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敲了一下高翠輝的門，門開了，高翠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什麽事？”她很不客氣地問。

他把布兜舉在高翠輝的面前，淡淡地說：“這裏面是簡公子的圍巾，能幫我還給他嗎？”

高翠輝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下，非常震驚。猶疑了好一會兒，她才伸出手接過布兜，打開看了一眼。

“你怎麽會有簡公子的圍巾？”她不可思議地問。

“這裏說話不方便。”高玉衡很平靜地說：“到三樓來說吧。”他沒有等高翠輝的回答，就自顧先上了樓。他知道她會跟上來的。這可是關于簡鴻豫的事。

果然，緊接着，他就聽到身後有一陣腳步聲。

他沒有回頭，直接上了三樓。三樓有一間小小的客廳，簡單地擺放着一張長長的暗綠的皮革沙發，一張黑漆的小方幾。但，高玉衡沒打算坐下，他就站在客廳裏，對高翠輝說：“就在這兒說吧。”他的聲音很低，不敢太大聲，因為這裏的隔音也不好。

“你可以說了。”高翠輝冷冷地說，像她一貫的做派。

高玉衡已經習慣了她這樣不近人情，于是，也沒跟她廢話，就直截了當地說：“這圍巾是簡公子借給我的。”

“借給你的？”高翠輝更困惑了，“他怎麽會借給你圍巾？”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高玉衡用食指撓了撓鼻頭，“你能幫我還給他嗎？”

他終于進入了正題。

“你為什麽要我去還給他？你自己不會還給他嗎？”高翠輝機敏地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起來非常防備。

高玉衡抿抿嘴巴，把早就想好的借口告訴了她。

“我最近太忙，一直沒空去。你去學校正好路過他們家，順便幫我還一下吧，我先謝謝你了。至于謝禮，你随便提，我能辦到的，絕對不會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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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高翠輝的學校跟簡家并不順路，這一點他很清楚，他不過是替高翠輝編一個理由。他賭的就是高翠輝多半不會糾正他。畢竟，高翠輝是那麽想找機會接近簡鴻豫。

他緊緊地盯着高翠輝，觀察着高翠輝的反應。高翠輝的臉上，既有猶豫，又有懷疑，沒有說話。他的心裏逐漸變得忐忑，沉默了好一會兒，見高翠輝還是不動聲色，既不答應又不拒絕。

于是，他就用激将法，伸出手去，“如果你沒空那就算了，我改天親自去還給他。”

高翠輝卻陡然側轉身子，躲開了他，嗫嚅着說：“我明天下午放學，去幫你還掉就是了。”

果然如他所料。

他滿意地笑了，“那我就先謝謝翠輝妹妹了。你想要什麽謝禮，回頭跟我說。對了！”他又說：“你最近去向簡公子請教過功課沒有？”

“我功課暫時還能解決。沒有去找他。”高翠輝冷冷地說。

高玉衡不相信，高翠輝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他不信她一個小姑娘家敢跑到簡家去請教功課的問題。

他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點點頭，就回了房間。

現在高翠明那邊正對簡鴻豫發起攻勢，高翠輝這邊也不能落後。那麽，他就只能做個順水人情，推高翠輝一把了。

晚上回來後，高翠輝跑到三樓來告訴他，圍巾已經還給簡鴻豫了。高翠輝看起來神清氣爽，精神奕奕。高玉衡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愉快過。

謝過她之後，高玉衡又故意問：“對了，簡公子說什麽沒有？”

他倒想問問，簡鴻豫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怎麽能讓高翠輝這麽高興。

高翠輝嘴邊忍着一絲笑意，卻只說：“他謝了我，還問你好，其他的就沒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哎？”高玉衡又叫住她，“你想好要什麽謝禮沒有？”

“舉手之勞，談什麽謝禮。”她丢下這句話就走了。

他走得腳步非常輕快，身姿非常輕盈，渾身都洋溢着喜悅。看來這次的安排正中她的下懷了。高玉衡默默地想，既然這樣，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再想辦法多給她制造幾次機會。

他想請簡鴻豫吃頓飯，上次他在舞廳裏喝醉酒，簡鴻豫把他帶回家照顧。這個人情他是要還的。說請就請，他趁上班休息時間，給簡鴻豫去了一通電話，準備跟簡鴻豫約個時間地點。可是，電話是簡家的傭人接的，簡鴻豫不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無奈，他只得明天再打。

