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遭怨事化厲鬼
遭怨事化厲鬼
騙人。
傅奕秋心想。
普通鬼确實比厲鬼好找,但數量不見得比厲鬼多多少。
畢竟誰活在世上沒有一點怨念呢?
玄陽妥協了,道:“不除他們我心頭難安。你說要多少?”
傅奕秋一怔。
什麽叫“我心頭難安”?難不成那個盜賊真是他嗎?
豔嫣又笑起來,随手揚出一道水花:“這就對了。不然我哪天心情壞了,把這事捕出去玄陽将軍你可就不好受了。”
玄陽微怒,道:“你在威吓我嗎?”
豔嫣仰頭笑了幾聲,偏頭道:“這我可不敢,只是提醒将軍罷了。你就好生休養等着降神除妖魔吧。”
玄陽一甩袍袖,離開了這裏。
陸錦瀾一瞥傅奕秋,笑道:“怎麽,被你同僚的正直善良給震驚到了麽。”
“倒也不必把我想得如此純善,”傅奕秋轉身走過梁夫人踏過的土地,“我只是在想該如何藏好自己的劣跡不叫旁人知曉。”
梁夫人回到小屋時,把自己上街買的菜放在廚房的案臺上,随口抱怨道:“矜兒這上山拜師也太會挑着趟,連除夕也顧不得就離開了。”
“誰叫不是呢。”梁夫子摸了摸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的頭,道,“今日是除夕,快去幫你娘擇菜。待會我們同祖母一起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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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童走上前挑了一根脆嫩欲滴的青菜,邊幹活邊道:“哥哥說了,年夜飯也叫團圓飯,可是他自己怎麽不回來呢。”
梁夫人道:“你哥哥從小不通文學,倒善武藝。那山上的師傅脾氣也着實怪異,便要除夕就趕去,一刻也等不得。”
女孩轉了幾個圈,道:“我覺得哥哥很帥啊!等他練成武功,我就和他一起行走江湖!梁夫子哄笑道:“你這丫頭,不如把你扔上和矜兒一齊練武!”
傅奕秋心中嘆息。
他已經很久沒經歷過一家人團圓的場景了。
但這一家人,卻是死在了這除夕夜裏。
忽然,那女孩指着傅奕秋站着的方向道:“娘,你看那裏!”
傅奕秋心裏一驚,籍卷上不是寫了幻境裏的人是見不着施術者的嗎?莫非是他技藝不夠純熟?
卻是他多想了,女孩指的只是窗戶。
女孩脆生生道:“娘,你看那些人怎麽黑乎乎的。”
陸錦瀾慢悠悠道:“那些鬼過來了。”
但梁氏一家只是平頭白姓,不認得什麽厲鬼妖魔,梁夫人見了也只是覺得女孩天真,于是解釋道:“天一暗不是誰都黑乎乎的嗎!”
他們的生命,開始了倒計時。
那些厲鬼潛進了房屋,女孩驚道:“爹,娘,有人進——”
但她還來得及說完,一只厲鬼的爪子便刺進了她的喉嚨。
血流如注,身體像斷線風筝一般倒在了地上。
梁夫人擇菜的手一頓,滿筐新鮮的菜摔在了腳邊。
梁祖母聞聲走出房門,記憶一下回閃到了多年間的那個寒夜,自己的妹妹,也是在除夕。
梁祖母仿佛穿回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身上,。她想要這些厲鬼都魂飛魄散,但凡人之軀怎與厲鬼比拟?已進耄耋的身體撐不住她,一下就暈倒在地面上不省人事。
一鬼踩過她的頭顱,“咔咔”兩聲,白色腦漿汩淚流出。
梁夫子親眼見着嬰兒,妻子母親先死亡,精神受到重創後坐下來崩滿地抱頭大喊。
一只吊死鬼悄然來到他身手後,用一根麻繩将他送去見了家人。
傅奕秋手指尖有些顫抖。他為人時雖是将軍,打過不少戰役。但血腥場面并不是多了便會習慣,況且還有一位厲鬼在舔舐着地上的腦漿。
陸錦瀾的手指輕輕撫過傅奕秋發麻了的手背,笑道:“心懷大愛的神官見不了屠殺的場面嗎。”
雖是嘲弄的語氣,傅奕秋卻莫名感到一絲心安。
他搖搖頭,道:“殺人不是見多就會習慣的。”
正欲踏出這戶橫遍野的兇宅,卻聽屋外傳來了一道不怒自威的聲音:“鬼界宵小,竟敢随意殘害凡人!”
玄陽!
陸錦瀾看了一眼玄陽,笑道:“你這同僚演技真是相當好,便貶下去後到人界搭個戲臺子唱戲也好。”
玄陽全身全光燦燦,神情威嚴、還飄在空中———說是真神誰敢不信?也的确是真神。
玄陽一揮手,屋內的厲鬼都被這靈光刺得一瞬就無影無蹤。
傅奕秋卻看見,這些厲鬼都剩了魂魄,飄飄悠悠地去了遠方。
離魂術”傅奕秋在魔界時也用過。其原理是從己身分離出一縷魂魄作為了一個分身。
這個分身的武力、智力、行動力等都完美繼承本體,并且在此期間本體仍然保持着神智。
不過這縷魂魄比本體脆弱很多,如果被毀壞了,輕則昏迷,重則癡傻一生!
