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折花寄君子

折花寄君子

楚霜汵點了下下巴, 只有二人的半透明紅色床幔中緩緩睜開眼睛,“陛下忘了嗎,我很會僞裝。”

付孤舟忘了剛才這人怎麽差點把他吓死, 滿臉驚喜。

“真沒事?你不用在朕面前逞強的, 朕不會因為嫌你病拖累就不要你的。而且, 太皇太後的目标是你,不是朕。”

楚霜汵雙手抱住他, 将趴在身上的人又朝自己收了收。

付孤舟看出他好像是要自己親他。

于是,對着那張嘴唇親了下去。

床幔外的宮女時刻注意着二人,陛下放下了床幔, 她們不敢去掀床幔,更加小心謹慎地朝着裏面注視着, 要将看到的一切都禀報給太皇太後。

半透明昏暗的帳幔內,隐約看到陛下趴在人事不省的男妃身上……

更細一步的, 她們看不清。

付孤舟從他唇上擡起頭,“你到底對魚過不過敏?”

“不過敏。”

付孤舟手按在他的心口,發現一片平靜,雖然他不會看脈象, 但很明顯能感受出來跟剛才不一樣, 道:“那女人的太醫說你脈象亂要死了, 也是裝的?”

“是。”

付孤舟覺得很神奇,“怎麽裝的啊?脈象都能自己改?”

“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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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嘴巴貼着耳朵,用只能彼此聽到的聲音。

付孤舟:“你那師父,是什麽人啊教出這麽厲害的你?他在姜國嗎?對你好嗎?”

原書裏, 也多次寫到這人有一身好武功, 但是從來沒提到過他還有個什麽師父,一時間對這個人有點好奇。

楚霜汵挑着回答, “不在,不好。”

不好?

付孤舟看着他不再僞裝時平靜的面容,當然,這平靜也可能是僞裝的,畢竟這人自己都承認自己會僞裝。

多了個他不知道的師父,付孤舟以為是救贖他的,沒想到也不好。

嗯,很美強慘。

付孤舟臉色一變質問他:“你這麽會裝,不會前幾次在朕面前暈倒也是裝的吧?”

楚霜汵:“陛下,我身體真的不太好。”

行吧,信你。

付孤舟陪他被關在這裏很無聊:“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朕是無所謂,最多被她陰陽怪氣一下,她是要把你從朕手裏搶走暖床的。也……不只是暖床,你知道的吧?”

付孤舟都不敢跟他說得太明顯。

那老太婆有多龌龊。

這人……長得就像是一朵潔白無瑕清純幹淨的小白花,誰看了不想揉兩把啊?

付孤舟:“是朕非要帶你來的,但是……你不能怪到朕頭上啊?她觊觎你很久了,就算沒有朕帶你來,她也會別的方式把你請來的。”

楚霜汵相比他平靜很多,一點不擔心,“不怪陛下,順其自然。”

付孤舟:“她這床,髒,朕不想在這床上。”

即便楚霜汵給他墊在下面也不想。

付孤舟是真的嫌棄這床髒,看着沒有髒東西,鬼知道做過什麽的。

楚霜汵聞言,抱起他的腰從床上坐起來,擡手掀開床幔将他抱着從床上抱下去。

監視的宮女們詫異,太皇太後娘娘特意不給陛下這位生病的男妃治病,就是為了待會兒更聽話好操控,剛才還不省人事的男妃……竟然這麽快能抱起陛下站起來了?

人都這樣了陛下還不放過人家,看來陛下也沒多喜愛這位質子。

楚霜汵抱起付孤舟要出去,宮女們攔住楚霜汵道:“陛下,楚質子,太皇太後娘娘有令,你們不能離開這裏。”

楚霜汵仿若未聞,抱起付孤舟繼續往外走。再往外面,更多的侍衛也來将他們攔住。

付孤舟抓了抓他的衣襟,“她是太皇太後,朕是皇帝,你殺了她的人我們也走不出去,朕還會很難搞,別沖動。”

楚霜汵:“陛下不喜歡那裏面,我帶陛下出來。”

付孤舟緊張極了,抓緊他,“是不喜歡,但也不是不能忍一下,你別在這殺人!”

