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觸即發的尖銳
祈風一下班之後發現田木嬌家的燈光還沒有亮起來,一開始心情還不錯,做了飯等着她回家的時候能邀請她共進晚餐,再吓她一跳。
可時間一分一秒得過去,她始終沒有回家。
過了九點,他開始煩躁不安,再也坐不住似的到樓下等着。
一個小時過去,依然不見她的身影。
想起她早上憔悴的模樣,莫不是天天加班到這麽晚?又或者大周末的跟別人出去逍遙?
這附近這麽不安全,她會不會出事?
他越想越心煩意亂,到小區門口買了幾罐啤酒喝起來。
直到快十二點,她居然坐着一個男人的車回來了!坐的還是副駕駛!!
她沒有注意到站在樹影下的自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與那個男人道別之後竟是一臉忍俊不禁的模樣!
她不是沒有男朋友麽?至少王郝打聽來的消息是這樣的。可那個男人又是誰?
祈風一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白癡偷窺狂,在這瑟瑟夜風裏站了近三個小時,只為偷窺自己的心上人與別的男人溫情道別!
強大的失意和危機感一擁而上,讓他惱羞成怒。
他帶着難掩的怒容站在田木嬌面前,她卻只是膽怯而無辜得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天知道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租下了她對門的公寓,他怎麽會在這裏,他當然要在這裏!
"他是誰?"
"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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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他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再不給他滿意的答複,他就要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田木嬌又收了收脖子,心裏倒是老大不樂意——他憑什麽深更半夜像個跟蹤狂似的躲在自己家樓下抓她的把柄,還審問得理直氣壯?
連夜的加班讓她身心具疲,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實在給不出什麽好臉色。她終于揚起頭,眼裏滿是倔強:"我想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吧?"
她立刻又想起自己欠債不還失信在先,很快又按下脾氣摸出手機:"噢抱歉,我現在就把錢還你,支付寶開一下......"
她那幅"關你什麽事"的态度徹底激怒了微醺的祈風一,他一把奪過她的手機:"誰跟你說這......"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被用力推了一把,居然倒了下去。
"你想做什麽?"
田木嬌看清那個救美的英雄時,本已木納的大腦完全進入死機的狀态。直到她意識到自己被湯蒙澤緊緊護在懷裏,而又看清終于站起身來的祈風一眼底心灰意冷的絕望,她才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
她一下子退出懷抱:"啊,湯主管,他是我的......老同學。你怎麽沒走?"
"老同學?"湯蒙澤狐疑得看着祈風一,"我送你到這裏的時候就發現有人躲在樹叢裏鬼鬼祟祟,不放心你,所以在轉角處停下想看看會不會有事,我剛才看到他搶了你的手機?"
田木嬌嘴角一抽,滿腦子想着該如何解釋:"這個,他......啊對了,我欠他錢,他是來讨債的!湯主管你就快回去吧。你誤會了,他不是什麽壞人,我們認識的。"
湯蒙澤猶豫片刻,眼神一下子柔和起來:"都說了叫我蒙澤就好。你确定沒事嗎?"
田木嬌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吓得不輕,不易察覺得退了一步用力點頭。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電話。"湯蒙澤轉身,還不忘回頭補充,"記得我們周日的約會!"
田木嬌無力得撫着眉角,湯蒙澤一定是意識到了什麽,所以這就展開攻勢了麽?算是宣戰麽?
她從沒想過這烏煙瘴氣的俗套劇情居然會落在自己頭上,自從祈風一走後,她心止如水再不曾沾染過愛情。
怎知他一回來,就有本事将風平浪靜撩成軒然大波。
祈風一依然站在原地,站在他被推倒又爬起來的地方不曾動彈。有的時候他倔強得像個孩子,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絕不退讓半分。
田木嬌觸到他的眼神,心裏猝然一痛。他正好似求救一般等着她的辯解。
可過往的怨念早已與愛意扭曲成一體,愛蘇醒的一刻,怨憤也不甘示弱得醒了。這讓她心痛之餘又體味到淡淡的,複仇的快感。
曾經的她節節敗退,從未贏過。如今的她,決不允許自己再輕易淪陷。
她已經與祈風一面對面緘默了很久,這畫面太過詭異,有一種相愛相殺的意味。
田木嬌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趕緊甩了甩頭,誠懇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吧?"
祈風一搖了搖頭:"你是不想告訴我他是誰,還是不敢告訴我?"
他毫無緩和的态度又一次讓氣氛陷入僵局。
"夠了祈風一,你沒有權利到我家樓下來對我的生活和朋友指手畫腳。"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很難嗎?"
田木嬌不知怎麽就鑽了牛角尖,簡單的一句"他是同事"就是說不出口,說了代表什麽?說了代表承認我還單身,給你留了位置讓你重新毀掉我苦心經營的平靜麽?
