是超人plus版本。
陸修還想拒絕，卻見米斐爾翻了一個身，把頭埋進了枕頭裏，翅膀也把自己包裹起來，像一個蠶蛹。
要是放在以前，陸修會一鞭子抽過去，管米斐爾什麽防禦方式，在他的手段下通通化為烏有。
但是現在，要是他一鞭子抽過去，米斐爾可能就永遠不會理他了。
米斐爾堅持蠶蛹堅持了半天，陸修就松口了。
“我可以帶你出去，”陸修道，“但是你要戴口罩。別人問你，你就說眼睛是戴了美瞳，翅膀是道具，職業是COSER。”
雖然米斐爾不知道陸修說的是什麽，但是記住了這番說辭。
就這樣，米斐爾帶着口罩和帽子，穿着寬松的T恤，和陸修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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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斐爾第一次來到現世，對一切充滿了天然的好奇心。
他看見一個小孩吃着一個白白的東西，問陸修：“那是什麽？”
“那是冰淇淋。”陸修回答。
“我也要吃。”米斐爾道。
“你不能吃。”陸修剛想解釋，卻見米斐爾的翅膀再度折起，就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再度“成蛹”。
他的翅膀實在太大又太靈活，不少路人看到這漂亮的翅膀活動，都發出了陣陣驚呼。
米斐爾一把扯下口罩，他覺得悶得慌。
圍觀群衆寂靜了一瞬，下一秒，“卧槽”之聲此起彼伏。
陸修眼見米斐爾就要被群衆圍起來，拉着米斐爾就要走，但是米斐爾轉手就拉住了路邊的電線杆，大有一幅“你不給我買冰淇淋我就不走”的架勢。
陸修的下槽牙都要咬碎了，心想回去一定要狠狠教訓米斐爾，然而當着衆人的面，他內心再陰暗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臉，對米斐爾道：“你站在此地不要動，我五分鐘後回來。”
米斐爾點了點頭。
陸修一走，立即有小年輕上來搭讪。
“你、你好！”來人是個穿着運動服的男生，臉上稚氣未脫，看着是個大學生，“你是COSER嗎？”
米斐爾想起陸修的叮囑，點了點頭。
“果然是！”男生的眼睛亮了亮，“你一定是cos元素大陸的米斐爾吧！”
米斐爾的眉毛上揚了三毫米。
這個人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叫米斐爾？
“能集郵嗎？”男生被米斐爾盯着，臉已經紅成西紅柿。
米斐爾的目光落到了男生手裏拿的鐵方塊上。
這個東西他見過很多次，陸修說它叫手機。
但是陸修從不讓自己碰他的手機。
“你怎麽知道元素大陸和米斐爾？”米斐爾問，“我在你們這個世界很有名嗎？”
男生：哦豁，原來是個雲玩家。
他一下就來勁了，小嘴叭叭跟機關槍似的，一下就把元素大陸這款游戲和米斐爾這個惡貫滿盈的大反派介紹了個遍。
米斐爾聽着男生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什麽意思？難道他只是一個虛假的游戲角色麽？
“我不是假的，”米斐爾緩緩道，“你看清楚，我就站在你面前。”
男生不明所以。
米斐爾伸手：“我要你的手機，給我。”
男生大驚失色：“老師，沒必要cos到這個份上啊！搶劫是犯法的啊！”
米斐爾見男生不願意給他手機，又見到不遠處正在朝自己方向張望的交警，他逐漸理解了一切。
米斐爾沖到交警的面前，道：“警察叔叔，有人要拐賣我。”
他指着拿着冰淇淋、馬上就要出門的陸修：“警察叔叔，就是那個人。。”
警察雖然不信米斐爾的話，但是也不能視若無睹，于是拎着警棍，拿着對講機，朝陸修走去。
米斐爾見狀，撒腿就跑，他翻過天橋，身形一閃，挑了一個人最多的店躲了進去。
另一邊，陸修拿着冰淇淋，走到37攝氏度的高溫下，連米斐爾的影子都沒看見。
警察走到陸修跟前：“根據別人舉報，你涉嫌拐賣，能說說怎麽回事嗎？”
陸修聽了這話，差點一口氣背過去，心梗而死。
警察見陸修神色驟變，內心也犯了嘀咕，心說不會是真的吧。
