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中秋
中秋
宋影山道：“訂兩間的銀錢都沒有？”
“有的，”祝峥有些遲疑，“但是出門在外，不應該能省則省嗎？”
宋影山合上門：“不必，再訂一間。”
休養半宿，宋影山的心情也跟着身體狀況的好轉恢複。
祝峥再次敲門時，不過辰時，宋影山正在窗邊看着街道的熙熙攘攘。
得了應答，祝峥推門而入：“師尊，你的傷可好了？”
“嗯。”
一陣香味随着門的開合聲飄蕩至宋影山鼻端，他回頭看向祝峥，發現他手中端着一些吃食：“這是做什麽？”
祝峥将手中的吃食放在桌上：“師尊，入鄉随俗，用些早點吧？”
宋影山這具身體早已辟谷，無需進食，但他是吃過人間三餐的，此刻竟然被這味道勾起了一絲食欲。
宋影山走過去：“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祝峥見他狀态恢複正常，忙捧起了一塊酥香芝麻餅遞過來：“想讓師尊開心開心，油酥餅，師尊嘗嘗。”
宋影山前世飲食清淡，很少吃這些油鹽重的東西，接過咬了一口，表面酥脆，內裏軟糯，一口下去芝麻在口腔爆開香味，又夾雜了桂花的清香。
宋影山一時錯愕：“竟是桂花餡的？”
祝峥拉着他坐下，倒了杯茶：“桂花茶，師尊喝點。”
宋影山這是來這個世界第一次吃正常吃食，往日在仙界吃的都是各仙君在仙山用清氣法力種出來的東西，沒有任何味道可言，唯一的作用就是幫助提升修為。
宋影山的胃并不需要這些五谷雜糧，但口腔味蕾開始戀戀不舍。
祝峥看出來他喜歡，幹脆把剩下三個餅都推到他面前：“師尊喜歡就多吃點。”
宋影山按捺着，還記得仙尊的人設，只吃了一個：“嘗個味道便罷了，不可多食。”
祝峥被迫也只吃了一個，剩下兩個用油紙包好了。
宋影山道：“不可浪費，送與鬥獸場的獸奴吧。”
祝峥：“師尊今日還要去鬥獸場？”
“是，我們去魔界還未查出魔獸究竟怎麽來的人間，不能就此作罷。”
祝峥點頭：“那我去退廂房。”
＊＊＊
今日街道上的人格外多，各個攤位都是人滿為患，孩子也都乖巧的過分，由着大人牽着，個個着新衣，臉上洋溢着天真爛漫的笑容。
宋影山兩人到鬥獸場時，意外發現鬥獸場今日并未開門，宋影山和祝峥正疑惑着，就有挑着擔子經過的鎮民停下來道：“來物色兇獸的？”
祝峥道：“是，這鬥獸場是不開了？”
那鎮民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們看向自己的擔子：“也就一天不開，鬥獸場煞氣重，今兒個中秋，團圓的日子，沒人去犯這個晦氣，兩位公子不是本地人，來的不巧，得多待一天喽……”
鎮民有些替他們可惜，但還是面帶喜色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
中秋？
宋影山昨日夜間剛賞過月，分明是彎月，怎麽今日就中秋了？
他不知道人間當下的時間，但驟然攔住人問這個定會引起懷疑。
宋影山思索片刻，本想叫上祝峥回仙界先查查人間時間，瞥見祝峥有些出神：“怎麽了？”
祝峥眨了下眼，又帶了笑意：“沒什麽，只是好久沒聽過中秋了。師尊，我們要回去嗎？”
仙山靈君有的是仙山仙君自己養的精怪，有的是有仙緣的凡人被仙君看到，帶回撫養長大。
祝峥來自仙山，很有可能在人間待過一段時間。
宋影山默了一下，道：“想過節？”
祝峥搖頭：“弟子只要跟師尊在一起，每一日都是過節。”
宋影山轉身走向街道：“那便多等一日吧。”
祝峥跟上，有些不可置信：“師尊的意思是要過中秋？”
宋影山答的輕淺：“嗯。”
僅一息，宋影山的小臂就被祝峥抓住：“師尊，你真好。”
宋影山之前絕大多數的中秋都是在醫院度過，他也就知道個吃月餅和賞月，不過父母總會去陪他，他對節日倒沒有特別的執着。
祝峥分明是對中秋有反應的，但此刻興致卻不是很高：“師尊是自己想看看人間過節日的景象，還是為了弟子才留下來？”
宋影山看過去：“有何區別？”
祝峥搖搖頭：“弟子對人間的節日沒有什麽興趣，師尊若是為了我，大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
宋影山看了祝峥半晌，道：“那你陪為師看看吧。”
祝峥愣了一下，乖順道：“好。”
宋影山道：“銀錢還有嗎？”
祝峥從懷中掏出錢袋：“還有些。”
宋影山颔首，帶着祝峥走入街市。他目的明确，眼光毒辣，走入成衣鋪一眼看中一套黑金繡百獸寶藍勁裝。
祝峥身量高大，好在這裏的衣物尺碼不小，祝峥試過，甚至需要二次剪裁縫制。
祝峥道：“太浪費時間了，師尊，弟子不需要購買新衣。”
錢袋一直在祝峥身上，宋影山示意他給錢：“無妨，我們今日有的是時間。”
宋影山旋身在候坐的凳子上坐下，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等。祝峥不敢反駁，跟着掌櫃去量尺寸。
大半日，祝峥像個沒有思想的游魂，跟在宋影山身後，由着宋影山給他買新衣、換發冠、塞桂花酒、買各式月餅，甚至夜色降臨時，還買了個花燈給他。
