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太陽

小太陽

這些天下午放學那會兒,鄒頌都是去音樂教室和邱天排練月展節目,一起的還有邱天的另外別班的同學,剛來的時候鄒頌在飯堂見過一次。

他們也沒有自我介紹過,就聽見邱天喊他們的外號,一個叫銻鍋,一個叫絲瓜。

“電吉他會嗎兄弟。”銻鍋扭頭看向他。

正坐在鋼琴面前的鄒頌點了下頭:“會一點。”

絲瓜笑道:“既然要追女生,那整一首炸裂點的,這首歌太平緩了。”

邱天抱着手靜靜思考着。

鄒頌手肘靠在鋼琴上埋着頭看手機。

銻鍋突發奇想:“要不來一首《天下》吧,想象一下還是挺炸的哈,不過我不會樂器。”

絲瓜說:“會不會沒啥關系了,主要是咱們天兒追國旗隊那位方雨女神。”

銻鍋:“我覺得國旗隊裏鄭雪好看一些,方雨長得一般般吧。”

絲瓜反駁道:“什麽眼光,鄭雪就一個漢子,除了那裏大啥也不是,人方雨至少有女生柔軟的那一面,你懂錘子啊。”

銻鍋摸摸下巴說:“說實話哈,我真覺得劉月漂亮,跟學校裏那些女生都不是一個度的,雖然身材沒那麽凹凸有致,但感覺摸起來也軟軟的。”

絲瓜說:“之前不是在傳有個那啥的群裏在賣劉月的衣服嗎,好像蠻貴的,150兩件。”

銻鍋:“你說那個群,我也在,胡續也在,聽說他買了。我本來想買來看看,但奈何最近太窮了。”

“要不湊湊?”

鄒頌把眼睛從手機上挪開,随後站起來把手機送進校服褲子裏,他面無表情的朝邱天看過去:“先走了。”

“怎麽就走了?”邱天不明所以,忙追問。

“有病。”鄒頌掃了一眼旁邊站着的那倆,語氣平緩無溫度。

銻鍋先愣了下,然後和絲瓜對上眼神,他上前一步拉着鄒頌的領口問:“你他媽說誰呢?”

鄒頌伸手拉住他的手下力推開,捋了捋自己的衣服笑道:“你這不是知道嗎?”

銻鍋一下沒站穩朝後退了兩步:“你!!!”

絲瓜捏緊拳頭:“你別以為我們不敢打你,都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

邱天趕緊過來拉架:“哎呀,大家夥兒都是兄弟,幹嘛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了?”

銻鍋指着他身後的鄒頌,唾沫橫飛道:“天兒,你自己說說,我們也沒有招惹他,憑什麽他就罵我們?不就是說了劉月嗎,別人能說,為什麽我們不能,媽的,我們兄弟之間八卦一下礙着他了,難道還要看他臉色?”

絲瓜:“新生了不起啊,你他媽拽個屁。”

“能被我說有病,那是你的榮幸,也說明你确實有病。”鄒頌輕佻的視線落到他身上,“一句不好聽的,你們以為穿上這身皮,說出來的話就能清新脫俗了?”

銻鍋一把推開邱天,氣勢洶洶上前:“你他媽裝什麽清高?”

說完揚起拳頭往鄒頌臉上砸去,鄒頌輕松閃身躲過:“垃圾。”

絲瓜也被他的話激怒了,邱天趕忙拉住他:“冷靜一下,我這兄弟就是這樣。大家都冷靜一下行不行?”

“冷靜不了,媽的,今天不是他慘就是我傷。”銻鍋抄起旁邊的吉他就往鄒頌身上砸去,鄒頌擡手擋了下,接着局勢一下混亂了,四人扭打在一塊兒。

……

“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能耐了啊你們四個,樂器室打架,損壞了多少器材?”教導主任拎着鞭子來回踱步,眉心緊緊擰着,“屁大點兒的娃娃打的贏幾個?天天就想動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什麽事情不能講理嗎?”

鄒頌直身站立,眉眼溫和,如果忽略掉他臉上脖子上的淤青,像是接受表揚那般。

邱天面對這無妄之災仰天長嘆。

旁邊那矮了鄒頌半個頭的兩人鼻青臉腫,雙手插兜一臉不服氣的模樣。

“你倆能不能站好?”氣泡音主任敲了敲那倆人的手,“誰先動的手?”

沒人吭聲。

氣泡音主任加大了音量:“問你們,誰先動的手?”

