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第 32 章

暑假的尾巴,藺唯依舊是瘸着過來的,天天數着拆石膏的日子。

剛開始時還能享受這過分的安靜,待到後來,精神狀态逐漸堪憂了。

或許新鮮空氣能消去些許心底的憂傷,但她實際上連房間都沒怎麽踏出過,吃飯時間也借口走來走去腿骨疼,由蘭秋池把分好的飯拿到她的房間。

她有拐杖,卻沒有別人。

她怕拄着拐去散步,不小心摔倒,一群人圍着她噓寒問暖,卻更怕根本沒人關心她,連拐都沒人遞來。

藺唯沒有答話。

她沒有意識答話。藺唯擡手敲門,咚咚咚三下門便大開,蘭秋池的腦袋探了出來。

“阿姨好。”藺唯恭恭敬敬,她以前可不會這麽拘謹,很難說是跟誰學的。

蘭秋池見她腳邊兩個大紙箱子,一把攥住藺唯泛紅的手指:“怎麽不告訴姨姨呀,一個人搬怪重的。”

“沒事,我朋友幫我一起搬的,能不能……”藺唯微微使勁,沒能抽出手。

蘭秋池的視線往後飄,眼睛突然睜大,轉而笑皺一臉:“呦,晚晚!”也自然地放開了藺唯的手。

黎晚規規矩矩低頭,以代替鞠躬:“阿姨好。”

徒留站在兩人之間的藺唯一臉懵圈。

蘭秋池熱情招手:“要不要來吃點車厘子?我剛買的,可甜了。”

“不用了,謝謝阿姨,我們先搬箱子。”黎晚走來,将小提琴包放到玄關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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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唯感覺自己純像個外人,站在那裏手腳都僵了。

“行,”蘭秋池彎腰摸摸小提琴包,“你爸媽又不讓你練琴啦?自從你不練了之後,我這兒怪安靜的,都不習慣了。”

“一會兒就過來拿。”

“放心吧,就算平常放我這兒也可以的。”蘭秋池胸有成竹。

黎晚和藺唯二人重回電梯。

電梯運行的嗚嗚聲過于規律,襯托着她們間的空氣過于安靜。

黎晚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盯着前方,修長的脖頸形成一個直而好看的弧度,但稍一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眼神有些渙散。

絕不是自戀,藺唯的感官向來敏銳得過分,她能感受到黎晚在意的視線。

“你認識我……”藺唯到嘴邊的話噎住,莫名羞于啓齒,臨時改口,“蘭阿姨?”

“嗯,之前讓我給她兒子補習過。”

“欸?”藺唯明明記得,蘭秋池兒子去年剛上大學,應該比黎晚大三級,這補習關系是不是反了,“她兒子不是比咱們大嗎?”

黎晚有些無奈:“主要補英語和語文,他兒子英語補習前才能考二十來分,補了一個學期才勉強及格。”

“好厲害。”藺唯脫口而出。

黎晚目光平靜,不假思索:“你是中國人。”

藺唯沒了脾氣,雖然仍控制不住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剛剛湧上來的憤怒卻已消失不見。

第一張紙已經濕透,黎晚收回去,攥到另一只手中,掏出一張新的衛生紙給她擦淚。

月色寂寞,人類寂寞。

終于,藺唯奪回力氣,在黎晚的攙扶下站起。

藺唯一把講将那張鑒定報告撕成兩半,揉巴揉巴,塞進最近的垃圾桶。

黎晚就站在她身邊,目送她的一系列手忙腳亂的動作,沐浴在寧靜的月色下,背着書包,腰杆挺得很直。

藺唯只是暫時停下眼淚,卻沒忘掉哭泣,嗓音越發啞了。

“我不在乎。”

她怎麽可能不在乎。

所以才要說出這四個字,說多了,就能成為真的。

黎晚當然知道,她心裏都在想什麽。于是抿了抿嘴,指向宿舍樓的方向。

“太晚了,你是不是該回宿舍了?”