可巧第二天是周末，一周一天休息的時候，他正準備要再打這個電話，簡晏寧就來找他了。

接到傳報，高玉衡立刻下了樓，來到客廳。然後，他就看到田成芸和高翠明正陪着簡雁寧在沙發上坐着，笑容可掬地和她說着話，那一份殷勤和熱切，不比對簡鴻豫少。

走過去，高玉衡笑着說：“什麽風把簡小姐吹來了？真是稀客呀！”

簡晏寧看到他非常開心，立刻站了起來，“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知道的，我早晚要來找你的！”她俏皮地對他眨眨眼。

高玉衡忍不住笑了，是的，他很清楚，她一定是為了傳達信件的事而來。他趕緊又招呼她說：“快請坐！”

旁邊的田成芸和高翠明愕然地看着他們，高翠明也附和了一聲，“是，簡小姐快請坐！”

“我就不坐了，我想跟高公子單獨說幾句話。”她笑着，毫不掩飾地說。

“也好，到樓上的客廳來坐吧。”高玉衡也不避諱。

田成芸和高翠明先後站了起來，兩人面面相觑，神色更加震驚了。她們肯定沒想到簡晏寧和高玉衡能熟到可以單獨相處的地步。

田成芸怔怔地說：“那……也行。你們去吧。”

“失陪了，高伯母高小姐。”簡晏寧大大方方地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然後，高玉衡就帶着她來到三樓，剛上了樓，高玉衡就回頭看了一眼，怕有人跟上來。于是，他就很直白地對簡晏寧說：“等會兒或許有人會來偷聽，你覺得在客廳裏說話方便嗎？”

這小小的一間客廳，與樓梯口緊緊挨着。在高玉衡看來，是不便說什麽悄悄話的。更何況，依田成芸和高翠明那八婆的性子，不來偷聽簡直不可能。

簡晏寧打量了一眼這間客廳，好像也覺得不妥。“那怎麽辦？”

“到我房間裏來吧。”高玉衡說。雖然他知道這樣也未必能擋住她們的偷聽，但總比在客廳裏好得多。

簡雁寧點點頭，答應了。

接着，兩個人就來到高玉衡的房間。一進門，高玉衡就把房門關好，招呼簡晏寧入座。簡晏寧在沙發上坐了，連忙打開随身攜帶的銀灰色的手提包，從裏面拿出一封牛皮紙的信箋。

“我的信終于寫好了。麻煩你了。”她笑吟吟地說。把信箋遞給高玉衡。

“你怎麽現在才寫好？”高玉衡接過信箋看了一眼，上面寫着黑色的小楷，“萬青先生敬啓”。

“哎呀！”簡晏寧有點難為情地笑了，“萬青先生是我很尊重的作家，我得好好寫才行啊，我寫來寫去都覺得寫得不好，不知道寫壞了多少封。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把這封信寫出來。”

高玉衡也笑了，“萬青先生如果知道你這麽敬重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是嗎？”簡晏寧傻傻地問：“你确定嗎？他真的會很高興嗎？”

“我确定！”高玉衡說：“問題是萬青先生怎麽知道你這麽敬重他呢？他又不知道你給他寫封信都寫這麽久。”

“說的也是。”簡晏寧又惆悵起來，“他怎麽會知道我寫這麽久呢。不過！”她突然又想到什麽，變得很興奮，“我在信裏告訴他不就行了。把信給我，我要補幾句話。”她伸手要信箋。

高玉衡啼笑皆非，只好把信件又還給她。她剛要打開，卻又一拍腦袋，尴尬地笑了，“瞧我這個腦子，信封我都封死了，沒法打開了。算了，算了。”她又說：“不補了，就這樣吧。”

她又把信箋遞給高玉衡，高玉衡又接了過來。

“對了！”她一驚一乍地說：“你不能打開偷看哦！”

高玉衡哭笑不得，“簡小姐！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這種偷窺別人隐私的事，只有小人才做得出來。”

“我相信你！”簡晏寧正色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高玉衡撇撇嘴，她剛才還懷疑他呢。

“對了，這封信你什麽時候給你同事？你同事什麽時候能送到萬青先生手裏？”她又不放心地問。

“我明天上班就交給同事，到時候我會催他的。你放心吧。”高玉衡向她保證。

“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對了。”她又想到什麽，“我要請你吃飯，肯賞光嗎？”