銻鍋咬牙切齒:“是鄒頌先開口罵人。”

“對,我先罵的。”鄒頌動了動眼睫,語氣依舊平淡,“我錯在太講理了,不該只罵他們有病,垃圾。我該罵他們下/流,無/恥,擁有學生這個身份拉出八卦這個理由就肆無忌憚,口不擇言,滿口污言穢語,深谙人渣特性,這樣下去,我覺得我還該恭喜他們以後找到了自己就業的方向。”

銻鍋雙手捏拳,怒視着他:“鄒頌,你他媽的——”

鄒頌依然是那副穩當,不發怒的表情:“你只會拉出你媽來當語氣詞嗎?麻煩請你先學會罵人了再和我打架,別開口閉口就是你媽我媽的,媽寶男都沒你那麽會拉媽出來。”

“好了。”氣泡音主任皺着眉頭打斷他們,“互相道個歉,每人寫一千字的檢讨貼在公告欄上。”

鄒頌笑了聲傲然道:“互相道歉?請問一下怎麽互相?他們和我,我和他們?”

氣泡音主任嗯了聲:“對啊,難道還想記個處分?事情不嚴重,也不要求你們叫家長了。”

鄒頌說:“也可以請家長,反正丢臉的不是我。要我道歉也可以,讓他們把在音樂室說的那段話對着自己父母說一遍,讓他們了解一下自己教出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絲瓜氣炸了:“憑什麽你那麽咄咄逼人,憑什麽是你決定叫不叫家長?”

“成何體統啊,這裏是辦公室,不是菜市場,全部給我閉嘴。”氣泡音主任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那你們自己說說,該怎麽解決,該怎麽處理?”

銻鍋:“我選擇道歉寫檢讨。”

絲瓜:“我也是。”

邱天試探性的問:“我也要?我是拉架的,主任。”

氣泡音主任:“一視同仁。”

邱天:去你媽的一視同仁。

“你呢?鄒頌。”氣泡音主任問。

鄒頌說:“我一不道歉二不寫檢讨三不罰站。”

銻鍋炸了:“憑什麽!”

氣泡音主任拿着教鞭緊緊盯着他:“雖說你出發點沒錯,但你也動手了,你還把人家腿給踹瘸了一只,你還想不道歉不寫檢讨?你這态度明顯是有問題。”

鄒頌哼笑一聲:“他們一打二還打不過我,要我直接把臉皮撕下來揣兜裏。”

氣泡音主任正了正聲敲敲桌子說:“還有兩個方案,洗廁所和掏化糞池。你自己選吧。”

“算了,我寫檢讨。”鄒頌說,“我只選寫檢讨,字數加到兩千,不道歉。”

銻鍋還想說什麽,卻被旁邊的人按住。

氣泡音主任默認了:“行,誰先動手的,手伸出來。”

銻鍋不情不願的伸出手,氣泡音主任擡手狠狠打了十下,接着是絲瓜和邱天無一幸免,到鄒頌的時候主任擡眼看了他一眼。

鄒頌動了下唇,眼間浮現一絲少有的不耐煩,然後伸出左手來,他的手掌白皙,手指纖長,十下打完已是紅了一片。

氣泡音主任收起教鞭:“好了,道個歉回教室吧,大家都是學生,能不能和諧相處,啊?非要鬧成這樣。”

“鄒頌同學——”絲瓜走到他身前正準備道歉,鄒頌打斷他。

鄒頌開口說:“你們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我,把你們嘴裏的人叫過來,對他們說。”

……

從辦公室出來時,最後一節晚自習已經上了十分鐘了,鄒頌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女孩兒快步跑過來,與他并肩走在校園裏。

“他們沒給你道歉?”鄒頌問她。

“道了。”女孩兒垂下頭去,剛準備說什麽時,又有一個女生追了過來,喊住鄒頌。

“你好鄒頌同學,我叫鄭雪,聽主任說了這件事情,還是要謝謝你。”鄭雪走在女孩兒旁邊,偏過頭一愣,然後尴尬的和她打了聲招呼,“你好。”

女孩兒點頭回應了下:“你好。”

“缺德主任打你了?”女孩兒擰眉問完,視線落到他手上,咬碎後槽牙說,“你等我,我回去就舉報他到教/育/局。”

鄒頌啧了聲,低聲說:“這點丢臉的小事你還要幫我舉報到教/育/局?”

“我教室裏有碘伏酒精,去幫你拿過來擦擦臉上的傷吧。”鄭雪說完,快速往教室方向跑去。

女孩兒站在原地,背後是明晃晃的路燈,她周身萦繞着一層微微光亮。

她的唇瓣動了動,最終半句話沒說。

鄒頌這才意識到她沒有跟上來,他往後送了一眼:“我先回教室了。”

女孩兒盯着他臉上脖子上的傷,一時間還是半句話說不出,想罷兩三步上前跟在他後頭。

半晌,她開口說:“謝謝你。”

鄒頌說:“不用謝我,一般人都會這麽做。”

鄭雪拿着一袋子藥品姍姍來遲,她朝着鄒頌微微一笑:“這個給你,塗一塗會好一點兒。坐這邊花壇上吧。”

“不用了。”鄒頌拒絕着正要走,女孩兒忽然說。

“現在九點十分了,塗上可能會好一點兒,過會兒是不是你爸來接你?”

