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雙月散

雙月散

那算命先生在把人都叫喚來了後,卻是良久不言語,大夥心中都疑惑,都惶惶。

終于,一人走上前問道:“先生,您說‘不好了’……是指什麽?”

算命先生才長嘆一聲,道:“我本是不願說的。但遇你們,我深感責重啊!”

他這麽一說,圍觀的百姓頓時急了,忙追問道:“先生別藏着掖着了,快說啊!”

黎月噤默了一會,道:“阿姐,此人有異。”

阿月點點頭:“我也覺着是如此。我看他是想忽悠百姓們呢。”

算命先生任着百姓道了一會,直至旁邊的茶攤老板給他遞了張木凳子來,他才繼續道:“你們且知,文國文官多,武将少?”

這事是舉國上下人盡皆知的,是以很快便有人答道:“那肯定的了。咱文國肚兒有墨水的人可多多了,能當兵上戰場打架的人卻少得可憐。”

當既便有人不服道:“你這話可不對了,當兵的人也不少吧?”

算命先生臉上卻無戲谑之色,而是悲痛道:“正應如此,我們文國才會走向滅亡啊!”

衆人:“!!!”

不僅是他們,就連阿月和黎月都是心中一驚。

阿月喃喃道:“這人造謠都如此明目張膽了麽?”

自上次一觀文國及安華的首次戰役後,阿月就留了個心眼。

幾乎是每場戰都會拉着黎月去往文國周邊觀望,又親眼看見了幾場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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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次都是葉滿川帶兵取勝,阿月便漸漸不擔心了。

就算是擔心又有何用呢?

自上古以來始神便定下了一條規則:神仙不可插手人界事。

哪怕是野仙野神,又或是居于神仙兩界的神仙們,都一直受這條規則影響,否則将受始神天遣。

這是始神打在各個神仙體內的禁令,誰都不可違背。

雙生月光石又曾是始神手中物,更受此令束縛。

文國文人多,但不代表人人都有文化。

就如這周邊的百姓,雖被算命先生這話說得一驚,卻無人質疑他。

有人恍恍惚惚地才想起這事要是叫當官的聽見了,可是會被抓進牢裏受刑的,忙道:“先生!您小點聲,這事可不能叫當官的聽見!”

“……”

黎月拉着阿月回廟裏去了,沉思了一會便鄭重其事道:“阿姐,那人可能是安華國方的細作,特來引發文國內部慌亂的。”

這法子幾乎每朝每代都在用,但屢試不爽。

文國本身在武力方面便弱于安華,若用這種方式讓文國不得不分心來應對便好了,若是能引發暴亂就更好了,輕而易舉便能拿下。

黎月又道:“不過阿姐須知,世間萬物留有命數,就算我們是野仙,亦不可插手。”

阿月噤默了一會,嘆道:“我知。只是盼那葉将軍能守住文國吧。”

但戲弄人的是,往文國身上放最後也根稻草的,卻也是他。

一個年輕的姑娘走進月光廟,俯身跪在滿團上,在心裏默問道:“月光娘娘,那先生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她是剛剛聽了那算命先生之言人。

月光姐娘自是沒回她。

她也不盼有回應,只求心安。

卻無人見着,一尊月光石象清冷的臉上淌下了一滴淚,直直滑落在地。

神仙皆憫衆生,卻因天規束縛,無從改變。

那算命先生雖走了,但百姓心頭的震驚和疑慮卻還未走散。

天色已暗,廟內燃了燭火,無事的人們便聚在廟前的空地前讨論起先生的亡國論。

一人低聲道:“你說,那先生的話可會有假?”

幾人立既否認了他:“絕無可能!”

又有人道:“那既然如此,不如今夜就收拾行逃了吧?”

一人愁眉苦臉的:“我們這平常老百姓,能逃到哪去啊?”

“逃到哪都好。要哪天文國真滅了,那皇帝公主都跑了,到時處想跑都沒處去。嘿,要我說也怪這皇帝。不養些大将軍,偏要些讀書人。也怪不了了———”

一人朝他擠眉弄眼:“老陳,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了,怎麽淨說胡話。”

議論天子皇室是殺頭的重罪,換在平時誰敢多說一句?

