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文城去

往文城去

漫漫長夜鋪于天際,天上皎月散着柔和的光,地下漫天掩地的白月季輕輕搖曳。

傅奕秋置于着寧靜優美的場景中,心裏疑惑。

自己不是在夜鳶府歇着麽?怎麽一閉眼就到了這地方?

傅奕秋的腦子有些遲鈍。

排除被無聲無息地擄掠去了的可能,那麽他就是在幻境,或是誰的夢境裏。

但……

他一介神官,又不是像子福那樣精神防線較脆弱的神,怎會直接被拉了去呢?

不過傅奕秋倒沒多擔心。

拉他來的人定是要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總不可能是請自己看花。

月季華美,讓傅奕秋想起了個交集不深,卻在這段時間裏總出現的故人。

黎月。

那人到底和你是什麽關系,能為你做到如此?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傅奕秋雖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但也不再欣賞白月季花了。

那聲音混沌,和之前一般,是施了混音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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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奕秋還不等他說話,就先道:“你我雖沒正式打過一個照面,但也很熟稔了。要說什麽就快些吧。總是擾我清淨。”

神秘人:“……”

因為是在自己造的夢境的裏頭,他為所欲為,是以并沒有身形出現,連聲音都好似是從皎月中傳出來的。

他的聲音冷厲:“那既然殿下說了,我就也不虛與委蛇了。我要你,讓那葉滿川身敗名裂。”

才幾月沒碰面,傅奕秋感覺他的心性早已大有不同了。

上次在禁仙嶺,他用着離魂術與傅奕秋交手,卻還游刃有餘,不慌不忙。

但傅奕秋是絲毫不想注意他的,只問道:“那且說說,你為何與葉将軍有如此怨念?”

那人道:“如此大怨念?害死最親之人算麽?”

最親之人……?

傅奕秋心神一動,說的是黎月?

便問道:“那黎月與你是何關系?”

那人聲音一頓,道:“你如今,還不能得知。”他突然又換了個問題,“你覺着葉滿川此人如何?“

傅奕秋不解其意,只回道:“還好。我與将軍無甚交集,所知不多。”

那人聽到“還好”後,便笑起來,道:“‘好’?殿下,你雖活了一兩百年,卻似白活。還不明白,這世間,這六界,無一人是完全清白無事的,都有自己的貪妄欲念。”

傅奕秋噤默無聲。他其實也明白那人話裏的意思,誰的一生都不會被眷顧,誰都有七情六欲。

他問道:“那你,是要我揭開葉滿川的陳年舊事?”

那人道:“是,那玄陽,便也是因他才下。”

傅奕秋默默嘆了一聲。

他也了解将人拉進夢境之術。此術最難的一步便是将人拉進夢境裏了,過了此步,便去全然歸施術者掌控了。

雖說他并不知那人是如何拉他進來的,但他知道,那人如此有恃無恐,定是會在離開之前将傅奕秋記憶清空。

然則傅奕秋卻不太反感此事。畢竟都只是玄陽所做之事,怨不得旁人的。

但也只是不反感此事罷了。

傅奕秋問道:“那你說,是何地?”

那人道:“文城。”

話音剛落,搖曳着的白月季猝然凋落,漫天花瓣飛舞起來,傅奕秋捏住一片花瓣,被帶出了夢境!

傅奕秋呼出一口氣,視線恢複的瞬間看到的是陸錦瀾。

他腦子裏還依稀記得月季夢境的事,但卻只記起了那人說的兩個字:文城。

又是要他去的新地方麽……

“阿瀾,”傅奕秋叫道,“我被拉進了一個夢境。”

陸錦瀾将他拉進懷裏,道:“我知道。我在內殿休息時就注意到了你這屋裏有異樣的法力,便闖了進來。”

傅奕秋的下巴抵在他肩膀處,有點不太舒服,便推推他,道:“你先讓讓,我穿件外袍。”

陸錦瀾才慌忙退開。

傅奕秋拿起外袍,忽然神色一凝,伸手一撫,拿出片白月季花瓣。

花瓣被傅奕秋拿出的瞬間就迅速變得焦黑,幾近成灰飄向塵土。

傅奕秋用法力勉強制住了花瓣的凋零,問陸錦瀾道:“阿瀾,這和仙界的白月季是同一個品種麽?”

他在懷疑,那人是黎楷了。

卻不料陸錦瀾拿過花瓣後道:“完全不同。這是玫瑰花瓣。”

傅奕秋:“……”

他便收回法力,任由花瓣凋零,道:“也可能只是在掩飾罷了。但不管如何說,這花瓣上有法術印記,我就是因這而進入到夢境裏的。”

陸錦瀾坐下來,問道:“那奕秋,你在夢境裏經歷了什麽?”

傅奕秋搖頭道:“出來前被那人清了記憶,依稀只記得……一座城,文城。”

陸錦瀾道:“那人又叫你去禍害神官了吧?”