祝峥提着吃食酒水，捧着花燈，近乎呆滞。宋影山是照着街上孩子的所有行裝給他來了一套，只多不少。
宋影山看着祝峥懷中的花燈，輕蹙着眉：“邊荒鎮沒有溪河，花燈随處尋個有水的地方放了，也是個好兆頭。”
祝峥緩緩道：“師尊不是說，讓弟子陪你看看？”
宋影山看向陸續收拾了東西回家的攤主們：“是，別的孩子有的，為師總不能真讓你只看着。”
祝峥空白一瞬：“孩子？”
宋影山看過去：“怎麽？”
祝峥斂下眉眼：“沒怎麽，只是有些意外，師尊竟然是拿我當孩子看嗎？”
“覺得自己很大了？”
祝峥笑了聲，意味不明：“是啊。”
宋影山道：“那便在為師跟前是個孩子好了。”
祝峥垂首不語，宋影山疑惑道：“不喜歡？”
祝峥搖頭，擡眼望他，漆黑的瞳孔幽深：“許久未有人對弟子這樣好，師尊不是不喜歡弟子麽？”
“會喜歡的。”宋影山心下了然，之前的猜測沒有錯。
祝峥笑了：“那今日便是師尊陪弟子過中秋，師尊都做了這麽多了，弟子就不客氣了。”
祝峥的眉眼深邃：“師尊，陪弟子飲酒賞月吧。”
宋影山從未飲過酒，也不清楚這個身體的酒量幾何，一時間有些猶豫。
祝峥看出他的擔憂，忙道：“桂花酒，不醉人的，師尊大可放心。”
“……”祝峥的期待實在太過明顯，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的臉，生怕錯過。
宋影山偏過頭：“好。”
祝峥的喜悅再也藏不住，拉着宋影山就要往鎮外跑：“師尊，我們去田野賞月，那裏寬闊，看得更清楚。”
宋影山抽手：“時辰尚早，無需心急。”
祝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手：“好，是弟子心急了。”
祝峥看向他的眼神太過炙熱，宋影山即便沒有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熱。
十八歲，再大，也還是有着孩子心性。見祝峥高興，宋影山心底也不由得柔和起來。
＊＊＊
宋影山被祝峥拉着坐在田野上，他不喜歡吃甜食，祝峥給了他鮮肉月餅：“鹹口的，師尊嘗嘗。”
祝峥咬了一口月餅道：“師尊不喜歡吃甜食，到是能接受那桂花油酥餅。”
桂花油酥餅屬鹹甜口，只是甜味并不重，更多的是桂花的清香，宋影山自然道：“味道清淡。”
祝峥看着田埂上兩個只咬了一口就被棄之不理的月餅：“這個也要留着給獸奴嗎？”
宋影山看過去，都是他咬過一口的月餅。他本就不喜歡吃甜食，但是仙尊并未吃過人間飲食，他不得已接過咬了一口才拒絕。
他對這些本沒有概念，但這個世界中糧食難得，他不想在這裏浪費，清晨時說把油酥餅給獸奴是因為邊荒鎮并沒有街頭乞丐，宋影山才會想到鬥獸場中過得并不好的獸奴們。
但現在這月餅畢竟是他咬過一口的，總不好再給別人。
宋影山淡聲道：“不給。”
祝峥問：“那要丢掉嗎？”
宋影山道：“明日喂給街市的牲畜。”
祝峥笑意吟吟：“好。”
清風入袖，月光傾瀉而下，跟随着清風溜進廣袖中，纏繞在皎潔皓腕之上。
宋影山看着頭頂的圓月，陷入沉思。人間只過一日，直接彎月變圓月。他不得不懷疑，邊荒鎮有問題。
可這鎮上鎮民又确确實實都是凡人，除了鬥獸場那次遇到的魔，他并未再見過別的魔或者仙神出現在邊荒鎮。
宋影山又想起尤啓曾說，也有別的仙君來過此地。
可若是有仙君來到這裏，不可能沒有發現鬥獸場的問題，但仙界并未有這個消息傳播。
宋影山一時間有些迷茫，難道祝寒生的手已經伸進了仙界？
宋影山知道尤啓的話不能辨別真假，但他當時隐了神息，尤啓不可能發現他的身份，如果沒有見過別的仙神，真是誤打誤撞猜出他們的身份，那他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些。
宋影山正出神，忽聽祝峥道：“師尊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宋影山收回視線：“你可覺得有何不對？”
祝峥一臉迷茫：“什麽不對？”
宋影山：“昨日尚且是彎月，不過一日，今日就是月圓之夜了。這裏的時間，不對。”
祝峥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弟子昨日只顧着看師尊去了，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師尊這麽說，那是這個鎮有問題？”
宋影山道：“不确定，但邊荒鎮，絕對不是普通的鎮。只是鎮上的鎮民們目前确實沒有問題，除了鬥獸場，暫時還沒有別的發現，明日去鬥獸場需要好好查一下。”
祝峥點頭：“師尊說的是，弟子明日再去仔細問問那老板。”
“問他問不出所以然，我們得自己查。”
宋影山話音剛落，眼前出現一壇酒，祝峥道：“那便明日再想，今日是中秋，師尊答應了弟子，陪弟子飲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