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如你所見，”陸修指了指自己的傷口，“我是來自元素大陸的勇者陸修。”

“我知道。”米斐爾不置可否，“我是來自元素大陸的米斐爾。”

“在你走後，”陸修緩緩道，“我找遍了整個大陸，集齊了你的五個靈魂碎片，成功地把你喚醒。”

“但是就在你要醒過來的那一剎那，”陸修深吸口氣，才繼續道，“你消失了。”

米斐爾微微挑眉。

“我去問了極地女巫，她告訴我，你被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帶走了。”陸修道，“我問她，是不是太初之神不願意讓你蘇醒，她告訴我，對方是比太初之神還要古老的存在。”

“為了弄清楚一切，我覺醒了混沌的血統，成為了繼承混沌之力的神明，也徹底暴露了我身為泰坦遺腹子的身份。”陸修坐了下來，“光明神無法忍受判神後裔的存在，派了八位神明來誅殺我。”

“寡不敵衆，我戰敗了。”陸修提到“戰敗”二字，眼神落魄了一瞬間，“醒來後，我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然後，我發現了《元素大陸》這款游戲。”陸修道。

陸修說到這裏，情緒突然激動，臉色都微微漲紅。他單膝跪在了米斐爾的面前，“我找到了《元素大陸》總部，在那裏看見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我這才知道，他就是那個比太初之神還要高階的存在！”

“我本來不想惹他，畢竟他是創世神，但是他卻發現了我，費盡心思想殺我。”陸修的語速越來越快，“我一開始很疑惑他為什麽追着我不放，後來我偷看了他的日記，才知道原因。”

說到這裏，陸修突然停住，他眼皮垂下，盯着地面，似乎陷入了沉思。’

“什麽原因？”米斐爾輕聲催促他。

陸修握住了米斐爾的手。

“他想要取代我。”陸修一字一句，篤定地回答，“他根本不是羅德。我才是羅德。我之所以會在元素大陸對你做出那麽過分的事情，也是因為他的意志。他是創世神，我根本無力反抗他，被他操縱後，也只能順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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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握着米斐爾的手力度極大，米斐爾覺得有些疼，想要抽出手，陸修愣了一下，才放開了手。

米斐爾下意識看了一眼陸修的臉色。

以前他如果擅自拒絕陸修的觸碰，會得到嚴厲的懲罰。

陸修也發現了米斐爾堪稱ptsd的反應，自責從他的眼裏一閃而過，恰巧被米斐爾看得真切。

接着，他單手握拳，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是一個宣誓的姿勢：“米斐爾，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對你了。”

米斐爾心裏小小震驚了一下。

陸修居然還會道歉？？

接着，陸修道：“我以前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都不是出于我的自由意志。”他深吸一口氣，睫毛都微微顫動，牙齒碰到嘴唇好幾次，才擠出一句話：“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當時就跟魔怔了一樣，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說着，陸修的眼眶慢慢紅了，一滴清淚從陸修的眼角劃過。

米斐爾第一次看到陸修哭，而且陸修哭還是因為對自己的愧疚和歉意，內心感到十分魔幻。

對于陸修的話，米斐爾內心還有些懷疑。

“那你說說看，這個世界的陸修為什麽要殺你？”米斐爾道。

“因為，”陸修的眼淚歘的一下止住了，“他發現我也擁有可以挑戰他的力量。”

“一個世界，有且只有一個至高神。”陸修道，“我能穿過時空裂隙來到這個世界，說明他已經無法掌控我了。”

“如果他死去，那麽我将取代他，成為元素大陸的創世神。”陸修道，“這就是我通過神階試煉的獎勵。”

“哪怕我沒打算殺他，以這個世界的陸修的性格，也無法容忍我這麽個不定時炸彈的存在。”陸修嘆氣。

“所以，你打算怎麽辦？”米斐爾問。

“現在創世神已經無法支配我了，”陸修手一揮，眼前出現一個光屏，上面是一幅幅恐怖血腥的畫，畫的無外乎是勇者陸修遭受各種酷刑的場景，看得出畫手極其厭惡勇者。

“這是他畫的畫，”陸修搖搖頭，“他可真夠恨我的。但是這上面的內容，沒有一個能在我的身上應驗。”

“創世神的力量在衰弱。”陸修道，“我現在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那你為什麽不動手？”米斐爾冷漠道。

