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太陽

小太陽

鄒頌被嗆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女孩兒埋下頭，伸手擋了擋自己沒忍住的嘴角。

短短須臾，兩人目光交彙片刻，而後挪開。

女孩兒擡起琥珀般的眼眸問他：“下午你去哪裏，回家嗎？”

鄒頌嗯了聲：“回家複習一會兒。”

鄒頌沒吃幾口，女孩兒倒是給足了鄭雪面子，硬往嘴裏塞，最後實在吃不下了站起身付錢。

鄭雪攔住她：“怎麽了，都說了這頓我請嘛。”

“該給的。”女孩兒剛拿出手機準備付錢，就見鄒頌已經掃了二維碼。

“支付寶到賬300元。”

他把手機放兜裏站起身來，溫聲說了句：“謝謝。”

鄭雪站在原地尴尬了兩秒，去收銀臺拿了三張錢塞給鄒頌：“我說過的，請你們，而且我家賣的很便宜，就幾十塊錢。給。”

“沒事。”鄒頌把錢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之後擡眼問她，“現在要過去嗎，我送你。”

“好。”女孩兒拿起自己的書包挎在肩頭，兩步跟了上去。

他拿了邊上的傘，剛踏出門檻想抖一抖上頭的雨水，就聽見不遠處有車子轟了下油門，女孩兒反應之快，兩步跑上前來，整個人撲到他身前。

“小心！”她站在鄒頌身前，踮起腳來擋住他整個人，右手按住他的頭往下垂了些。

女孩兒雙目緊緊閉着，左手指骨抓緊他的手臂。

車輪濺起臺階下的污水，濺了兩人滿身，女孩兒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上全是髒兮兮的泥水。

鄒頌擡起幽深的雙眼，五六米開外是胡續家那輛紅色的跑車，車窗沒關，探了三個頭出來看熱鬧。

後座的兩人還得意的吹了兩聲口哨，然後紅色跑車揚長而去。

女孩兒擡頭盯着他的眼眸看了許久，他別開目光，深吸一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穿我的。”

鄭雪啧了聲，盯着外頭的窗戶破口大罵：“這傻逼胡續，煩死了。開了輛幾百萬的車了不起啊？”

女孩兒搖搖頭拒絕他的外套：“沒事兒，今天降溫了，很冷。”

“你還要去上課。”他直接把外套塞她手中，往邊上走了兩步，撐着雨傘，“走吧。”

女孩兒嗯了聲，回頭和鄭雪道別：“謝謝你。”

鄭雪朝她揮揮手：“下了課有什麽可以給我發消息，我隔得不遠。”

“嗯，好。”說完，女孩兒便往鄒頌那邊走去，這會兒雨下大了，噼裏啪啦的砸在透明的雨傘上，濺起一朵一朵的雨花。

女孩兒身高将近165，氣質清冷，紮着高丸子頭，穿着少年的風衣不突兀，她很瘦很瘦，許是營養不良，整張臉的皮膚有點暗沉，但不影響她整張臉的骨相美，她左肩挎着書包一步一步跟着少年的節奏行走。

少年走在她身邊還要高一個多的頭，他只穿着一件寬松白色內搭，衣服領口破洞設計，周四和別人打架的抓傷還沒有消掉。他的衣擺紮在直筒牛仔褲裏的，他同樣很瘦，沒笑的時候臉龐甚至有些病态。

“謝謝。”鄒頌先開口。

女孩兒動了動唇，語氣帶着點兒故意：“沒事的，我聽慣了他家的車子聲音。”

兩人中間隔了一條小縫隙，鄒頌把傘往她那邊送了點兒，女孩兒不動聲色的往他身邊靠了些。

鄒頌往邊上走了兩步，依舊給兩人留出了一條縫隙來，他把人送到小區門口，打好回家的車，問了句：“以前你遇到這種事情怎麽解決？”

女孩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什麽事情？”

鄒頌說：“他們在群裏發你的位置。”

“他們不敢亂來，想惹事卻怕惹事。”女孩兒掖下眉眼，“我不跟他們走，他們最多罵我兩句難聽的話。”

