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遠離祈風一?

自從田木嬌大二那年,田生出現在她生命裏之後,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簡直覺得自己是一夕間找到親人的孤兒,在茫茫人海中尋得歸宿,內心充滿無限的憧憬和力量。

欣喜若狂之餘,她對上天感恩戴德,發誓無論自己多辛苦,都要賺錢治好親爹的病。

那是她失去祈風一以後發生的,唯一值得為之振奮的事。

她在漫漫長夜裏激動得徹夜難眠。

于是開始寫信。

她原本要去探望田生以及她出生的家鄉,田生卻一再推脫。當初也只以為是不想影響她的學習。

窮追不舍之下,她得到一個模糊的地址。

有了地址,她就可以寫信。

她有太多話,太多經歷,迫不及待得要與這個在記憶裏對她極盡維護和寵溺的父親分享。

一寫,便是洋洋灑灑的長篇,将她所記得的跟着梅風華來到城市之後的全部痛苦都寫了下來。

她從不曾對外人說起那些,寧可将它們埋在心底,悶成一鍋稀爛的糊糊。

而那糊糊卻在心裏四處漫溢,吞噬她的勇敢,以及對生活的熱愛。

當她以為自己找到了至親之人,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委屈突然找到一個出口,噴湧宣洩不止。

那封信寫了滿滿十頁,甚至有好幾次觸得她潸然淚下。

厚厚一沓信紙如同一卷魔法卷軸。

她極希望它們能為她改變什麽,給她暗無天日的生活帶來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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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第二次如此迫切得,壓倒性得将期許寄托在一個人身上,賭上全部信任的求贖。

而第一次讓她這麽做的對象,是祈風一。

那封信寄出去以後如同石沉大海。

雖然她早已有這般料想,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向收發室裏張望,一次次失望。

在這個過程裏,田生仍舊持續得以各種方式向她索要金錢,她天真得以為他真的奔忙于治病,根本沒有收到那封信。

半年後,她收到了回信,只有簡短的一行字:"孩子,加油,我一直都愛着你。"

田木嬌看着那幾個字喜極而泣,一遍一遍得閱讀,如獲至寶。

他回信了,最愛她的爸爸回信了!

她立刻動筆寫了第二封信,開始坦言失戀帶給她的傷痛,卻始終沒有提到祈風一的名字。

在那之後,她幾乎對這件事上了瘾,一直以來對親情的渴求牢牢抓緊她的心,這讓她一葉障目。

對方偶爾回信過來,依然只是寥寥數語,卻充滿鼓勵關愛。

這在田木嬌看來簡直是上蒼垂憐。

有一年多的時間,她幾乎每個月都寫信,其中收到過幾次回信。

而她終于清醒過來,是因為大四即将畢業,她面臨找房和謀職雙重經濟壓力。

她在信裏淡淡提了一句,也得到回信,告訴她這兩個月不用寄錢了。

她努力籌錢,想着等手頭寬裕點一定要補上。

可田生來了。

氣勢洶洶得問她這個白眼狼是不是打算棄他于不顧。

他衣衫褴褛,酒氣熏天得站在她實習的辦公室門口,當着所有同事領導的面窮兇極惡。

直到保安将他帶走,還問了田木嬌要不要報警。

那一刻,她醍醐灌頂,所有溫暖的夢碎得徹底。

這樣一個為了兩個月的贍養費讓她顏面掃地的男人,怎麽可能給她回信?

原來她依然無親無故。

那個與她書信往來的人,或許只是田生胡亂編造的地址裏住着的,溫暖的好心人。

其實敏感的田木嬌早已心生疑惑,田生與她聯絡的狀态,與回信裏關懷備至的字句判若兩人。

她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為了成全一個有父親的夢,她給田生戴上僞善的面具,隔着面具假裝看不見背後的真相。

而真相終于奮起反抗,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還是一無所有,還是萬念俱灰。

田木嬌原本實習的公司很好,她是想要留下來的。

在那之後,她迅速辭職了。

又過了一年,舊同事給她打來電話,說收發室有她的一封信。

是"田生"。

他寫信來問她近況可好,為什麽這麽久不聯絡。

田木嬌一瞬間感動得熱淚盈眶。

從此她放下芥蒂,只當那人是個筆友,又零零散散得恢複了通信。

她并沒有道破,在信裏依然稱他"爸爸"。

她始終對這個離奇的筆友一無所知,是男是女什麽年紀。

這卻讓她覺得安全。

這一次,據她上一次寫信已經有半年。

而她剛投遞的那封信裏,出現了祈風一這個名字——

"記得我曾經提過的,那個離我而去的男人嗎?

