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明日雨

聽到鄒頌那毫無起伏的威脅,幾人紛紛慌了神,眼神飄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停的吞咽口水,而後齊刷刷轉頭看向鄒頌,醞釀措辭讨饒。

“快點,我還等着回家。”鄒頌懶懶催促道。

“……鄒頌,我們給你跪下道歉。”

“對,對對。我們給你道歉,能不能放過我們這一次。”

“我們真的只有這一次,是胡續。”

“對,是胡續告訴我們的,都是胡續做的。”

“你們幾個——”胡續難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鐵哥們。

“鄒頌,我們的确有眼不識泰山了,我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們給你跪下。”

鄒頌不禁冷笑一聲:“你們的膝蓋值幾個錢?”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幾人朝着他跪了下來,不停的忏悔着:“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錯了,是我們該死。”

“停。”鄒頌往邊上站了點兒,眼底的嫌棄顯而易見。

他一瞬間感覺沒什麽意思,他們跪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錯誤,而是勢力。

倘若今天換一個人,這群瘋狗說不定早就蜂擁而上把人揍了一頓。

看見這幾個人,鄒頌感覺頭疼,有些不耐煩。

他皺了皺眉,狠聲道:“你們幾個的手永遠在我這裏記着,再讓我發現你們欺負任何一個人,我不會再問你們的意見,懂了嗎?”

“懂了懂了,謝謝頌哥,謝謝頌哥。”

“沒有下次了沒有下次了。”

“還有,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們嚼任何一個女生的舌根,你們的舌頭也不用要了,聽清楚了嗎。”鄒頌給後面的倆人使了使眼色,讓他們放這幾人離開。

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眼皮也沒帶擡一下:“滾吧。”

鄒頌的話音剛剛落下,幾人連滾帶爬走出了這條小巷,胡續剛準備走的時候,被身後的兩大漢拉住。

“我可沒說讓你走啊。”鄒頌很短促的笑了聲,語調懶懶,接着上前鎖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後拖去。

他從書包裏掏出兩疊鈔票扔給那兩人:“謝了,如果有下次再聯系。”

胡續咬牙,脫口而出:“鄒頌,你/狗/日/的耍老子。”

“就你?”鄒頌拖着他前行一段距離,确認這裏沒人來以後,一腳踹在他的腹部,他随手把書包扔地上,又擡腳踢了一腳他的腰側,“你他媽的配得上老子耍你?我怕我真喊了一群人過來,得給你吓失禁。”

“……頌哥,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你放了我,我給你當牛做馬。”胡續立馬爬起來跪在地上,抱住鄒頌的腿,連連求饒。

“喊我爹也沒用,今天打的就是你,不然我廢這麽大功夫喊你來幹嘛。”鄒頌擡手給了他的左臉一拳頭,而後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拎了起來抵在牆上,屈起膝蓋頂在他的□□。

胡續呼痛,癱軟在地,蜷縮在一起,捂着□□疼得翻來覆去:“鄒頌,鄒頌,你想怎樣,你怎樣才能放過我,我給劉月道歉,我給她道歉,我給她錢,我……”

“在我這裏道歉沒用了。”鄒頌捏着他的下巴,想起昨天那段音頻,他就氣不打一出來,擡手往他臉上扇了好幾巴掌。

“你不是喜歡拿家裏的勢力欺負人嗎,啊,別慫啊,我他媽早就給過你警告了,你不當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我面前蹦跶,你不是那麽硬氣嗎。”

鄒頌冷眼盯着他半死不活的臉,伸手擡起他的手臂狠狠往地上砸去。

他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皺巴着的臉:“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給你五千萬夠不夠你的一條爪子?”

“鄒頌。”胡續涕淚縱橫,抱住他的手,抽噎着,“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你放過我。”

“那我給你這麽多。”鄒頌擡手推開他,笑着拉起他的右手,彎下他的大指無名指小指,只露出兩根手指頭,“你看可以嗎?”

