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欠了你的
第44章 ,我欠了你的
世上這麽多人,不乏比他英俊的,比他知趣的,可為什麽偏生喜歡他了呢?
明明自己從未去過江南,卻是那樣的歸心似箭。
他們的命運明明不該交織在一起的,可就是這樣的機緣巧合,蘇詞如何思考也想不出原因,或許這才是喜歡吧?
一想到他,心裏就被填滿了,人生百味都想同他一起去經歷。
蘇詞最開始被他吸引,是因為什麽?因為他在游離身上看見了自己,他們的經歷截然不同,卻同樣為了命運而掙紮着,游離百般強調他是殺手,他是沒有感情的,蘇詞卻從他的身上看見了少年人才有的純粹與熾熱,還有就是……自我厭惡。
因為自己是那樣的無力,所以總想着對他好一些,不知道他的過往,也和他沒有相處過多久的時間,卻好似很了解他似的。
或許游離本來就是個很容易懂的人,這樣的人很難得,一不小心就闖進了自己的心裏,簡單的喜歡過了界也就理所當然地斷了袖。
還來不及欣賞如畫的江南,蘇詞趕到姑蘇的時候,望湖山莊已是一片蕭瑟,蘇詞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來,向路人打聽過後才知望湖山莊是被滅門了,幾百口人一夜之間中毒身亡,原因不詳。
在聽得這個消息的時候,蘇詞險先站立不住,耳中一片嗡鳴聽不清周遭的聲音,那樣劇烈地喘息着卻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蘇詞握着手中的飛刀,刀刃不小心劃傷了蘇詞的手掌,強烈的刺痛感讓蘇詞清醒了過來。
望湖山莊覆滅了?是誰做的?游離嗎?
他成功了?
怎麽可能?幾百口人又怎麽可能是游離的手筆。
若不是他又會是誰?
游離還活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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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詞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真相,沒有心思再去關注其他,也錯過了陸川給他留的标記,用幾乎身上的全部家當從醉夢樓得到了一個答案——臨安。
蘇詞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臨安,風餐露宿的他早就不是那個清風明月的貴公子。
幾經輾轉打聽,關乎游離的消息半點也無,也幸好當初蘇詞問過游離的過往,知道他有一個叫做渺渺的妹妹,還有一位醫術高明的紅顏知己。
這才有了他們的消息,卻也不知正确與否,只是站在房屋前懷着忐忑的心情輕扣門扉。
“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清淺的女聲響起,陳舊的木門發出吱嘎的聲響後被打開。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身着紅裙的姑娘,約莫比自己矮了一頭有餘,眉眼裏同游離有幾分相像,警惕地望着自己問了句,“閣下是?”
蘇詞深吸了一口氣,近鄉情怯似的問了句:“請問姑娘,游離在嗎?”
姑娘臉上的警惕少了幾分,臉上的神色猶豫又帶着點哀傷,仰着頭看着自己答道:“在的,我是他的同胞妹妹。”
蘇詞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心在這一瞬間落到了實處,微彎眉眼語調溫柔地同眼前人說道:“我知道,你是渺渺對嗎?
我是你哥哥的……心上人。”
游渺渺愣怔了一瞬,如陸川所說他果然來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好看溫柔的男子,也知曉陸川為什麽稱其為公子如玉。
她是早就知曉兄長有了心上人了的,卻不知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如今得見心卻安了幾分,心中卻又生出幾分苦澀和悵然。
游渺渺開門讓蘇詞進來而後關了門:“我帶你去見我哥哥。”
他們的住處簡陋,不過幾間茅草屋而已,沒走幾步路,蘇詞被領進了其中的一間屋子。
滿心的欣喜在這一瞬間冷卻下來,屋內的布置簡單整潔,他心心念念的人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床榻上,氣息微弱幾乎不可查,仿佛下一刻便會斷了氣息似的。
蘇詞的心在這一瞬間被揪緊,僵硬地站在屋內不知該如何是好。
游渺渺的聲音回蕩在耳畔:“一年前,兄長去刺殺莊主,莊主被逼至絕境啓動了毒陣,望湖山莊幾百口人一頃之間死去。
我們都不知道莊主還有這樣的殺手锏,想要所有人陪葬。
哥哥從小便被拿來試毒,或許是以毒攻毒,林羽姐姐找到他的時候還剩一口氣。
可我們也只能用名貴藥材替他續命,并不能醫治好他……”
“那下次再見,我要知道它的名字。”
“下次,我要跟你學擊築。”
……
下次再見,下次再見,蘇詞又好像說服了自己似的,至少還活着不是嗎?
這兩年他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至少如今他們在一處了。
“渺渺,今晚我下廚吧,讓你們嘗嘗看我的手藝,你哥哥都很喜歡我做的菜的。”蘇詞語調溫柔,仿佛無事發生,沒有崩潰也沒有哀恸。
“你還會下廚?”游渺渺驚訝。
“很奇怪嗎?”蘇詞反問,眼含笑意地問她,“你是不是早就聽說過我了?”
否則不會是這樣的态度。
游渺渺颔首:“我是早就知道哥哥有個心上人,卻是最近才知道哥哥喜歡的是個男人。”
“這樣啊?失望嗎?”蘇詞莞爾。
“起初聽說是驚訝的,後來轉為了好奇,如今得見真人,也理解了幾分。”游渺渺想,這樣清風明月般的人物是他們仰望不可企及的存在,會被吸引也是理所應當的,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兄長也會想這樣活着吧?
