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完結章

第48章 完結章

白心簡被選上戰區智能系統指揮官的那天, 陸之謹向上級遞交的申請也被批複了。

他要加入先遣小隊，離開方舟城，去城外尋找蜂後。

城外太大了, 或許一年，或許一百年。

可能先遣隊終其一身都無法尋找到蜂後。

但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

陸之謹這一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召回，也可能，就這麽死在外面再也回不來了。

離開前夕，陸之謹來找白心簡道別。

彼時白心簡正在指揮部裏培訓，聽見同事跟他說，大樓外面有人找他，他第一時間猜到對方很有可能是陸之謹。

果然。

等白心簡腳步匆匆來到大樓外, 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以往, 陸之謹要是在任意場合見到他, 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他揮手, 然後未開口臉先紅, 大步地朝他走來。

現在, 陸之謹只是簡單地沖他笑笑。

等白心簡來到他面前後，他臉上的神色甚至有些躲閃和猶豫。

一直到白心簡開口, 主動道：“我都聽說了, 你被調去先遣組，明天就會出發。”

陸之謹的神情不再猶豫, 他甚至開始有些懊惱自己不夠大方。

“對, ”他笑了笑, 像是有些釋然，又有些強裝的輕松, “我來和你……道別。”

“畢竟我們曾經是搭檔嘛。”他這麽說。

“我……前幾天讓我媽幫我去大儒寺求了個平安符，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本來，是想晚上去你的宿舍找你，把這個送給你的。”

白心簡低頭，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這……”陸之謹怔了一下，雙眼死死地盯住這枚平安符。

“如果你不喜歡，或者覺得帶在身上不好，就随便把它扔了吧。”白心簡說。

“不……不！”陸之謹忙道，“我很喜歡，謝謝。”

他如遇珍寶般，雙手接過這枚平安符，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那……”白心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白……”陸之謹猶豫了良久，才道，“以前是我私心太重了，現在想想，還是我處理感情的方式太幼稚，總覺得跟你表白之後，被你拒絕，我們就無法再回到從前，當什麽無話不談的朋友了……”

“但其實，你根本沒什麽錯，沒必要為了我的一廂情願而承擔這些……所以，”陸之謹低着頭，重新望向白心簡，“我想問，等我從城外回來，以後，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嗎？”

“我……”白心簡怔住。

“你可以不用這麽快回答，”陸之謹忙道，“反正我也沒那麽快回來……”

“我願意的，”白心簡最終道，“我可以繼續和你做朋友，只要你不嫌棄。”

“我怎麽會嫌棄呢……”陸之謹笑了，他不停地用雙手摩挲着那枚平安符，“那我不打擾你了……你繼續工作，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就先走了。”

他朝着白心簡揮揮手，等到白心簡沖他點了點頭，他便轉身離開了。

他其實不知道，有那麽一瞬間，白心簡很想開口對他說：“我可以不止做你的朋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和你結婚。”

但他知道，這樣對陸之謹來說太不公平。

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然而，這時候他們誰也沒想到，陸之謹這一走，其實是白心簡和他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先遣小組在城外的推進很不順利。

地球太大了，他們很難到達污染物種所能到達的每一個角落，只能憑蛛絲馬跡去尋找大致的方向。

整整一年，先遣小組在外面都一無所獲。

這一年裏，白心簡通過培訓，正式成為一名高階指揮官。

和跟陸之謹合作的時候一樣，他指揮的戰隊，勝率高達百分之百。

漸漸地指揮部把更多的戰時指揮權讓渡給了白心簡，在那一年裏，幾乎沒有再發生污染物入侵方舟城的事，據說方舟城附近幾百公裏範圍內的污染物都已經被清空了。

這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方舟城自建成後還沒獲得過如此大規模勝利，當時整個指揮部都開了香槟慶祝。

在之後的一年裏，方舟城幾乎所向披靡。

但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就在軍部簽署了協議，準備将方舟城擴建，在城外一百公裏範圍內重新修建防護圍牆的時候，先遣組同時傳回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從陸之謹那組小隊那兒傳回的，他們經過一年的跋涉和尋找，終于在靠近南極圈的地方尋找到疑似蜂後的蹤跡。