他的語氣嚴肅了不少：“例行調查，請你配合！”
陸修感到體內湧動的魔力愈發狂躁，只要他想，他可以衆目睽睽之下瞬移到別的地方，但是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
在布滿攝像頭的魔都商業街，暴露自己的能力。
他能想象，如果他真的使用了超自然能力，十分鐘後的新聞頭條會瘋狂成什麽樣。
陸修只好按捺住所有的沖動，對警察道：“警察叔叔，你誤會了。”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解釋一下吧！”警察道，“你解釋清楚，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你。”
與此同時，米斐爾闖進了這家人很多的店後，才發現這個店，很奇怪。
不是賣衣服，也不是賣食物、賣書……
而是在賣一堆……五顏六色的小鐵片？
店裏人很多，頭發五顏六色的也不在少數。
米斐爾第一眼就看到了“元素大陸”這幾個大字。
他走過去，赫然看見印着自己形象的小鐵片，被擺放在了貨架的最頂端。
他的小鐵片已經被賣空了，只剩最後一個小鐵片，孤零零地斜倚在貨架上。
米斐爾拿過那個小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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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斐爾把小鐵片放回原位，在小鐵片下面，他看見了一些畫紙。
等米斐爾看清那些紙的內容，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那是有關自己的畫。
但是畫得非常得……暧昧。
第一張，是自己被勇者壓在身下，頭發被勇者揪在手心，脖子仰起一個c形的弧度。
第二張，是自己被精靈用藤蔓捆住，身上布滿了斑駁的液體。
第三張，是自己被勇者抱在懷裏，自己神色恹恹，而勇者則紅光滿面。
米斐爾往後翻，越看越覺得心驚膽戰。
這些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在自己身上真實發生過的事實！
為什麽會被人知道？
為什麽會被畫出來？
為什麽這樣不堪的東西，還能堂而皇之放在店裏售賣？？
米斐爾拿起這沓紙片，走到一直偷看自己的店主面前，語氣冰冷又急促：“這是什麽？”
“這是——”店主被米斐爾的美貌沖擊得有些站不穩，他結結巴巴道，“額、嗯——是米斐爾的同人色紙。”
“是你畫的嗎？”米斐爾上前一步，眼睛微微眯起，“告訴我實話。”
店主心想，這COSER真是實力超群，居然連神态都cos得那麽像。
店主道：“這當然不是我畫的，我要是能畫，還開啥谷子店啊，接廣告接到手軟不香麽？”
米斐爾追問：“那是誰畫的？”
“哎呀，”一旁早就偷看米斐爾許久的小姑娘插嘴道，“是‘羅德’大大啦。他可厲害了，聽說還被星光收編了呢，以後就是官方畫師啦。”
“羅、德？”米斐爾臉上唯一的血色也褪去了，一時叫人分不清是他的臉白還是身後的牆白，“畫師？”
“是呀是呀，”小姑娘拿出手機，點開微博出示給米斐爾看，“你看，這個迫害米斐爾大賽，額，不好意思，米斐爾二創大賽，羅德是第一名呢！”
米斐爾接過手機，點進羅德的微博主頁。
在那些和自己息息相關、不堪入目的畫裏，評論區全是“加大力度”“香香的飯”“哈哈哈哈”等評論。
他的眼淚是玩家和作者的興奮劑，他的痛苦是旁觀者樂園啓動的染料。
而這場建立在他的痛苦上的狂歡節的主持人，毫無疑問，是這個叫羅德的畫手。
米斐爾心中有了一個隐約的猜測，但是這個真相過于惡心，他潛意識裏拒絕相信。
然而真相不會粉飾自身，它只會撲頭蓋臉地朝着自欺欺人倮蟲砸去，直到他們接受真相為止。
米斐爾的手指在一條微博上停住了。
那是幾張照片，羅德拍下了自己的工作臺。
米斐爾一眼就認出，這是陸修的工作臺！
真相已經水落石出——米斐爾拼貼着腦中已知的所有碎片，對于自己的不幸，生出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慨。
