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刁難

刁難

拍攝房間布景是大學男生宿舍。不是很寬敞，光線也偏暗，幾個上下床鋪周圍挂着男生的衣服籃球等，頗有些雜亂無章。

其他人演員聚在拍攝場景外看着，默默地替江柚捏了一把汗。

女一宣婷走了過去，其他演員紛紛為她讓開空間，尊敬地喊她：“婷姐。”

夏祁陽作為宣婷的搭檔，時常跟在她身旁，見狀小聲說：“看來導演很看好柚子，想用這段獨白戲打磨他的演技。”

宣婷望着攝影棚裏男孩的身影，皺眉搖了搖頭。

她是科班出身，經驗豐富，所以才深知獨白戲有多難演。導演讓一個純新人演員的人生第一場戲演繹如此難的情緒戲，是想整垮他的心理防線。

江柚得罪李導了麽？

燈光機位一切準備就緒，導演李塵嚴肅地坐在攝像監控前調看着拍攝方位和布景效果，頭也不擡問：“看過這段劇本嗎？知道怎麽演嗎？”

“看過了，大概知道。”

江柚站在鏡頭前，眉眼陰沉。

李塵以為這小孩不高興呢，冷笑：“你不是科班出身，沒有演戲經驗。我就告訴一點，演的時候別太用力，會顯得尬。一次拍不好就多拍幾次，開始吧。”

離收工還有兩個多小時，他有足夠的時間把一個新人整崩潰。

他确實是故意刁難。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新人，竟敢砸投資人讓他這部劇拍不下去，他知道消息後氣得想打人。

撤資風波雖然過去了，但他還是想讓新人吃點苦。新人誰不夾着尾巴做人，更何況一個沒錢沒勢還帶着啞巴妹妹在城裏混的新人？

沒有王子命，還患有王子病！

他做好了挑刺喊停的心理，沒給攝像工作人員發指示，直接喊：“開始！”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數臺攝像機鏡頭前和現場幾十雙的眼睛的注視下，江柚演繹的‘徐喬’緩緩走進宿舍。

19歲的男生身材還為完全褪去少年的清瘦感，俊顏陰沉，淡唇緊抿，鋒銳的眉眼間透着一股子不願服輸的清傲。頃刻間那股清傲勁兒突然崩塌，‘徐喬’壓抑地吼了一聲，脫掉外套狠狠地扔在不算幹淨的地板上。

這一扔一喊似乎完了他所有的力氣，男孩踉跄地後退幾步無力的身體靠在上下鋪床骨一點點下滑，直到整個人蹲坐到地板。一雙長腿彎曲，寬松的短袖上衣因為身體靠床墜落而露出一截纖細卻不柔弱的腰身。

男孩低笑了兩聲緩緩擡頭望着上方的攝像機，面部特寫的鏡頭下，男孩俊氣鋒銳的眉間夾着不甘落魄，眼眸含笑卻微垂，長而濃密的睫毛閃動着一絲濕潤的光芒，像是在笑着哭。

扛着上方攝像機的老師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看到的特寫畫面中的人，真的太唯美了！

江柚釋放出來的情緒只有這些，但一舉一動一哭一笑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角度都能讓專注看他的人覺得驚豔而深深被他吸引。

因為男孩呈現出來的美感，不管他演繹的什麽，只看到他隐忍着流淚的樣子都會讓人覺得心疼。

攝像師後退，鏡頭拉遠，‘徐喬’緩緩站起來，一雙噙着潮濕的鳳眼迷茫地尋找着什麽。

這裏原本是男二在宿舍發狂，扔掉有關女主所有禮物和信件的劇情。

‘徐喬’在他的櫃子裏找出些小禮物，一樣一樣擺在書桌上，他靜靜地看了許久，忽然拿起一個想要重重仍在地上，可揚起的手久久沒有方向，而是緊緊攥住。

攝像師拍攝着他的側臉：立體飽滿，柔潤白皙，尤其是從鼻尖到下颌之間的弧線，如同精心修畫過的動漫人物完美的弧線一樣。

好看，太好看了！

無論演技如何，江柚呈現出來的畫面真的太美了，美到忘記他演的是什麽，只想看他帥得讓他不舍得移開鏡頭的側顏。

看什麽演技啊，看人就好了！！

‘徐喬’收回手，又把禮物擺在桌面上，他腦袋低垂，雙手撐着桌面，碎發散落下來遮擋眉間神色，許久安靜的攝影棚傳來些許隐忍的低泣聲，一滴眼淚‘啪嗒’滴在擺放着禮物的桌面上。

編劇看到這段跟劇本不一樣，側目看向導演李塵。

李塵卻專注地看着攝像監控器，他驚訝地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畫面中的男孩，有些後悔剛才沒有跟各方喊開始指示，也不知道都準備就位沒，要是沒拍下來真就可惜了。

江柚的演技說不上好，但就是能讓人把眼睛一直放在他身上，一直一直看下去。

忽然‘徐喬’猛地揮動胳膊，桌上的禮物‘被掃落‘嘩啦啦地滾了一地。李塵都吓了一跳，心弦被揪起來一樣擡頭望向宿舍中男孩的身影。

他喘着氣再次望向上方鏡頭，像是哭又像是自我嫌棄地嘲諷地笑着。那張挂着淚痕的臉美的像朵浸着晨露的玫瑰，美的讓人心碎。

有那麽一些演技在裏面，但更多是還是美帶來的震撼感。

麻的！

這還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cut！”

李塵捂了捂忽然加速的心跳，心不甘情不願地喊，“……過。”