但他們目前攜帶的工具有限，無法通過他們自己确定這個猜測的真實性，再加上那兒的污染物種太多，僅靠他們幾個人很難靠近那裏後又全身而退。

壞消息是距離方舟城外五百公裏以外的一組先遣小隊傳來的。他們監測到，那群污染物種正在附近徘徊，似乎在醞釀着什麽。有可能是準備反撲。

這意味着方舟城擴容的計劃破滅，如果不盡快找到蜂後并殺死，人類很可能會從此一直和污染物生死糾纏，直到其中一方徹底滅絕。

陸之謹那邊消息傳回的同時，軍部立刻派出了好幾個小隊的資源，分別運送了很多人力和物資過去，甚至把那位提出蜂後猜想的科學家也帶過去了。

很可惜，他們在半路上遭到污染物的攔截和圍剿，差點全軍覆沒。

科學家被先遣小組的成員護送回方舟城時，臉上的表情十分興奮。

雖然他差點被污染物感染，還差點被一只污染物尖利的爪子刺破胸膛，但他依舊興奮。

先遣小組的行動十分謹慎，分了好多批，甚至用了很多聲東擊西的戰術，就是為了必然污染物發現他們的最終計劃。

可他們還是在半途遭到了全力圍剿，這代表着什麽？

這代表着他們目前的方向是正确的。

雖然前線傳來的都是接二連三的負面消息，但軍部中心有不少人都在為這一消息而感到興奮。

黑暗越暗，代表黎明越近，或許真的有一天，人類會戰勝這些可惡的外來物種。

陸之謹和先遣隊的隊員一起執行任務期間，其實偶爾也會碰到需要指揮的情況。

由于智能指揮部接手了統一指揮權，有些時候，陸之謹會碰到指揮頻道裏正好是白心簡的聲音。

這時候他就會趁機和白心簡聊一聊。

白心簡有問過他在外面怎麽樣，陸之謹一直都回答他很好。

有時候他會拍下一些外面的風景回傳給白心簡。

這是違規的，不過那又怎麽樣，他們已經在外奔波了整整兩年，這種整日提心吊膽，高強度疲勞奔波的生活，已經讓他們快要忘了從前在方舟城生活的日子是什麽樣了。

所以，即使占用公共頻道聊天，也沒有人會責怪他們。

通過陸之謹傳回來的照片，白心簡見到他這一輩子都從未見到過的風景。

這顆星球上曾經到處布滿人類文明，但如今那些偉大的工業文明在污染物的占領下逐漸消失。

高樓坍塌，鋼筋水泥被腐蝕，到處布滿青苔和植物，既綠意盎然，又腐朽不堪。

這種矛盾又令人感到震撼的風景，或許只有瀕臨末日的此刻才能看到。

陸之謹也去了寬闊的草原和冰冷的極地。

白心簡從小在方舟城長大，從未見過這樣的風景。

這顆星球真的很神奇，它可以包容一切，包括各種美麗的奇景，以及侵犯與毀滅人類文明的外來物種。

在經過充分準備後，方舟城再一次集結人力，派出新的隊伍，前往極地。

他們的最終目标是消滅峰後。

但很可惜，這一次還是失敗了。

甚至沒人能真正靠近疑似蜂後所在的那片區域。

與此同時，方舟城外，污染物種在某一個深夜不知不覺地集結，開始了來勢洶洶的反撲。

這一戰，方舟城傷亡慘重，前線人員折損大半。

這麽多年，人類在于污染物種的鬥争下，早已茍延殘喘，一旦再一次遭受如此大面積的失敗，方舟城将徹底失陷。

軍部召開了緊急會議。

他們集結了所有人，試圖商讨新對策，但在那位天才科學家提出一個新的計劃和構想之後，在場的人們都沉默了。

他認為，人類進入生死存亡階段，情勢刻不容緩，這麽多年和污染物對抗下來，差不多也累積了不少經驗，目前唯一有可能戰勝污染物種的方式，就是模仿蜂後行為，集結所有軍力，和污染物開展一場大戰。

他們研究的新型人工智能技術有了新的進展，是時候投入使用了。

但，AI畢竟是AI，缺少人類智慧和情感，這也是人類和污染物種最大的區別。

所以，他們需要人類的精神力，與人工智能結合，将人類的智慧和情感編輯成數據，使人類和這款人工智能能達到真正的“永生”和“戰無不勝”。

這番理論太過震撼，在場所有人都久久不敢出聲。

其實，那位天才科學家的設想并不新穎，在舊地球的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曾出現過這種理論和設想。