“不,不,不要,鄒頌,我明天退學可以嗎,你想要我怎樣,你告訴我,我錯了,我錯了……啊——”

鄒頌捏着他的手指朝後一掰,然後甩開他的手。

胡續疼出了淚水,他倒在地上握着自己的兩根手指,滿地打滾。

“痛——啊,鄒頌,鄒頌,爹,爺爺,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你把劉月喊過來我向她道歉。”

“道歉?”鄒頌靠在牆邊雙手環抱盯着他,“你這不是誠心誠意的道歉,你是向勢力低頭,以前你傷害過的那些人呢,我手上不止有你當下的事情。這件事情你會道歉是因為你惹了你惹不起的人,你改得了吃屎嗎?你不會做人,老子今天有一點興致來教教你。”

胡續擰着一張臉,只顧着喊疼,說話也語無倫次的。

鄒頌一腳踹上去,俯視着地上的人,剛捏緊拳頭時,倏然感覺自己的腦袋充血,有點暈,連着心髒那一處有些抽痛。

他左手撐在牆壁上,微微躬身閉上眼睛緩了緩。

“我錯了,我告訴你其他買劉月衣服的人好不好,你放過我,我什麽都可以說,鄒頌——”

“閉嘴,老子真他媽想把你千刀萬剮了。”鄒頌擡腳踢在他的後腰,拎着他的衣領把他帶了起來,另一只手抓起他的頭發正準備往牆上砸去。

“鄒頌!”

聽到這麽一聲,鄒頌才感覺自己被拉回到現實當中來,他立馬松手。

敬月站在不遠處,月光下的她面龐很模糊,也不知道她看見了多少,又聽到了多少。鄒頌閉上雙眼,冷靜下來去撿地上散落的書包和本子。

“還不快滾。”敬月沒有正眼望胡續,而是彎下腰給鄒頌撿地上掉落的耳機。

鄒頌喊住胡續,語氣平淡:“胡續同學,剛才說的那些話不要忘了。”

他擡起眼睛看向胡續,笑了笑說:“剛才你不是說,她拿你的錢那件事情,是自己記錯了嗎,下個周一升旗儀式,我要聽見教導主任當着全校澄清一下這件事。”

“……好,我,記住了,好。”

鄒頌淡淡的嗯了聲:“還有,麻煩你家人來學校裏向她道個歉,能做到嗎?如果你想轉學,也沒問題,把這爛攤子收拾完再走,你覺得呢。”

胡續遲疑了一下,緊緊抱着自己的書包點點頭:“……好,好。”

說完,人拖着身體跟書包麻溜的滾了。

敬月把手裏的耳機遞給他。

鄒頌乖乖說了句謝謝,張了張嘴很是無辜:“剛才就是和他進行了一下簡單的交流,他不好好說話,我就和他單挑,你看,他這不能好好說話的嘛,非得我動手。”

“謝謝你。”敬月站起來,拉了拉肩頭的書包帶子,忽而,她笑了一下,“鄒頌同學,我發現了你一個小秘密。”

鄒頌背好自己的書包站在她身旁:“什麽小秘密?”

敬月垂眼,看向地上兩人的影子:“你今天當了一回壞孩子。”

“那這姑且算是秘密吧。”鄒頌揚揚下巴說,“走吧,不早了。”

敬月嗯了一聲,想了想忽然說:“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的,你本來就幹幹淨淨。”

“如果說把自己困在一個自以為幹淨的維度裏,不見世間百态,也故意裝作看不見人間醜惡,這樣其實不叫幹淨。”

“那叫什麽?”

“那叫傻逼。”

敬月低聲笑了出來。

“我又不是傻逼。”鄒頌揚揚眼尾,“瓦礫擦再幹淨也是瓦礫,白璧蒙塵,再怎樣也是白璧。”

敬月心裏咯噔一下,好似一塊大石落地。

她動了動亮亮的眼眸,笑了笑:“你以前作文是不是寫得很好?”

