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他帶着萬青來到那條小巷裏，小巷裏漆黑一片，簡鴻豫早已等在那裏。他把萬青帶到簡鴻豫面前，就轉過身去。
簡鴻豫上去就抓住萬青的衣領，陰狠地問：“你就是萬青？”
萬青惶恐，全身開始發抖，他顫抖着聲音問：“你是誰？”
“我是誰？”簡鴻豫冷笑了一聲，“哼！我是來找你算賬的！我叫你欺負我妹妹！”說着，簡鴻豫就朝他臉上揮了一拳，萬青一個趔趄，頓時躺倒在地。接着，簡鴻豫就對他一陣拳打腳踢聲，噗通噗通的，激烈而有力。打得萬青連連哀聲求告。
“救命！救命！先生饒命！先生饒命！”萬青哀嚎。
“別打了！別打了！哎呦痛死我了！求你別打了！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錯了！求你高擡貴手吧！”
簡鴻豫置之不理，一直沒有停手。
萬青不停地在求饒，“求您了！饒命吧！救命！救命！哎呦！”他痛叫，“哎呦！我求您了！“他的聲音開始帶有哭腔。
他求得越來越凄厲，越來越痛苦。
高玉衡覺得差不多了，就轉過身去，上前拉住了簡鴻豫。
“差不多了。”
簡鴻豫這才停手，憤憤地指着蜷縮在地的萬青說：“以後如果再靠近晏寧，或者再欺騙別人的感情，我就給你扔到海裏喂魚！”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萬青帶着哭腔說。
扔下萬青，他們從巷子裏走出來了。兩個人一路無話，走到了停車的地方，坐回到車上。剛坐好，簡鴻豫就重重呼出一口氣。那是一口憤懑之氣。
高玉衡坐在一旁，沒有吱聲。他知道他很生氣，比他自己受欺負都生氣。即便他打了萬青，他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許久之後，簡鴻豫平息了呼吸，才開了口，“那段時間，你頻繁地跟晏寧見面，是不是就因為這件事？”
“是的。”他如實地說。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他又問，問得很不滿。
“晏寧不願意讓你知道。”他還是如實地說。
他冷笑了一聲，“看來你們的友誼很牢固，你居然替她把這個秘密保守得這麽好，如果沒有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我？”
“我答應過你妹妹要替她保密，我怎麽可能随便透露給你。那我成了什麽人了！”高玉衡沒好氣地說。
他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看了高玉衡一眼。半晌，才又說：“我現在終于明白晏寧為什麽會同意這門親事了。”
“為什麽？”高玉衡問。
簡鴻豫沉吟了片刻，才說：“她受了這個混蛋的騙，所以就萬念俱灰，不再相信愛情了。再加上你跟她說的那些有關‘愛情’的論調，讓她以為你也不在乎愛情，所以，她就破罐破摔，想着索性嫁給你算了。”
高玉衡不言，簡鴻豫分析得很有道理。也許吧，也許簡晏寧真是這麽想的。因為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她為什麽會答應這門親事。
他默然半晌，才說：“我們還是去找晏寧吧。”
“我去找。”簡鴻豫說：“你回家再去跟家裏人說明白，告訴他們你不答應這門親事，也告訴他們，晏寧也改口悔婚了。”
“你能搞得定吧？”他是指簡晏寧。
簡鴻豫會意，“你放心，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了解，她不過是一時的傷心，只是宣洩而已，她現在根本就不理智，等她醒悟過來，她就會後悔的。”
“好，就這樣。我回家去說明白，你去找你妹妹，找到她就給我打電話。”
“嗯。我先送你回家。”簡鴻豫點點頭。
“不！你找晏寧要緊，我坐黃包車回去就好了，反正我的事早一點說晚一點說是一樣的。”
于是，他們就兵分兩路，各自執行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高玉衡想起了秦媽的話，他決定去跟高立山回絕這門親事，因為田成芸是油鹽不進，志在必得，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通的。
只有高立山，或許高立山會像秦媽說的那樣，為了顧全大局，顧及面子，怕他執意不肯結這門親，反倒毀了高家的信譽，說不定會收回成命。
下定了決心，他就匆匆地趕回了家。到了家，高立山還沒有回來，他沒有上樓，他就在樓下坐着，等着。
一時田成芸又下樓來交代傭人一些事情，見到他，又跟他聊了幾句訂婚日期和彩禮的事。他充耳不聞，并不理會。氣得田成芸又連翻了好多個白眼，罵他不知好歹，就忿然地上樓了。
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是九點了。高立山應該快回來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企盼高立山能早點回來。
他等着，耐心地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是很熟悉的聲音，他聽得出來，那是高立山的車子發出的聲音。
他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門口等着。不一會兒，高立山就推門進來了。
看到他，高立山兇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在這兒站着幹什麽？像個鬼一樣！”
“我有話跟您說，爸爸。”他坦然地看着高立山。腦子裏不禁又閃過蘇寶華和高玉沙。他打了寒噤，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去想。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他自己的終身大事更要緊。
“什麽話？”高立山睨着他。
“到您書房裏說吧。”他說。鄭重而懇切。
高立山顯然被他的态度震驚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就走上了樓梯。他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書房裏來。
進了書房，關上門，高立山坐到了沙發上，他則就站在門後。一瞬間，他又想到上次站在這裏的情形，此時此刻，多麽像彼時彼刻。他的脖子似乎又不舒服了。
但他很快又調整了過來，然而，當他再次看向高立山的時候，不禁又想到高玉沙和蘇寶華。現在的高立山比上次的高立山似乎蒼老了很多，也脆弱了很多。
高立山把公文包放在了茶幾上，連忙問：“你想說什麽就趕緊說。”
他這才定了定神，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說我不同意跟簡小姐的婚事。”
高立山瞪着他，半晌都沒說話。像一只禿鹫注視着敵人一樣，目光陰冷。他迎視着高立山，發現高立山也沒有那麽可怕了。雖然他還是從前那副陰狠的模樣，但因為他被他所愛的兩個人背叛，他就變成了一個可憐的老人!