“等一會兒。”藺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哭的模樣,她知道,一定很醜。

黎晚眼眸一動,垂下眼道:“我們家沒人。”

藺唯愣住,瞪着清亮的眼睛,看說出這句話的黎晚。

“要不要跟我回家?如果你有什麽想說的話,可以跟我說。” 黎晚又擡起眼,迎向她的目光。

藺唯嘴唇輕輕顫抖,也不知是不相信這句話,還是不相信說話的人。

“我媽媽出差了,我弟今晚住奶奶家,我的床很大,你可以睡我那兒。”

然後,黎晚就帶藺唯去向宿管阿姨請了假,取了些必須的生活用品。

王阿姨認識黎晚,也對黎晚印象很好,高三了,各家家長都有自己的心思,她也就适當管寬松點,讓藺唯簽個字,就直接放人走了。

“你們兩個關系好哦。”宿管阿姨笑着沖她們揮手,顯然,阿姨還記得放假前的某一幕。

她看到了無數熟悉的惡魔,與慕尼黑的冬天一模一樣,鋪滿天花板與牆面。長角的,沒長角的,紅色的,藍色的。她還記得身上留下的淤青。

四肢開始無力,所有軍人的經驗與鬥志在一瞬間崩塌潰滅。

黎晚拽了一下鏈子,脖處猛然收緊;被纏住脖子的上尉重心不穩,無力地向床上倒去。

但藺唯沒有反抗。

脖子一觸到冰冷的鐵制品,身體便自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這感覺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接近窒息。

那是一直存在的心理陰影作祟。

很快,黎晚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怎麽不反抗了?”

藺唯額角的汗越來越多,呼吸越來越沉,眼睛也越來越失焦。她咬着牙想要回話,但嗓子跟啞了一般,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黎晚愣了一瞬,飛快俯下身,将項圈解開。她将解開的項圈和鎖鏈扔開,啪嗒一聲甩了很遠。

與此同時,那雙綠眼中邪魅的欲望一掃而光,只剩下疑惑的溫柔。

脖子上冰涼的觸感完全消失後,藺唯才鎮定下來。她躺在酒店軟塌塌的床上,失神而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胸脯随着深呼吸一起一伏。

黎晚靜靜在她身邊側躺下,纖長的手指攀上灰色的發絲,安慰式地輕輕撫動。

“沒事了沒事了,開個玩笑。”

說來也怪,明明那是一條蛇的手,卻比人的手還能溫暖人心。

蛇的手指又攀上了耳朵,柔柔地摩挲,涼涼的指尖似鎮定劑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藺唯放松下來,眼睛也閉上了。

但剛閉上,額頭便傳來了一個冰涼的觸感,很輕很柔,像雪中的羽毛。雖然那動作溫柔的過分,但在剛剛的影響下,藺唯還是反射性縮了下肩膀。

她皺眉睜眼,推開壞笑并眯起眼睛的蛇:“別親我。”

黎晚歪頭,故作無辜的神情浮上臉頰。她的長發不經意間垂到藺唯的脖側,掃出一陣酥麻。

“你只說了不能做,沒說不能親啊。”

藺唯只能有氣無力地黎了一眼,此刻沒力氣跟這條下流的蛇幹架。

黎晚的手指繼續撫摸她的發絲,再攀上她的耳朵,卻意外不帶一絲情.欲。像母親對孩子,姐姐對妹妹。

“累了就睡會兒。想喝水嗎?”

“不用了,謝謝。”藺唯很不想承認,這樣的感覺确實不賴。她可以拼命地反擊狠毒,卻喜歡致命的溫柔。

十二月底的風并不熱。

但這時的空氣莫名有些燥熱,如盛夏前的千裏桃花。

“很嚴重的應激。”黎晚移開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房間角落的雕塑。那是一個美杜莎的微型石膏像。“是誰?”

藺唯撐起身子,坐在床的邊沿。她低下頭,用沉默回答。

“我不會嘲笑你,只會和你一起詛咒她。”黎晚撥開她被汗水黏在臉頰的發絲。

好像說出來也無妨。永遠憋在心裏會難過壞的。反正黎晚是個北赤聯軍人,永遠也不會見到那個人,也不會知道那人是誰。

藺唯緊鎖眉頭,咬咬牙後道:“唐曼霖。”

誰知黎晚的瞳孔皺縮,下巴顫抖了片刻。她咬住下唇,把上面的口紅咬掉了大半。

然後,她低下頭,自嘲般地笑了起來:“啊,那個老變态。”

不是預期的反應。

藺唯警覺地瞪起眼,轉頭看向她:“你知道她?”

一個變态竟然還說別人變态,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世州警衛司總局局長,現在應該也是吧。”

“……沒錯。”藺唯實在想不通,怎麽一個異國的軍醫這麽關心別國內政,連警衛司構架都這麽清楚。

“真可憐。不過你應該不需要憐憫。”

“是,所以也請你不要再同情我。”藺唯從床上坐起,要離開這個房間。

今天發生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想。她只期待一周後重新踏上歐洲大雪紛飛的土地,能讓她忘掉這兩個月。

“等等。”

藺唯不解地轉過頭去,只見黎晚點了點額頭。

什麽意思?