“現在嗎？”高玉衡問。

“是的，就現在。”她說。

“我跟你開玩笑的，這點小事，還讓你破費。”他說。

“我是認真的，對我來說，這是件很重要的事。”簡雁寧鄭重地說。

“那改天再說喽，至少等把信交到萬青先生手上再說。”高玉衡說。

“也是。”簡晏寧又說：“我不光要請你，還得請你那位同事呢。”

“你想得太周到了。”高玉衡說：“我看你是想請萬青先生吧？”

“不是！”簡晏寧紅了臉，“這是最起碼的禮數。至于萬青先生，我巴不得請他呢。問題是他肯賞光嗎？”

高玉衡笑了笑，轉而問：“對了，你哥在家嗎？昨天我打電話找他，他不在。我還想請你哥吃頓飯呢。”

“你為什麽要請我哥吃飯？”

“為了……”他支吾着，“也不為什麽。”他又改口，“就是想一起吃頓飯，我正要再約他呢。”

“他最近忙着交際呢。”簡晏寧告訴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空。”

“交際？”高玉衡吃了一驚。“哪種交際？”

簡晏寧笑了，“還能有哪種交際！就是整天跟些公子小姐們吃喝玩樂呗。”

“你哥不是在學做生意嗎？怎麽會整天跟這些人泡在也一起？”高玉衡莫名地有些失望。一個整天吃喝玩樂的人，可不好。

“這就是做生意啊！那些公子小姐們哪個不買首飾珠寶！”簡晏寧認真地解釋說。

高玉衡窘迫地笑笑，細想也是，這不就是做生意嘛。他忽然記起簡鴻豫告訴過他，說他不喜歡交際，不喜歡生意。如今看來，他适應得很好。至少，他在某方面是個做生意的天才。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簡晏寧就告辭了。臨走前，還千叮咛萬囑咐，讓高玉衡務必把這封信帶到。

送簡晏寧出來的時候，一打開門，高玉衡就發現有個人影子從樓梯上竄下去了。但沒看清是誰。他愣了一下，即便在意料之中，心裏還是非常生氣。這偷雞摸狗的樣子，真是下作。

他趕緊強笑着回頭招呼簡晏寧出門，好在身後的簡晏寧什麽都沒發現，然後，他也就若無其事地送她下樓來了。

到了樓下，田成芸和高翠明正在竊竊私語，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高玉衡遠遠地瞪了她們一眼。她們兩個人立刻迎了上來，圍着簡晏寧，簡小姐長簡小姐短地要她留下來吃午飯。簡晏寧好說歹說，才脫身走了。

她們又和高玉衡一起把簡雁寧送到大門口，看她上了車子，又等車子離開。兩個人又用看政要的眼神看着高玉衡，既有敬畏，也有好奇。她們笑着圍了過來。

田成芸問高玉衡，“你跟簡小姐認識多久了？怎麽關系那麽好？”

不等高玉衡回答，高翠明又問：“你們倆這是談男女朋友了嗎？”

田成芸也附和，“是吧？你一直看不上我給你介紹的那些姑娘，是不是就因為簡小姐？”

“我看八成是。”高翠明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簡小姐相貌好，家世好，哪一點都強過你介紹的，他豈有不喜歡的道理。”

田成芸的臉色突然灰了下來，“你們剛才在樓上都聊了些什麽？”

她們兩個一唱一和，沒完沒了，高玉衡簡直沒有插話的餘地。最後，高玉衡把臉一板，沒好氣地嗆聲說：“關你們什麽事！你們不都聽見了嘛！”

她們終于閉嘴了。兩個人的臉色既窘迫又憤怒，然而卻又忍着了。這是有生以來，高玉衡第一次見到她們這副忍氣吞聲的樣子。

高玉衡也不管她們，瞪了她們一眼，就頭也不回地進屋裏去了。

不出高玉衡所料，簡晏寧的這一趟到來，讓田成芸和高翠明對他更加刮目相看了。比之從前，也更加卑辭厚禮了。高玉衡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既痛恨又得意。痛恨的是她們這副見風使舵的小人嘴臉，得意的是形勢發生了改變，漸漸變得更有利于他了。

趁着這個勢頭，他得快馬加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