侍衛們圍成一圈将抱着付孤舟的楚霜汵包圍起來,手裏拿着刀劍卻不敢拔出來,面前的是皇帝,只能一點點随着楚霜汵走,楚霜汵走去哪,他們便跟到哪。

現在正當正午過後,偏殿門前,沒有房屋遮擋的地方,太陽光正好照在地上,照在兩個人身上。

付孤舟松了口氣,原來他說的出來是這個意思,帶他來曬太陽的啊?

楚霜汵低頭,看着小皇帝放松下去的眼神,“我在陛下眼裏很喜歡殺人?”

楚霜汵想起,在上一次,付孤舟也信誓旦旦說他喜歡殺人。

楚霜汵道:“我不喜歡殺人。”

付孤舟不信,“你為什麽不喜歡?”

問完,付孤舟覺得自己這話很奇怪,好像他質問人為什麽不當壞人似的。

楚霜汵:“我為什麽要喜歡殺人?”

雖然覺得自己有問題,像在慫恿人作惡,付孤舟還是說了:“因為他們都是壞人、他們傷害到了你啊?”

楚霜汵:“殺跟自己有沖突的人,這不能算喜歡,最多只能是防衛。喜歡是例如我看到陛下好看就想占為己有。”

付孤舟:“……真變态啊。怎麽還能這樣理解喜歡的?”

“不對嗎?”

“當然不對啊。”付孤舟:“你因為朕玩弄你所以也想玩弄朕,這很明顯是在報複朕啊,怎麽能理解成是喜歡呢?”

付孤舟覺得挺無語的。

除夕宴,外面皇宮裏的人都在吃大餐看表演慶祝除夕,他這個皇帝帶着自己妃子在被幽禁。

曬太陽,蹲下來數螞蟻。

是付孤舟在拉着楚霜汵跟他一起看螞蟻。

他這皇帝當得真沒意思。付孤舟道:“你不準嘲笑朕。”

“嘲笑陛下什麽?”

“不準嘲笑朕是個廢物,被關在這裏幽禁。”

楚霜汵道:“陛下不是廢物。”

付孤舟聽着,擡起頭。“朕怎麽覺得你這話,就像是在罵朕廢物?”

楚霜汵無辜:“陛下,我沒有。”

兩人數螞蟻數到了快天黑。

宮女們早去太皇太後那将這邊的情況禀報了不知道多少次。

付孤舟無聊極了,有時候真希望,要不楚霜汵還是去把那壞女人噶了吧,他裝作不知道楚霜汵這麽做跟他斷絕關系,罪名就落不到他頭上了。

還能為民除害。

反正楚霜汵這小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付孤舟又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不對。

他竟然想把楚霜汵往坑裏推,利用完還再補一刀,也太壞了。

好歹楚霜汵當牛做馬地服侍了他這麽久,腳都是楚霜汵給他暖的。

太皇太後終于又來人,要帶他們走了。

付孤舟以為沒自己什麽事了,讓楚霜汵自求多福,早點回來,一定要幹幹淨淨地回來。

沒想到太皇太後先點名要見的人是他。

豁,天玑和美人一個都不想放過啊?

胃口這麽大不怕撐死。

付孤舟慶幸自己預判到了她的預判,無所謂項無天玑一身輕松地跟着人走,走前再一次叮囑楚霜汵。

“朕等下在外面等你,你小心一點。這人比較龌龊,有可能對你用藥用強制的手段,實在走不掉……你想殺幾個人也可以,朕給你兜着。”

宮宴還沒有完全散場,少數幾個大臣先走了,姜如晦一早來走個過場就走了,一堆人談家事談政治談兒女的親事,太皇太後到了後半場借有要事退場。

林驚羽在付孤舟與楚霜汵被太皇太後的人帶出去後就有些擔心,他今日認識到了一個新朋友,本來兩個人談天談地談得甚歡,在付孤舟離開後也沒了心情,見付孤舟始終不回來,心中擔憂更甚。

京城裏傳聞太皇太後慈善,林驚羽一點都不覺得,尤其在知道章之珣那小人與太皇太後還有一段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關系後。

他覺得惡心。

付孤舟被宮女帶去說太皇太後要見他,太皇太後在另一個偏殿內等着他,果然一見到他直奔主題,問他上次脖子上的那顆晶石還在不在,她很喜歡。

付孤舟無所謂很大方地扒開自己的領子給她看,沒了。

那石頭的翡翠是假的,太便宜,碎掉了,給他扔掉了。付孤舟今天脖子上戴的是一個珊瑚形狀紅色的玉,說這個也是他的楚楚買給他的,比上一個貴了十兩銀子,問太皇太後要不要。

喜歡的話,他把這顆送給太皇太後。

付孤舟像上次那樣取下來,大方帶笑地遞到太皇太後手中。

太皇太後一絲不茍威儀地看他半晌,問:“小曦很喜歡那男妃?”