他叫祈風一。

他回來了。

我們依然相愛。

我想成為他的妻子。

爸爸,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時間不緩不急得過去了兩周,正式入冬了。

這兩周平淡無奇,田木嬌在公司更加恪盡己守,無論譚小西幾番試圖挑釁,在例會上對着她的圖紙吹毛求疵,她都只是淡然一笑。

她安安靜靜得畫着自己的管道圖,被指出問題,則虛心修改。

她守着自己的方圓天地,以一貫的與世無争,回應外界的風雨欲來。

這讓虎視眈眈的人卻更費勁了心思,想要找出她的錯處。

祈風一雖然抱怨這樣的他們像是活在封建王朝,本已算不上戀情,還要遮掩避嫌,連接送這一絲柔情蜜意都變得形同做賊。

這讓他郁郁寡歡。

然而他也終于開始忙碌起來,兩人除了一起吃飯,偶爾約在離公司很遠的地方一起回家。

其餘時間各自埋頭鑽研自己滿屏幕只有三原色的點點線線。

日子過得也倒平靜。

林心奇已經為自己的婚禮忙了好一陣,很早就定好了日子,聖誕夜。

原本蕭航在她剛畢業時就求了婚,打算一畢業就結婚。

可林心奇賭咒發誓,婚禮上所有的禮服,包括伴娘伴郎服,全部要由她親自打造。

這才只是在畢業後訂了婚,婚禮卻放在了兩年後。

田木嬌接到她的電話,以為伴娘禮服又要改動,無奈得接起來:“你是不是又要來量我的三圍?”

電話那頭的林心奇卻顯出異同尋常的嚴肅:“你現在在家嗎?”

“當然,不然還能去哪?”都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雖說是周末,也的确無處可去。

“我來找你。”說完林心奇就挂了電話。

田木嬌驚奇得看着她只過了半個小時就踏進了門。

“你老實說,每次開車來的時候,是不是都超速?”

“沒工夫跟你扯那個。”林心奇面色凝重,拉着田木嬌的手将她帶離電腦屏幕,“我媽剛才問我祈風一的事了。”

田木嬌的臉沉了沉:“她怎麽知道的?你告訴她的?”

“要是的話我還來找你幹嘛?我也奇怪了,她說是你媽告訴她的。“

“梅風華?那肯定是你說的。”

“也不是!除了上次一起去我家吃飯,我壓根沒跟她提過那三個字。她要是那時候就聽見了,還不早就找我媽了?”

田木嬌頭疼得揉了揉眉心:“知道就知道吧,你緊張什麽?”

“緊張的不是我,是我媽!她聽見祈風一那個名字如臨大敵,再三叮囑我千萬千萬不要與他有任何來往!她說那些的時候眼睛蹬得像鬼片裏的女主角見了鬼的樣子,我也被吓到了。再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她卻怎麽都不願意說。你說這當中到底有什麽秘密?祈風一從和你分手之後,面對我的态度也是避之不及,是不是他媽也警告過他?”

“她問我,祈風一的媽媽是不是叫祈雨。你知道這件事嗎?是當年那個人盡可夫的祈雨?!為了确認身份,我給我媽看了祈風一的照片。她更加害怕了,嘴裏說着這麽多年,他還是找來了……”她一下子坐到電腦邊上,刷刷幾下搜索出祈雨的照片:“你看,祈風一和祈雨,長得還真是很像。”

“上一次祈風一說喬如姿是他的繼妹,也就是說他的媽媽改嫁了,他養父叫什麽?他有沒有說別的?”

林心奇語速極快,一股腦說出的疑問像是一枚枚魚雷,轟炸着田木嬌的心。

尤其是“人盡可夫”四個字,更是直接刺進了她的心裏。

疼過之後,紛擾和疑惑也如同揚塵一般一噗而起,在她翻箱倒櫃的記憶裏形成濃霧迷障,伸手不見五指。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隐情?

祈風一顯然不願意別人知道他的家事,她可以對林心奇說嗎?

她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抱歉,他的家事我不該随便告訴你。”

林心奇從她的表情裏似乎猜到幾分,也不強迫:“你不告訴我沒事,你自己心裏得有個底。我覺得你媽可能很快會來找你。”

“她來找我做什麽?”

“你想啊,我媽之所以這麽緊張,這麽害怕那個祈雨和她的兒子,會不會他們曾經有仇?你們家和我們家走得那麽近,如果有仇的話,你也逃不了幹系啊。他們是來報仇的呀!我相信祈風一是真愛你有什麽用,得你爸媽相信才行!”

“他們才不是我爸媽!”田木嬌冷冷重複,又瞥了越說越起勁的林心奇一眼:“我說你的腦洞能不能再大點?拍電視劇麽?”

林心奇居然用力點頭,一臉認真道:“嗯!還是驚悚懸疑家庭倫理劇……”

“去你的。”田木嬌捶了錘她的腦袋,“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和祈風一在一起,走一步是一步吧。倒是你這個新娘子,婚禮準備得怎麽樣?禮服都做好了嗎?”

林心奇顯然被待轉了話題:“都做好了,在做最後的調整,我又給你的領口部位加了一組水晶,下周就能拿過來給你。你可注意,天冷了,別胖了啊!”

“還加?你再加下去,我直接穿一身水晶得了。”

“你懂什麽,女孩子就是要閃!”林心奇笑着,“這不是給你省了買首飾的錢麽?”

“還真是謝謝你啊。”田木嬌扯了扯嘴角,“要不要一起吃點宵夜?”

誰料林心奇頓時惱怒起來:“田木嬌!慫恿一個馬上就要舉辦婚禮,在這瑟瑟寒冬裏還不得不節食保持身材的閨蜜吃宵夜是違法的!!不跟你說了,我回去了!”

說完,她真的氣呼呼得轉身而去。

田木嬌一臉好笑得移步到門口送她,打開門的時候,恰好祈風一也打開了門。

這一回換林心奇見鬼一般狠狠倒退一步,仿佛他身上有毒。

無論兩家人之間有什麽稀奇古怪的過往,無論她有多好奇,在這個節骨眼,一切可能影響婚禮順利進行的事,全部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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