偏生那人還毫無察覺:“我也沒喝多少啊———”

阿月沉默地看着,一語未發。

那細作做的很成功,這亡國論已經散播開來了,不過多時,便會傳遍整個王都。

一聲聲馬蹄踐踏,一聲聲長嘶,時不時還有幾句敵人的挑釁自城牆外傳來。

阿月看着眼前百姓的亂态,心中悲涼地想,文國,亂套了。

黎月站在她身側,面色動容,似有不忍。

她輕輕握過阿月的手,勸道:“阿姐,別看了。”

阿月卻是搖搖頭,道:“文國還未破,我欲去戰場一觀,若真……哎。”

黎月似乎是想說什麽,但終歸是跟了上去。

阿月能猜到她想說什麽

此次安華國集結了數十萬兵力,文國與此兵力懸殊不論。且論武将方面。

安華派了十幾名骁勇武将,而文國只有時滿川一人,其餘盡是亂作一團卻又無可奈何的文官們。

葉滿川再怎麽善戰,再如何神勇,血肉之軀也終是難擋萬千鐵騎。

城牆外戰場。

此時兩國的交戰點早已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前方黑壓壓的土兵盡是必勝之色,最頭的十幾位将領更是勝者之态。

相比之下,文國這方就顯得狼狽許多。

葉滿川坐在馬背之上不住地喘着氣,臉上是傷,是沙,是血。

手上銀劍快被鮮血染成紅色,未幹的血珠還順着劍鋒滴答滴答流向腳下的沙土。

身後士兵雖也有意志堅定之者,但更多的是站都站不穩的肝膽俱裂之徒。

畢竟誰都知曉,文國只是在垂死掙紮罷了。

這一場仗,文國必輸無疑!!

眼下雙方雖還在對我休戰的狀态,但誰又能确定,安華會不會在一瞬間捏死文國這只小小的螞蟻!

阿月有些呆愣,向身旁的黎月問道:“小月,你說這一場仗文國會贏麽?”

黎月說了句拙劣的謊言:“會的。”

阿月苦笑地望着她:“有時我覺得你倒似我阿姐了。”

黎月:“……”

坐在馬背上的葉滿川見自己身後的兵士是如此狀态一抹臉上的血,面顯冷厲之色。

但他還未說什麽,就聽見一道讓所有文國人畏之入骨的聲音響起———那是安華的進攻信號!

葉滿川垂眸,并沒有迎擊。

而是一反常态地帶領全軍閃至一旁,讓安華軍士暢通無阻地奔向城門。

城牆上的文官們半是暴怒半是懼怕,齊齊喝道:“葉饒!你做什麽!還不快攔住他們!你想文國失守麽!”

葉滿川往城牆看了一眼,卻不是在看他們。

下一刻———

城門大開!

安華士兵随着城門的開啓盡數湧進,文官早已愣住了。

忽然,一支冷箭穿過,帶走了幾名文官。

守城門的士兵架着弓,見他們仍舊未死,再次拉弓射箭。

文官們臨死前才發覺,這士兵的臉龐,有些似安華國人。

站在城牆下的葉滿川絲毫未動,道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只可惜後半句他沒說出口。

阿月拉黎月在城中游走着,眼中淚流不斷。

安華士兵所過之處鮮血橫淌,絕無活口。

不論是老弱婦孺還是青壯年,皆被刺死。

阿月的步子越走越緩,發覺了一個可怖的事實,喃喃道:“他們……在屠城。”

她複又哭起來,蹲下身子道:“小月,你說為何在一夕之間,文國便亡了呢?”

黎月閉了閉眼,許是實在不會說話,因而一語未發。

耳邊時不時傳來孩童的尖叫聲,老人和婦女的祈求聲,以及刀劍刺破皮肉的聲音。

仙五感靈敏,可此刻她們寧願自己是聾人才好。

不多時,這三種聲音已然消散,換作的是馬蹄踩踏和交談之聲。

阿月起身欲細聽,黎月卻忽然捂住了她的兩邊耳朵,搖了搖頭:“阿姐莫聽。”

阿月輕聲道:“你也知我是阿姐啊......無用的。”

一人領着一隊人馬來到一将軍前,忙下馬行禮道:“禀告将軍,這城中已無活口。”

将軍笑道:“就知你手腳利索辦事快。不過這這麽多死人,幹晾着也不行,須找個地方埋了。”

那人問道:“将軍說埋哪好?”

将軍無所謂地指了一片空地,道:“就那片地方了吧。此仗結了之後你必有重賞。”

那人喜道:“是!”

阿月一時間站在原地,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黎月也一直噤默着伴在她身側

忽然,頭頂天邊劃出一道裂縫,往外投射着強勁的靈光,伴着狂風吹亂了她們的墨發。

本是滅世之相,可那些将軍士兵們卻是毫無所知,顯然這個法術屏蔽了凡人。

阿月拉着黎月,兩人周身都罩起護體白光。

她感受到這法術深不可測,提醒黎月道:“小月,你拉緊阿姐,莫被這風卷……”

可話音未落,黎月便被這風卷離了她身側,縱使她釋出大半靈力也無動于衷。

黎月臉上首次出現焦急的神色;她周身盡是茭白靈力,卻仍是無從撼動這風分毫。

她喊道:“阿姐!”

阿月飛身上前,可下一瞬,黎月自她眼前消失,天邊的裂痕也恢複了原樣,她連黎月的一片衣袖都沒抓到!

阿月又回到了地上,忽然想起雙生月光石之間互相有聯系,

忙去感知。可過了半晌,黎月就像與她一下子斷了關聯,再也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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