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三十一
“咦——”面對顧屹的質問, 甘欣嫌棄地撇嘴，“你怎麽能将小龍和那種東西放在一起比較。”
蛇和龍能一樣嗎？這哪裏是長不長腿的問題。
龍多威風啊，呼風喚雨, 無所不能。而且不管在什麽地方, 只要有龍現身, 那可就是會帶來祥瑞的。否則凡間得權勢者怎麽總想着要用龍來指代自身？
而且就算同樣有着淩冽的眼神, 在龍臉上顯得格外莊嚴神聖，到蛇這裏，就只剩下了猙獰可怖。
“你不是只喜歡毛茸茸的動物嗎？”
甘欣搖頭：“不是呀, 長得漂亮的種類我都喜歡。”
她平時在書畫上見到的龍, 大多金燦燦的，甚少見到通體墨色的龍。眼前這條若是長大了，還不知道是個多麽威風凜凜的模樣咧。
可惜她自覺沒機會看到了。
顧屹有些郁悶。
沉默了許久，他才說：“你……這算不算外貌歧視。”
“大概也算吧。”甘欣無辜地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直言不諱, “可他們長成那種樣子, 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害怕呀。有什麽問題嗎？”
顧屹：“……沒問題。”
甘欣說的對，這又不是她的錯。
歸根結底，是他長得醜陋。
他生硬地将這話題揭過, 生怕越聊越傷心：“可我聽銜玉說, 靈龍這個種族早就滅絕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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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莊裏見到的話，是會覺得不太對勁的。”甘欣說。
可是在這畫裏麽……發生什麽她都不覺得稀奇了。
許是她日有所思, 靈龍就在夜間入了夢。
顧屹沒太聽明白，只覺得甘欣怎麽煉了一天陣法, 對稀奇事的接受度一下子這麽高了。
“你別碰它。”見甘欣伸手要去觸碰小靈龍頭上鈍鈍的茸角，顧屹連忙喊住她。
靈龍實力強悍, 喜怒不定，尚未弄清楚她的來歷前，顧屹有些不放心甘欣随意和她接近。
“沒事呀，你看。”
那靈龍見甘欣湊近，卻又突然停住了動作，有些不滿地瞪了顧屹一眼。然後主動地往前游了一段，親昵地用角蹭了蹭甘欣掌心。
“她喜歡我呢！”
甘欣撓了撓毛茸茸的龍角，覺得十分有趣。
顧屹心想：這有什麽稀奇的。
這世間還能有靈獸不喜歡她嗎？
想到這裏，他心下有些酸溜溜的，開始在內心盤算起來要不要趁着靈龍尚未覺醒實力，将它扼殺在襁褓之中。
這樣與他争奪甘欣的靈獸裏，就少了個強有力的競争者。
雖然似乎有沒有靈龍存在，都不會改變甘欣讨厭蛇的事實。
最後一縷太陽的光輝就快隐入山谷之中，老頭兒不知何時出現在甘欣與顧屹身後，說：“真的得送你們走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看個夠。”
甘欣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屹察覺到她的笑容有些難看，可以為甘欣只是累了，就沒仔細追問。
兩人眼前頓時被晦暗籠罩，又是一陣狂風刮過，再次睜眼的時候，他們便回到了甘欣的屋子裏。
房中滿地狼藉，完美保留下了兩人被吸入畫中時的慌亂瞬間。
若是平時甘欣肯定是忍受不了這樣糟糕的環境，可或許是她今日實在沒什麽精力了，輕飄飄地瞥了眼四周，便徑直往床榻走去。
“顧屹。”“嗯？”
甘欣有些戀戀不舍地說：“沒事，我們明天見。”
顧屹輕笑出聲。
他可不能讓甘欣一枕睡到明天，至少中午得起來吃個飯。不過看這模樣以後夜間她都該去修煉了，白日時間怎麽安排确實需要好好規劃。