“理解什麽?”蘇詞忍俊不禁,“我叫蘇詞,山有扶蘇的蘇,詩詞的詞,字允之,籍貫長安。”
游渺渺接話道:“游渺渺。”
“我想跟你哥哥單獨相處一會可以嗎?”蘇詞問她。
游渺渺彎眼:“可以,我想哥哥知道你來了一定很開心。”
游渺渺自覺地離開關上了房門,初冬的季節尚不太冷,想是顧着游離的身子,屋內籠着炭火。
蘇詞坐在了游離的塌邊,伸出手去描摹着他的眉眼,似是無奈地輕嘆了一聲:“想是我欠了你的。”
想到游離經歷的事情又心疼得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如果世道不公,就拿我來賠給你吧,也不知道夠不夠。”
塌上之人無甚反應,就好像睡着了似的,蘇詞彎腰在他的唇瓣上印上一吻:“你躺在這裏倒是舒服了,可你知不知道,我有許多話想同你說?
這兩年我也受了許多的委屈想要你抱抱我。”
“你這麽喜歡我,一定舍不得的對不對?”四下無人,蘇詞說着說着終于紅了眼眶落下兩行清淚來,緩和了良久的情緒才走出了屋子。
晚飯是蘇詞做的,游渺渺打下手,簡單的三菜一湯,除卻行醫歸來的林羽外,還有意料之外的一個人——陸川。
蘇詞總算是知道游渺渺最近是怎麽知道游離喜歡的是個男人了。
“林姑娘。”蘇詞躬身一禮,“在下蘇允之。”
“哥哥的心上人。”游渺渺補充了句。
林羽抱拳回禮:“蘇公子,你喚我姓名便是。”
“蘇詞,你總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就瘋了。”陸川忍不住抱怨道。
“你瘋什麽?”蘇詞無奈,自己還沒瘋呢。
陸川啞然,蘇詞又道:“晚飯是我做的,将就着吃些吧。”
四人這才坐下卻是各懷心思。
飯後林羽說要為蘇詞收拾屋子,被蘇詞拒絕了,只說同游離住在一間便可。
蘇詞同陸川也算是許久未見,飯後到了陸川的屋子裏敘舊,陸川帶了壇林羽釀的米酒,不比長安的清夢浮白,也不如竹葉青女兒紅,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你苦,他也苦,我也苦,都是苦命人。”陸川未飲先醉,“我只是路過江南,林羽姑娘張貼告示尋訪名醫,于是乎我毛遂自薦。
誰知道是小游離,就連林羽姑娘救不了他,我又如何救?”
“那你留在這裏做甚麽?你不是要去長庚城尋你那徒兒嗎?”蘇詞奪過他手中的酒壇子痛飲了一口。
“你以為我想留在這?”陸川苦笑,“以前我們總笑你掉錢眼子裏去了,如今才知沒錢寸步難行,甚至連你在意的人也護不住。
我不是怕你的心上人死了我也不會留在這,你知道續着小游離的命一日要多少銀兩嗎?憑着二位姑娘根本負擔不起,我只有留下來幫襯一二。”
“如今我來了。”蘇詞飲酒太猛,覺得喉口有些微辣,“你可以走了。”
“蘇世子。”陸川似是嘲諷地說了句,“養尊處優的你能做什麽?這裏不是長安,沒有那樣多附庸風雅之輩,你的字畫或許還不如一擔柴火值錢。”
“不會我可以學。”蘇詞瞧了陸川一眼,淡淡道,“我可以撫琴。”
陸川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得眼前的人了:“你說你的琴音只與識得雅樂弦音之人聽。”
是啊,是啊,我的琴音只撫給聽得懂的人,即便在長安為庶民的那一年,蘇詞也從未妥協過。
我啊,是真的很喜歡雅樂,高山流水遇知音也,又怎麽能夠用來謀利取樂?蘇詞又飲了一口酒:“他要活着就需要錢,我還要什麽風骨,比起風骨我更想留住他。”
恍如隔世的言語,猶記得當年蘇詞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沒有此等俗物,也撐不起你想要的風骨。
陸川一直就明白這個道理,因為他是經歷過的,如今再經歷過一次卻覺得如此現實,蘇詞最喜歡的琴曲叫做陽春白雪,人如琴曲,可他的肩頭不應該沾染這樣多的風雪的……
“只是你需要離開。”蘇詞不以為意,“你該清楚,你和林姑娘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如今最後的希望便只有黃泉谷了。”
“我不想離開他,我只能把這渺茫的希望托付給你,黃泉谷隐世,但你師父或許知道,大抵是不在中原的地方。”蘇詞過往的二十幾年裏都身在廟堂并不了解江湖,更何況早就隐世的黃泉谷,也只是略有耳聞而已,蘇詞與太醫院副院判的關系還算不錯,否則也不能将陸川引薦給他,或許彼時年幼,院判大人對自己也少了幾分戒心,如今細細想來是有幾分端倪的。
當年天下大争,大家都想分一杯羹而已,又有誰是能夠真正獨善其身的。
相比于自己,游離的朋友們以及陸川更有可能找到那個傳聞中的地方。
“陸川,算我求你。”蘇詞的聲音低啞地說道。
“你我之間,說什麽求不求的。”陸川接話道,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似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陸川言語未畢就被蘇詞打斷。
“如果他死了,我不會死,我會替他看一看這人間,我會回到長安陪着祖父。”蘇詞想自己還沒有這樣脆弱,有些人拼了他們的性命想要自己活下去,卻從未問過自己願不願意,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法子很有效,他們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