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這鬼影子，似乎是他千呼萬喚出來的一樣，是一種奇跡，很詭異。這奇跡和詭異使他無法不去在意。他就那麽站着，愣愣地看着這個鬼影子，像個傻子一樣。
簡鴻豫離開樹幹，朝他走了過來。他這才回過神來，怕又有人從樓上的窗戶裏看見，連忙迎了上來。
“你來幹什麽？”他冷冰冰的，壓低了聲音，卻不看簡鴻豫。
簡鴻豫深深地凝視着他，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找你兌現承諾！也要告訴你，你錯得有多麽離譜！有多麽可怕！”
“什麽承諾？什麽‘我錯得離譜’”他還是壓着嗓子，還是不看簡鴻豫。
“你說過我不放棄你，你就不會放棄我。我沒有放棄你，所以你也不能放棄我。”簡鴻豫緊緊地看着他。語氣既帶着哀求又帶着威脅,“還有，那天我們一起去看的那場電影，你說你害怕有人破壞我們，你害怕我們之間會有誤會，我現在告訴你，我們之間就是誤會！而且你很相信這個誤會！是你先食的言！”
他一震，悸動地看了簡鴻豫一眼，突然想到那晚看完電影，他和簡鴻豫的那些談話。他心裏有些發虛。不！他轉念又想，那是他親眼所見的，他怎麽可能會誤會。鄭新朔跟簡鴻豫“打情罵俏”是毫不掩飾的，他不會誤會的！
他連忙把簡鴻豫往後推遠了一些，還是壓低嗓音。
“我們已經結束了，你別來這一套！你快走吧！”雖然他說得很決絕，可是心裏卻是百轉千回，很不是滋味。
簡鴻豫似乎聽見了他的心聲，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走。你說過的話不能不算話！”
他連忙抽出了自己的手，瞪着簡鴻豫，“你想幹什麽？怕別人看不見是不是？”
但，說着，他就呆住了。他這才發現簡鴻豫很憔悴，簡鴻豫的臉頰瘦得小了一圈，眼下有黑眼圈，眼睛裏還有紅血絲。
他不禁竊喜，簡鴻豫也在受折磨？他也在痛苦，也在難過？痛苦難過的不是他一個人？
“我不怕別人看見！我只求你原諒我！”簡鴻豫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你瘋了？”高玉衡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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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瘋了！”簡鴻豫說：“我跟瘋了也差不多了。你這樣誤會我，又要趕我走，我怎麽能不瘋！”
高玉衡還是瞪着他，“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你趕緊走吧。”再不走真被人看見了。”
“我不走！你今天不原諒我，我是不會走的！”他又拉住高玉衡的手，固執而脅迫地說。
高玉衡又立刻抽回了手，“你是真不管不顧了是吧？是真想被人看見是吧？”
“那我們到車上說去。”他指指不遠處停着的一輛車子。
原來他是開車子來的，高玉衡這才看見。但他還是甩開了他。他的尊嚴都被碾碎了，他還是恨。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你還是走吧！”他要逼自己放走他。
“我不走！”簡鴻豫又執拗地說：“你如果不讓我說，我就天天來。”
“你……”高玉衡又瞪着他。他卻迎着高玉衡的怒視，毫不畏怯地。
無奈，他只好跟着簡鴻豫坐進了車子裏。一坐進去，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你趕緊說吧，說完趕緊走。”
簡鴻豫傷心地看着他，“難道你就這麽絕情？一點餘地都不留給我？你明明說過除非是我不要你，否則你不會放棄我的。可是你食言了，我沒有不要你，但你卻想放棄我。”
“我為什麽不要你，你心裏不清楚嗎？不明白嗎？你做了什麽？你跟那個姓鄭的不清不楚，你還想讓我原諒你？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嗎？”高玉衡怫然大怒。
“那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跟他們開這種玩笑了，好不好？”他一把抱住了高玉衡，可憐地，祈求地說。
高玉衡一把推開了他，“你少在這兒跟我油嘴滑舌的！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離得開你那些朋友嗎？”
“怎麽又要離開他們？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而已啊！我只是不跟他們開玩笑了，你不能讓我跟他們絕交啊。”他委屈地說。
“如果我要你跟這個鄭新朔絕交呢？就他自己！你願意嗎？”高玉衡問到他臉上來。
他默然，只是惶然地看着高玉衡。
高玉衡的心一涼，“你舍不得他吧？”
“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我大不了跟他保持距離，絕交是不是太過分了？”簡鴻豫有些激動。
“過分？那麽他跟你說的那些讓人惡心的話過不過分？他要親你過不過分？”高玉衡越說越氣，“你只覺得我過分，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過分！你只覺得你受了傷害，完全不考慮我的感受！你當我是什麽？是個沒心沒肺的木頭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覺得我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我沒有！我很在乎你的感受！”簡鴻豫急切地解釋着，“所以我在之前就跟你聲明，我和朋友們開的玩笑會有點過火。我就是怕你會多心。”