等确認甘欣合眼躺下，并且很快進入夢鄉後，顧屹在床前立了道隔音屏障，然後任勞任怨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将被吹得東零西散的物品按記憶中的模樣，一件件歸還至原來的位置。
最後，他将那滾落在地上的水墨畫挂到原位。
可退後兩三步端詳了一下，顧屹又将它取了下來。
原本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明知畫裏頭有人住着，再将它挂出來，總感覺怪怪的。
女孩子的閨房，可不許讓個糟老頭子盯着瞧。
顧屹把畫卷得緊緊的，又見縫插針地塞到壁櫥後頭，确保那老頭兒再長六只眼睛也瞧不清外面卧室模樣後才走去廚房，給甘欣準備些補精神的食材。
先前在畫內世界與甘欣提到了糖畫，所以顧屹打算另外再熬一鍋糖漿溫着，萬一甘欣等下起了興致問他讨要，他能及時拿出來應對。
忙活得差不多了，顧屹剛打算去喊甘欣起床，走出廚房就在院門口看到了銜玉。
“你怎麽來了？”
正在糾結要不要在院子裏向顧屹行禮的銜玉狐臉懵懂：他不該來嗎？
他一向是這個時間過來的呀？
只是有時候不得不敷衍邱向榮陪他下秘境，耽誤自己修行，才會特地和顧屹打聲招呼今日不來他這裏報道。
是他做錯了什麽，惹大王不高興了，不歡迎他來了嗎？
呼吸之間，銜玉開始盤算起最近做過哪些不太合适的事情。
……也沒什麽啊。
硬要說的話，他前兩天問大王把先前說情蠱的那話本要回來的時候，大王多看了他兩眼，似乎是挺不尋常的。
可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以顧屹看書的速度，都夠來回把話本翻個五六遍了。莫非是他太喜歡這故事，舍不得還回給他？
銜玉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
他急着将話本要回來，是因為到了和甘欣約定歸還的時間。還回去了上冊，才能從大小姐那裏借到下冊。既然大王喜歡看，那等他快速看完下冊再将話本轉借給大王好了。
這般打算着，銜玉探腦袋去看顧屹在準備什麽好東西：“哇，好濃稠的甜香，這是要做什麽？”
“糖畫。”
顧屹随口答着，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銜玉趕走。
因為甘欣的要求，銜玉賴在他和甘欣的院子裏時，基本都用狐貍原身的模樣，引得甘欣手一直在他尾巴上薅個不停。
一下又一下，看得顧屹眼睛犯癢，胸口發賭。
可見甘欣每次摸完毛後一臉滿足與惬意，顧屹還能說什麽呢。
他只能默默指望銜玉足夠懂眼色，不要老往他們這兒紮。
馭獸山莊的奧秘他自會好好探究，銜玉前一陣就過了煉骨期，作為成體靈獸，身體的複原速度比他都快，不該這樣一直依賴甘欣的氣息調養。至于修煉什麽的，在哪兒不能煉？據說邱向榮給他準備的那窩裏可什麽寶貝都不缺，豈不是更适合修行。
可惜堂堂獸王護法，還真就沒什麽眼力勁兒。
顧屹隔開銜玉試圖當他面去沾取糖漿的狐貍爪子：“別亂動，我去喊她起床吃飯。”
銜玉震愕：“大小姐還在賴床？”
這倒是有些稀奇了。甘欣愛好廣泛，很是懂得自娛自樂，除非身體不舒服，平日很少賴床的。
但她若是真的生了病，顧屹不應該是現在這麽個松快模樣。
早些時候銜玉還有些擔心顧屹是不是被甘欣勾走了魂，可後來發現除了很短一段時光裏顧屹有些魂不守舍，但很快就恢複尋常，該他獸王做的事一個沒落，探尋大陣破碎的進度也有條不紊地展開，銜玉就放下心來。
而且他雖然算得上是整個裏界與獸王最熟悉的靈獸，可面對顧屹的冷血和無情，銜玉對他還是敬畏比親近更多。但最近銜玉發現靠近顧屹的時候，他身上讓自己不寒而栗的氣質越來越淡了。
銜玉覺得再在馭獸山莊這麽待下去，等他們回到裏界的時候，下屬們估計要懷疑他将獸王調包了。
這個時不時會發呆走神，對甘欣說話小心翼翼，生怕哪個眼神、發音和措辭不當會吓到對方的家夥，當真是一點沒有他們獸王從前的半點影子。
可是……
和這樣的顧屹相處起來可太自在了，銜玉一點兒也不希望他變回去。
