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三十二
甘欣看了看顧屹手中的山楂糕, 恍然大悟：“噢，到飯點啦。”
銜玉：……
不要說得他像是專門來蹭飯的一樣！
他明明是來大王這兒修煉，以及分享近日發現的。
作為靈獸界龍威燕颔的六尾護法, 他可是早就辟谷了。可誰讓大王總有很多時候不得不圍着甘欣轉悠呢？他來的時間又總不湊巧, 只好順帶便蹭一頓……蹭很多頓飯了。
……
好吧, 銜玉不得不承認, 煮熟了的肉真的很好吃。而且他無所不能的大王很會烹饪，就連那些看起來就沒什麽食欲的綠色蔬菜，經過顧屹往裏頭澆些深淺不一的醬料後, 也總能變得十分美味。
什麽獸性和本能, 在滿足味蕾之前都得靠邊。
還是等他們回了裏界，再做令下屬們望而生畏的獸王和護法好了。
顧屹對站在那邊一聲不吭的銜玉有些不滿：“愣着做什麽，去拿碗筷。”
銜玉：“好嘞！”
吃過飯後，顧屹在院子裏搭了個木架，底下擺了兩塊靈力快耗盡的焰石, 将盛着糖漿的砂鍋擺在上方。
然後帶着雙目放光的甘欣和銜玉, 在一塊削平洗淨的石板上做糖畫。
“你這狗狗畫得真可愛，尾巴都搖出影子了。”
“我畫的是狐貍！”銜玉氣得大叫，“那是我的六……我的四條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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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欣有些尴尬, 連忙往顧屹那邊看去：“顧屹的蚯蚓也畫得很棒！”
顧屹：……
銜玉：……
“是龍。”顧屹迅速在糖蛇的腹下加了四條腿, 額頭再插上兩只角，然後火速用鍋鏟從石頭上鏟起，往木棍上一紮, 塞到甘欣手裏，“你們玩吧, 我去洗碗。”
銜玉絕望地扶額。
甘欣：“顧屹怎麽了？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銜玉心想，原來甘欣還知道看人臉色呢。
把大王威武勇猛的真身看作細弱的蚯蚓也就算了, 還不知道上前寬慰兩句，只顧着自己繼續擺弄糖畫。
“你這畫的又是什麽？好像兩只手拉手的烏龜。”
這下甘欣臉色和才離開的顧屹一般怫然：“那不是龜殼，是身體！你看這個梳着頭發，多像我啊！那個臉陰沉沉的，像不像顧屹？”
銜玉不敢說話。
他原本還想慫恿甘欣去找顧屹，将糖漿留給自己玩。但覺得要是甘欣拿着這東西去給顧屹，可能會造成雪上加霜的效果。
還是太平些吧。
“對了，這個給你。”銜玉從懷裏掏出一冊話本，“好大小姐，下冊在哪裏？我可不是存心還晚的，前陣子被……被顧屹借走去看，所以才多耽擱了兩日。”
說着，他甩了甩蓬松的尾巴，蹭到甘欣掌中，想讓她忘了晚歸還話本的事。
甘欣捏了捏尾巴尖，手心暗爽，嘴上還故作勉強：“這本可是時下最搶手的，外門還有幾個弟子排隊問我借呢，你這一耽誤，他們看書的樂趣也要推遲了……”
銜玉把耳朵也湊到甘欣手邊：“這邊的毛更軟，大小姐摸這兒。”
好一會兒甘欣才心滿意足地說：“好吧，那我去把下冊取過來，你可千萬不能再晚還回來了。”
“那是自然！”
取來話本後，甘欣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你不用轉借給顧屹呀，看完了還我，讓他排隊和我借不就好了？”
“嗯……”銜玉咳了下，壓低聲音，“凡人男子不太看這種寫兒女情長的東西，他怕丢人，所以不敢讓你知道。你別說是我說的，這回顧屹要是想看，我催他還快點。”
甘欣回頭看了看廚房方向，确認顧屹還在裏頭忙活着擦竈臺，便俯身湊近狐貍耳朵：“他喜歡這本的劇情嗎？”
銜玉轉了轉眼珠子：“應該還……挺喜歡的。”
甘欣驚訝地後仰。
看不出來啊，顧屹口味還挺重。
這話本裏的男女主角青梅竹馬，長到十四五歲的年齡正要互相表白心意，男主忽然被下凡間挑選新弟子的某個修真門派發現靈根，即使已經遠遠超過了尋常人開始修煉的年齡，也要收他入門。
男主從小喜歡女主，可出身貧寒，又想給她更好的生活，雖然不舍離開女主卻還是答應了和修士離去，打算苦心修煉幾年，讓女主等他闖出些名堂就回來接女主同去。
按照甘欣從前看的那些話本子劇情，這男主大概又要一去不複返，讓女主真心錯付了。沒想到男主還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稀罕物，五年後就帶着一身修為回來找女主了。
可問題是……女主走上了歪路。
第三年她家中突逢變故，父母雙亡，絕望之下跟了一江湖術士去了西南某個小國，學了一身蠱術。這些年四處游歷，用蠱術幫助那些和她一樣被冤假錯案毀去一生的可憐人。
遇到男主的時候，女主早忘了從前的五年之約和少時對男主的怦然心動，心頭只有對男主的怨恨。
當年她父母被誣陷入獄，她還去仙門求見過男主，可男主師父為了不打攪他閉關，以男主的名義勸她主動割舍與他的塵緣，莫要因為不相關的小事叨擾他。
