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陸修愣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米斐爾說了什麽。

作為性格惡劣病毒晚期患者，米斐爾并不是第一次罵他。

但是米斐爾的惡意，都是沖着勇者陸修來的，而非“摯友羅德”。

在自己揭露馬甲後，陸修能感受到，米斐爾對自己的容忍度提高了好幾倍。

因為他不僅是陸修，同時也是羅德。

米斐爾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罵陸修是變态，但是卻無法對羅德惡語相向。

而現在，米斐爾說自己惡心。

陸修能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設計的那張名為“白月光摯友”的護身符，被真相的苦水浸泡後，已經喪失了其作為免死金牌的用途。

米斐爾不會原諒他。

絕對不會。

陸修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護，然而大腦卻跟短路了一樣，什麽借口都編不出來。

米斐爾也不打算聽陸修解釋，他已經失望至極。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這個讓他傷心的陌生城市。

米斐爾的翅膀動了動，在陸修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沖上了百米的高空，朝着海的方向飛遠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吃瓜路人只感受到一陣飓風突然刮起，接着一個金發白衣、揮舞着巨大雙翼的人騰空而起，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從天空掠過，化為一個小小的白點，消失在天際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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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是有人飛走了嗎？”

“好像有個長翅膀的人飛走了！”

“我也看見了！”

步行街的客流量極大，不少人正在拍照，攝像頭清晰地記錄了米斐爾展翅高飛的情景。

嘈雜的讨論聲淹沒了陸修，陸修拿出手機，果然，不過三分鐘的功夫，“步行街天使”的詞條，就已經出現在了微博的飙升榜上。

詞條廣場上，米斐爾展開翅膀在天空飛翔的視頻正在被瘋狂轉發，每刷新一次，點贊量就翻了一倍。

紙是包不住火的。

但是陸修還是忍不住評論了一句：“ai合成的吧。”

這條微博很快引來目擊者的反駁，不少人都在陸修的微博下曬出自己拍到的天使照片，力證自己并沒有說謊。

陸修見渾水沒有攪成功，反而火上澆油，于是把那條閱讀量超過一萬的微博删了。

融化的冰淇淋流到了陸修的手上，烈陽下黏膩的觸感讓陸修的心情更加焦躁不安。

米斐爾去了哪裏？如果他遇到了危險怎麽辦？

米斐爾現在的魔力都是自己給予的，如果不定期補魔，那他和普通人其實沒什麽兩樣。

不，甚至比普通人更糟糕。因為普通人可以通過進食獲取能量，而米斐爾在失去魔力補給後，只會随着力量枯竭而緩緩死去。

陸修把冰淇淋丢進垃圾桶，拿出一張紙巾擦幹淨手掌。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走到書房，陸修拿出自己的速寫本，看着自己畫下的一張張草稿，心裏湧動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在這個速寫本裏，他畫的全部是米斐爾。

米斐爾被哥布林追趕、米斐爾被矮人酒館拒之門外、米斐爾遇到了針對他的專屬暴雨雲……

在沖擊“迫害米斐爾二創大賽”冠軍的那段日子裏，他确實可以稱得上喪心病狂。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畫出的一切，是另一個維度的真實。

他一直把米斐爾當做自己的造物，所以他無論怎麽迫害米斐爾都是理所應當的，哪怕毀滅整個元素大陸，對他而言，也不過是寫下一行字而已，簡直比踩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

直到米斐爾的羽毛被他帶到了現實世界，他才意識到，元素大陸，并不僅僅是游戲而已。

元素大陸，是另一個時空內的、切實存在的真實的世界。

陸修躺在地上，凝視着天花板，柔軟的地毯如同雲朵托着他，木地板傳來薄荷般冰涼的觸感。

陸修的手上還拿着一只畫筆，那是他最常用的炭筆。只要他用這炭筆在白紙上寫下“米斐爾深愛着陸修，并放下了一切仇恨”，米斐爾就會回到他的身邊，用充滿愛意的目光永遠地擁抱着陸修——他和米斐爾之間，将毫無隔閡、絕無背叛。

米斐爾會毫無怨言地繼續做他的乖巧的小狗、順從的奴隸、并不溫柔但是十分有趣的情人。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哪怕那不是出于米斐爾本人的意願。

但是出于一種詭異的心理，陸修不想這樣做——他不想倚仗自己身為元素大陸創世之神的權柄，來強行幹涉米斐爾的自由意志。

思想修改器确實很好用，但是被他修改了思想的米斐爾，還是真實的米斐爾嗎？

陸修想要百分百的原生态的米斐爾，而不是一個毫無主見的傀儡。

陸修拿起手機，果不其然，“步行街天使”的詞條已經沖到了熱搜第一的位置。

而米斐爾飛翔視頻的浏覽量，也達到了驚人的一千萬。

觀看數量越多，對米斐爾人身安全的威脅越大。

這個視頻的熱度之高，甚至驚動了官方。

按理說，引起這樣高熱度的事件，如果是假的，官方應該立即辟謠，安穩民心。

然而詭異的地方在于，這個詞條在熱搜上挂了一天，也沒見官方出來發個聲明說視頻是僞造的。

答案呼之欲出——官方找不出視頻是僞造的證據。

天使事件的熱度越來越高，各種猜測躍然紙上，熱度之大，甚至在大洋彼岸也掀起不小規模的讨論。

照這個趨勢來看，米斐爾火遍全球，也不過是三天內的事。

【如果所有人都失憶了就好了。】

陸修看着不斷刷新的評論，一個想法劃過心頭。

【如果我能修改別人的記憶……】

陸修這樣想着，拿起炭筆，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所有人都将以遺忘‘步行街天使事件’，與之相關的所有視頻、照片、聊天記錄等也将被抹殺。”

