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驚
第17章 無驚
幽族入侵?
知搖當下頓住腳步,手指開始掐算起來。
自然不是蔔卦,她不會,只是在推算時間。
上輩子幽族确實入侵過歸一宗,足足有三回。
只是她上輩子潛心修劍,全然不理會世事,隐約聽說前兩次好像是為了刺殺雲行,而最後一次便是護送搶奪了寶物離開的沈雲星。
算算時間,這是第一回。
那便是來刺殺雲行的。
她剛才與雲行在瀑布前分開,豈不是躲過一劫?
知搖心下正慶幸,腳步輕松的往符修峰走去,邁出兩步忽而一頓,唇角翹起的笑意跟着落下。
腦海中憶起方才雲行類似催促的怒喝,“還不快走?!”
她擡手用力敲了下腦袋,“真是笨!”而後掉頭朝着瀑布方向飛奔而去。
夜色漆黑,方才頭頂一輪明月眼下被烏雲所掩蓋,郁郁蔥蔥的樹林仿佛成了一片深海,靜谧可怖。
知搖趕到時,她方才與雲行站過的空地已然站滿了人,諸多弟子長老圍成人牆,身上各種法器亦或者飛劍神光,将那片地照的通明。
圓圈中央留出點空地,知搖在高處,一眼看到雲行長身玉立其中,白袍纖塵不染,唯有玉冠束起的墨發微微淩亂。
在他腳下四周,是橫七豎八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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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無事,知搖暗暗松了口氣,同時豎起個大拇指。
不愧是宗門唯一修無情道的,稀罕有稀罕的道理。
準備在人群中尋找沈雲星這個罪魁禍首在何處,隐約間好像看到人群中雲行微微擡眼,朝她這個方向掃了一眼。
知搖微愣,再定睛看去,雲行正睨着從人群中走出的沈雲星。
吓她一跳,隔着這麽遠,她還有炮灰體質加持,怎麽可能被注意到?
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能看得出雲行對上沈雲星的剎那,冰山似的臉臭了幾分。
沈雲星擡手朝他伸出,被他一巴掌拍開。
知搖掩唇低笑幾聲,看着那些個長老幾顆白花花的腦袋湊在一起查看屍首,一手撐着下巴,食指在臉頰上有節奏的輕輕敲着,開始琢磨上輩子那三次幽族入侵。
第一回是明晃晃的刺殺,當是試探雲行深淺,第二回似是改為暗殺,她記不大清,只知道那時候歸一宗氣氛很肅穆,現在想想,應當是雲行被重創了。
知搖敲擊臉頰的食指停下,得想個辦法提醒一下他才行,畢竟距離第二次暗殺不遠了,她記憶很模糊,只知道那會兒宗門內好像在辦什麽喜事,像是誰的壽宴,那些幽族有沈雲星這個內應,很輕松的就潛入進來。
當下拿出那本初級符篆臨摹冊,想看看有沒有什麽符篆,能幫着送東西的。
翻來覆去看了個遍,就是沒有。
知搖認命似的将書冊收回玄機袖中,看着圍攏的衆人開始散場,雲行提步朝着他所住方向而去,沈雲星則被留下指揮收拾殘局。
她當下啧聲搖頭,交給這禍害辦事,這不是給黃鼠狼大開方便之門嗎?
越想越氣,她望了眼雲行離去方向,咬咬牙,起身疾步離去。
現在沈雲星有事幹,必然碰不到他,只需搶在雲行前面到達他的住所,一封書信放在門下,她躲在暗處确認雲行是否收到,如此提醒,完美落幕。
雲行這般風雲人物的居所衆所周知,即便她上輩子潛心修劍,也知曉他住在哪兒。
知搖越跑越快,夜晚的風拂動她發絲裙擺,直跑的額上沁出細密汗絲,終于瞧見雲行的住所。
簡單的竹屋,半隐在垂絲柳樹後。
他所居住的地方,是歸一宗靈氣最旺盛之處,柳樹也比尋常長得粗壯。碧綠狹長的葉片,也更寬厚,甚至還開着星星點點的花,千絲萬縷垂落下來,如花叢團簇。
知搖雙手撐着膝蓋緩了口氣,擡手随意抹去額上汗絲,左右警覺的瞧着,撥開垂落柳條往裏走。
竹屋內亮着溫柔的夜明珠光芒,沒有丁點響動氣息。
知搖心下暗籲口氣,從玄機袖中取出紙筆,在地面寫就——下次宴會,萬千小心,莫要獨行。
吹幹墨跡,她又環顧四下,不見有人靠近的跡象,鬼鬼祟祟的靠近竹屋門口,将信折起,從門底下的縫隙中往裏塞。
門的另一側,雲行方才褪去外袍打算轉身搭在屏風上,就聽到門口悉索響動,緊接着一張紙從門縫中塞了進來。
他閉目感應了下外面之人的氣息,黑眸毫光閃過,斂起氣息小心翼翼踱步上前。
瞧着那信被屋內設下的禁止卡住,無頭蒼蠅般硬生生往裏擠,他緩慢蹲下身,将那封信抽出。
知搖只覺前方阻滞感倏然消失,稍微一愣,并未生疑,拍拍手起身轉身欲離去。
吱嘎——
門後緊閉的門忽而開啓,知搖像是伴随着那暗啞的聲響被施展了定身術般瞬間動彈不得。
她深吸口氣,雙目緩緩閉上,整個人透出一股做虧心事被發現的微死感,
怎麽又被發現了……
她這體質為什麽一碰到這修無情道的就失靈?
