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
四十五
顧屹想, 自己會喜歡上這樣的甘欣,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他越是了解這個人,就只會更遺憾為什麽沒能更早地遇到甘欣, 參與她從前的每一個時刻。
“你聽到了沒有?”甘欣沒聽到顧屹的回答, 見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以為他沒把自己說的話當一回事, 當下有些傷心。
她都這樣掏心掏肺和顧屹說藏在心底的秘密了,顧屹怎麽仍然是那對什麽都不為所動的模樣。
但甘欣覺得該勸的話她還是有義務要勸,所以她在顧屹的小臂上輕輕拍了一下, 擰着眉讓自己看起來更嚴肅一些:“說話呀!”
這只能起到讓顧屹覺得她更可愛了的作用。
他雖不把甘扶看在眼裏, 可還是點頭:“聽到了。”
“真的?”甘欣得到了答案卻也不滿意,上下打量了顧屹一遍,“那你這樣看着我出神做什麽?”
“我是在想……你若是擔心我被你兄長發現看出靈根,不若把靈龍贈你的鱗片給我。”
甘欣不解,卻在顧屹話音落下的瞬間毫不猶豫地就去解腰間的挂飾:“你不是也有的嗎?”
靈龍把鱗片給她的時候, 可是特地提過也給了顧屹一片用來隐蔽身份的。
當時甘欣剛把那枚串成容易随身佩戴的腰飾, 還問過顧屹要不要自己幫他也做一個。
顧屹拒絕了他,說他常要做活,身上挂着東西不方便, 所以自己已經打孔做了項鏈戴起來了。
說罷, 他就用手指勾起頸間黑線,要将鱗片扯出來給甘欣看。
甘欣卻看着顧屹修長的手指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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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項鏈應該不會短吧?貼身戴着的話,大約就垂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會染上他心口的溫度嗎?顧屹其他地方的體溫,是不是和手腳一樣也是常年冰涼的?
“不, 不用給我看了。反正你找着辦法,能一直随身戴着就好。”甘欣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對顧屹說。
沒想到她那時好奇的事情,在今日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顧屹從領口解下項鏈,放到甘欣手中,然後從她這裏拿走腰飾給自己挂上,同時說:“嗯,但靈龍給你的那片是新鮮的,而我的這個是老舊脫落下來的,所以效用不太一樣,你的更好些。”
這完全是顧屹随手捏造的,因為靈龍其實什麽都沒給他,只是和他一同撒了個謊。
靈龍的境界比不過顧屹,所以給甘欣的鱗片脫離了自身,其實能起到作用的時間并不算長,還沒有顧屹的鱗片來得有用。
所以顧屹早就想要找個機會把甘欣身上的鱗片換掉,只是她心裏藏着許多事,睡覺的時候也不安穩,總要攥着鱗片才能多些安全感。顧屹也不願強行掰開她的手指勉強她,一來二去,這事情就暫且被耽擱了下來。
但此刻顧屹想給甘欣的,并不是他原先打算要替換的那種普通鱗片。
那些鱗片确實能隐匿境界和靈力,可除此以外,再沒其它作用。
顧屹放到甘欣手上的,是他剛才借着倒梨湯的借口,去屋裏剜下的心口鱗。
那是他渾身上下最堅硬的一片,在顧屹煉化以後,危機時刻能給甘欣撐起一片短時間裏無人可以突破的牢固結界。而倘若甘欣真的遇到什麽危急之事,只要她還戴着鱗片,上頭附着的氣息就能讓顧屹在第一時間感知到她的方位,并且來到她身邊,救她于水火。
同時,這是顧屹身上最重要的一片鱗片。
當初銜玉堂兄與其它謀逆者偷襲顧屹的時候,便是聯手一同攻向了他的護心鱗。
雖然是因為顧屹特地留了破綻,存心放水給他們,才讓那些屬下的一切行動如此順利,可他們的思路并沒有錯。騰蛇鱗片堅固,卻并非沒有弱點——護心鱗一旦被刺破,顧屹就算不死,也絕對沒可能再守住自己的獸王之位。
如今的這一片,是他在馭獸山莊休養的這段時間才重新生長出來的,随着煉骨期逐漸進入後期,他手上的這片比從前的更加堅硬,煉化後能發揮的威力也比從前強大數倍。
顧屹完全沒所謂自己是不是把弱點遞到了甘欣手中,他只覺得自己獸王的名頭光是聽着唬人,可好像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沒有。
掏空心思能找出身上唯一對甘欣有用的,大概也只有這麽片縮成指甲蓋大小的鱗片了。但顧屹并不希望它真的有派上用途的那日,因為那樣說明甘欣一輩子平平安安的,而他一點波折也不想甘欣經歷。
甘欣覺得顧屹說的話有道理,靈龍一向更喜歡她,若是有什麽寶貝,肯定會把最好的給她,然後把次一等的留給顧屹。
只是……顧屹放在她手裏的鱗片,烏油油的,如墨翠一般晶亮,怎麽看起來似乎比她自己原先那枚還要漂亮?