所以這離魂術是一個極邪,但極有用的術法。
那麽玄陽施的這道看似強悍的靈光,一定只是罩眼法了。他早就與豔嫣串通好了。
此時鎮子上所有沒事幹的人都聚了過來,或震驚或激動地讨論着。
“那個真是玄、玄陽将軍嗎!”
“那肯定的呀。你看他和神像長得多像!渾身全燦燦的,一定都是法力!”
鎮長激動地對玄陽道:“玄、玄……玄陽将軍!您真的降神了!”
玄陽淡淡道:“我在神界時見着了這些厲鬼在殘害這一家人,心有不忍,特下界來除。”
鎮民囔道:“玄陽将軍,降妖除魔平厲鬼!”
“玄陽将軍,降妖除魔平厲鬼!”
忽然,屋裏傳來了聲響。傅奕秋走進去一看,卻是梁夫人的魂魄在迅速聚攏,最後成了一個意識混沌的鬼魂。
她嘴裏喃喃着:“遲遲……遲遲……”
一會又喊:“矜兒、矜兒!”
她邊喊,邊沖出了房屋,速度快得傅秋得跑着才能追上她。
而陸錦瀾還慢慢悠悠地走在他旁邊。
梁夫人一路沖到一座山上,圍着個少年上竄下跳道:“矜兒,矜兒!”
那是年少的梁矜!
他站在一位中年人面前,高興道:“謝謝師父!那我先下山了!”
中年人道:“快去吧,好好地過個年。”
梁夫人癫狂地喊道:“矜兒!你娘、你爹、你祖母、遲遲,全都死了啊!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可惜身為凡人的梁矜聽不到她的呼喊,歡天喜地地下山去了。
可忽然,他臉上的笑滞住了。
梁家房子門前的人早就散了,所有人都忙着分享自己見着了玄陽将軍這件事,無人在意裏面遍地的屍體。
梁矜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不知所措看着自己的家人。
女孩喉間的血早已流幹,梁矜也不嫌髒,抱着她大哭了起來,眼眶裏的淚滴到了妹妹毫無血色的臉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梁矜哭喊道:“為什麽,明明你們昨天還好好的……遲遲,你還說你想吃桂圓糕呢……”
梁矜胡亂地從衣袖中拿出一包油紙包着的糕點,道:“我買了啊,你怎麽不吃呢……”
梁矜哭了一會後,開始翻箱倒櫃地找銀錢。
他無論如何也得先将自己家人下葬。
忽然,他走到門外的一片空地,那裏竟畫着一個銅錢大小的陣法!
那陣法紋路詭異,顏色鮮紅,看起來像是用鮮血畫的。
梁秒學過一些道術,認識不少陣法。觀察了一陣便喃喃道:“鬼界通往人界的傳送陣!此陣須用人血和人的手指繪成!這是蓄意為之!我要去報官……我要去報官!”
梁矜起身,一路走向官府。
梁夫人一直跟在他身側,拍手笑道:“好兒子!幫我們讨回公道!”
傅奕秋有些敬服梁矜。
十幾年前面對滿門滅上時他是多麽無措、崩慣。可是十幾年後,他卻能在旁人面前雲淡風輕地講述這段慘案。
陸錦瀾一直沉默地跟着,一語未發。
梁矜擠過層層人群,幾乎像個醉酒的人一樣三步并作一步地跑向官府的位置。
到了地方後,他随機抓了個人,尖叫道:“官爺、官爺,我要報官!”
那被他抓着的人認得他,也聽到了梁氏的滅門慘案,有些同情地問他道:“你要報什麽案?”
梁矜慌亂無比道:“有人害我們啊!我們全家都死了!”
他這樣實在太像個瘋子,衛兵剛開始還好言相勸道:“怎麽會有人要害你們呢?分明是厲鬼害的你們啊!不過沒事,玄陽将軍已經将他擊至魂飛魄散了。”
梁矜卻搖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信跟我來!”
說着便把衛兵住外拉。
衛兵也漸漸不耐煩了,甩開了梁矜的手,道:“本來大過年還要執勤就夠煩了,還來個瘋子!滾滾滾!”
梁矜當即就跪了下去,道:“真的求您了……”
衛兵見拽不動他,只好敷衍道:“行吧行吧,我們官府趕明兒會去查的,你先回去吧。”
梁矜聞言站起身來,道了聲“多謝”便灰溜溜走了。
衛兵嘀咕了聲:“真是個神精病......”
第二天的時候,梁矜左等右等等不到官府的人,便又來到了官府。
他找到昨天那個衛兵,道:“官爺、你昨天說了官府會來人的,為什麽沒來啊!”
衛兵見又是他,趕忙走遠了點,有些得意又居高臨下道:“昨晚的時候玄陽将軍給我托夢了,說這事千萬不能管,不然去陽鎮就會災禍!”
梁矜不可置信道:“您別騙我……”
可突然,他又想到,玄陽鎮上的人都對玄陽9虔誠無比,是不可能拿他撒謊的。
所以,是真的。
衛兵又道:“我呢,就建議你還是先去找個醫館把腦子給醫好吧。”
梁矜又哭又笑:“我瘋了嗎...…”
旁的梁夫人怨氣大漲,怒道:“你們怎麽敢這樣對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