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那又怎麽樣?”
簡舒月眨了眨眼睛。
是啊,他抽煙了,那又怎麽樣?畢竟,眼前的言徹是個成年人了。
“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止一次說過,你讨厭渾身煙味的大人。”
沒等他說話,簡舒月又說:“不過也沒什麽,對于大人來說,抽煙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不過量就好了,對了,你來這邊是來找我嗎?”
“我住在附近。”
“啊,住在附近。”簡舒月點點頭,似乎沒感到意外,連語氣也沒變一點,“所以你其實早就見到過我了,也認出我了,是嗎?”
“是。”
他沒有否認的态度,反而讓簡舒月笑了起來:“那我一直都沒有見過你,是因為你在刻意躲開我嗎?”
這一次他沒有立刻回答。
“阿徹。”簡舒月聲音輕了一些:“你并不想見我嗎?”
言徹張了張口,剛要回答,卻被她打斷了。
“那也沒有關系,誰讓我小時候總是欺負你呢?換成是我,也不會想見到總是欺負自己的人。所以我理解你不想見我這件事情。”她輕輕舒了口氣,仿佛自己就這麽平和的調解好了被刻意躲避這件事情,“不過躲避我這件事情你已經失敗了,以後就不用再躲着我了吧?”
“然後呢?”言徹看着她:“繼續見面,然後跟小時候一樣,一起出來玩嗎?”
“你想一起玩兒我當然可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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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可見,我現在只是一個幫人搬家的工人。”言徹打斷她,“以你現在的身份,你想跟我怎麽玩兒?”
他這話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簡舒月當即就皺起眉:“我們之間,跟是什麽身份有關嗎?”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我想知道,但是我不會問,你想告訴我就告訴我,你不想說就不說。但是不管你現在如何,過去幾年又是怎麽樣,你過的好,我會為你t開心,如果你過得不好……”
她頓了頓,嗓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如果你過得不好,我會盡我所能的讓你變好。”
夜很深了,即便是距離只隔了幾步的兩人,也無法清晰的看清楚對方的雙眼。
十幾年前那個年幼無知暴躁頑劣的簡舒月,和那個一身幹淨氣息乖巧漂亮的阿徹,在記憶裏明明還是清晰可見的模樣。
如今互相站在彼此面前,卻連一句話都要在腦子裏過個無數遍,最後也不敢随便開口。
“為什麽?”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沉沉的問。
那個隔了幾米的路燈早已壞掉,偶爾只能發出昏昏暗暗的光,他們站的這個位置,剛好沒有一點光亮。
她看不清楚他的眉眼,但能感覺得到,他的語氣不善。
像是在嘲諷她,憑什麽?
二十五歲的男人,身高和長相都卓越到足以在人群中脫穎而出,連氣場都不意外。她曾以為他會成長成極為俊秀溫柔的模樣,卻沒想到截然相反,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絲一毫小時候那般溫柔的氣息,反而又冷又硬。
他就這麽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個平靜而冰冷的雕塑。她幾乎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孩子。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說出了一個明知很可能會讓氣氛變得更糟糕的答案。
“因為我答應過秦奶奶,要好好照顧你。”她說:“你應該記得的,我雖然那年才十歲,但我跟你發過誓,我會把你當成親人一樣。我說我要保護你,照顧你,一直到你長大,我還說過,如果你不想你父母的家,我可以一直養你長大。”
很蠢是不是?
如果是現在的她,當然說什麽都沒問題,但是當年她說那番話的時候才只有十歲,而他九歲,她只比他僅僅只大了一歲而已。
她不光性格上像個瘋子,還無法無天大言不慚,覺得自己像孫猴子一樣能把天都捅一個窟窿,更何況養大一個只比她小幾個月的孩子。
蠢是真的蠢。
但她也是真的打算那麽做的。當然,當年的她也肯定是無法做到的。
“養、我、長、大。”他低低的重複了一句這四個字,一字一句的,明明沒什麽情緒起伏,在她聽起來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你當時是這麽想的?”
“很可笑嗎?我還真是這麽想的,畢竟我把你當弟弟。”簡舒月說,“雖然當時是沒那個實力,但是我現在有了,如果你還需要的話,可以試試?”
說完這句話,簡舒月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他短暫的笑了一聲,說:“你對剛才那個人,也是這麽想的嗎?”