先前分明都确認過了裏面沒有人的氣息,但知搖獨獨忘了,她這破爛修為如何能感應出雲行這等修為?
身後男人沒有開口,知搖聽到他拆解書信的沙沙聲。
當面拆解書信,這人……懂不懂人情世故啊?
知搖微死感又重了幾分,害怕雲行待會兒問她如何知曉這些事,懷疑起來她不好收場。
“等等……”
知搖倏然轉身,擡手虛按住雲行動作,卻發現人家只是将她折的亂七八糟的書信仔細疊整齊,正準備塞入袖中。
雲行看着她擡起的手,視線落在她面上,似是在詢問。
知搖讪笑着想找個借口搪塞,但腦海中亂哄哄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口中磕磕絆絆說不出個所以然。
眼前還站着冰雪堆砌的男人,知搖只覺胸口發悶,缺氧到暈暈乎乎有些站不穩。
忽而,男人微涼平穩的嗓音響起。
“莫急,慢慢說。”
雖還是那等如薄荷清涼的聲線,但眼下知搖沒有聽出半分令人膽戰心驚的意味,莫名的,心髒像是被溫和的風拂過,逐漸平緩下來,亂糟糟的腦海思緒也被撥正,扯了個謊。
“那封信,是有人要我轉交給你的。”
雲行眉尖微蹙,垂眸看了眼手中信,又看看知搖,眼底掠過一分了然,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嗯。”
知搖雙手背負在身後,十指快絞成麻花,聽他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并未多問為難,手上動作一停,兩眼微張盯着地面上那雙雲紋軟靴。
今日這麽好說話?怕不是心情不錯?
趁機道個歉吧?
只可惜栗子糕讓她路上給吃了,不然還能當成個賠禮。
她小心翼翼擡頭,飛快瞟了眼雲行,而後低聲道,“先前山貓的事,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當時躲在草叢沒有看清事情全貌,妄下論斷,是我不好,今此,對你鄭重道歉。”
深深一躬,她心頭狂跳,感覺此刻好似在懸崖舞蹈,刺激到生死一線,先前的缺氧感再次襲來,但思緒卻無比清晰。
她繼續道,“還有剛剛的事,你救我一次,多謝。”
又準備鞠躬一禮,這回卻聽到男人開了口。
“你是打算鞠個躬,就将救命之恩一筆勾銷嗎?”
這男人……她誤會他沒有追究,還以為他突然轉了性了,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知搖舔了舔發幹的唇,開口道,“如此自然是不夠的,不知雲行師兄……想要如何?”
她謹小慎微的擡眼,落在對面男人那張不會有起伏的面上,貝齒輕咬。
俊是極俊的,與沈雲星全然不同的俊。
他俊的皎若明月寒玉之樹,有鋒芒,等靠近了才覺那鋒芒不過瑩瑩光輝。
而沈雲星則如朗星明日,光芒刺目,靠近了之後光芒忽弱,被一片漆黑所掩蓋。
眼見雲行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的盯着她的唇,知搖才安定的心又開始失速。
等跟這人待的久了,她不必等到九年之後,這幾年就會患上心疾重走黃泉了。
“雲行、師兄?”她試探性的出聲詢問,腳下略微往後退。
雲行眼底光芒微閃,複又回歸先前那副雲高月清的模樣。
“我嗅到,你唇齒……有栗子香氣。”
香氣很濃郁,從剛才開始一直随着晚風徐徐送入他鼻尖。
回想起她當時伸手入袖的模樣,要給他的,興許就是這東西,但是被幽族那些禍害給攪合了。
雲行右手不着痕跡負在身後,不讓知搖看見,緊緊攥起,指節被捏的發白。
想嘗嘗。
她唇齒中的……
“什麽?”
知搖并不是沒聽清,只是腦海卡的死死的,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這意思是……要吃栗子糕嗎?
本以為他會提出什麽令人棘手的回報來,沒成想,竟然只是要栗子糕?
就這麽簡單?
為什麽?
這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設!
分明上輩子那麽小的事都差點捏斷她的手腕……
“我說……”
雲行上前一步,直站在知搖面前。
他比知搖高一頭,知搖下意識仰頭,唇便剛好呼氣在他下颌。
“你唇齒有栗子的香氣。”
他又說了一遍,知搖嗅到,他唇齒是淡淡的清新茶香,還有另外一股淡淡的香氣,好像前不久才在哪兒聞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