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米斐爾在海上飛了一個星期,跨過了大半個太平洋,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脫力。
眼下是一片碧海藍天,目之所及是波濤洶湧的海浪,并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米斐爾幹脆躺在了海水裏。
海風從米斐爾的臉上輕輕地拂過,他的身體被海水浸泡了大半,他仰着頭,看着湛藍的天空。
雲朵在米斐爾的眼裏自由變換,大部分時候,都排列組成了羅德的模樣。
他記得羅德的臉。
羅德是一個黑頭發、黃皮膚、面容很清秀的男孩。
他非常溫柔,對自己有求必應,從來不會大聲說話。
羅德比自己矮小半個頭,身體非常單薄,遠遠看着,像一條竹竿。
因此,米斐爾總覺得自己有義務要保護好羅德,因為羅德是如此的虛弱——他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除了造物之外,似乎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自保的技能。
而陸修和羅德,簡直是兩個極端。
元素大陸裏第一次見到陸修時,米斐爾就對陸修印象深刻。
陸修是元素大陸裏少見的東方面孔,一頭鴉羽一般的黑發,五官深邃,面部線條銳利而剛硬,但是眉眼之間,卻有着東方人獨有的韻味,讓他一瞬間就想起了羅德。
但是還沒等他細細探究,陸修就用他堪稱粗暴的行事風格,粉碎了米斐爾的幻想。
羅德的手腕很纖細,常年拿着一支細細的炭筆。而陸修的手腕粗犷,手掌布滿厚厚的繭子,那是揮舞重劍、制造殺戮的手。
Advertisement
羅德身材瘦削,而陸修身高足足有一米九,蓬勃的肌肉如同盔甲附着在他厚重寬大的骨架上。哪怕陸修不說話,僅僅是站在那裏,就會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陸修和羅德的性格更是天差地別——米斐爾從沒見過羅德說髒話,而陸修則滿嘴都是不堪入目的詞彙。
米斐爾從下午躺到晚上,一直在海上飄着,他看着天上的繁星閃爍,直到游輪的上的人發現了他,并把他從海裏撈了上來,米斐爾依舊處于一種像是醉酒的恍惚狀态。
救上米斐爾的人看見了金發少年身後的巨大的翅膀,那翅膀居然是防水的,米斐爾抖動了一下翅膀,水珠就應聲而落。
按理說,救生員看到了如此反常的景象,應該露出吃驚的表情。
然而救生員卻什麽也沒說,接着一群穿着白裙和黑西裝的服務生簇擁上來,把米斐爾從頭到腳梳洗幹淨,又給他換上舒适整潔的睡衣,把米斐爾送進了一個裝潢精美的套房。
米斐爾還處于一種魔力半耗盡的呆滞狀态,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正想入睡,突然感到自己身下橫亘着某種又柔軟、又堅硬的東西。
米斐爾心裏一跳。
這個觸感,怎麽像個大活人!
米斐爾掀開被子。
果然,被子下防還有一個人,那張臉朝着米斐爾轉了個身,見米斐爾看向他,便扯出了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
眼前,正是陸修那張看着很欠揍的臉。
他似乎在被子裏躲了很久了,身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随着呼吸的頻率和肌肉一起此起彼伏。
他只穿了一條短褲,健碩的身材完美無遺地展露出來,那是能夠放在雕像館裏做展覽品的完美身材,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山上有很多猙獰的疤痕。
米斐爾越發覺得陸修和羅德一點兒也不像。
起碼羅德不會以折磨自己取樂。
米斐爾把手中的枕頭砸向那個笑得陽光燦爛的人頭。
對方沒有躲,好在枕頭很軟,米斐爾的力道也不大,所以砸在臉上,也不是很疼。
米斐爾穿着拖鞋,往房間外走去。
“等等!”陸修跳下床,“米斐爾,你看看我是誰?”
米斐爾回頭,像看白癡一樣看着陸修:“我不瞎。”
見米斐爾還是不打算跟他好好交談,陸修又道:“米斐爾,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米斐爾看着陸修的眼神多了一層憐憫,他覺得陸修不僅是個變态,還是個傻子。
“我為什麽不敢?”米斐爾說完,就看到陸修臉上陰森森的、奸計得逞的表情。
接着,米斐爾的身體化為了一縷青煙,被一股力量吸到了一個陌生的所在。
米斐爾再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在一個礦泉水瓶大的玻璃瓶內,而瓶子外,是巨人一樣龐大的陸修!
米斐爾思考了兩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陸修縮小了,還被他裝進了玻璃瓶子內。
米斐爾重重錘了一下玻璃,憤憤道:“放我出去!”
陸修把玻璃瓶子舉高,對着米斐爾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別說話,有人在找你,我在保護你。一會兒我就放你出來。”
米斐爾:難道是光明神從元素大陸殺過來了?