“因為我想讓你動手。”陸修想要握起米斐爾的手，但想起了米斐爾抗拒的模樣，還是收回了手。

米斐爾聽到陸修的話，渾身猛地一顫。

他，殺死創世神？

米斐爾确實恨過陸修，在發現陸修為了得到所謂的一個大賽冠軍，瘋狂地迫害自己，他也想過要殺了陸修來洩憤。

但是他下不去手。

所以他的選擇，是離開。

米斐爾可以殺死陸修，但是無法殺死羅德。

費勁了兩千年，耗費了無數心血才複活的人，被他一刀殺了？

那他這兩千年，算什麽？

他和羅德那美好的童年時光，又算什麽？

陸修一眼就看出了米斐爾的糾結和不忍心，他沒有說話，而是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透明的水晶塊。

白水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澤，米斐爾的眼睛霎時間瞪大了。

“棱、棱鏡——”米斐爾的聲線顫抖，“怎麽會在你手裏？”

“因為我才是羅德，”陸修還是握住了米斐爾的手，把棱鏡放在了陸修的手裏，“我和你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才是你的摯友——”

陸修的聲音堅定又沉穩：“這個世界的畫家陸修，不過是一個竊取你我記憶的，妄想取代我來占有你的、毫無底線的卑劣人類罷了。”

陸修遞給米斐爾一把彎刀。

刀柄鑲嵌着華麗而絢爛的七彩螢石，刀身彎曲，刀刃極度鋒利，比紙還要削薄。

“你得殺了他，米斐爾，”陸修緩緩道，“殺了他，為你所遭受的痛楚，畫一個句號。”

米斐爾接過了那把刀。

海浪永不停息地拍打着沙灘，發出嘩啦啦的奏鳴，在日光和沙粒之間，陸修看到了第三種金色。

他看見米斐爾把刀別在腰間，看着他金色的頭發随風飛舞，米斐爾的皮膚在烈陽下呈現出刺目的白，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到日光裏。

“我會殺死他的，”米斐爾道，“我會殺死——創世神陸修。”

－－－－－－－－

勇者陸修帶着米斐爾來到了畫家陸修的住處。

按理說，米斐爾應該直接闖進去，一刀捅死畫家陸修。

但是不知為何，米斐爾卻在門外幾百米處徘徊，并沒有破門而入。

“米斐爾，你動手啊，”陸修在米斐爾身後為他加油打氣，“不然他就要去上班了。”

米斐爾道：“我們再觀察一下。”

五分鐘後，米斐爾看見一個金發的少年從畫家的住處裏走了出來。

那少年的背後光禿禿的，并沒有翅膀，但是他的頭發很長，和他是如出一轍的白金色，同樣帶着細微的卷曲的弧度。

那個少年帶着口罩，手裏提着一大袋垃圾，他把垃圾丢進垃圾桶裏，然後轉身走進了畫家陸修的別墅內。

米斐爾：……

米斐爾的眉毛微微擰了起來：這個金毛，怎麽看着和自己那麽像呢？

米斐爾對陸修打了個手勢，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到了畫家陸修家門口的石獅子雕塑後面。

米斐爾從門縫內偷偷地往門裏面偷看。

只見畫家陸修親切地挽着金發少年的手臂，在少年的右側的臉頰上輕輕地落在一個吻：“辛苦你了，米斐爾。”

門外正在偷看的米斐爾只覺得天靈蓋都要被雷掀翻了，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被雷得外焦裏嫩，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

他看見了那金發少年摘下口罩的臉，确實和自己的臉一模一樣！

但是，他才是真正的米斐爾！

米斐爾留着一半的天使的血，裏面的那個冒牌貨連個翅膀都沒有，甚至沒有魔力波動！

那是個贗品！

“你相信我的話了吧？”陸修在米斐爾的耳邊悄悄道，“我再怎麽沒品，也不會養替身。”

“創世神根本不是羅德，”陸修重複道，“他根本不愛你，他找不到你，就畫出一個贗品替代你。”

“但是我為了複活你，都死掉了。”陸修趁機曬好感度，完美诠釋什麽叫機會主義，“米斐爾，我才是真的愛着你的那一個。我才是羅德，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去白房子嗎？你來得太急摔掉了一顆牙齒，以為自己要死了，後來我跟你說那是換乳牙你才沒有繼續哭……你不信去問問裏面的那個陸修，他知道這麽多細節麽……”

陸修仗着自己會傳聲魔法，在米斐爾的腦子裏喋喋不休，而米斐爾也沒有阻止他——他已經被另一個“米斐爾”的存在震驚到無以複加。

“我根本不是不可替代的——”米斐爾想，“對于創世神而言，我不過是一個他的一個玩物——”

“他找不到我，就可以随便找一個人代替我——”