是,我對你朝思暮想,我對你情深意重。
而那是我自己的事,沒有人可以打破的平衡,就連你也不可以!
田木嬌終于咬了咬牙:"如你所見,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祈風一一聽到這三個字,腦子裏轟得一下,竟然冷笑起來:"男朋友你叫他'湯主管'?男朋友你與他保持着麽大的距離?男朋友你上次沒錢付賬的時候記不起他的手機號碼?"
田木嬌沒有想到他居然變的這麽尖刻,字字見血不留情面。
"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放棄資本主義生活大老遠跑回來到底為什麽?"
"我是回來找你!"
"是啊,你是來找我的,我看出來了。"田木嬌冷笑着,這些年她沒有別的長進,倒是跟着林心奇磨練出一口毒舌,"你帶着你的女朋友在我面前秀恩愛在先,偷偷埋伏在我家樓下挖苦我這單身狗在後,你見不得我好是嗎?"
祈風一震驚了,記憶裏多說幾句話都會面露羞澀的田木嬌,如今竟變得口舌犀利。
六年的時光在他們心底留下截然不同的沉澱,時過境遷,他們各自長成了自以為最安全的模樣,任何一次令人不安的試探,便讓彼此劍拔弩張。然而所有一觸即發的武裝,也只為守護那顆不曾痊愈的心。
他終于意識到他們不該陷入這樣相互刺探的怪圈,先一步緩和了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回來之前打聽了一下,王郝說,你還在等我。我是為你回來的。"
他的語氣輕柔得甚至是在告饒,可卻又一次觸發了田木嬌心底最深的羞憤。
"誰說我在等你?"
"祈風一,收起你盛氣淩人的自信吧。我從來沒有在等你。"
——我從來沒有在等你,因為我從來不敢奢望你會回來。
田木嬌和祈風一都沒有想到,他們的第一次正式對話會演變成這般田地。
六年裏她無數次奢求可以再見他一面,哪怕擦肩而過,哪怕參加他與別人的婚禮。
可他真的站在面前,她卻因為倔強而作繭自縛。
好在經歷了這麽久的奮戰,回到家裏洗漱完畢,她還是一頭栽進了無夢的睡眠。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睡眠充足的時候心情也會比較平靜,再想到昨晚與祈風一莫名其妙吵了一架,她心裏也隐隐得帶着一絲歉意。
他到底為什麽會這麽晚出現在她家樓下?還有他說的那一句"我是為你回來",代表什麽?
聽到敲門聲,田木嬌以為一定是林心奇聽到了八卦趕着來教訓她這口是心非的家夥,她随意得捋了把頭發,叼着牙刷打開門。
眼前的人又一次雷得她外焦裏嫩,只覺自己出盡了洋相。
林心奇兩周之前就去了日本,除了參加東京時裝秀之外,也去陪一陪她的未婚夫蕭航。
無論如何敲門的都不可能是她。
祈風一穿着清爽舒适的居家服,身上還挂着可愛的圍裙:"你好,我是新搬來的鄰居,做飯的時候發現忘了買醋,能借一瓶麽?"
田木嬌目瞪口呆了很久,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才确定這不是在做夢。
眼前的祈風一笑容可掬,與昨晚痛心疾首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不不,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要不是現在在做夢,就是昨晚在做夢!
不對,他說什麽?鄰居?!
"你搬來這裏了?"田木嬌一口吞下嘴裏的牙膏,壓着惡心問。
"是啊,昨天早上我們不是已經見過面了嗎?可愛的鄰居小姐,我叫祈風一,請問尊姓大名?"
他這是怎麽了?失憶了嗎?!
"你玩什麽把戲?"
祈風一嘴角一勾,"我真的只是想借瓶醋而已。魚香肉絲沒有醋可不好吃。你剛起床還沒做飯吧?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田木嬌愣了半晌,"等我一會兒!"
說完她砰得關上了門,刷完牙好好洗了把臉,猛拍了好幾下仍然沒有摸清頭緒。
這個祈風一到底怎麽回事?就算他搬來了,就算他真的想當個中國好鄰居,可昨晚的事怎麽說?他喝酒喝斷片了麽?
田木嬌過了很久才想起她可能還在門口,又刷得把門拉開,果然還在,依然一幅和藹的家庭煮夫模樣。
"這個,不好意思,我不太做飯,我家也沒醋。"田木嬌抱歉一笑。
"那,我不太清楚附近的超市在哪裏,好鄰居有沒有時間帶我一起逛一下?"
田木嬌皺着眉,"祈風一,夠了啊,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仔細看的話,他濃重的黑眼圈出賣了他一夜沒有安寝的事實!田木嬌看着他分明疲憊卻又一臉讨好地模樣,突然心裏又無端得疼了一下。
"等我換套衣服吧。"她說。
"那我也去換衣服,二十分鐘以後電梯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