“不相關的小事”幾個字，成了當時壓垮女主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該相信別人，也不該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如今見男主四處詢問她的下落，卻又認不出變化頗大、且戴着面具的她本人時，女主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将情蠱種到男主心裏。
蠱蟲發作如同萬蟻噬心，可男主硬是熬住了這非常人能忍受的痛楚，不願服用女主可以緩解痛苦的血液，只求她放他離去，讓他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青梅。
女主覺得十分可笑，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為了自己的前途那般狠心對她，如今卻又要裝什麽情至意盡，款款深深，呸。
男主越想做什麽，她就越是惡劣地不想讓他實現心願。她要讓男主經歷和她一樣的無助和絕望。
于是女主把男主鎖在了自己居所的一處暗室裏，日日催動情蠱，逼迫男主愛她；等他清醒過來又将方才的情形轉述給男主，以便看他得知背叛心中挂念之人後，痛苦萬分模樣的笑話。
可這麽做着，女主卻也不覺高興。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從竹馬身上讨要回來什麽“公道”，亦被所煉的功法染神亂志，只能這樣無盡地傷害着對方，也同樣折磨着自己。
對此一無所知的男主，更是只将女主看成一走火入魔的妖女，于是表面上佯裝屈節，實際一直在找機會給女主致命一擊。
終于某一日在女主心情跌至谷底的，喝得酩酊大醉回府見男主時，讓他尋到弱點，捅了女主一刀。
在女主倒下的瞬間，她臉上的面具也滑落下來，露出了那張讓男主夢寐不忘的臉。
話本上冊的劇情就到這裏戛然而止，看得人抓心撓肝，迫不及待想知道後續如何發展。
甘欣悄悄對銜玉說：“我告訴你，女主沒死，複活後心灰意冷找地方躲起來，男主發大瘋，直接堕魔了，後來……”
銜玉：“……”
片刻後他激動地大喊：“你怎麽劇透！快停下，不許說了！”
甘欣哭喪臉，她真的很難忍住的嘛。
“抱歉噢，那我都把劇情說了，你還要看嗎？”
銜玉窩囊道：“要。”
甘欣：嘿嘿，她就知道。
“像這樣刺激的還有嗎？”
“劇情跌宕起伏的話本可多了，都是師兄師姐們外出的時候帶給我的。”甘欣得意道，“不過一般都是上冊她逃他追，下冊破鏡重圓，像這本這樣……”
甘欣往廚房又看了一眼，才繼續說：“像這本集合狗血誤會，女主強制、囚|禁男主的倒是不多見，我們看個新鮮也就罷了，可是看不出來啊……顧屹居然是會喜歡這種小衆愛好的人。”
銜玉也沒想到，大王平日裏悶聲不吭，倒是與他有着相同的喜好。
也難為大王将自己的內心世界隐藏得這麽好，應該很是憋悶吧！
一琢磨起事情，銜玉的耳朵就開始前後轉動。
頂上一小撮白毛晃得甘欣心癢癢，便眼疾手快地張開五指又薅了一把。
恰好被走出廚房的顧屹看見。
顧屹眼睛沉沉地睨着他們一人一狐，手上将卷至小臂的袖子慢悠悠翻下來的動作不停，随後将衣物上的褶皺撫平，然後緩緩地歪了下腦袋。
雖然表情上沒什麽變化，但甘欣知道，顧屹情緒有些不對。
甘欣頭皮一炸。
他這是什麽意思？
從前他就不樂意見到她薅銜玉的尾巴，怎麽現在他們三人關系都好到能分享看話本喜好這樣私密的事了，顧屹還這麽小氣！
銜玉自己都還沒說什麽呢！甘欣這樣想着，就挑釁地擡起手，在銜玉頭上又薅了把 。
銜玉已經吓得徹底不敢動了，更別提說什麽話。
大王哪是在斜睨甘欣，分明是在對自己表達不滿。
大王已經警告過他好幾次離甘欣遠一點了。
就算後面允許他把皮毛給甘欣摸，也只能在顧屹眼皮子底下進行這一環節。
頭頂上方又一次傳來十分舒适的撫摸同時，銜玉看到顧屹的眼神愈發陰鸷起來。
完了，銜玉想，他死定了。
“我有事先走了。”銜玉立刻弓腰蹿到了門口，可突然想起來忘帶了什麽東西，又緊忙折返甘欣身邊叼起話本的下冊，然後掉頭離開。
顧屹緊皺的眉頭松開了些。
可甘欣不樂意了。
她覺得這事一定要和顧屹說說清楚，就雙手叉腰，先從氣勢上占據高地：“你好像總不喜歡我摸你的朋友。”
顧屹沉默不語。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摸自己的朋友嗎？”甘欣道，“還是說在你心裏銜玉比我重要百倍，所以看不得我和他親昵？”
她這話就有些刻意胡攪蠻纏了。
這些日子顧屹是怎麽對她的，她心裏明鏡似的。就是因為她知道顧屹對她好，所以她也越來越重視顧屹，不完全把他當個仆從，而是作為自己的半個好朋友對待。
要知道一開始她可是做好與這個仆從劃清界限，利用完他和銜玉的關系以後早日好聚好散的。
所以甘欣更不能理解為什麽在摸銜玉這件事上，顧屹一直東攔西阻的。
甘欣那麽明顯的拿腔捏調，就快把為自己争取以後薅狐貍毛自由的算盤珠子打到顧屹臉上了，可顧屹還是分辨不出她的意圖。
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甘欣生氣了。
所以顧屹只能誠懇地回答甘欣抛出的問題：“你很重要。”
他說：“不光是銜玉……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甘欣愣住。
臉“唰”地就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