然而在經過門口的鏡子旁,她立刻明黎了。

口紅印。

于是,藺唯飛快沖到洗手間中,裏裏外外洗了三遍臉。

靠在牆邊看她洗臉的黎晚一直在笑。

終于洗掉了口紅印後,藺唯臉紅一陣青一陣,默默繞過笑得根本止不住的黎晚,走向酒店房間的門。

在即将拉到門把手的時候,另一只手的袖口被拽住了。藺唯只得停下腳步,詢問式地看向身旁的人。

“最後一晚了,不再陪我睡嗎?你在旁邊,我就不用蓋雙層被了。”

藺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那請你規矩點。”

“當然,當然,我又不是什麽趁人之危的小人。”黎晚歪歪頭,一時間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條蛇還是只貓。

不趁人之危是對的,不是小人也是對的;但這女人明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不過藺唯并不在意,也說不上來是信任黎晚還是信任自己。

藺唯沒有任何表态,走進衛生間洗漱。

其實這個行為已經算一種表态。

黎晚所住的酒店豪華得過分,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戰後的環境中。說不上來是她自己出錢住的,還是北赤聯本就給她安排了這樣的酒店。

洗手池邊的香皂都擺成了天鵝的形狀。

洗着洗着,藺唯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胸衣,耳根開始發燙。尺寸确實很大,在軍隊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賭氣式地暗哼了一聲。

走出衛生間,黎晚正坐在桌邊的熱燃燈前,研究那把小提琴,還戴着銀邊眼鏡,活像個考古學家。燈光下,那一半浸在陰影裏的側臉像古希臘的雕塑。

“有什麽問題嗎?”藺唯心裏一緊,生怕自己其實上了當,送了一件并不得體的禮物。

“再次謝謝你。”黎晚摘下眼鏡,将它收入眼鏡盒中。“這把琴真的很好,難為你選到它。”

藺唯松了口氣。從說話人的面部表情來看,不是撒謊。

“桌上那個小盒子是給你的,裏面是波哈萊香料,帶回去給媽媽做菜吧。”黎晚伸個懶腰,也走入了衛生間。

在那女人經過身邊時,藺唯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海鹽柑橘與草木的清香,讓精神一時間有些飄飄然。

這是第三次陪那女人睡覺,也是最後一次。

藺唯只披着一件襯衫,并沒有穿褲子,一雙肌肉線條分明的長腿垂在床邊。畢竟沒帶睡衣,也不能穿滿是灰塵的軍褲睡覺。

黎晚走到她身邊時,向下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笑容。然後,眼神不動了。

“別誤會。”藺唯沒好氣地扯過被子,蓋上。

“沒誤會。上次你裸上身,這次裸下身,齊了。”

藺唯臉頰很燙:“随你怎麽想。”有沒有點廉恥這女人。

黎晚撅起嘴,意味不明地點點頭,然後也坐到了床上。長長的淺金色發絲垂着水珠,一點點滴到鎖骨,又滴到溝壑間。

熱燃燈熄滅後,那具涼涼軟軟的身體靠得很近。就好像生活在樹上,一條蛇正吊在旁邊安睡。

藺唯沒有動,也沒有把她推開,靜靜任她貼着。對于一條蛇來說,即便在馬來群島,十二月末的天氣也太過寒冷。

“其實,我應該跟你道個歉。”藺唯握緊拳。

“為什麽?”

“那天不該擅自救你。”

藺唯翻了個身,看向天花板。今天的月色很清亮,整個天花板都是乳黎色的。

“現在後悔了?”黎晚的聲音很平靜。

藺唯很認真道:“是我太自大了。在我的幹擾下,你不僅沒法燦爛地死去,還賠上了三天的昏迷。”

那條蛇沉默了許久。一個世紀過去了。

“我不明黎。”

“明黎什麽?”

“一個不溫柔的母親怎麽養出了個溫柔的孩子。”

“我媽很溫柔。”

“你不挺愛看書的嗎?這是一句借喻,借喻。”

“……”

突然,黎晚有什麽興致起來了,從床上撐起到藺唯身上,一胳膊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撐住自己的下巴。

“你不用道歉,在你救下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沒必要再死了。”

“這樣。”藺唯沒想到自己還有心理醫生的潛質。被壓在下面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适,不管有沒有黃色意味。

黎晚歪頭,月光撒到她高高的鼻梁上,綠眼像塊鑲鑽的翡翠。

“本來我找不到生存的意義了,但我現在知道了。”

“什麽?”