陸修寫完，關上了速寫本。

他站起身，正打算去廚房拿點食物果腹，然而站起的那一瞬，心髒猛地一抽，大腦跟斷電了一樣眼前一陣發黑，腳霎時間軟了一半，整個人都栽倒在地。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陸修想的是：哦豁，我這是要猝死了？

回應陸修的是一片純粹的黑暗，他感到耳邊傳來一陣嘶嘶的電流聲，接着一陣巨浪襲來，陸修的世界歸于徹底的寂靜。

*

陸修在第二天的破曉時分醒來。

橘紅的天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照在身上，如同蓋上了一層溫暖的毯子，暖洋洋的，讓人感到無比的惬意。

陸修只覺得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被抽幹，身體像是一個被抽幹的枯井，而被抽幹的，則是自己原本在靜脈裏奔湧的、磅礴的魔力。

陸修打開手機，搜索“步行街天使”詞條。

搜索結果為零。

果不其然，一夜過去，所有的關于步行街天使的讨論，全部銷聲匿跡了！

陸修成功地修改了地球的某一個時間線上的、所有人的記憶。

然而與之對應的，是地球網絡系統的紊亂。

全球範圍百分之五十的網絡系統似乎都被某種不知名力量攻擊了，許多人抱怨自己因為網絡失常錯過了上課、上班、旅游等等。

公交車停擺、游戲停止運營、衛星失常，甚至處在外太空的宇航員，都和地控中心短暫失聯了半天之久。

因為陸修寫下的一句話，讓整個世界，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這就是修改世界線的代價。

陸修合上筆記本。

他閉上雙眼，想要依靠魔力的感應來尋找米斐爾的位置，然而他的魔力過于貧瘠，屏息凝神了半天，除了饑餓，別的什麽也沒感覺到。

陸修拿出一個面包，一邊吃，一邊思索對策。

應該是修改世界線導致魔力耗盡——陸修翻着自己的設定集，如果想要快速恢複魔力，對于勇者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使用魔法，刺激魔力的産生。

陸修走到別墅的後花園裏。

他的手拂過盛開的白薔薇，水柱随着他的動作迸射而出，一下就把薔薇得七零八落。

陸修皺了皺眉。

自己的能力退化得如此嚴重麽？連澆花都澆不好？

還不等陸修琢磨出其中關竅，天卻驟然暗了下來，像是被按了關機鍵似的，一瞬間，雷電翻湧，烏雲密布，接着彈珠一樣的雨珠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到了地面，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陸修跑進屋內，看了眼天氣預報。

【晴，氣溫39攝氏度，高溫預警，請注意避暑。】

陸修看了眼屋外随風狂舞的瓢潑大雨。

就這，高溫預警？

他覺得應該是暴雨預警才對！

這場雨來勢洶洶，下了足足三小時，雨勢也沒有絲毫的減小。

市中心的路被淹了大半，積水很快超過了五厘米，還有不斷上漲的趨勢。

如果雨持續不停，整座城市陷入內澇，也不過是半天的事情。

魔都的氣候異常很快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然而他們分析了半天，也沒找到雨勢的來源是哪兒。

臺風？沒有。

積雨雲？沒有。

對流雨？時間不對，對流雨一般出現在午後，哪會出現在清晨？

這暴雨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好像老天跟魔都開了一個玩笑，把手裏的水杯潑在了魔的上空。

如果這雨是出于神的手筆，那自然不需要考慮這樣滂沱的水珠的現實源頭了。

陸修看着網上如火如荼的讨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非自然能量——難道這場不速之雨，和他有關？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陸修打着傘，再次走到了後花園。

他一臂舉過頭頂，手掌對着天空。

下一剎那，火焰從陸修的手心爆燃而起，熱浪翻滾，空氣都随之嘶鳴，發出爆裂的聲響。

雨珠與極高溫度的火焰接觸，化為一層白色的水汽。

陸修回到了室內。

果然，一分鐘後，這場瓢潑大雨戛然而止。

這場雨并非是緩緩停息，而是如同被插入休止符的樂章，在曲意正酣的時候踩了一個急剎車，于是一切停息，毫無邏輯，毫無理由。

橘紅的太陽從烏雲中探出腦袋，無情地炙烤着大地，大地迅速升溫，空氣被大地的熱情傳染，短短一小時內，溫度上升到能融化柏油路的地步。

在經歷了一上午的水淹之後，魔都迎來了堪比火焰山的極端高溫。

真相背後的規律從迷霧後緩緩浮現，陸修哪怕是個傻子，此時也能反應過來，魔都氣候的混亂，和自己有着莫大的關聯。

自己使用了水魔法，魔都被水淹。

自己使用了火魔法，魔都被火烤。

如果自己使用雷魔法、木魔法和別的更加花裏胡哨、更加高端複雜的魔法呢？

毫無疑問，會給自己所處的真實的世界，造成更大的、無可彌補的創傷。

陸修想起了光明神的話。

一個世界，有且只能有一個至高神。

地球現有的法則無法容納自己的能力，要麽是他将地球的一切毀滅殆盡，創造一個全新的、按照他的規則運行的世界，要麽是他舍棄自己在地球的一切，回到能适應自己能力規則的元素大陸。

陸修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

如果放棄地球是自己的必然選擇——

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陸修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計劃。一個能讓米斐爾重新接納他的、完美無缺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