一點也不像顧屹所說,是舊年脫落下來的。靈龍正在長身體,又遇上初秋這種萬物換毛落葉的季節,前陣子脫落下來的鱗片零散地堆放在師父院子角落裏,甘欣又不是沒見過。
那些鱗片一點也沒有靈龍身上的有光澤,甚至邊緣微微泛着白色,和顧屹給的這片更是沒有半毫相似模樣。
莫非靈龍和師父思慮周全,知道顧屹一個凡人要想在馭獸師遍地的檀山隐藏自己的實力十分艱難,所以特地将作用更明顯的鱗片給了他?甘欣倒不會介意這種小事,只是在想若真是如她想的這樣,那他們交換佩戴鱗片的行為豈不是壞了師父和靈龍的本意。
可甘欣仔細回憶了下,靈龍現在已經全都換完鱗片了,但渾身上下覆蓋着的那些似乎都沒有這片看起來黑亮。
她曾經聽說貼身佩戴的玉飾會在主人體溫的熨焐下變得光潔,莫非對鱗片也是一樣的?
而且……它很熱。
這是顧屹留在上面的溫度嗎?
軀幹高熱,四肢冰涼,顧屹果然裏子還是挺虛的。
凡間管這叫什麽來着……陰寒內盛,氣血不足?估計是他修煉的時間太短,從前在凡間的辛勞落下的病根又太深,一時間拔除不幹淨。
看來她得抽空讓顧屹和自己一起多打太極,修煉和強身健體一個都不能落下。
甘欣還愣着神,突然被一片陰影籠罩。
顧屹見她久久不動,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便走上前拿過心口鱗,親自給甘欣戴到頸間。
甘欣低頭看去,她今日穿了件鵝黃色的短襦,黑色的鱗片映在這鮮嫩的色彩上十分突兀。于是她扯開了些領口,将項鏈往自己貼身的地方放去。
原本甘欣只是覺得鱗片的溫度有些高,待它落到自己胸前時,便不能僅僅用熱來形容了。
那鱗片仿佛要往她心口烙上一個有它形狀的痕跡,與之接觸的每一寸皮膚,都被燙出了鈍鈍的痛感。
甘欣立刻想伸手将鱗片扯出來,可這動作卻讓顧屹誤會了。
他以為甘欣嫌棄這是從他身上摘下來的,不想戴。
可別的方面顧屹能滿足甘欣偶爾表現出的挑剔脾氣,但護心鱗他短時間裏只能煉出一片,如今大陣破碎在即,還不知道之後等着馭獸山莊的會是怎樣的危險,鱗片早一日留在甘欣身上,她就多一分安全。
“不許摘。”顧屹難得聲音有些強|硬地說。
他聲音本就低沉,語速也不快,稍微想強調某件事的時候,便容易漏出昔日做獸王時的姿态,壓迫感驟然襲來,讓甘欣反應不及,第一時間便照着顧屹所說,松開了要拉着繩子扯出鱗片的指尖。
而後甘欣才琢磨出不對勁的地方來了。
“你……”她不可思議地擡頭看向顧屹,“你兇我?”
顧屹剛想否認,就看甘欣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我應付阿兄本就累得不行,還要操心你不能暴露身份的事,你說想換我的腰墜我二話不說也跟你換了……我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還要兇我!”
甘欣平日說話就嬌嬌的,這會兒帶了些鼻音,光是聽着都能體會到她的委屈。
更別說她的星眸裏盛着瑩瑩水光,眉峰壓下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顧屹根本沒覺得自己哪裏兇了。
甚至以前甘欣埋怨他兇的那幾回,他的口氣都明顯比這次要重——畢竟那個時候甘欣對他而言,還遠不如現在重要。他如今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可都是特地收斂着自己本性的。
所以他不太明白甘欣為什麽今日反應格外得大。
顧屹覺得他應該是要做些什麽,解釋一下自己并不是真的要兇甘欣,然後幹脆地認錯道歉,看能不能哄大小姐理順氣,擦幹眼淚再去睡一會兒,否則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了。
可顧屹就這樣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因為他感覺到自己壓抑了許久的心底躁意,再一次氣勢洶洶地向他襲來。
而且比從前的哪一次都要更加強烈。
如今顧屹能感知到自己體內湧上來的欲|望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具體。一開始是模糊的饑餓感和破壞美好事物的渴望,然後是想要伸手觸碰她,将她擁入懷中的親近欲和獨占欲。
到現在,這些并不夠去平息顧屹胸膛下擂鼓般的心跳聲。
他看着甘欣喋喋不休控訴他過分行徑的唇。
只想親她。
那輕啓張合的雙唇因為主人有些激動的心情顯得比平時都要紅潤,将唇珠襯得亦是愈發明顯。
看着就很好咬。
也一定很甜。
可若是被封住了嘴,甘欣應當就沒辦法再說話了吧。
顧屹又有些犯愁,他喜歡聽甘欣講話的聲音,就連她這會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指責他,聽起來都很悅耳。若是因此停下了,好像也不太行。
有什麽辦法讓她一邊被他啃着,一邊繼續講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