鄒頌抿唇。

“我發現你來的那兩天情緒特別好的，怎麽最近不怎麽開心了？”女孩兒笑了笑打消他心裏的擔憂。

“來這裏遇到的傻逼比我這十多年遇到的都要多。”鄒頌笑了聲，“我的車來了，下周見。”

女孩兒嗯了聲，朝他揮揮手。

鄒頌把傘遞給她，拉開車門跨上了車。

她上前半步喊他：“鄒頌，周一見。”

周一早上六點。

送鄒頌來學校的車已經走遠了，學生會照常攔他在校門口吃完早餐再進去。

他還是站在老地方，順帶臨時抱佛腳背會兒英語單詞。

想着上回被胡續那狗家裏的車子濺了一身水，他又皺着眉頭往拐角的地方挪了挪。

幾分鐘以後，那幾棵月桂樹下低調的停着一亮黑色的車，胡續磨蹭了幾秒鐘後下了車。

“胡續家換車了啊？”

“今天怎麽沒有開他家那輛八百萬的超跑啊。”

“不知道咧。”

“他家這輛車好像才值幾十萬吧。”

議論聲中，胡續的目光忽然朝鄒頌這邊看了過來，心有不甘的捏着校牌往門口走去。

鄒頌面無表情，揚了下眉毛咬了半口包子。

“早上好。”女孩兒走到他身前，揚揚下巴問，“一起進去嗎？”

鄒頌朝她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孩兒似是看穿他的想法，解釋道：“我陪奶奶去了一趟廢品站。”

接着她遞給鄒頌一個精致的物品袋：“謝謝，洗幹淨了的。”

“沒事。走吧。”鄒頌伸手接過，把包子塞嘴裏翻了翻書包裏的校牌戴上，和女孩兒并肩去往校門的方向。

“考試加油。”女孩兒淡淡一笑。

鄒頌拉開書包拉鏈讓學生會檢查有沒有違禁物品，趁着檢查的空隙，他回過頭對着女孩兒笑了笑：“你也加油。”

“頌。”邱天飛快跑過來站在兩人之間的空隙處，伸手攬着他的脖子，“還在生氣啊，別生氣了呗，我都罵他們罵了兩天了，考完試他們再和你道歉行不行？”

鄒頌伸手扒開他的手：“不用了。”

邱天锲而不舍：“那還生氣不，不生氣了我們考完試去練練月展節目？”

“今天不行，明天可以。”鄒頌用餘光瞥了一眼後面的女孩兒，女孩兒颔首示意讓他先走。

邱天還在身旁喋喋不休：“今天你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周四就要表演了。”

鄒頌抿唇：“複習英語和理綜。”

“好吧。”邱天呷呷嘴，話題忽而一轉，“對了，你上周六和劉月在一起啊？”

鄒頌愣了下：“熟悉一下周邊環境，吃飯的時候遇上了。”

“我就說嘛，你倆應該不會那麽熟。”邱天笑着打量他全身，“你小子不會喜歡她吧？”

“能不能滾。”鄒頌面色有些不耐煩。

邱天舉起雙手：“OKOK，我不說，就是問問嘛，好奇是不是你看她長得漂亮，一見鐘情了。”

鄒頌擰起眉心，沒應他的。

“月考複習了沒？”邱天賤兮兮的問。

鄒頌假笑了一下，打消他內心不成熟的想法：“別想。”

邱天哎了聲：“還是不是兄弟了，到時候你把那答案寫下放廁所裏……”

……

月考結束以後，二中每月一次的月展開始了。

鄒頌記得自己的媽媽和他講過有關于她高中時候的事情，最早以前二中每個月就有一次文藝展覽，是每個社團進行的一次活動，有時候是一些藝術作品展覽，比如書法繪畫和手工。

後來慢慢的就變成了一些節目表演，只要有才藝，想要表演的都可以去找社團報名。

這次是為了幫邱天追一個女孩子。

他們最後選定的曲目是一首粵語歌，絲瓜和銻鍋不會樂器，只能和邱天合唱，鄒頌負責彈鋼琴，從排練來看，整個節目稀碎。

鄒頌挺不樂意上去丢這個臉的，但沒辦法，答應別人的事情不能食言。

五點十分以後操場就聚集了很多的學生，他們的節目在第八個。

“聽說你們班鄒頌和邱天也在啊？”