鄒頌頓下腳,接着退了回來:“謝謝。”說完,他拎着酒精碘伏進了廁所。

鄭雪糾結了一下說:“你知道學校男生們進了一個群,裏面是賣女孩子貼身衣物的嗎?”

女孩兒眼底有些震驚。

“你的,也有。”

……

九點五十,鄒頌剛出校門就碰見了老太太,老太太推着三輪車站在一旁沖着他笑了笑。

他回應了一道淺淺的笑容,接着上了邊上這輛出租車。

“崽子,你臉怎麽了?”他爹開了車內的燈,問。

鄒頌偏過頭去:“下午吃飯的時候下樓梯看手機摔了下。”

說完這句,他感覺自己爸爸頗有一種能把學校裏的樓梯給平了的架勢。

他笑了笑說:“真沒事。”

他爹沒說什麽了,示意司機開車:“走吧,回家給你用冰敷一下,破相了都。”

鄒頌盯着車窗外,直到車子穿過校門口才看見女孩兒從人堆裏出來,徑直走到老太太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他松了一口氣。

淩晨十二點四十,邱天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頌啊,其實我那倆兄弟心不壞,就是嘴巴快了些。”

:“明天還排節目嗎?我說了他們了,他們也保證不再說那些話了。”

:“兄弟,頌?頌頌?回個消息呗,還在生氣啊。”

鄒頌看了眼旁邊的含羞草,伸手搓了搓,含羞草的葉子一瞬間全部閉合起來。

想了想,他忽略了邱天的那條消息,又播放了一條語音,備注是“梁”字後面一個狗頭。

梁狗:“天殺的,哥們兒快被逼瘋了,已經淩晨了,我還有一張物理卷,兩張英語卷沒做完,頌妹,你們學校還差人嗎,我帶着我媳婦兒打包過來。”

梁狗:“睡了?靠,轉學過去你作息居然那麽規律?睡這麽早?”

鄒頌按下語音鍵:“還沒睡,在寫檢讨。”

梁狗:「寫檢讨????」

梁狗:“你轉學過去一個月不到寫了兩次檢讨?你炸人學校了?”

鄒頌:“你不去找你女朋友聊,來/騷/擾我?”

梁狗:“剛給她發了條三秒鐘的語音,她罵了我半小時,說我打擾她的做題思路,不敢找她了。”

梁狗:「卑微」

梁狗:“話說回來,你幹啥了,怎麽又寫檢讨了?你爹不幫忙代寫?”

梁狗:「鏈接」

梁狗:「鏈接」

梁狗:“看來還得翻出哥們兒的檢讨模板,你照着這個寫。”

鄒頌:「我謝謝你。」

鄒頌:「微笑」

梁狗:“頌妹——頌妹!!你裴哥說想你了,說沒有你墊底,他這次月考估計是倒數第三名了。”

鄒頌:“傻逼。”

梁狗:“又罵我,小小年紀不學好天天罵人的,最近發現你罵人的頻率有所增加啊,怎麽了,在那邊學得不開心?不然還是轉回來吧,再墊個兩年的底就去大學了,反正你學籍也是在我們這邊。”

鄒頌忍住沒罵人:“快的話下學期回來,慢的話再說吧,別煩我了,我還有一千九百字的檢讨沒寫。”

梁狗:“哦喲,咋了,在那邊發現自己的真命天女了?怎麽樣,長得漂不漂亮,比起你那小青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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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月日記其八

2016年9月22日星期四天氣:大雨

今天發生了一件事情,缺德主任突然讓人喊我去辦公室,我以為又會是什麽無中生有的事情,結果破天荒的收到兩個人的道歉。

鄒頌因為別人開/黃/腔和他們打架了,臉破相了,脖子也流了血,他從來沒有打過架,也沒有學過這些,勝算根本就不大,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打過另外兩人的。

我的心很疼很疼,不知道是在疼什麽,可能是這些年已經習慣他們在背後亂說時,有一個人叫醒我,告訴我就該反抗。也可能是心疼鄒頌,他那麽高傲的一個人,從來不屑于和別人打架,他本來就是天之驕子,會有更好的人生,也不該管這些事情。

今晚上很想抱一抱他,而不是像同學那樣只說一句謝謝。

我也喜歡你,未來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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