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将軍言盡事
将軍言盡事
阿月的眼眶再也框不住淚,滾滾流下。
故國滅,舍妹散。饒是再堅毅的人也會落淚。
“小月,你等等阿姐,我去尋你……”
最後,只剩下了這麽哽咽的一句。
轉眼,文國被滅已十年有餘了。
若換作尋常的神仙失了香火信徒,那必定是彌天大禍。但月光石生來便是仙體,就算沒有香火供奉也沒什麽問題。
在這些年裏,阿月一直在各界游走。除了神仙兩界她上不去,幾乎是哪裏都尋過了,就是找不到黎月。
她幾近崩潰。
阿月此時正在人界,她撫了撫胸口。那是月光石靈核所在之地,也是雙月之間相互感知的部位,但仍是一無所獲。
她不免有些惆悵地望了望人界湛藍的天,喃喃道:“小月,你究竟往何處去了,阿姐快尋不動了。”
可再怎麽尋不動,阿月都不可能棄了這一樁事。
她隐了在凡人眼前的身形,低聲默念起了傳送法咒。
今日她打算回昔日文國,現為安華國境內的文城看看。
她也曾回去看過幾次文城的現貌。說來也怪,安華在拿下文國并屠完境內所有人口後便由着它自生自滅,再也不管了,像是在撒氣。
但天下之難民之多,縱使這文城不再複當年的燦爛好風光,卻也有一些無處可去的流民在此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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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剛傳送到文城境內,便聽到了幾個閑漢在聊天。
“嘿,你們知道咱這文城要來個縣令了麽!”
一人嗤笑道:“哪個官兒運氣這麽背被皇上派來文城這破地方,可有他罪受了。”
“哈哈哈,你這話說的可真實在!”
阿月聽罷心裏微微泛起了漣漪。
不管怎麽說,她心中總是盼着文城能更繁華些的,因而也更高興了些。
阿月一路走到了一座廟前,擡腳走了進去
這便是之前的月光廟,此後的南郊廟了。
只不過此時的它還沒那麽破,周遭也未有生出多少的樹叢密林。
供臺上的雙生月光石象被阿月用靈力保護了起來,因而它還如文國未滅時一般。
阿月還在睹物思人時,卻聽身後傳來了一道陰冷的聲音:“未曾想這文城還有仙存在啊。”
伴随着的是強烈的殺機!
阿月用靈力護住自己,随後緩緩看向來人———葉滿川!
來人樣貌确實是葉滿川,可眉宇間的氣質卻沉熟穩重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飛升成神了!
一般來說,神的靈力是遠遠高于仙的。且不論葉滿川是武神,她是文仙!
但亡國的憤怒哲時壓過了恐懼,阿月沉聲道:“葉饒,是你賣了文國。你這個判國賊,竟也能飛升成神。你怎麽就饒不過他人呢?”
葉滿川只笑笑,并不言語。
他一手凝起靈力,白光映得他的臉更似修羅惡鬼。
他冷笑道:“如今知文國之事的人只剩你了。是以,今日你必須死!”
阿月措不及被這靈力刺到一點,頓時覺得劇痛難當,卻不得思素過多,阿月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跑!
阿月立既閃身至廟外,邊逃邊施展傳送法術。
可又是一擊白光來,阿月雖堪堪躲過,但傳送術法卻被打亂了!
阿月回頭望了眼葉滿川,心知這是不死不休了。
她按了按胸口。
下一瞬,大片白光罩住了阿月,葉滿川甚至都擋了擋眼睛!
可白光消散之後,他卻是實打實地怔住了。
阿月竟然不見了!
不僅人不見了,就連靈力痕跡也跟着消失地無影無蹤!
須知在施展傳送術時是不可再使其它術法,否則便會被打斷
葉滿川原以為那白光只是阿月的垂死掙紮,可人卻憑空消失了。
她到底去哪了?!
阿月哪都沒去,連傳送法術都沒施展。
她就在葉滿川的眼皮子底下,才剛跑出一段距離。
哪怕知曉了葉滿川已然發現不了她了,她仍是不敢松懈。
泯聲滅跡藏身術是月光石的逃命第一大殺招。
雖然會透支半個靈核的靈力,但對阿月來說已是很好了。
不過……阿月皺了皺眉。
葉滿川的靈力畢竟打到了她的身上,若一次使用過多的靈力,還是會被發覺。
阿月又回到了月光廟,擡手設下一道障眼法結界,隐于世間。
自此,阿月所述的故事便完結了。
她道:“我之後便是一直在躲着他,再後,便是遇見殿下了。”
傅奕秋偏頭看向陸錦瀾,道:“竟是如此一番的故事……不過葉滿川究竟是為何要叛國?”
陸錦瀾道:“私心吧。人心難測。”
話是沒錯,就是傅奕秋不太想就這麽認了。
阿月并不言語,顯然是也不知葉滿川為何要判國。
傅奕秋也不所求此事窮竟為何,噤默了一會,便拉着陸錦瀾起身走了幾步,對他道:“阿瀾,既是如此,那我們便在城中尋尋葉滿川在何處……”
話音未落,他便感受遠處凝聚起了強烈的怨氣與鬼氣。
阿月驚恐道:“定是葉饒!他在那片荒地!他想聚起這些冤死之人的怨氣……毀了文城!”
