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明日雨

鄒頌思索片刻,未将心中的疑慮問出,點點頭同意之後擡腳跨出了教室。

他穿過那一欄長長的榮譽牆,海報和圖片都是今天才換的,女孩兒的照片很顯眼,比起現在有些稚嫩,那會兒她還是一頭齊肩的短發,厚厚的齊劉海,可能照相那會兒刮着風,劉海有些淩亂,表情也不是很好,她眉眼間沒有半縷笑意。

她特別特別漂亮,白皙的面龐,黑瑪瑙般的瞳色,冷豔疏離中帶着一股清純。

2015級上學期期末前十:

第一名,劉月,721分。

第二名,于率,512分。

第三名……

這次學校專門給她設立了一欄介紹,比剛來的時候要詳細的多,他記得自己剛來時,随意瞥了一眼,上面幾乎只是一些校級比賽獲獎的人員,敬月的介紹也只是寥寥幾筆。

劉月,高二年級三班。

榮獲2015學年省級生物競賽高一組第六名。

榮獲市級國畫比賽三等獎「附圖片」

榮獲“國興,在于我少年”主題征文比賽第二名。

……

鄒頌望着照片笑了笑,情不自禁的伸手替她擦了擦玻璃上的雨水,忽而絮語着:“小月亮啊小月亮,這樣長大一定很累吧。”

這會兒學校裏的走讀生都已走得差不多,大部分學生都往食堂去了,他從包裏拿出手機,把敬月的模樣拍了下來。

又看了好久好久,他才跨着書包離開了學校。

這些天都在加班加點的複習,畢竟過了這幾天又要月考。

敬月比完賽回來了。

每天還是照常上課下課,流言蜚語這些相對剛開始來說要少了一些,鄒頌去貼/吧上看二中有關于敬月的那些侮/辱/性的言論和侮/辱/她的照片,被任處理的差不多了。

中午鄒頌定了一家中餐館的飯,每天負責讓人送過來,兩人重新找了一家便利店,買點兒飲料坐一個中午。

敬月給他講英語,語氣挺溫柔的,鄒頌都能想象到她給小朋友補課是什麽樣子的了。

擋雨棚外的雨淅淅瀝瀝,好在這裏背風,秋風吹不過來,百年黃角樹正在褪葉長新芽,偶爾飄落兩片小葉子在木桌上,靜谧美好。

敬月講完一道題之後擡眼看向他:“聽懂了嗎?”

“懂了。”

敬月繼續指着下一篇閱讀理解:“這是一篇說明文,第一遍先大題掃一遍,看文中括號裏面的生詞翻譯,可以猜一猜這篇文章大概講了什麽。”

鄒頌掃了一眼唯一的幾個漢字,聯系自己認識的單詞:“關于蚊子攜帶病以及對人體的危害,然後是針對此項目研究出疫苗?”

“好,這是你獲得的信息,我們第二遍,把你不知道單詞劃出來,翻譯的時候猜測這些單詞的意思。”

“老師,我申請休息一下。”鄒頌笑道,“不是說四十分鐘下課玩一下嗎?”

敬月看了眼時間,已經一點二十多了,想了想她說:“明天中午再講吧,你易錯的題給你圈出來了,我回家給你整理出來,你這周周末看一看,這次月考争取及格。”

“不瞞你說。”鄒頌伸手在書包裏找了半天,邊找邊說,“我覺得英語是一門非常吵的學科。”

敬月側頭盯着他帶着笑意且又非常認真的臉。

鄒頌一本正經說:“每次做到閱讀理解的時候,總感覺這些單詞就把自己拆了,一群字母圍着我的腦袋轉個不停,還朝我腦門上吐口水。”

敬月聽到他的形容,沒忍住嗤笑出聲。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盒小餅幹遞給敬月:“阿姨今天早上給我塞書包的,嘗嘗?”

“謝謝。”敬月盯着面前這盒形狀各不相同的餅幹,從邊上拿起一塊小熊形狀的,輕輕咬了一口。

鄒頌又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面裝着一支淡粉色鑲鑽的鋼筆:“給你的,拜師禮物。”

“這個我不能收。”敬月退了回去,“我收了你的學費,不收禮物。”

鄒頌雙手枕在桌子上,望着她笑:“你怕你收了禮物以後,我會告你到教/育/局/去?”