陸修的話音剛落,米斐爾就看到門上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接着轟然倒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那動靜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在玻璃瓶內的米斐爾都感到瓶身震了一下。
陸修把玻璃瓶放在了櫃子上,對米斐爾道:“他看不見你,不要說話。”
米斐爾看向門口。
一個黑發、小麥色皮膚的高大男性走了進來,他手裏拿着一把菜刀,醒來他就是用這菜刀劈開了房間的大門。
來人腳踩運動鞋,穿着運動襯衫,頭發打理得幹淨清爽,要是忽略他手裏的菜刀,簡直就像是要上體育課的男大學生,不小心走錯了片場。
他站在陸修面前,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面對面,就跟照鏡子一樣,給人一種強烈的滑稽感。
他長了一張和陸修一模一樣的臉!
為什麽有兩個陸修?
米斐爾呼吸不由自主放緩了,他甚至忘記了生氣,開始仔細分辨兩個陸修的區別起來。
提刀陸修的也很健壯,但是他的身材更為颀長,這是一種很漂亮的肌肉,觀賞度很高。
他的皮膚要更加白皙,比起小麥色,更偏向象牙白,劉海看着有些時候沒有修剪了,略微蓋住了眼睛,嘴唇的顏色非常淺淡,看着有些缺血。
而他對面的短褲陸修,膚色更深,頭發更短,嘴唇紅潤有光澤,肌肉雖然沒有提刀陸修那樣漂亮,但是十分規整,就跟假人似的。
提刀陸修的聲音很冷,仰着頭,用下巴看人,一副拽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架勢:“米斐爾呢?”
“他不在這裏。”短褲陸修攤手,“他不想見到你。”
提刀陸修微微眯眼,舉起右手,菜刀的尖端對準了短褲陸修:“我可以殺了你,這樣他就會出現了。”
“他也不想見我。”短褲陸修上前一步,“你以為你就是羅德嗎?不,你不是。雖然他也不喜歡我,但是比起我來,他更惡心你一點。”
“畢竟,你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短褲陸修輕聲道,“但是我也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畫的畫,我不會那麽快和米斐爾——”
一把刀貼着短褲陸修的耳邊飛了過去,皮膚更白的陸修看着短褲陸修,雙目赤紅,眼神兇惡得像是要吃人:“閉嘴!你不過是我的造物而已,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論?”
玻璃瓶內的米斐爾聽到這話,目光頓了頓。
什麽意思?
“我的确不配。”短褲陸修的手指展開,從虛空裏拿出了一把墨色重劍。
那劍身漆黑無比,如同一個突然出現的圖層,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劍柄很粗,上面布滿古樸的花紋,劍身開了一排密密麻麻的血槽,如同鯊魚的脊骨。
這把重劍,米斐爾很熟悉。
因為他曾經數次與這把劍交手——這是勇者重劍!
傳說中,拔出勇者之劍的人,将成為被神明選中并且賜福的救世主。
為什麽勇者之劍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米斐爾看着拿着重劍的陸修,發現這個陸修的背脊不像對面的陸修那樣挺直,他的背部的彎曲弧度更大,因為肩部過于寬闊,斜方肌過于發達,甚至顯得有些佝偻。
那是他常年保持警戒、手握重劍、身披盔甲而形成的體态習慣!
元素大陸的勇者陸修,和他一樣,也來到了現實的世界!
那現實裏的陸修怎麽辦?
米斐爾又看了看穿着運動服、皮膚白皙,舉止斯文的陸修。
同一個人,難道可以分裂成兩個嗎?
不,米斐爾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如果真的存在兩個陸修,而且他們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時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兩個陸修,都是獨立存在在相應的時空的,并不是同一個人!
----
在握住了勇者之劍後,短褲陸修的身上也随之覆蓋起一層厚重的盔甲,這盔甲已經飽經風霜,上面布滿了斑駁的刀痕,被血浸潤了無數次的盔甲在燈光下泛着淺淡的殷紅。
他的實戰經驗顯然強于在健身房裏增加體能的白皮膚陸修,不多時,就把另一個陸修逼出了房間。
勇者陸修見白皮膚陸修被自己打倒在地,于是折返房間,拿起玻璃瓶,拉開窗戶,縱身一躍。
米斐爾感覺自己的世界昏暗無比,淡淡的血腥氣充盈鼻腔,那是從陸修的盔甲上傳來的味道,米斐爾曾經聞過很多次。
陸修瞬移到了一個荒島上,把米斐爾從玻璃瓶子裏放了出來。
米斐爾站在沙灘上,看着陸修,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把陸修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
他突然上前扒開了陸修的盔甲。
心口處有一個兩寸長的刀痕。
“還記得這個傷口麽?”陸修輕輕摸了摸米斐爾的頭發,“是為你取心頭血留下的。”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信任你才為你取心頭血,結果你呢,當着我的面跟着野男人跑了,我當時差點沒氣死……”陸修絮絮叨叨。
米斐爾擡眼看向陸修。
陸修此時也在低頭看米斐爾,他看着米斐爾的目光十分溫柔,眼角都點綴着舒緩的笑意。
四目相對,還是米斐爾先移開了目光。
“解釋。”米斐爾簡短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