眼下他們都還在葉滿川的結界內,如若葉滿川不管不顧要将他們封在這結界裏同文城一并毀去,雖不致死,但一定會受不小的傷!
傅奕秋便默了聲,同阿月道:“你且在此處待着,我們去看看他!”
陸錦瀾卻還未等阿月應答,兀自牽着傅奕秋閃身走了。
兩人都身手不凡,不過幾瞬,便到了那怨氣聚集之地。
葉滿川正坐在荒地上,許是想到了阿月會同他們講述往事,便他褪下了遮掩的假面,以真容注視着傅實秋和陸錦瀾。
他的姿态竟還算輕松,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開口道:“看來殿下與魔尊的關系密切且不尋常啊。”
傅奕秋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因而兩人還相握着,還把陸錦瀾往身後帶了帶。
他向來是不屑于同這類人多嘴多舌的,是以便開門見山道:“恕我不能與你唠什麽閑話家常,我不似你那般有閑情逸到。”
葉滿川緩緩站起身子來,一揮手,衆遭怨氣似乎又躁動了幾分。
他轉而冷笑道:“你這愛揭神官老底的習慣當真改不了。看來上次因玄陽之事同你說的全然沒聽,這次便來找我了。”
傅奕利還未言語,陸錦瀾便冷冷對葉滿川道:“你無甚資格教他。”
葉滿川也未再回話,眸中神色難喻。
若是叫阿月到這來見着了,必會驚道:“葉滿站在城外看着文國被安華侵入時,便是如此眼神!”
他似乎是低聲念了幾句,下一刻,數百只鬼魂朝傅奕秋兩人襲來!
傅奕秋心裏簡直大驚:怎麽神官還能操縱鬼了?!
不過顯然葉滿川是不會回答他的,他一手聚起靈力将眼前張牙舞爪的女鬼轟碎,一來二去也想明白了緣由。
葉滿川在飛升成神後可能對這滿城的鬼都進行了激活和歸召兩法,使其心安理得地受自己召喚。
不過葉滿川既然在幾百年就做了此準備,必定是想到了日後會有如此局面!
當然,這些低階鬼至多只能纏住他們一盞茶的工夫,但若是葉滿川想逃,便也攔不住!
并且兩人處在他的結界內,也無法與外界聯系傳話,必要費一番功夫!
不得不說,葉滿川作為玄陽的靠山,在這方面确實要高明得多。
忽然,陸錦瀾喚他:“奕秋!”
傅奕秋回頭望向他,發現他面猶有焦急之色,亦覺自己似乎是離他遠了些。便揮劍攔腰斬了數十幾只鬼,朝他那奔去。
雖是如此,傅奕秋仍是道:“你喚我做什麽,我又不會死。”
主要是覺着這樣太似一株只會依附他人的菟絲花,太沒自我
陸錦把他猶抱在懷,周身魔氣強了幾分。
他道:“不......我是怕誤傷到你。”
經他這麽一說,傅奕秋也反應過來了。
陸錦瀾估計是想用大範圍的魔氣殺招,一下把這些鬼全部殺掉,确實省時省力。
陸錦瀾卻又道:“奕秋你別動。”
傅奕确保自己和一根木頭一樣八風不動地站着了,卻只道:“沒動。”
陸錦瀾便沒再言語。
霎時周身躲起黑紫的魔氣,卻又轟然炸裂。
只一瞬,這片荒地便只剩了遍地殘魂!
陸錦瀾笑道::“我厲不厲害?”
傅奕秋:“……”
最後只道:“厲害。”
但見着這滿地殘魂,傅奕秋還是想同情他們一陣子的。
陸錦瀾撫過他的手,忽然冷厲道:“奕秋,葉滿川跑了。”
傅奕秋擡眼。眸中寒光閃現。
不需過多的言語,兩人便循着方向前去。
葉滿川定是不抵二人之速的,但他似乎也未想逃,只來到一處地方便站着傅奕秋來尋他了。
傅奕秋來到此處時微微擰了擰眉。
此地雖已陳舊破敗,卻占地寬廣,規格宏大,依稀能看出幾分先前的輝煌。
傅奕秋脫口而出問道:“你來朝堂做什麽?”
葉滿川站在數十階臺階之上,聞言并不所答,說道:“玄陽蠢笨,被你揭穿後只顧着逃,我卻并無此意。”他複又冷笑道,“你心裏定疑惑我為何要判國吧?我便與你擺清了說。”
傅奕秋看了看陸錦瀾,亦未言語,飛身上那高臺。
“但将軍,”傅奕秋暫且先放開陸錦瀾,往前走向葉滿川一步,“若你講明事情後,我要将你送往尊主面前,你豈會認命?”
葉滿川笑道:“不管我說什麽,你亦不會信。是非與對,待聽完再論吧。”
雖是如此說的,但心中仍是存疑。
畢竟要一個身處低位的人踏上高位,那他可能會歡天喜地喜不自勝。
但要一個身處高位的人從高臺跳下,他便會露出爪牙,抵死不從。
陸錦瀾亦道:“奕秋,此話不可信。”
傅奕秋悄然掠過他指尖:“我知。”
葉滿川:“……”
他開口道:“那月光應當同你們說了大半了,我便簡略些說了。你且知,我雖是武将,卻生于一文人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