鄒頌笑,毫不謙虛的說:“不瞞你說,那确實,我作文還是拿得出手的。”

走到路口,鄒頌擡眼看向路邊那一輛打雙閃的車:“走了,六月老師,周日見。”

敬月颔首:“周日見。”

——

周六,鄒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大半天,他懶洋洋的躺在卧室地板上,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久好久。

他周身擺放着一團一團的皺紙團,不遠處還有一個畫架,地上歪歪扭扭的擺放着油畫工具。

一張皺巴巴的紙上寫着“致敬月”三個大字,內容半個字都沒有。

他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抓起地上散落的紙張蓋在自己的臉上。

他爹這個閑人推開他的房門,把果盤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好笑的看着他:“這是什麽造型?”

鄒頌這才從臉上擠出一抹笑意:“cos死人。”

他爹沉默了一下,笑道:“好端端的,說這些有的沒的,今天晚上我得回蓉城一趟,你想吃什麽讓阿姨給你做。”

“媽媽……”鄒頌忽然坐了起來,一只手靠在床邊,皺了皺眉,“情況怎麽樣了?”

他爹淡然的擺擺腦袋:“還是那樣。”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不行。”他爹堅決的說完,慢慢解釋說,“我跟她說你出國了,你媽媽她情況不是很穩定,怕她見到你會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你好好待着吧,沒事兒的。”

鄒頌欲言又止,盯着地板上的白紙發呆。

“我先走了,有事情打電話。”他爹正準備起身,又多餘的看了他一眼,兩人相視無言。

待他爹走到門口,他喊了句:“關下門。”

“啪嗒”一下,門合上,好似把他隔絕于這個世間那般。

他坐在地板上,仰頭讓床邊緣支撐起他的腦袋。

——“鄒頌,別不開心了好不好,阿姨會好的,小月亮也會永遠陪着你。”

——“長大為什麽不好,長大就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比如——和喜歡的小男孩結婚。”

“你想和誰結婚?”鄒頌瞄了他一眼,眼底有絲不悅。

“你猜。”敬月拉拉手裏面的皮筋,揪起鄒頌的一撮頭發給他紮着小辮子。

小鄒頌傲嬌道:“猜不出,我不猜。”

“和那個陪我長大的男孩結婚。”敬月擡手戳了戳他的臉,“我的朋友很多很多,但是都沒有想和他們永遠在一起的想法,可是鄒頌不一樣。”

鄒頌偷偷抿唇笑了下:“怎麽不一樣?”

敬月繼續拿了一根嶄新的皮筋給他紮着頭發,她想了想說:“我爸爸跟我說,讓我長大以後和你結婚,這樣的話,你的東西就是我的。可是我總覺得有哪裏讓我不開心。”

鄒頌輕輕皺了皺眉:“哪裏讓你不開心?”

“我不想要你家任何的東西。”

鄒頌忽然說:“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大房子,漂亮的衣服,你喜歡的樂器,你要的我都可以給你。我爸爸有很多的錢。我也會讓你開心。”

敬月沒說話。

“小月亮,我只有你一個朋友。”鄒頌很冷靜的脫口,“他們都說我不合群,我想,我有你一個了,就不需要合群。他們的有些觀點我不是很認同,我也不想被迫認同他們的觀點。”

敬月搖搖頭說:“不行,你還是要交朋友。長大以後我們都很忙的,我可能就會像媽媽那樣去世界各處參加畫展到處跑,那樣你會很孤單。”

“我會陪着你。”鄒頌語氣很快,聲音很低,低到自己都不确定。

敬月有一絲茫然,漂亮的眼眸朝他看了過來,笑得極其天真爛漫:“你說了什麽?”