傅奕秋笑道:“不算‘禍害’吧,該叫‘揭穿’。”

“那好,”陸錦瀾拉着他起身,“那現在就起身?”

傅奕秋拿過外袍:“那你也等我收拾好。”

陸錦瀾解下他額頭上系着的發帶,道:“那我為你束發吧。”

收拾完整後,兩人又動身去了人界,不可謂不潇灑。

外城人大多不記文城這個名字,而是記了個更樂更趣兒的名字:蚊城。

何得此名呢?

文城荒涼,雖屬大國安華國境內,但安華國基本不管它,是以它日益荒涼,人口漸漸都遷去了旁的地方。

此為因。

而果呢?

農田多是無人打理了,雜草叢生,長得比人還高。蟲蟻肆虐,擾得城中人苦不堪言。

曾有一位吟游詩人游到此處,被漫天蟲蠅吓得不輕,就給文城取了這麽個名。

這都是傅奕秋到城外邊找人問到的,估計他們對文城的認知也就這些樂趣的東西了。

傅奕秋和陸錦瀾邊走邊道:“他們真閑。”

陸錦瀾笑道:“他們又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在肩頭,接觸的東西也就這些了。”

傅奕秋來到城門前,道:“到了。”

文城,蚊城。

進到裏面後倒不是傅奕秋所想的蚊蟲撲面,還是挺好的,除了有些陳舊,與其它城并無二樣。

想來是此城的縣令聽到了那“蚊城”的稱呼,特地整改了一番。

但沒法子,還是荒涼。

傅奕秋道:“阿瀾,先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麽人可以問問。”

這次又是什麽神官……

越走越發覺,這城真是大,城牆連綿幾十裏都不斷。可越是大,就越是襯得的這城荒涼,也才幾百戶人家。

而且,城中空了一大片荒地。

傅奕秋正欲去看看,卻被一個白發老人攔下了。

傅奕秋好脾氣地問道:“何事?”

老人道:“二位是從城外來的?要我說,你們差點粘了邪氣啊!”

陸錦瀾問道:“什麽邪氣?”

老人指着那荒地道:“知道為什麽那空了那麽大塊地麽?因為……”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那埋的都是死人和屍體啊!”

傅奕秋問道:“什麽屍體?”

老人道:“我不知。估計是幾百年的事情了,什麽史書都沒記載,我怎知呢。”

傅奕秋道:“好吧……多謝。”

人界之人都敬鬼怕鬼,而老人家最是怕什麽邪氣黑氣不詳之運的,是以他的話情有可原。

“阿瀾,”傅奕秋思量了一番便說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說,這城會不會被屠過?”

“……”

屠城這事血腥,一般只是因為兩國之間有血海深仇才會用的,不然太損善緣。

但這文城的前身是什麽?

可若不是屠城,又怎會需要如此大的地方用來埋屍體?

陸錦瀾道:“還是先看看那片地吧。”

傅奕秋走過去,沒敢直接踩上去,先用靈力探了探。

很重的鬼氣。

但卻沒有怨氣。

傅奕秋想:“屠城這麽慘絕人寰的事情不可能不會激發怨氣,定是有人淨化了一番。”

“罷了,”傅奕秋起身,“還是先別顧那麽多了,沒頭緒就別查了,那人既然要讓我揭穿神官,就不可能要我一頭霧水地自顧自查着。”

陸錦瀾笑道:“奕秋好潇灑啊。”

傅奕秋笑道:“人不潇灑活着有何樂趣?”

陸錦瀾又問道:“那今日是留在文城了?”

傅奕秋一拍他的肩,道:“不是‘今日’,是這段時間都要留在這了。”

陸錦瀾一言難盡:“可是這城應該沒客棧吧。”

傅奕秋:“……”

“大不了就不歇息了。”傅奕秋轉身就走。

千幸萬幸,上天寵幸,總算是讓傅奕秋兩人在月升之前隔這破地方找到了客棧。

雖然這客棧略簡陋且規模有些小,磚瓦落了幾塊,木桌滿是歲月痕跡,地板也有些難以下腳。但傅奕秋還是不嫌棄地帶着陸錦瀾走進去了。

掌櫃愁眉苦臉,嘴裏喃喃着:“再過倆月我就不在這待了,我遷去王都……”複又看見傅奕秋兩人,問道,“什麽事?”

傅奕秋看他的神情兇神惡煞,心想果然有因必有果,後道:“住房。”

掌櫃累得說話都言簡意赅:“幾間?”

傅奕秋看了眼陸錦瀾,又看了眼這小客棧,斟酌着問道:“兩間有麽?”

掌櫃也看了看自己這小客棧,道:“只有一間。”

傅奕秋道:“您這客棧是住滿人了?”

“沒啊,”掌櫃自個算了算,道,“主要是其他三間不是漏水就是破洞要不就是蚊子有點多,你要住我也不攔着。”

“……”

傅奕秋看向陸錦瀾,道:“那阿瀾……我們兩個住一間吧。”

陸錦瀾神色有些反常,還是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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