“本來看他臉好看是挺喜歡的,現在不喜歡了。這人脾氣差,不聽話,總是忤逆朕,在床上還格外無趣,非要朕懲罰他才老實一回。皇奶奶也想要他嗎,想要的話朕把他送給皇奶奶?啊抱歉皇奶奶,朕口無遮攔,忘記了皇奶奶在皇爺爺離世後就入佛門斬斷紅塵,必定不會再看這些凡塵俗物。”

沒有旁人,太皇太後在他說完話後臉色十分難看,道:“你可以走了。”

付孤舟轉頭走,突然像想起什麽,“那皇奶奶,朕那男寵,皇奶奶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朕也先帶走?”

太皇太後道:“他還不能走。”

付孤舟也無所謂,自己先走了,走前還笑嘻嘻一副玩物喪志無能皇帝的樣子,朝太皇太後道別:“哦,好的,再見皇奶奶!”

出去後,一秒變臉。

付孤舟見到路上的草都想踩幾腳。

呵,老女人!就你,還想跟朕搶美人!

不怕佛祖把你拍死!

付孤舟再回去時宮殿裏已經沒什麽人了,見林驚羽還坐着。

付孤舟暴躁的心情收起了點,問他:“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去?”

林驚羽站起來,“下官見陛下一直沒出來有些擔心,楚公子呢?”

付孤舟咬牙切齒,如實跟他說了。“這該死的老女人,朕遲早有一天要把她送回山上!”

林驚羽聽後驚訝,覺得不可置信。“那陛下……現在回去嗎?”

付孤舟搖頭,“你先回去吧,朕等等楚霜汵。”

太皇太後的宮女去報,林翰林等了陛下許久,與陛下一起回宮了。

付孤舟讓人做出自己回宮了的樣子,馬車裏空無一人。

太皇太後由宮人攙扶着,從付孤舟那出來後再次回到關着楚霜汵的偏殿裏,整個偏點侍衛比最開始多了十倍,偏殿外密不透風。

昏暗的地方,太皇太後一身金銀珠飾一進來,掌燈的宮女無數,金光璀璨。

“身體好了?”太皇太後面容嚴肅一絲不茍。

楚霜汵不回答,也沒看他。

太皇太後一步步走近他,所有的燈都亮起來,整個偏殿一時間比皇宮裏最亮的地方還亮,太皇太後道:“擡起頭,看着哀家。”

無人回應。

太皇太後笑了一聲,微微有些皺紋的臉上薄怒。“小曦說你脾氣差不聽話,果然沒有騙哀家。不如你以後跟着哀家,他能給你的,哀家必定不會虧了你。”

楚霜汵沒有看她,一言不發。

太皇太後道:“你們兩人,去把他的臉轉過來!”

兩位中年宮女收到命令,朝楚霜汵走近。手快碰上楚霜汵的肩膀和臉時,痛叫一聲,被楚霜汵擊傷推在地上。

太皇太後沒想到他直接動手,盛怒:“你這下賤的楚人,好大膽子!給哀家來人——”

楚霜汵這時才看她一眼,格外冰冷。

“我殺過很多人,也不在意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去。”

太皇太後瞠目:“你這是威脅哀家?”

楚霜汵不語,雙手負身後直直地站着,一身雪白如冰霜般,冰冷至極。

太皇太後冷笑走近他,“小曦跟哀家說他已經玩膩你了,你覺得,一個被皇帝丢棄的男妾,以後這京城還有你立足之地?跟哀家,哀家不會像皇帝那般動不動罰你。”

楚霜汵不為所動,太皇太後朝身後擡手,幾位宮女手捧着半透明薄紗般的衣服上來,再一招手,無數名侍衛出現在太皇太後身後。

“帶他下去沐浴。今晚,一只蒼蠅都不要飛出去。”

富麗堂皇的地方,紅燭閃耀,嗆鼻濃重的熏香燃起來。

幾名侍衛提刀要将楚霜汵帶下去,剛近了楚霜汵的身,還沒碰到衣角,被一根白玉玉笛一一橫穿脖子,當場七竅流血倒地斷了氣。

夜風更疾了,掀動門窗,掀起明光下的帳幔,和滿屋新撒上的鮮花。

刺鼻的熏香熏得人迷糊。

楚霜汵殺人,自己手上一點血不沾,飛濺了太皇太後一身的血。

太皇太後大叫往後退開了數步,差點跌倒,被伺候的老宮女扶住,“好啊,你今日執意要與哀家作對是吧?那便回到那皇帝床上,讓他繼續懲罰你去吧!”

