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電影公司見此陣仗,不知多開心,忙把羽織推将陣前,閃光燈噼啪作響,照了一通,有人問:“秦小姐,還記不記得那天的情況?”

“有人說,你是被人推下去,能不能回憶起來?”

此語不明,但暗指黛喬與紅姑,一個舊仇,一個新怨。

紅姑臉色如霜,尚且淡定,因這段時間足夠她斟酌退路,即便巡捕拿刀架在那二人頭上,也咬不出自己半點幹系。

秦羽織聞言,輕輕扶額,綻放出個天真浪漫的微笑:“我只記得我看到紅姑倒下去,來不及想那麽多,推了她一把,下一秒在水裏了。”

紅姑:“……”她明明記得,當時這小妮子拉了自己一把。

記者:“這麽說,秦小姐是想救人,這才失足落水?”

記者:“看來大家都猜錯了,真相原來這麽感人。”

紅姑:“……”

秦羽織蹙了蹙眉頭:“這麽說怪不好意思的。”

記者:“那是什麽原因令秦小姐不顧個人安危呢?是友情嗎?”

秦羽織:“是我不想活了。”

衆人默了瞬,笑。

秦羽織對紅姑耳語:“像你說的,名聲最重要。”

紅姑氣結,是,今日之後你會成為可歌可泣的俠女,而我則要視你為恩人,在你落難時維護你,好一頂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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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道:“我為二人拍張照,來,靠近些。”

……

穆如初面子很大,慶功宴上,本市同仁幾乎都來了。

大小演員知道這日子重要,提前數周置辦行頭,決心一鳴驚人。

濮振華野路子良多,拿出本子叨念:“紅姑與黛喬皆是八方成衣局的旗袍,趙小姐依舊穿去年賀歲那套,至于黃小姐,金老板早有準備,自俄國人那裏訂了禮服,我早前見過的。”

秦羽織窩在沙發裏,高腳杯中是翠綠的葡萄,她手指幾乎透明,捏起一顆,放到口中:“唔,争奇鬥豔,看來臨時抱佛腳已來不及。”

“放心,”阿濮貼心道,“為你約了個老裁縫,下午一見。”

老裁縫年近八十,頭發全白,上下打量秦羽織,半晌道:“小姐,放心。”不出兩日,派學徒送來一身綢裙。

阿濮大失所望:“早知就不冒險。”誰知羽織穿這裙子走出來,竟又是別種風情了,阿濮立即改口:“就是它,也只有它!”

……

會場裏,沈賀文坐在最清淨的一側,與人群隔了幾個席位,他一如往常着深色西裝領結,燈光下,漫不經心看着周遭,眼中也是不帶感情,一幅生人勿近的樣子。

伴在他左右的是蘇間行與電影公司杜老板,不久,有人貼過來,沒眼色地給三人敬酒。

此人名叫徐晃年,名下有間不算成功的制片公司,嚴格講,黛喬,秦羽織都算他的員工。

事先未料到沈氏會派人來這樣一個小小的慶功宴,要知道,一年前,傳聞由沈家投資,孫柔姿主演的那部,也僅僅由蘇間行出席,印證傳聞。

誰知今日,大老板來了,在場的小商人詫異之餘,躍躍欲試。

杜老板攔道:“你來做什麽?”

“杜老板不夠意思,沈老板來了,為何不引薦?”

杜老板嘆了聲,語氣中有責備徐老板不懂分寸之意:“這位為何來,我一時也沒弄清,你別添亂了。”

回望,沈賀文眉心輕輕蹙起,仿佛已有些不耐煩。

突然,一個人影映入眼簾,纖細高挑,不失曼妙。

在場的女子大多穿旗袍或洋裝,剪裁不可謂不花心思,佩戴的寶石莫不名貴,卻打扮得似‘禮物’,千篇一律。

而秦羽織的禮服是簡單的,袖子是袖子,裙擺是裙擺,仿佛裁縫力求的不過‘稱體’二字,卻每一剪子,剛好做到修飾身材。

羽織的腰纖細,背筆直,這禮服便自後領深深一拉,盡漏了出來,一片雪白的肌膚,香豔動人,脖頸系着的細繩,盡頭是塊古玉,不偏不倚,垂在背心,雖人走動,左右搖擺,勾人心魂。