他倒是想把江柚弄崩潰，但不會跟拍攝效果過不去。剛才拍的那兩分鐘随便剪輯都能拿得出手。

現場響起了些歡呼聲和驚嘆聲。

剪輯師的電腦已經接收到了不同角度的攝像機下拍攝出來江柚，他拿着鼠标快速備份雲存儲，唯恐一不小心丢失了。太美了，拍的簡直太美了。

剪輯好後一定是會放在電視劇開篇曲中，或者宣傳素材用的短視頻裏。

江柚還沒有情緒中抽離，擡手擦了下陰郁落寞的眼角。小何驚喜地跑過來，興奮得差點抱住他喊：“柚子，你太棒了，一遍過，演的太好了！”

宣婷等在外面，面露驚豔：“很不錯，是個好苗子。不愧是被林賀選中的人。”

夏祁陽眼眸陰暗不定：“剛才那一幕柚子演的确實好的，但我記得似乎跟他的劇本有些出入。”

“這就是江柚的高級之處，劇本中的人物到底是紙片人，真是參透劇中人的演員會根據情緒變化而更改劇本細節，從而更呈現出更好的情緒效果。你以後演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宣婷說着，無心地贊許着江柚：“江柚第一次演就能無師自通這些技巧，這是天賦，也是悟性。”

“謝謝婷姐教導。”

夏祁陽笑着瞥了眼江柚，藏着眼中的嫉妒。

他是男一，可自從見到男二的江柚後他就知道，這部劇裏他作為男主的光芒會被江柚遮擋。

他安慰自己江柚就是一個好看的花瓶，不足為懼。可剛才江柚不到三分鐘的情緒演繹，讓他心都冷了。他好不容易接的第一部男主戲，怎麽能讓江柚奪走他的光芒。

拍攝任務完成，導演組人員喊大家收工。一時間，片場嘈雜忙碌了起來。

有人喊：“導演，周少來了。”

周亦行的豪車停在片場外，幾個周家的保镖擁護着這位高大健壯，腦袋上纏着紗布的大少爺，聲勢浩蕩地走了進來。

大金主來了。

導演李塵放下手中的活兒，連忙笑呵呵地去迎接：“唉喲，周少，您怎麽親自來了？”

周亦行：“江柚呢。”

他嗓門粗大又渾厚，咋一聽上去有些吓人，像是在生氣。

李塵：“聽說我們劇組的江柚惹了您，您真是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計較，我替您教育教育他。江柚！江柚呢？叫他過來。”

“別！”

周亦行像是聽到非常恐懼的事情一樣，驚慌說：“千萬別！”

“我，我自己去找他。”

他昨晚回家仔細聽了管家的話才知道，江柚連身份都是他們周家惹不起的人物。

管家說，江柚出來演戲就是為了體驗生活，讓他趁着這個機會跟江柚籠絡好關系。周亦行根本不敢跟他說江柚身上帶着讓他敬畏的強大異能。

他是周家獻祭給那個人血仆，那個人是他主人。如同他的天一樣強大震撼。因為獻祭那個人，他也得到了異能，有了常人沒有的力量和敏捷的感官，也因此能察覺到異能者。

可江柚身上的氣息卻比那個人的異能更加讓他敬畏。他在那個人面前尚能保持清醒，可在昨晚的江柚面前卻只想匍匐在他的腳下。

江柚聽到動靜朝他們望了過來。

周亦行觸不及防地對上男孩清冷明銳的眼眸，他雙膝一軟，想跪。一顆心也‘噗通’‘噗通’‘噗通’控制不住狂跳了起來。

“江，江柚。”

周亦行不等江柚站起來，慌忙跑過去。結果緊張加上焦急一腳絆着地上亂七八糟的電源線，熊一樣健壯的身體‘彭’地摔到在地。

他顧不上疼，因為呼吸間全是那香甜誘人的血氣，擡眸一看，他正好趴在江柚腳邊。

江柚因為拍戲而穿着拖鞋，藍色牛仔褲腿下是一截白皙光潔的腳踝，柔潤的肌理下青色血管流線般鋪開，那裏面流淌的鮮血散發着讓他着迷的香甜的氣息。

周亦行望着近在他鼻尖處的腳踝，呼吸深重，神色恍惚但瞬間敬畏。理智非常清晰地告訴他，這樣的氣息不是他一個低階異種能沾染的。

江柚眉眼清淡：“周少，有話好好說。”

李塵看到金主摔倒急忙過來攙扶，卻看到他的大金主醬紅着臉，吭哧吭哧地從地上爬起來，老實恭敬地跟他看不上眼的‘王子病’說：“江柚，我來跟你探班呢，帶了些我家廚子做得小菜和點心，你要不要嘗嘗？”

保镖們見機行事，一個個捧着保溫飯盒，點心盒子擺在江柚旁邊的小桌架上，飯盒剛打開，盛裝着周家大廚精心烹饪出來美食香味瞬間飄溢在忙碌的攝影棚裏。

“看起來還不錯，多謝了。”

江柚正好餓了，而且既然周亦行想跟作為江家的他搞好關系，他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是他留了心眼，笑說：“坐下，一起吃？”

“哎，好。”

周亦行嘿嘿笑着坐在了江柚身側，因為這樣可以更近距離地聞到江柚好聞的香味。

他親自把消毒餐布，筷子一一遞到江柚手中，動作分殷勤，神色讨好。江柚沒開吃他也不敢動筷子，江柚先給他夾了些菜，他受寵若驚，低頭吃得面帶羞澀滿足，快二百斤的壯漢扭捏的像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

李塵：？

他知道周亦行喜歡江柚，可江柚到底使了什麽手段能把周家大少爺治得這麽服服帖帖？這小孩也太厲害了吧。再想到剛才他對江柚有意刁難，忽然心下不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