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石頭精

第25章 石頭精

對于這一問, 江灼的回答是:“你這麽能猜,倒不如自己去猜,何必問我?”

在此之前, 對于樓燼的所有問題,江灼幾乎都是有問必答的, 只不過所有的答案在樓燼耳中都幾乎等同于鬼扯。

而現在,乖徒兒有脾氣了。

樓燼唇角倏然一勾:“再問你個事呗?”

“……”江灼不置可否。

樓燼道:“為什麽你如此痛恨公上胥?”

現在公上胥一行就在山外待着, 他們不好走,便只能在不大的石室裏,一坐一立,共同分享着本就擁擠的空氣。

“他不該被痛恨嗎?”江灼慢條斯理整着袖口, “其餘五界哪有一個是不恨他的?他圍剿冥界千面人在先, 侵占妖界領土在後,對仙界也猶如看待奴才,虛僞至極,令人作嘔。”

“那都是他們, ”樓燼換了一個姿勢,靠牆抱胸站着,“我問的是你,你為什麽恨他。”

江灼道:“沒有理由。”

樓燼看着江灼尖瘦的下巴, 一言不發。

如山歡所說, 江灼不是痛恨公上胥,他平等地厭惡着所有的人。

樓燼确實沒從江灼身上看出半點“痛恨”的意味,江灼列舉的那些都是別人的事,和江灼自己其實并沒有半文錢關系。

“聽說你是妖, ”樓燼又開口了,“你化形前的本體是什麽?”

江灼沒有回答, 擡起眼,面色複雜地看着樓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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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說算了,抱歉,當我沒問。”樓燼也不強求。

看了樓燼一會,江灼收回目光,嘴唇很快動了兩下,道:“石頭。”

石頭精?

樓燼大為意外。

怪不得看不出江灼原體的特點,原來他本體竟是一塊石頭。

這種類型的妖并不常見,世間上大多的妖、精、怪都是從動物或者植物開始,汲取天地精華,勤加修煉,最終得以結丹化形。

但是,從古至今,名劍名刀化形成人的也并不少見,他們主要是仰仗着主人靈力充沛、修為身後,故而受着主人的庇佑與福澤,就算是死物也能生出靈來。

江灼原本也有主人嗎?

莫非,就是無上宮的宮主?

畢竟當時變成小屁孩的江灼對“主上”的維護确實有點以假亂真了。

在奇怪的好奇心驅使下,樓燼開始從頭至尾回憶起和江灼相識之後的每一處細節。

然後他發現,這一切似乎都并非無跡可尋。

——江灼确實保留了一點石頭精的特點,那就是石面石心。

從相識起,江灼就一直致力于在樓燼面前演繹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形象,所有的情緒都是假的,所以他的演技才顯得如此蹩腳。

很大概率是因為,作為一顆石頭,江灼壓根就沒體會過這些情緒,自然也無法完美模仿。

為數不多的幾次情緒波動,樓燼都記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是在被朱宣找事而樓燼出手相助時,那時的淚不像演的。

第二次是在無上宮的畫裏,為了不讓樓燼碰那副真畫,下意識急切出口的“你別碰”。

第三次就是剛才,樓燼擅闖了石室,窺見了江灼的珍貴之物。

這三次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如果說,第一次的落淚是江灼回憶起了往事,以前也有一個人這麽幫過他,這個人恰好是無上宮的宮主,且這骨扇也是那人的東西呢?

好像還挺能邏輯自洽的。

所以江灼每次的情緒波動幾乎都是因為那個人。

那位至少應該也是可以和六君匹敵的存在,但樓燼完全沒聽過這麽一號人。

他還來不及再往下想,江灼忽然道:“他們走了。”

樓燼收回思緒,靜聽片刻,果然再感受不到外面那些人的存在了。

大概是山歡過來把他們趕走了吧。

正這麽想着,山歡的嗓音适時響起:“別躲了,人都走了,出來吧。”

江灼率先一步向外走,樓燼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先後出了山。

天色已然大亮,江灼要去找地方安放古扇,樓燼猜測不是冥界就是魔界。

他明擺着不想讓樓燼跟,前腳才出山中甬道,後腳便化成了黑霧,随風而去。

不過樓燼眼下也有要辦的事。

易明又給他傳信了。

他之前委托易明四處找找清元天師的舊物,然後試試看,能不能用大成的撫雪尋魂找到那位前輩的去向。

易明不負重望,居然還真找到了,且效率幾乎可以用神速來形容。

“第一版天規就是天師親手所撰的,所以其實也不太難找,”易明道,“但是有點棘手的是,我只能通過法陣來到西樂宮外,試了幾次都這樣。要麽是天師殘留的氣息太少,那天規上現在只剩下神君的氣息,要麽,天師現在人就在西樂宮裏。”