這廂,徐晃年道:“話不是這麽說吧?今日你來捧場,有生意也該大家一起賺,”遂上前,“沈先生,久仰久仰。”

間行道:“這位是徐老板。”

沈賀文道:“你好。”

這個時候,公館的設備突然出了毛病,經理因知今天不同往常,來了諸多貴賓,便親自下來道歉:“實在不好意思,燈光有些小故障,已經安排人去修了,馬上。”

沈賀文道:“不如移到外面。”

間行看了眼老板,沒有說話,杜老板對徐晃年道:“這樣,你告訴他們典禮移到室外,辦完再回來,到時候設備也差不多修好了。”

經理笑道:“要的,要的。”

正值冬季,雖沒什麽風,無光的地方也叫人冷得不舒服。

自暖烘烘的公館走出,秦羽織就打了個寒顫,阿濮回到車裏,取來厚實的披巾,裹在肩上才稍稍好受些。

典禮結束,無關緊要的也就撤了,又來了批客人,濮振華不想這般耗着,可徐晃年硬是要人留。

徐老板将公司演員盡數招來,一夥年輕靓麗的男女,十分養眼,然而親自去請沈老板。

看方才的架勢,他本以為沈老板趕時間,可典禮結束,對方并沒有走的意思,他怎能結交的好機會?

杜老板低聲道:“人家來已經夠給面子,別吃相太難看。”可此時徐晃年怎會聽,繞過他去請人。

這廂,秦羽織見徐老板領着幾人走來,一怔。阿濮在耳旁提醒:“只管做好你自己,旁的別多想。”

阿濮多心,她怎會多想,沒有人比她清楚,沈賀文有多想與自己劃清界限。

在醫院的睡夢中,羽織有數次感受到沈賀文的氣息,恍惚裏睜開雙眼,他疏離地站在跟前,冷聲說:“盡快把傷養好,別耽擱電影進度。”

有人晃自己:“秦小姐覺得呢?”

“什麽?”

“徐老板提議抽簽湊對兒,兩兩去那場中跳舞。”

一人道:“我說不太好,若抽中的是兩個女人,或是兩男人,豈不鬧笑話。”

“怎麽不行?”有人拍手道,“電影裏可以反串,現實中一樣可以。”

阿濮道:“不過,既是徐老板提議,你自己也要參加才好。”

徐晃年一頓,早知方才将規則定得再明白一些,正思忖如何推脫,衆人皆說這樣好。

徐晃年問:“沈老板有沒有雅興一同玩會?”巴巴将人叫來,本就是等這刻,此時卻似臨時起意邀人家,好不做作。

杜老板道:“怎麽好叫沈先生與你們鬧。”

“好。”一旁,沈賀文道。

衆人皆是一愣,徐晃年滿心歡喜,自然不好叫場子冷了,這就叫酒保去取簽子,一時人回來,道:“我們經理說簽子沒有,能否拿這個替?”

一瞧,是把紅線,根根一般長,一看便是經理機靈,不知拆了何物臨時剪的。

“得,這回真成牛郎織女,月老牽線了,全憑緣分喽!”

這比喻諸多暧昧,叫好些小青年不甚自在,面紅耳赤了。

各執一線,答案揭曉。

秦羽織手中的線一緊,擡頭,另一邊在沈賀文手裏。

剛剛還吵鬧的場子這下安靜了。

誰不知道秦小姐與這位沈老板在郵輪上度過了一天?誰又不知道,沈先生的正牌女友是人家孫小姐?

有好戲看了。

秦羽織拽着紅繩的手發麻,對方沒有松手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沈賀文身上,這男人正如那天在船上一樣,戲谑而又疏離地瞧着自己。

“砰。”

緊繃的繩子自中間斷開,她的手一松,心中也随之松懈,燈紅酒綠,她笑了笑:“緣分不夠。”

眼看場面僵住,徐晃年感覺改口:“這游戲不好,這游戲不好!換一個!”

肩膀被重重拍了兩下,蘇間行皮笑肉不笑:“公司還有事,你們盡興。”是要走的意思。

徐老板心中一沉,看向沈賀文,良久,對方道:“游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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