他随即陷入了一種極恐怖的猜想之中——無論如何腹诽畫家陸修，他都是元素大陸的創世神。

畫家之所以沒有抹殺自己的存在，是因為他還想要找到自己。

那如果畫家對自己失去興趣了呢？

他是不是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寫下一行字，例如“米斐爾從來沒有存在過”，這樣，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會煙消雲散。

他甚至可以用身邊的那個贗品來頂替自己。

如果畫家寫下“我身邊的沒有翅膀的米斐爾才是真正的米斐爾”，那他的存在的合理性，都會被剝離。

被從世界上抹殺，被贗品代替，對于米斐爾而言，這遠遠比把他丢到哥布林的巢穴更加可怕。

他明明活着，卻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明明存在過，卻被抹殺了一切痕跡，被贗品替代。

米斐爾将彎刀拔出劍鞘。

這一瞬間，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等等，”陸修抓住了米斐爾的手，把一個堅硬的、閃着黑金光澤的鱗片放在米斐爾的手心裏。

“這是我的命鱗，”陸修道，“能夠幫你抵擋一定的傷害。”

米斐爾沉默了三秒，道：“謝謝。”

命鱗三千年才能長一片，陸修根本沒有三千歲，所以這片命鱗是他的本命鱗，比後天長出的更為珍貴。

“那等你殺了創世神，還能讓我幫你補魔麽？”陸修問。

米斐爾：……

米斐爾沒有回答，他提刀，一腳就踹開了畫家的門。

米斐爾氣勢洶洶地往主卧走去，路上見到了那個金發、但是沒有翅膀的“米斐爾”。

“米斐爾”見有人私闖民宅，發出一聲驚呼，轉身就跑，然後平底的摔了個狗啃泥。

“不要！不要！”冒牌米斐爾顯然是無腦小白花人設，當即喘息道，“嘤嘤嘤，老公救我”，就這麽嗲嗲地叫了起來。

米斐爾看着自己的臉露出這樣矯揉造作的神情，更加煩躁，一刀劃過冒牌貨的脖子，就送對方上了西天。

血從刀尖滴落到地面，畫家從卧室跑了出來。

米斐爾走上前，扒開了畫家的襯衫。

胸口一片光滑，沒有刀傷。

“有什麽遺言要說嗎？”米斐爾問。

“我——”畫家看到米斐爾，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吓，“你怎麽在這裏？”

“好，說完了。”米斐爾手腕一翻，彎刀從他的手裏飛出，貫穿了畫家的心髒，血像是流沙一樣從漫了出來，畫家癱倒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再動彈。

從闖入別墅到連殺兩人，米斐爾只用了三十秒。

他動手幹淨利落，偌大的翅膀依舊一片雪白，連半點血跡也沒有沾染上。

陸修緩緩從米斐爾的背後走上前。

“不愧是你，”陸修拍了拍手，“專業人士，就是不一樣。”

“閉嘴，”米斐爾看着一地屍體，心情不怎麽好，“你不怕我把你也殺了？”

“斐林，你居然舍得殺我？”陸修怪叫了一聲，“你還忘了你答應我過的事情嗎？你要帶着我游遍整個元素大陸——”

“那是我答應羅德的——”米斐爾更加煩躁，他看着陸修的臉，除了眉眼，實在找不到一點兒和羅德相像的地方，“你，和小時候一點兒也不像。”

“人總是會長大的嘛。”陸修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回哪兒去？”米斐爾不解。

“回元素大陸。”陸修微微一笑，“你忘了嗎？畫家陸修死了，我就是唯一的創世神了，我将接任他的全部的權柄。”

“這一次，我罩着你。”陸修擡手，輕輕摩挲着米斐爾的耳垂，那是他們兒時的暗號，這個動作表示了絕對的、毫無保留的互相信任和承諾，“這一次，元素大陸沒有人會欺負你。”

米斐爾看着陸修，心裏的巨石落了地。

他很難形容那是怎麽一種心情，總之，像是在漫長的奔波過後，溺水的人，終于看到了來自彼岸的曙光。

“好。”米斐爾伸出拳頭，“不過，應該是我罩着你才對。”

“那就你罩着我，”陸修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讓神殿換個血。”

一道光門浮現在空氣中，米斐爾和陸修踏入了光門，他們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而米斐爾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走後，躺在地上的畫家和贗品米斐爾的屍體，悄然地溶解成細小的粒子，飄散在空中。

随着陸修的死去，現實世界的世界線被再度改變。

陸修的存在，從此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創世神——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