敬月愣了下,倒是沒想過這一層,她擺手笑道:“不要,萬一你真把我告了怎麽辦。”

“收着。”鄒頌把鋼筆塞她書包的側面,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時間不早了,六月老師,該回學校了。”

“六月,老師?”敬月微微一怔,擡眼盯着他。

“六月好聽點兒呗。”鄒頌燦爛一笑,轉身往便利店走去。

敬月收起桌上的書本試卷,盯着側邊精致的鋼筆盒看了幾秒,快速将鋼筆放進書包最內層,拿着這盒餅幹在外頭等他。

他買了兩瓶蘇打水,遞了一瓶給她:“餅幹你吃,我書包裏還有一盒。”

敬月哦了聲。

鄒頌撐起了傘,兩人同步跨上臺階。

女孩兒笑道:“你是第二個叫我六月的人。”

鄒頌低頭看向她的側臉,她目不斜視,右肩跨着書包,左手拿着這盒餅幹,說:“我朋友也這樣叫我,她叫藺安然,是奶奶的孫女,我叫她恙恙。”

少年與少女并肩走着,秋雨缥缈,裹挾着冷意的秋風多了一絲窺探。

“她是一個很活潑很可愛的女生。初中那會兒,每天下了晚自習我們就在校門口等着奶奶騎三輪車來接,奶奶年紀大了,有時候蹬不動車,我們就換着下車幫奶奶推,恙恙總會偷懶,所以經常是奶奶蹬車,我來推。”

……

十月份就這樣過去了,最後一天與新一個月的開頭是月考。

鄒頌考完試就被老師叫去和方雨一起對稿子,對完稿子又帶着負責老師走一遍校園的角落。

鄒頌來這裏兩個月了,這一次終于把學校的每個角落逛完了。

走到食堂時,負責老師被副校長喊過去,鄒頌背着書包,給人一種馬上就要走的架勢。

方雨溫柔一笑:“你以前在七中是不是也被老師拉過去當門面?”

鄒頌搖搖頭,皺了下眉:“為什麽這樣說?”

方雨直白的說:“因為你氣質形象也比較好,長得也好看,看你做這些非常熟練。”

“沒有。”鄒頌遠遠看了負責老師一眼,面色稍微有些不耐煩了。

邱天剛剛吃過飯,見到兩人眼睛一亮,擡手攬着鄒頌的胳膊,偷偷塞給方雨兩顆糖,用鄒頌當擋箭牌光明正大的給方雨抛媚眼。

鄒頌伸手撥開他的手臂。

“你又要走了?”邱天看了眼他背着的書包。

鄒頌說:“餓扁了,這主任不給句痛快的。”

“餓不餓,寶貝。”邱天轉頭問方雨。

方雨紅了臉,搖搖頭。

鄒頌瞥了他一眼,給了他一肘子:“滾吧。”

談話間,主任遠遠向兩人揮揮手示意他們散了,鄒頌如蒙大赦,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敬月不知道在校門口等了多久,他刷卡踏出校門時,敬月喊他,随即遞上一個本子和一張試卷:“回去可以看看,剛去辦公室看了下英語試卷,你這次考了101,還不錯。試卷是剛剛找老師拿的七中的題,你回去可以再做一下看看。”

“好,謝謝。”鄒頌颔首微微一笑,“你今天不去上家教課嗎?”

敬月說:“六點半的鋼琴課。”

“正好我爸來了,送你過去。”鄒頌揚揚下巴指着月桂樹下停放着的那一輛寶馬。

敬月搖搖頭拒絕了:“不遠,走幾步路就到了。被學校裏的人看見了不太好。”

聽到她這麽說,鄒頌也沒有再說什麽,朝她揮了揮手:“行吧,明天見。”

女孩兒含蓄的點點頭:“明天見。”

星期四的早上,整個早自習全校學生都在打掃衛生,擦窗戶的擦窗戶,洗廁所的洗廁所。

鄒頌和方雨在辦公室外面聽主任重複今天的流程。

不遠處的花壇邊上,女孩兒蹲在地上擦着花壇的瓷磚,許是在地上撿到一只蝸牛,女孩兒很認真的把它放回花壇裏,靜靜的盯着它看了起來。

鄒頌唇間不知不覺露出一抹笑意。

待主任進去拿東西的時候,方雨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劉月嗎?”

鄒頌沒有理會她,收回了笑意跟眼神,低頭看了眼稿子。

流程走完以後,原本想回教室的鄒頌被班主任喊去,讓他講了一遍演講稿子給她聽。

一直到上午十點四十,鄒頌和方雨被喊到校門外迎接幾位領導。

校長先是一頓官方話語,再寒暄兩句,幾位同僚握了握手。

方雨露出一道職業假笑伸出手:“老師們好,這邊請。”

鄒頌配合着笑了笑伸出手做出個請的動作。

“哎,崽兒?”一位瘦高瘦高的男人樂呵呵的走進他,拍拍他的肩膀,“你老子怎麽把你轉這所學校來了?”