他默默地看着高立山，越看越覺得他可憐。
高立山冷笑了一聲，還是那副威嚴相。“你跟簡小姐的婚事，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和田成芸如出一轍的口氣。
高玉衡憤然，他冷冷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可是我如果誓死不結這個婚，你們又能拿我怎麽樣？”
高立山的目光震動了一下，沒有說話。顯然，他被問住了。
高玉衡趁熱打鐵，又說：“我不知道太太是怎麽跟您說的，但我想她肯定沒有告訴過你，她想促成我和簡小姐的真正用意。”
“她有什麽用意？”高立山語氣威然地問。
“她真正的用意是簡公子，也就是簡鴻豫。她想讓翠明嫁給簡鴻豫。”說完，她就把田成芸的那個陰謀詭計，還有這些日子田成芸和高翠明如何費盡心機接近簡家的事，都告訴了高立山。
聽完之後，高立山愣住了。愣了半晌，他才幽幽地問：“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千真萬确！”高玉衡肯定地說。
高立山握緊了拳頭，臉色陰沉着。他看起來很生氣，很憤怒。高玉衡知道，要面子的高立山是在氣田成芸母女的倒貼，他高立山的女兒怎麽能上趕着要嫁給人家。這讓他的自尊心怎麽受得了。
高立山怒視着他，“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說？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高玉衡思忖着說：“那時候我以為太太達不到目的，會自動放棄。誰知道她會想出讓我和簡小姐成親這一招。”
高立山又陷入沉思，他的臉上透着愠怒，透着冷峻。許久之後，他才說：“你跟簡小姐的婚事照舊，至于翠明和那個簡公子的事，我自有論斷！”
高玉衡猶如晴天霹靂，他沒想到高立山會四兩撥千斤。他忍不住嚷起來，“不行！我不能跟簡小姐成親！我們倆根本就不合适！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的！”
“你還感情感情地在執迷不悟！”高立山厲聲罵他。“你知道什麽是感情？結了婚自然會有感情的！”
“既然這樣，那你對我媽媽為什麽沒感情？你們也結婚了，為什麽你對她一輩子都沒有憐惜？更沒有感情？”高玉衡忍不住問。
“你別跟我提你那個死媽！她不配！”高立山頓時是火冒三丈。
高玉衡受不了他這樣輕薄他的母親，也勃然大怒。
“怎麽？你心虛了？她是我媽我為什麽不能提？你覺得我應該像你一樣？完全不顧她的辛苦和委屈，做個忘恩負義的人？應該像你一樣裝糊塗，明明知道有人欺負她，卻置之不理，當個冷血麻木的人？還是說像你一樣，在她死後還要侮辱她，做一個沒有人性的人？”
“你放肆！”高立山“啪”地一聲拍了一下茶幾，騰地一下站起來，沖過來又要掐他，然而，在他剛舉起手的那一刻，他卻遲疑了。他怒目洶洶地瞪着高玉衡，嘴唇顫抖着，手也顫抖着，眼睛裏火星四濺，卻遲遲沒有下手。
高玉衡梗着脖子沒有動彈，他不再怕他了。他冷笑了一聲，鄙夷地說：“怎麽？你還掐死我嗎？你掐呀！”他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掐死我，這門親事就黃了！掐死我，也改變不了你無情無義，冷血麻木的現實！”
高立山一咬牙，擡起手就狠狠地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聲，高玉衡又感到一種熟悉的天旋地轉，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覺。他被打轉過去的臉久久地扭着，半晌，他才轉過臉來，陰狠地瞪着高立山。
“這是我最後一次允許你打我。”他又從牙縫裏擠着說，眼睛裏充滿了恨意和輕蔑。“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可憐你！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居然這麽可憐，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媽可憐，我可憐，可是我最近才知道，你比我們都可憐！在這個家裏，沒有比你更可憐的人！”
高立山一震，晃動着身體往後退了一步，顯然是被他刺激到了，他指着門既驚恐又憤怒地大叫，“滾！給我滾！滾出這個家！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門外頓時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老爺！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接着，門從外面被打開了，一群人湧了進來，田成芸，蘇寶華，高翠明，高翠輝，她們全都來了。
她們七嘴八舌地問是怎麽回事。高玉衡看都不看她們一眼，轉身就“滾”出了家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