所以顧屹多花些心思在飼養大小姐這件事上，銜玉毫無意見。
“我絕對不偷吃，大王您去喊她起來吧。”銜玉咽了咽口水說道。
顧屹點了點頭，可走出了廚房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回身又将山楂糕端起來帶走。
糖得一直加熱着熬，留在銜玉身邊就留着吧。就算他偷撈一點，也不至于一時半刻裏就全部吃完。
甘欣一點轉醒的意思都沒有。
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好東西，顧屹走到房間裏的時候看到她眉頭舒展得很開，嘴角向上彎出淺淺弧度。
直到顧屹輕輕把她搖醒時，笑容都沒有來得及收回去。
“顧屹。”甘欣看清眼前人後，輕輕喊了聲。然後任由顧屹把自己扶起來，給她穿鞋披衣服。
“困的話起來吃點東西再睡。”顧屹給她穿戴整齊，說，“有哪裏不舒服嗎？”
方才回來的時候他看甘欣指尖有些磨破皮，就給她上了藥。又擔心她聚精會神蹲着大半日會肌肉酸痛，便隔着衣物幫她按摩了會兒手臂和小腿。
真的只是一小會兒，因為沒過多久，那股讓顧屹有些煩悶的躁意就襲上他心頭。
他看不見甘欣時會心煩意亂，可只要待在甘欣身邊時間長一些，或者多與她發生一些身體上的接觸，顧屹身上就會湧出些令他無比厭惡，卻又無法克制的欲|念。
還好甘欣從未察覺出這些，要是讓她感受到了什麽，指不定會更加不喜歡他。
甘欣不知道顧屹心裏窩藏着什麽陰私，她早就習慣了顧屹無微不至的照顧，所以不管是若有似無的觸碰，還是長久的陪伴，她都很是坦然。
此刻她坐在床邊晃了晃腿，覺得是有些酸軟，就伸手讓顧屹拉她下床。
“顧屹，我做了個夢。”
“什麽夢？”
“夢到有仙人老頭兒要來點化我，賜我金丹了。”
“……”
“他說要教我陣法，還說我底子不錯，很有天賦。”
“……”
“說起來你別覺得驚訝，我還夢到你了呢！”甘欣繼續說，“我們倆一起圍着一條靈龍大呼小叫，這夢可逼真了。”
顧屹：……胡說。
大呼小叫的只有甘欣，他可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沒說兩句話。
但是難怪方才離開畫卷的時候甘欣神色有異，半是不舍，半是釋然模樣。
原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顧屹塞了個山楂糕到甘欣喋喋不休的口中：“嗯，是挺逼真的。”
“你怎麽不信！”
“信。”顧屹說，“所以你最好快些去吃飯，下午再睡會兒養些力氣。廚房裏食材不多了，晚點去畫裏幫我一起把母雞捉回來熬湯喝。”
甘欣：……
等下，她剛才沒提到畫，也沒說仙人老頭兒養了母雞的事兒呀。
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甘欣看着顧屹走出房門，轉過身來對停在原地的她無聲嘆了口氣：“你就不餓嗎？”
然後她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高興地沖到顧屹身前，拉着他的手瘋狂搖擺，以宣洩自己的激動心情。
那邊廚房中的銜玉實在是沒忍住，連着偷嘗了三勺糖漿。他生怕自己這樣下去遲早把一整鍋都喝幹淨，就一步三回頭地強迫自己離開香氣四溢的廚房。
才走出來，就在院中看到了那樣情景。
銜玉知道甘欣和顧屹親近，但沒想到這麽親近。
甘欣不知道因為什麽看起來十分激動，雙手搭在顧屹的小臂上，笑靥如花。顧屹雖然一臉無奈，但也并沒阻止她，任由她拉扯着自己，随意擺弄。
餘光瞥到院子裏有另一個人的存在，甘欣停下動作，對銜玉問出了和先前顧屹差不多的話：“哎呀，你怎麽在這裏？”
銜玉：……
他看着顧屹慢慢轉過頭來，對着自己危險地眯了下眼睛。
就好像自己的存在，打擾了他們做什麽一樣。
他好像真的不該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