太皇太後招手,有人端來一杯提前準備好的酒,“喝下它,哀家今晚就放你離開。”

再次走近上來的侍衛顯然已經怕了,端酒的手都在發抖,看着楚霜汵手裏那支滴着血的白玉笛,生怕下一秒被穿透脖子的是自己。

“楚……楚公子,……請!”

太皇太後退後了數十步之遠,明亮燈光下,森然地笑着,像是一條吐信子的毒蛇。

“喝了它,哀家今天就放你離開這裏。”

楚霜汵雙目冰冷,面上神情冷漠,明亮閃爍的燭燈照得那張臉格外白,捏起托盤上酒樽一飲而盡。

杯皿摔落在地上碎成無數片,楚霜汵雪白袖子随着抛杯子的動作揚起又落下,轉身朝外走去。

許久之後。

太皇太後聲音發抖,道:“攔住他!今晚絕不可将他放走!否則,你們所有人,死!”

昭和宮,太皇太後揚聲進了刺客,派出滿宮的侍衛捉拿刺客。

今晚,昭和宮燈火通明。

付孤舟等了他許久,見楚霜汵終于出來,在楚霜汵的身後,無數昭和宮的侍衛舉着刀、長槍。

付孤舟想問他是不是刺殺太皇太後了這麽多人追殺他,一抓起他的手時,發現這人身上特別燙,楚霜汵臉色似乎也不太對勁。

付孤舟來不及多問,抓起楚霜汵的手就帶着他逃走,逃出了昭和宮,搜他們的侍衛只多不少。

付孤舟住的玉霄宮和太皇太後的昭和宮,一個在東,一個西。

付孤舟拉着他一直跑,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總之離他的玉霄宮很遠,似乎到了一個陌生偏僻的地方。

付孤舟看了看,雖然偏僻,卻不是藏身的好地方。

四處是枯枝斷木,和荒廢的石頭,地面凹凸不平,增加了他們逃跑的難度。

身後還是舉着火把的大片昭和宮的侍衛。

付孤舟抓緊了他的手,逐漸感覺抓着的人越來越重,動作越來越慢。

“你撐不住了?”付孤舟焦急,“再撐一會兒,朕很菜,朕抱着你跑跑不快的。”

楚霜汵聲音虛弱,月光下,手裏那支白玉笛正滴着血。

“陛下,別管我了,你快走吧。”

付孤舟:“那你被他們抓回去去死?”

付孤舟氣惱過後拽着他繼續跑,翻過了好幾個半人高的矮坡,最終是真一點力氣都沒了,身後的昭和宮侍衛們被他們甩開一點,但很快就能再追上來。

就在這時,付孤舟累到癱倒在地上,手摸到旁邊似乎有一個洞穴。

意識到這個發現,付孤舟爬起來又摸了摸,手和身體并用往裏面探了探,發現确實是一個很小的矮山洞穴。

付孤舟再次試探,确定這洞裏剛好夠容下他們兩個人,再多一個都裝不下。

出來拉起楚霜汵道:“進這裏,躲一下!”

楚霜汵通身滾燙無比,比剛才更燙了,被他連拖帶拽拖了進去。

付孤舟緊緊貼着他,二人這才有了一點喘氣的時間。

天空外在這時下起了雨,雨裏夾着雪。

下雪時夜空比往常都要亮,狂風大作,雨夾着雪不停地飛進來,飛到二人臉上。

付孤舟瑟瑟發抖,楚霜汵身上像燃燒的火,奇燙無比。

付孤舟想起剛才看到那支沾着大片血的笛子,從楚霜汵手上拿過來,想了想,放在自己衣服上用力擦了擦。

楚霜汵穿的一身白色,不能用楚霜汵衣服擦。

昏暗的山洞,什麽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外面白茫茫的天,和很快就落上一層白的地,舉着火把一群又一群從面前經過四處搜找“刺客”的昭和宮侍衛。

付孤舟屏緊了呼吸,抓着楚霜汵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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