“邱天在追方雨嘛，你不知道嗎？”

“真的啊？”

“那不是，專門喊了鄒頌給他伴奏呢。”

——“下面是我們的舊城之光組合帶來的節目——《愛情轉移》。”

社團工作人員擡出來一架老舊的電子鋼琴，邱天和銻鍋絲瓜他們三個拿着話筒出來，三人一人整了一套西裝，梳了一個大背頭。

鄒頌穿着黑白配色的秋季校服，拉鏈拉得規規整整，身型高挑，及眉的碎發被秋風掀起，眉眼多了一分柔和，他往臺下掃視了一眼，站在電子鋼琴前。

“噗，邱天這是什麽造型啊。”

“別說，還痞帥痞帥的。”

“鄒頌真的好有氣質啊，帥得很清爽。”

“會樂器的男生太加分了。”

“我待會兒就去要他的聯系方式。”

女孩兒站在臺下人堆裏，靜靜的看着臺上彈琴的人，他低着頭，手指準确游走在琴鍵上，聽着三人毫無默契的歌聲時不時的皺眉。

“夠了，我看邱天是追不到他女神了，這唱得啥啊。”

“诶，方雨，你來了？”

“嗯，來看看。”黑長發的女生很淡定的看向臺上。

“當事人來說說，你感覺邱天有戲嗎？”

方雨哼笑了聲：“沒戲。”

“邱天那麽帥都沒戲啊，他有時候蠻幽默的诶。”

女孩兒往邊上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一曲畢，邱天拿着話筒看向人群中的方雨，滿眼深情：“方雨，我喜歡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方雨理都沒理他，果斷轉身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邱天！！！！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反了你了！”站在人群中的教導主任暴怒的指着臺上的邱天。

鄒頌從後臺出來的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女孩兒遞給他一把傘，望着他輕輕一笑：“剛剛教務處貼出了這次月考排名。”

“第一名是你還是我？”鄒頌撐着雨傘，側頭問。

“我。”女孩兒有些不解，“你英語怎麽才考八十三分？”

鄒頌笑：“對于我來說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她說：“我找老師拿了套七中的月考題，你要不要？”

鄒頌問：“這次考試不是跟七中一套題嗎？”

女孩兒搖搖頭：“不是，七中這次月考卷包含了高三上學期的一些知識點，二中這學期的都沒有學完。”

鄒頌說：“沒事兒，我找我朋友拿。”

雨漸漸下大了，操場上的學生也慢慢往教學樓的方向挪去。

“昨天，遲嬌和我道歉了。”女孩兒忽然說，“我沒有原諒她。她說，事情不只是她做的，只是她不敢說。”

鄒頌嗯了聲：“你覺得是誰？”

女孩兒失笑：“胡續是個沒腦子的，不會因為我沒有答應和他談戀愛而記仇到現在。”

鄒頌側頭盯着她的雙眼。

“我想，我知道是誰。”

鄒頌望向正前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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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月日記第十

2016年9月29日星期四天氣:雨

這幾天恙恙來我夢裏面了，她很健康很快樂，她沒說想我，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念我的，不然她不會來我的夢裏面。

沒有恙恙的日子其實挺無趣的，他們每天捉弄我的也很無趣，一點兒花樣都沒有。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先把小青蛙的皮給剝下來裝他們文具盒裏，剩下的裝他們書包的夾層，小青蛙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等他們打開之後看見肯定會吓一大跳，或者我還會把嚼過的口香糖粘在他們的桌肚子下面，然後粘住他們的校服褲子，我想弄他們的方式千種萬種。

恙恙是一個乖孩子，鄒頌也是一個乖孩子，肯定不會喜歡這樣的我，我不能夠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所以，他們僥幸逃過了。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恙恙，我已經和鄒頌重逢了，他還是像我跟恙恙說的那樣，很好很陽光的一個人，只是很可惜，恙恙和他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以後我會慢慢的告訴鄒頌，我遇到的恙恙是多麽好的一個人，她會給我弄走書包上的毛毛蟲，會給我取下頭發上的口香糖，她還會給我織漂亮的圍巾，好多好多。

恙恙，希望你一切都好。

鄒頌，等着我，未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