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飛機頭看着阿寧的反應，似乎更加興奮了，發瘋似的指着她喊了一句：“你爸是個殺人犯！你媽是個雞！”
你爸是個殺人犯！你媽是個雞！
你爸是個殺人犯！你媽是個雞！
阿寧覺得自己的耳邊除了這兩句話什麽都聽不到了，就像一個死循環，一遍又一遍的機械重複着。
她捂住耳朵拼命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麽呢？
她爸爸不是殺人犯，她媽媽不是雞嗎？
根本沒有什麽不是的。
什麽都是的……
她想辯解，她想否認，卻發現無從辯解，無可否認。
她慢慢蹲到了地上，發瘋似的尖叫了一聲，随之而來的是全身的疲憊無力。
一個人就一個人吧。
……沒什麽所謂了。
本來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
說到底，還是怪顧延，都怪他，讓自己這麽害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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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讓自己變得這麽貪心。
“我他媽殺了你！”顧延忽然吼了一聲，随之而來的是飛機頭的慘叫聲。
“你他媽打我幹什麽，她是妓|女的女兒！！！身上有什麽病還他媽不知道呢！！！”飛機頭發瘋似的大喊。
顧延喘了兩口粗氣，舉起拳頭狠狠打到了他臉上：“你再他媽說一句？！！”
阿寧有些迷茫的擡起了頭。
顧延他沒走嗎？
顧延他……沒有覺得自己很髒嗎？
顧延踢了飛機頭兩腳後，撿起旁邊的爛凳子，直接舉過頭頂，朝他狠狠的砸了過去。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生氣過。
氣到覺得殺人也不過如此。
好不容易才變的開朗點的姑娘，怎麽能就這麽被欺負了。
怎麽能受這種委屈。
“你他媽不是很能說嗎，老子現在就讓你永遠都開不了口！”顧延紅着眼睛，舉起凳子狠狠砸到了飛機頭的臉上。
再把凳子拿起來時，上面沾了些血跡。
飛機頭用力擦了擦臉，趁着顧延把凳子舉過頭頂的時候拖着一條腿跑了。
顧延正準備追出去的時候，阿寧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顧延轉身，看見了那個低着頭的姑娘。
他本來都覺得自己氣的有點不清醒了，但這一下，明明只有這麽小的力氣，這麽小的幅度，卻像是一個莫大的休止符，讓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沒事了”，顧延轉身，輕輕抱住了阿寧，“沒事了。”
他想說些什麽安慰阿寧，卻發現自己腦子裏空的什麽安慰人的話都想不起來了。
最終只能低頭，輕輕拍了拍阿寧的背：“沒事了，我在這裏。”
阿寧窩在他的懷裏，低聲哭了出來。
聲音很輕，卻有停不下來的趨勢。
顧延吸了吸鼻子，看着遠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眼淚也随着這個動作流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顧延啊，”阿寧有些哽咽，“謝謝你還在。”
“我一直在啊。”顧延輕聲開口，差點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顧延晚上沒回家，直接跟着阿寧去了她家，他們兩個坐在沙發上，半天也沒人說一句話。
一直坐了兩個小時左右，阿寧忽然站起來才打破了沉默。
“對不起，”阿寧站在顧延跟前，低頭輕聲開口，“我之前說要把自己家裏的事情告訴你，還是瞞了這麽你這麽多。”
“沒關系。”顧延也站了起來，嗓子稍微有點發啞。
阿寧擡頭看着他，有些費勁的開口：“我還是想告訴你，其實……我沒那麽髒的，我的身體也很健康……”
說完後她嗓子一陣發堵，控制不住地狠狠咳嗽了兩聲。
阿寧還想繼續說些什麽，卻發現無從說起，最終只能屏息，緊張得手腳無處安放。
只有這個，無論如何都想要解釋清楚。
她可以無視很多人，唯獨面前的這個少年。
她無法忽略他的态度。
所以，即使無從解釋，還是想要說些什麽。
沉默許久，她似乎聽到顧延嘆了口氣，随即自己便被抱住了。
“阿寧，”顧延在她耳邊輕聲說，“謝謝你。”
“謝什麽啊。”阿寧鼻子猛地一陣酸澀，控制不住哭了出來，伸手把他的背抱住了，“為什麽要謝我……”
她只是一個所有人都不喜歡的殺人犯的女兒而已，有什麽好謝的呢。
顧延嘆氣，收緊了懷抱。
“謝謝你，”顧延說，“謝謝你經歷了那麽多苦難，來到我身邊。”
阿寧泣不成聲。
“你很重要，”顧延吸了口氣，堅定了語氣，“一直都很重要。”
顧延一晚上沒睡着。
他感覺自己今天一天就像是活在夢裏，這會兒，在床上躺了半天，他才清醒過來。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庭氛圍太差，一直覺得生活在那種家庭裏是一種不幸，可是現在想起來，那些東西算什麽呢……狗屁都算不上。
至少自己沒有任何壓力的生活到了現在。