旁邊嚴肅的女領導忽然擠出一抹笑意:“鄒頌,第一眼還沒認出你來。”

“那你眼神确實要比我差點兒。”男人爽朗一笑,“走吧,邊走邊聊,邊走邊聊。”

女人笑道:“我看着是有點兒眼熟。”

鄒頌一副秉公辦事的表情:“各位領導裏面請。”

上邊兒來了六位領導,兩位教/育/局/的,其他四位是一些周邊高中過來的老師。

“國慶那會兒才和你爸吃過飯。”中年男人笑道,“那會兒你爸說你感冒住院來不了。”

女人低聲追問:“這學校怎麽樣?梁骁天天在我面前念,說你轉學之後不咋開心。”

方雨在一旁無人搭理,臉上的笑容都僵了。

鄒頌被熟人的這兩句整得還有些尴尬,校長和主任就在後頭跟其他學校的人講話。他挪近了些,僅用三人能夠聽得見的聲音提醒道:“崔局,支科長,我們現在是做正事,要不要過會兒再聊。”

學校主任笑着提醒轉彎:“各位,我們先從文化走廊說起吧。”

方雨認認真真的給領導們介紹這個文化走廊,鄒頌規規矩矩的走在崔局身邊。

繞了半圈之後回到榮譽牆這邊,幾位領導背着手細細的看着榮譽牆上的照片和想象,官方的點點頭。

支科長指着敬月的照片:“這個女生很優秀啊。”

學校主任點點頭說:“她叫劉月,次次考試都是第一,這次月考成績剛剛下來,她總分剛好七百。”

崔局認可的點點頭:“她競賽獎項挺多的,還有繪畫,演講這些,算得上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了。”

支科長細數了一下她的獎項,疑惑道:“每學期不是都有什麽省三好學生這些評比嗎?她怎麽沒有評選上呢?”

主任笑得像一只假面虎一樣:“之前推薦了她的,只不過因為一些原因被刷下來了。”

鄒頌心頭冷笑。

不是因為一些原因刷下來了,是根本沒人推。

……

下午要舉行演講活動,所以幾位領導中午并沒有離開,而是在商務車裏休息。

鄒頌也在,幾位叔叔阿姨是他爸媽的熟識,對他也非常不錯。

崔局喝了一口茶說:“聽你老子說了這裏的一些情況,我這次就是親自來考察考察。你在這兒有兩個月了吧,你感覺呢?”

鄒頌回答的很中肯,想了想說:“那個叫劉月的女生,我覺得您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支科長皺眉:“是不是那個年級第一,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女孩子?”

“是她。”鄒頌點點頭,一臉沉重的開口,“她家境并不是很好,她獲得的那些獎項的參賽渠道,是她初中老師給提供的。我第一天來這個學校的時候就認識她,當時她被人冤枉說拿別人五萬塊,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她拿的,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辯解,這麽優秀的一個女生,不能毀在了家庭和流言蜚語裏面。”

鄒頌說得很委婉。

崔局皺着眉:“這一點我們會調查的。”

支科長嗯了聲:“她的成績和第二名拉開的差距有兩百了,按理說不應該在這所學校才對啊,難道是中考考差了?”

鄒頌說:“她當時是要和市附中簽保送協議,聽她說是被家人給攪了。”

支科長啧了聲,不滿道:“這家長怎麽回事。”

“不行,我得見見那孩子。”崔局安耐不住惜才的心,“你有沒有她的練習方式?”

鄒頌搖搖頭,突然想到自己來了這麽久,居然還沒有添加她的聯系方式。

下午住校生起床,全校學生下午三點鐘操場集合,敬月被幾位領導邀請到校長辦公室談了将近一個小時。

隊形整合完畢,敬月和幾位領導一起從樓梯那邊走了過來,她回了班級,領導坐在領導席位上。

社團兩位支持人報幕,早早抽了簽決定了上臺順序。

鄒頌在第十二個。

現下不合時宜的下了場小雨,領導堅持讓把這次演講繼續下去,讓班上派人去拿了雨傘下來撐着。

“下面請高二(六)班鄒頌同學帶來的演講——少年,該是一朵向陽的花。”

鄒頌拿着演講稿走上了講臺,伸手整理了一下講臺上的麥,小雨落到他的黑發上,短瞬間覆滿他的發。

“各位領導,老師,同學們,大家下午好,我是來自高二(六)班的鄒頌。相信大家都聽累了,在演講之前我給大家帶來一段舞蹈視頻。”

此話一出,全場埋下的腦袋擡起了一大半。

中間這個節點很尴尬,演講是最為無聊的一個活動,除了期待下自己班級的同學以外,其餘時間大多數都在發呆。

在聽見鄒頌說要播放視頻時,一群人來了興致。

鄒頌擡手示意後臺播放視頻,微微弓着身湊近麥克風:“這是我一位朋友以反霸淩為主題,創編的一支舞蹈,希望大家都看一看。”

大屏幕忽然亮起,一段舞蹈視頻便呈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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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日星期三天氣雨

這些天中午吃得好飽,感覺自己都胖了,鄒頌說包午餐,頓頓都是肉,蔬菜特別少,也不好意思和他提要求,更不好浪費。

原本我還在想,這家夥是怎麽每天都能夠“偷/渡”食物進學校的,結果今天早上才發現是鄭雪幫他拿進去的,忘記鄭雪是學生會這件事了。

他最近的心情還不錯,會說笑,會分享,我希望他能永遠這樣開心下去。

最近學校裏的人讨論我沒有那麽頻繁了,貼/吧/上的一些圖都不見了,那個話題也被人删了,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我總是懷疑這些都是鄒頌做的。

那就悄悄的對他說句謝謝吧。

謝謝你,鄒頌。

未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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