“我說。”鄒頌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頓道,“我會陪着你,一直一直。”

……

周日中午一點過,鄒頌蹬着單車在小巷口等着劉月。

他肩上背着大提琴,一只腳點地,一只腳踩在踏板上,等人的過程是有些無聊的。

敬月發消息說讓他等會兒,現在都已經等了二十多分鐘,還不見人出來。

他皺了皺眉剛準備掉頭進小巷找人,便看見女孩兒快步往這邊走過來。

“給。”她遞過來一條深灰色的圍巾,“奶奶說天氣冷了,給我們織了一條圍巾。”

鄒頌盯着手裏的毛巾,笑着感慨了一句:“奶奶眼神不是一般好,這麽細的線織這麽好。”

“不要算了。”敬月一把将圍巾收了回來。

“要要要。”鄒頌笑着把圍巾拿了回來,三兩下便圍在脖子上,嬉皮笑臉,“正好冷了,替我謝謝奶奶。”

敬月看了眼他肩上的大提琴,伸手拿過:“我給你背,你蹬車。”

鄒頌把大提琴給她,看看後座示意她:“上車。”

敬月跨上自行車後座,拉了拉衣服拉鏈。

“手拉緊點兒啊,我騎車技術不太行。”鄒頌說笑。

敬月假笑道:“沒事,我随時做好跳車準備。”

鄒頌:“人與人之間就不能有一絲信任?”

敬月:“行,我死也不跳。”

話音還未落,鄒頌使壞的蹬着車下了坡,敬月抓緊他的衣角,暗暗捏緊拳頭。

真想給他一拳。

沿途寒風呼呼,今天天氣還算正常,風大無雨,看樣子,一會兒估計得出一陣太陽。

“給你發的那一套試卷看了嗎?”敬月問他。

“做了一遍,勉勉強強及格了。”

敬月語氣淡淡的:“該不該說,你真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學生。”

鄒頌一陣無語:“六月老師,你這開始實行打擊式教育了?”

“不該打擊一下嗎,我給你預估的分數在一百一。”

鄒頌故意嘆氣,語氣可憐巴巴的:“哦。你這也太打擊人了吧,三個月的時間,我的英語好歹也是從四十多分提高到九十多分,沒有表揚就算了,還打擊我。”

敬月沉默了一陣。

鄒頌說:“能不談學習上的事情嗎,老師。我們這會兒是出來玩的,聊學習多掃興。”

“……行。”

穿過彎彎繞繞的小道才來到平坦的鄉間馬路上,偶爾有些大貨車從旁邊經過,這會兒是紅薯的收獲季節,一些伯伯挑着籮筐在山坡裏挖紅薯。

女孩兒坐在後座,把腦袋藏在少年身後,試圖擋住寒風,她緊緊抿着嘴唇,目光盯着他的後背看了許久。

鄒頌側頭,用餘光瞄了她一眼,低聲笑了一下,忽而一陣心慌,接着感覺心髒那處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連着絞痛。

敬月感覺異樣,緊緊抓着他的衣服:“怎麽了?”

沒等鄒頌回答,自行車忽然往一邊倒去,重重摔在了路側,敬月倒在路側緊緊抱着大提琴。鄒頌沒站穩滾下了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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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26日  星期六  天氣雨

不知道怎麽了,今天一整天都不是很開心,心頭鈍鈍的沉沉的,很難過很難過,總覺得明天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中午那會兒做了一個很壞很壞的夢,夢見鄒頌不怎麽開心,夢見他說不喜歡我,夢裏面的他一直在遠離我,我問他原因他不說。夢見他離開了我,不是回七中,而是永遠永遠離開我的那種。

還夢見他給我寫了一封信,信封上打着60分,是一封滿分的信,他告訴我,讓我好好活着,不要辜負自己這些年的付出,他讓我只管往前走,其他的事情他幫我擺平……

其實我不要你給我做什麽,我只想要你能夠快樂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話,今天晚上讓我做一個甜甜的夢,就——

就夢見鄒頌給我寫了一封滿分情書吧,他表達能力那麽好,作文也寫得不錯,我猜,他寫情書估計會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肉麻與深情。

鄒頌,你不要喜歡上別人,敬月會變得很好,未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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