顧延翻了個身，拿出手機，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
直到翻到阿寧生日那天發的朋友圈才停下了手指。
他點開阿寧照片看了看。
許久，關了手機，把它扔到了一邊。
顧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的，反正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他揉了揉腦袋，感覺跟宿醉了似的。
拿起手機，發現阿寧給自己發了條信息。
-醒了嗎？
顧延一個激靈，幾乎是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
然後回了條消息。
-剛剛醒，怎麽了？
-本來想喊你過來吃午飯的。
-等等，馬上過來，晚飯給我留着啊！
-好。
阿寧看着顧延發來的消息，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昨天那事兒說完了之後，她雖然最開始還是覺得惶恐，覺得不安，但是緩過來之後反而覺得輕松了不少。
就像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現在她沒有任何事情瞞着顧延了。
不必遮掩，堂堂正正。
讓人欣喜。
阿寧只發呆了一小會兒，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她急忙去開了門。
“我操，我沒衣服穿了，”顧延進門，把衣服扯了扯，“這件短袖還是我在箱子底翻到的。”
“明天一起去買吧？”阿寧看了看他。
“行啊，”顧延坐到了沙發上，“我那點兒工資正愁沒地方花呢！”
“你以後肯定存不住錢。”阿寧無奈笑了笑。
“哎我也這麽覺得，”顧延偏頭看她，“你知道的太多了……啧，不能留你活口。”
說完他伸手做了個拿槍的動作，朝着阿寧開了一槍：“嘭——”
阿寧配合的捂住了胸口。
顧延笑出了聲。
阿寧去做晚飯的時候顧延破天荒的去幫着打了個下手。
……雖然效果還不如他一個人默默呆在沙發上等着來的好。
“你先出去等着吧。”阿寧看着被他切的稀巴爛的茄子，嘆了口氣。
“咳……”顧延把手放到後頸扣了扣，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那啥……是為了讓這個茄子更好的入味兒。”
“哦，”阿寧把鍋洗了一下，“那你等下多吃一點。”
“死丫頭，”顧延啧了一聲，“怎麽越學越欠了。”
阿寧笑了笑，把茄子放進了鍋裏。
晚上吃飯的時候，阿寧把茄子放到了顧延旁邊，把飯遞給他的時候還囑咐了一句：“你多吃點啊。”
顧延沒忍住笑了出來：“行行行，這一整盤我都包了行不行？”
“好。”阿寧笑着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顧延到阿寧這兒吃飯只是為了圖個方便，但現在這個似乎已經變成了習慣，總覺得，一個人吃飯怪怪的。
可能是害怕孤獨，也可能是……習慣了眼前的這個人。
“阿寧，”顧延夾了一筷子稀巴爛的茄子，“我們認識多久了啊？”
“一年多吧，”阿寧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就是覺得挺奇妙的，”顧延說，“明明在這一年多以前我們完完全全都是陌生人來着。”
顧延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想什麽，過了一會兒，睜眼，沖着阿寧很開心的笑了笑：“沒想到現在都這麽熟了。”
“啊……”阿寧彎了彎嘴角，“是挺奇妙。”
奇妙到明明在這一年多以前還是陌生人，現在卻已經這麽喜歡你了。
“你要不要……”顧延把筷子放在碗裏戳了戳，沒有任何預兆的開口問道，“跟我上一個大學？”
“啊？”阿寧愣了愣，反應過來後猛地睜大了眼。
“……操，”顧延覺得有點好笑，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說，“我問你要不要跟我上一所大學。”
阿寧被問的有點發懵。
她不是沒考慮過以後在哪個城市上大學，在哪所學校上大學的問題。
但是因為一些主觀或客觀的因素，她一直沒敢深想。
更不用說和顧延一起上大學的問題了。
被顧延這麽忽然一提，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一下子就讓她直面了以前沒有深想過的問題。
還有一些她沒想過的問題。
高中同學上大學後往往就是各奔東西，對很多人來說，高中的畢業晚會很可能就是他們人生的最後一次見面。
像姜昊徐子航還好，自己跟他們住的近，每次放假了還可以聚一聚。
但是顧延不一樣，他本來就不屬于這裏。
如果大學不在一起，那高中的畢業晚會可能就是真正最後一次見面了。
阿寧輕輕吸了口氣，忽然覺得很慌。
“怎麽樣？”顧延用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說話。”
阿寧看着他，許久，認真點頭：“想。”
她何止是想，她做夢都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