簡舒月立馬反應過來:“當然不是!你想什麽呢。”
她有些慶幸這個快要拆遷的老破小區沒人修路燈了,不然以她剛才對餘耀說出的那些話被人聽到的羞恥程度,她的臉色肯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天知道,她剛剛說的會養他長大完全是以小孩子的視角說的話,但被這麽一說,意思就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好在言徹沒有繼續嘲諷她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有精神障礙,這種勸退的方法最好還是不要再用了,還有……”
他的視線從她身上緩緩移開,“前幾天那三個人,雖然不太可能有膽量再來找你,但是你還是盡快搬家比較好,最近這邊會很亂,不适合再居住下去。”
“我已經找好房子了,今天過來只是為了那些東西,這幾天就會搬走……那你呢?你說你住在這裏,也要快搬走了吧?你現在是一個人住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說:“太晚了,你該回家了。”
簡舒月挑了下眉,“你當我還是小時候,到點就得回家?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可以跟你在這裏耗一夜。”
其實這樣讓她看起來很是執拗,明明嘴上說着不是小時候了,卻還是透出一絲小時候才會有的霸道出來。
小時候為了晚上能多在外面多玩一會兒,她可以跟大人玩上一個小時的躲貓貓,最後還是不情願的被父親拎着衣領硬是拖回家。
但現在是大人了,更沒人管得了她。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摩托車的聲音,有人半夜回家了。
簡舒月往那邊看了一眼,兩個似乎是喝了酒的男人正往這個方向走。
這個地方到底還是有一些打工人居住的,所以她基本上也會在晚上回家的時候注意一些。但她面前的言徹卻皺起眉來,神情有一瞬間的緊繃。
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往這邊走,直到拐到隔壁的樓道裏,這期間似乎有一個人注意到了他們兩個,确切地說是忽視掉了言徹,只看到了簡舒月。
那人朝簡舒月吹了聲口哨。
“簡舒月,你該回家了。”言徹的語氣冷了下來。
簡舒月察覺他情緒有些不對,好像即将要爆發的樣子。
“好,我這就上樓。”她往樓道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一字一句道:“我還能再見到你的,是不是?畢竟,你也住在這裏。”
她加重了最後一句的語氣,言外之意,住在這裏是你說的。
言徹回頭看了她一眼,擡手朝樓梯口揮了揮,意思讓她趕緊上樓。
簡舒月‘啧’了一聲,站在樓梯口看着他,剛想不爽的說一句什麽,忽然又閉上了嘴。
言徹側身站在那裏,從脖頸、腰背再到筆直的長腿幾乎是繃直的一條直線,簡舒月眯起眼睛估量了一下,怎麽算都是接近于黃金比例的身形。哪怕是見過那麽多國內外的模特,她都很少見到這麽……讓人嘆為觀止的身形和體态。
當年那個不到十歲的小孩,也就比她高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言徹,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言徹轉頭看她,“什麽?”
簡舒月站在樓道口,一言不發的看着他。
言徹忽然想到什麽,眼神一下子複雜起來。但他同樣什麽也沒說,沉默的走到他面前。
簡舒月勾起唇角,伸出手想要摸他的頭發。
言徹察覺到她想做什麽,微微俯下身體。
但她沒有像小時候那般拉扯擺弄他的頭發,只是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小的時候,他們每次分別都是以這樣的形式作為結尾,要麽她擡着腳尖用力把他的頭發拉扯的亂七八糟,要麽,就把他白皙的臉掐的通紅。
小孩子的手總是沒輕沒重,後來長大了一些,她試着這麽對待自己,才發覺原來這種方式的觸碰真的很疼,疼到她能立刻哭出來的程度。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麽能忍受得住她那麽多次過分的蹂躏。
慢慢的,她開始後悔,開始愧疚。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總是把他弄得那麽疼,天天變着花樣的欺負他。所以後來他才再也沒回來找過她,連電話都沒打一個。
那段時間她總是把自己的頭發和臉弄得亂七八糟,學校裏的老師看到她的臉和胳膊總是紅一塊紫一塊,還以為她被家暴了,着實誤會了一陣。
再後來,除了被人故意招惹,她再也沒有對任何人這樣動手過。
……
她輕輕放下手,看着他安安靜靜任憑她觸碰的樣子,心裏忽然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難過。
似乎沒想到她那麽快就放下手,他微微皺了皺眉:“不繼續了?”
簡舒雲看着他的臉,問: “疼嗎?”
他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說:“當然不疼。”
現在不疼,不代表以前不。
“那就好。”她壓下喉嚨裏的沙啞,說:“晚安,阿徹,我回家了。”
“嗯。”
上了樓,簡舒月就拉開窗簾往下看了一眼,他已經不在那裏了。
手機嗡嗡響了一下,簡舒月看了一眼,是簡晴,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簡舒月沒接她的電話,也沒看她的信息,直接轉了兩千塊錢就關閉了聊天頁面。
然後翻出那串陌生的手機號碼,考慮良久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通了,在響了兩聲之後就被接了起來。
“是我。”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你回去了?”
他嗯了一聲,說:“你今晚确定要在這住?”
她沒想到他既沒問她手機號碼是怎麽來的,也沒質疑她為什麽要打電話給他,而是上來就問了這麽一句。
“是,怎麽了?”
“沒什麽,既然在這住就鎖好門窗,有事跟我打電話。”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說:“你在這裏住已經不安全了,盡快拿好東西搬走吧。”
“好啊,那你幫我搬。”簡舒月說:“我收拾很快,這兩天就搬,你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