這算是給樓燼幫了一個天大的忙。

“如此大恩,小仙無以為報。”樓燼不要臉道。

“你別報了,我求你別再整幺蛾子就行,以後別聯系我了!”易明說完,飛也似地切斷了識海。

樓燼趁着月黑風高潛入了西樂宮,化成了一只仙娥。

不巧的是,這位仙娥恰好要服侍公上胥喝靈藥、修煉、就寝。

公上胥還挺挑,要用萬年清泉水,百年生靈草,樓燼東跑西跑,好容易伺候完公上胥喝藥。再待下去恐怕要露餡,他正打算找借口溜出去,公上胥卻主動讓他去休息。

樓燼留了個心眼,發現公上胥人雖然還在西樂宮的榻上躺着,神識卻已經離體,去了別的地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神君去哪,還需要瞞着宮裏的仙娥嗎?

樓燼心念一動,在宮內慢慢走了一圈。

他很少在西樂宮內走動,這裏又異常之大,若真要找什麽人或是什麽東西,絕非易事。

他一連數日流連于西樂宮中,終于發現宮西的一方湖泊或許有點問題。

仙靈微動,他化成一尾靈魚躍進水中。湖很深,不可見底,樓燼游了一會才觸到湖底的泥土。

不過這裏不生水草,樓燼的魚尾巴扇了扇,将薄薄的泥面掃幹淨,再看去時,只見泥土之下卻是另一層水面,像一張巨大無邊的明鏡一般,橫着躺在湖底。

水面波光粼粼,視線無法穿透。

樓燼不能派仙靈去水面的另一端查看,萬一觸發了什麽機關,很可能驚動到公上胥。

只有擁有公上胥的氣息,才能騙過這面鏡子,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溜進去。

然而,僞造一個人的相貌很容易,但氣息卻是獨一無二的。

樓燼在鏡子外又停了一會,才重新回到妖界。

這一陣子,樓燼一直獨來獨往,和江灼幾乎沒有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過,山歡見他這次又是一個人回來的,便調侃道:“你們別是鬧別扭了吧?”

樓燼不鹹不淡地笑了笑:“……和魔君鬧別扭,我恐怕還不夠格。”

“仙長好謙虛。”山歡看破不說破,眼底帶着笑意。

樓燼微笑道:“素聞妖君見多識廣,之前也一眼看出我身缺一魄,實在令小仙佩服至極。”

“阿谀,奉承,”山歡撐着下巴,卻沒有鄙夷的意思,反而是帶着些玩味道,“仙長有求于我?”

“我聽說此間有一種靈植,名喚鳳凰草,持有者可化成世間萬物而不露任何破綻,我心想,妖界地大物博,素來盛産靈藥靈草,鳳凰草會不會就在這裏?”

“鳳凰草,”山歡想了想,“怕是要讓仙長失望了,聽是聽說過,但妖界肯定沒有。”

樓燼又問:“那陛下是從哪裏聽說的?”

“不知仙長知不知道神獸東極?”山歡不答反問。

樓燼一怔,道:“知道,上古神獸之一,自天地初開時便一直存活于世。”

如果說神界是六界之首,那這些神獸便是萬物之首。

而東極,則是神獸之間至高無上的王。

“鳳凰草由那東極鎮壓着,就在極西之境。”山歡在空中一撫,則憑空出現了一張圖,圖中有一株藍綠色的草,長了五片葉子,姿态颀長優美。

也就是說,樓燼想要得到這鳳凰草,很大可能要和這東極神獸打一場。

……那還不如直接硬闖湖底鏡呢。

怎麽看,神獸都比公上胥更難對付。

“不怕,”山歡看熱鬧不嫌事大,“沒準那神獸好說話,二話不說就把鳳凰草給你了。”

樓燼笑了:“也是,不過萬事留一手,去之前,還請陛下為我尋一方寶地。”

“做什麽?”

“放骨灰。”樓燼道,“最好有山有水吧,風水好,方便投胎。”

山歡旋即哈哈大笑:“你這人好有意思,我很中意。”

她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又道:“若你幫我一個忙,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樓燼問她是什麽忙。

山歡神神秘秘地勾了勾唇,道:“我要請我弟弟吃頓飯,他一定不賞臉,你去替我把他勸來。”

“你弟弟……”樓燼一噎。

“就是他,”山歡側着腦袋,“以你倆的交情,應該不難吧?”

“……應該吧,”樓燼沒立馬答應,“不過,為什麽請他吃飯?”

“因為是他的生辰啊。”

石頭也有生辰的嗎?

還是說,是江灼第一次化形為人的日子?

“幾時?”

“下月初八,傍晚我在妖宮設宴,仙長可務必要将他帶來啊。”山歡哼着歌,沖他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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