“我多心？”高玉衡被氣得頭發暈，“你到現在都還覺得我是多心？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悔過！你是在巧言令色！想糊弄我而已！你就是個不知悔改的騙子！”
撂下這番話，他推開車門就了車，匆匆地往家裏走去。那邊簡鴻豫也下車追了上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等一等！”簡鴻豫伸展着雙臂攔住了他。“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能不能不要那麽沖動！好好聽我說幾句。”
“我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你說了！請你以後不要再找我！”高玉衡一巴掌打開了他的胳膊，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直走回到房間，關上了房門，但胸中的怒火好像添了一把燃料，燒得更旺了。他恨死這個簡鴻豫了！恨死這個王八蛋了！這個自視甚高，自以為是的王八蛋，他簡直太膨脹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要圍着他轉？他以為他離了他就找不到了？
他真沒骨氣！為什麽要下去？為什麽要跑這一趟？簡鴻豫來了就來了！他去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看了一肚子氣回來！他也恨死他自己了！
他氣得一夜幾乎都沒怎麽睡，早上醒來還頂着個大黑眼圈。
今天是大年初五，又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可是沒有喜慶的感覺。除了那些烈如雷鳴的鞭炮聲，什麽都沒有。
不過，高立山和田成芸一起拜訪親友去了，高翠明也跟着去了。家裏只剩下蘇寶華，高翠輝，高玉衡。
午飯時，飯桌上的氣氛輕松不少。這多少算是個安慰。蘇寶華沒了顧忌，還沒開始動筷子，就問高玉衡，“玉衡，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怎麽樣了？你問簡公子了嗎？”
高玉衡愣了一下，頓時想到她上次說的提親的事。他剛夾了一口飯還沒吃到嘴裏，就停下筷子，思忖着說：“沒問出什麽來，他現在完全沒有結婚的心思。”
這話雖然是托辭，但也是實情。他可以肯定簡鴻豫沒有結婚的心思，簡鴻豫現在只想繼續浪蕩。
“沒有結婚的心思？”蘇寶華很失望，“哼！他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沒結婚的心思。”她夾了幾粒米飯厭厭地塞進嘴裏，又接着說：“簡家二老也真是的！兒子都那麽大的人了，還由着他胡鬧。”
“媽！”高翠輝給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好像蘇寶華的話很失偏頗。
蘇寶華慌忙睃了高玉衡一眼，就對高翠輝說：“過完年開學後，你還得去讓簡小姐給你補課。可記住了！”
高翠輝點了點頭，“我知道。”
蘇寶華開始吃起了飯，吃了兩口，又說：“對了，簡小姐這麽幫忙，咱們也不能讓她白幫忙。回頭你跟簡小姐和簡公子說一聲，就說我要做東，請他們吃頓便飯，答謝他們這些日子來對你的照顧。玉衡！”她喊，“到時候你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高玉衡說：“你們去吧。”他不想再見到簡鴻豫。往後有簡鴻豫的地方，就沒有他。
“怎麽不去？”蘇寶華問：“翠輝跟他們來往，還是你撮合的，你怎麽能不去！”
“他們都這麽熟了，有我沒我在都一樣。”他只好說。
“那不一樣，還得答謝你啊！你也幫了翠輝不少忙。”蘇寶華又說。
“我真不去了，恐怕到時候沒空去。”他又說。
蘇寶華的臉一沉，沒有說話。她沉吟了片刻才說：“玉衡，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看法？是不是對我很不滿意？”
高玉衡心裏一震，情不自禁地朝她手腕上看去，那只綠滴滴的翡翠镯子，冰清玉潔，只可惜戴在了一個不相稱的人的手上。他不禁想到那個不堪回首的深夜，蘇寶華和高玉沙在竹林裏的争吵和親昵。
他的心不禁跳了跳。怎麽？他不小心表露出什麽了嗎？蘇寶華看出什麽了嗎？
他故作鎮定地問：“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這麽問？”
“不是嗎？”蘇寶華斜睨着他，“否則，怎麽連我請客你都不賞臉？”
高玉衡暗暗松了一口氣，原來她說的是這件事。他真是驚弓之鳥，想太多了。
“我……”他欲言又止。
“你什麽？”蘇寶華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即，就冷笑了一下，“你就是不想去，就是對我有意見，是不是？”
高玉衡被架在火爐子上，已經是退無可退了。
“真不是！你們先看看能不能請到他們兄妹再說吧。”他只得說。
蘇寶華看看高翠輝，“能請得到嗎？”
高翠輝沉吟着說：“應該沒問題。”
蘇寶華又看向高玉衡，得意地笑了笑，“你還有問題嗎？”
“看你們定在什麽時間吧。”他又說。
“那肯定就這兩天，你反正還沒上班。整天就在家裏。”蘇寶華說。
“那就這樣吧。等你們請到他們再說。”他只能妥協了。
他以為高翠輝即便能請動他們兄妹，也得需要一番功夫，卻不曾想，第二天高翠輝就邀請到了他們，并且，第三天就是請客的日子。
還是在千喜樓。蘇寶華和高翠輝早早地就去了，他卻是遲遲不肯動身，總覺得自己不該去。可是已經答應了蘇寶華，臨時反悔，又不是他的作風。
他只得不情不願而又忐忑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