陸修就是羅德。
既是自己兒時的摯友羅德。
也是這個以自己的痛苦為樂的畫師羅德。
陸修是元素大陸的創世神，他畫出的一切，對元素大陸的自己，都是不可置疑、必須遵守的“規則”。
自己在遇見陸修後那些莫名其妙的厄運，瞬間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他的不幸，是陸修的“傑作”，是陸修拿下“迫害米斐爾二創大賽”第一名的籌碼。
米斐爾第一次體會到，什麽是萬念俱灰。
他感覺周圍的空氣凝滞，像一床厚厚的浸了水的棉被，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個——”女孩見米斐爾臉色煞白，以為他是沒錢買不起喜歡的谷子才難過，于是道，“你要是喜歡這個，我可以送你，我買了五套呢——”
“不過，老師得和我合照。”女孩揚起一個健氣滿滿的笑容。
在拍了一百多張照片後，米斐爾拿着一沓色紙，走出了谷子店。
剛出谷子店，就看見陸修舉着一個已經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氣勢洶洶地往自己走來。
陸修剛拉起米斐爾的手，就被米斐爾猛地甩開。
力道之大，甚至在空氣中發出了一聲嘯響。
陸修還是從未被米斐爾如此明目張膽地甩開手——他不由愣了一下。
內心有隐隐約約的不安漫上來，陸修察覺到，眼前的米斐爾和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的米斐爾雖然偶爾也鬧別扭，會很兇，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但是米斐爾就是米斐爾，永遠是最閃耀，最有活力的那一個。
而不是現在，明明站在那裏，卻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樣，魂不守舍，整個人從鮮亮的金，褪色成了一片慘白。
“怎麽了？”陸修放軟了語氣，用兒時哄着米斐爾的方式，企圖再來哄一哄兩千年後的米斐爾。
米斐爾把手裏的色紙塞到陸修懷裏。
“解釋一下，羅德畫師？”字眼從米斐爾的嘴裏跳了出來，砸到陸修的心上，幾乎要把陸修的心髒烤成焦土。
他怎麽會知道得這麽快？陸修內心駭然：米斐爾究竟知道了多少？
米斐爾緩緩道：“我全部都知道了，別想騙我，陸修。”
陸修看向自己的畫。
對于自己是高考狀元這件事，陸修從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就那麽普普通通地學了，普普通通地考試。
要說沒付出努力，那是吹牛。但要是說他為了高考，努力到廢寝忘食的地步，那也是假話。
真正讓陸修感受到熾熱的激情的，還是繪畫。
為了藝術——每一道筆觸，每一個色塊，明暗交織，構圖透視，陸修對自己的每一幅畫，都傾注了十成十的心血。
“這只是一幅畫——”陸修的解釋迫切而蒼白，“大家都喜歡看。”
米斐爾看着陸修的眼神越發暗淡，陸修見米斐爾不信，他鉗住了米斐爾的肩膀，預防他跑走：“我愛你啊，米斐爾，我喜歡你。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是我的藝術的集大成者，你看，”陸修把超話點開，米斐爾的人氣榜赫然榮登二次元榜一，“大家都喜歡你，并不是真的讨厭你。”
米斐爾靜靜地聽着陸修說完，突然笑了一下。
接着他笑得越發大聲，越發暢快，簡直像是要把肺也笑出來一樣。
“藝術？”米斐爾笑得眼角都滲出淚花，讓人分不清那淚花的誕生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歡愉。
“我的痛苦，也是你引以為傲的藝術之一嗎？”米斐爾收斂了笑意，他的眼神比極地的冰川還要冷，但在那冷厲的背後，是更為柔軟且破碎的東西。
米斐爾一字一句道：“你讓我感到惡心，陸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