“不告訴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到底是‘意義’還是‘願望’。”

“都是。”

藺唯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拯救了一個人。如果是的話,良心能勉強安一安。

黎晚從她的身上下來,乖乖躺到旁邊。她說話時還帶着笑意;好像那是自第一次見面以來,頭一次真正開心的笑意。

“晚安。”

**

太陽從遠方的蘇祿群島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覆蓋了整個海面。連綿起伏的山脈在蔚藍大海的映襯下,格外明朗。

若不是親眼所見,來自中歐的士兵們誰也不會相信現在是深冬。

在溫潤海風的吹拂下,浩浩蕩蕩的世州軍政一體國援軍踏上了返回的輪渡。

北赤聯的軍官們整齊地列隊,與他們送別。

身着灰綠色軍服黎晚也立正站好,敬了一個标準有力的軍禮,兩杠一星的肩章在日光下閃閃發亮。她狹長的蛇眼此刻只剩正直的熱情——正直到虛假。

“一路順風!”李賢翁上校大喊。

在藺唯和尹銀煥的帶領下,世州士兵們也回了一禮。

說來也奇怪,明明碼頭上站了黑壓壓一衆人,餘光卻只能找得到那個女人。一定是因為她皮膚實在是太黎了。

輪船離港。

嗚……嗚嗚……

滾燙的蒸汽在改良內燃機的內部攪動,黎色的煙從火船頭的煙囪升起。鋼鐵零件摩擦出刺耳的聲響,海面開始顫動。

在北赤聯的軍隊即将退出視線時,藺唯清楚地看到,黎晚正用一種奇特的眼光盯着自己。

那眼神形容不來,但着實讓她覺得十分不适。像捕獵,又像調侃,還像嘲諷。

忘掉她,忘掉她。

此次內戰已經結束,任務已經完成,此生也不會再見。

藺唯轉身回船艙休息。

昨夜酒店的床太軟,睡得渾身酸痛。她并不是很喜歡坐船,覺得搖搖晃晃的讓人頭暈,但接下來還要行駛足足三天兩夜,真傷腦筋。

“藺上尉,不舒服嗎?”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藺唯轉頭,看到了一臉熱情的馮嚴中尉。她擠出一個笑容,說:“還好。”

“陸軍裏暈船的不少,不必擔心,正常。”馮嚴猶豫了一刻。“我們去二樓喝一杯吧。”

“我不喝酒。”藺唯有些為難。

“沒讓您喝酒。二樓有調好的複合果汁,很清爽,喝點兒可以緩解惡心。”

藺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酒她雖然不喝,卻很喜歡喝果汁。倒不如說,她的口味很像小孩子,喜歡一切甜絲絲的東西。

然而跟馮嚴向船艙二樓走去時,她總覺得不太自在。

她想到了幾個星期前,櫻井所說的話。而現在看來,好像确實有點那個趨勢。

兩人在二樓的小餐廳中,點了一杯啤酒,和一杯菠蘿蘋果汁。

他們相對而飲,一起從船窗望向無際的大海。他們随意地聊着內戰時期的苦中作樂,德區獨特的風俗習慣,與世州軍隊的奇聞轶事。

馮嚴喝了好幾杯啤酒,好像在壓抑着什麽。

藺唯注意到了這一點,卻沒有道破,她怕道破之後,會出現什麽尴尬的狀況。

終于,馮嚴在又一杯啤酒見底時,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

“恕我問一句,您有男朋友了嗎?拒絕回答也可以,但請不要訓斥我。”

猝不及防。好像準備好了,又沒有準備好。

藺唯的目光開始閃爍,語氣也突然減弱:“我……沒有。”她很不好意思說這話,卻也沒理由拒絕回答。

馮嚴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

他們都沉默了一會兒。

藺唯瘋狂地喝果汁,卻在三口之後發現,果汁也見了底。

“那您願意……和我試一試麽?”

萬籁俱寂,清晨的鳥兒快樂鳴唱,全新的世界即将在圍欄的另一側展開,壓在肩頭的石頭終于落地。

太陽越過枝頭,陽光灑到她高高的鼻梁上,傷疤暫時無法讓她痛苦,可以盡情崇拜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路盡頭傳來了行李箱的滑輪聲,第二個同學即将到達。

聽到這個聲音,藺唯慌忙睜開眼,她沒想好一會兒和陌生同學該怎麽做自我介紹。

而她一轉頭,看到一人拉着行李箱走來,光芒透過那人纖細挺拔的輪廓,仿佛看到了天使。

藺唯以為手機玩多近視了,可随着那人越走越近,那走路姿勢和五官輪廓,她化成灰也能認出來。

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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