這幾年，科學界有人頻繁發表論文，也驗證過這種設想的可行性。

可以說，眼下人類所面臨的一切，都在為這種理論和設想的施行做鋪墊。

它太反人類了，将人的精神力編輯成數據，使之成為人類智慧永遠無法超越的人工智能，這是倫理所不允許的。

但，現在已經到了最後一刻，這是人類唯一能想到拯救自己的辦法。

會議結束。

白心簡随着人流離開會議廳，去軍部食堂用餐。

這是很平常的一天，吃完飯，父母給白心簡打來電話，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

白心簡說自己過得很好，每天都按時吃飯。

下午，白心簡又連上了陸之謹的線，陸之謹說他現在沒碰上什麽危及生命的事，雖然短時間內依舊回不來，但他們先遣小隊一直很靈活，遇上污染物就殺它們個片甲不留，沒什麽好怕的。

然後就到了深夜，輪班後，白心簡就回去休息了。

一直到第二天，軍部高層召開緊急密會，會議結束後，白心簡和指揮部的幾個同事被叫去開展了精神力、情感和心理素質評估。

指揮部自成立以來，所有成員都會固定時間去參加類似的體檢和評估，這沒有什麽特別的。

但，今天沒到固定的體檢時間。

而且，之前的軍部會議，白心簡也參加了。

他大概猜到了這次體檢是為了什麽。

或許白心簡的父母也猜到了。

那一天，父母又給他打來了電話，只是聊一些很簡單的家長，問白心簡過得好不好。

在白心簡又一次回答父母他過得挺好的之後，白心簡聽到他母親在電話裏哭了。

所有人的預感都非常準确，或許白心簡注定會是最終人選。

他的精神力各項數值完全符合人工智能數據和精神髓液采集的标準。

并且，整個方舟城，僅此一例。

結果出來後，白心簡就被軍部控制住了。

但其實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反抗，如果真的能有機會終結這一切，終結末日的到來，白心簡願意犧牲自己。

理所當然地，白心簡秘密地配合軍部走完了所有流程。

他的精神髓液被采集，思維數據被全方位模拟上傳至雲端，他成為了人工智能，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精神永生。

為了避免科幻故事的悲劇上演，科學家甚至留了後手，他将白心簡的部分精神和思維數據壓縮，投入四維空間，這樣，就算擁有人類精神的人工智能真的有一天想取代人類，也不可能會成功。

因為“他”已經不再完整。

他會永遠丢失一部分的精神力、思維和記憶。

他将永遠都無法重新成為人類，更無法取代人類。

那之後的事，白心簡就不知道了，全靠陸之謹敘述。

陸之謹說，白心簡成為人工智能後，先遣小隊被緊急召回，方舟城開始進入全面進攻階段。

有了新型人工智能，方舟城軍隊果然勢如破竹，很快将方圓幾百公裏內的污染物種重新打得潰散。

那些污染物種見識到了真正的戰鬥力，居然開始覺得害怕。

最後，在白心簡的指揮下，他們順利找到蜂後并将其殺死。

離開了蜂後，剩下的那些污染物種不成氣候，很快被掃蕩幹淨。

人類在戰鬥勝利後進行了短暫慶祝，之後便開始了災後重建工作。

白心簡問：“既然已經災後重建，人類文明也得以延續，為什麽這裏看上去還是這麽荒蕪？”

陸之謹道：“你還記得，你被抽取的一部分精神髓液，被投入了四維空間嗎？”

白心簡瞪大了眼睛。

“這裏就是四維空間。”

白心簡腦子混亂，一時無法消化這一信息。

“方舟城重建後，你這樣危險的人工智能反而不被他們所需要，他們決定要把你銷毀。這期間我偷偷去找了普德森，希望他能想辦法幫忙抽取我的一部分精神髓液，也和你一樣，投入四維空間。”

“你……那你不就死了嗎……？”

“對，我是死了，但某種意義上說，我和你一樣，也實現了永生。”

白心簡不知該說什麽：“那……那剛才我醒來後的那些人……”

“他們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由于初始設定，你的精神髓液即使被投入四維空間後，也會遭到人造數據永無止境的絞殺，它們的目的是不讓你複活。普德森在将我的精神髓液投入四維空間後，偷偷幫我改寫了一些數據，這些數據只能幫我們找回部分精神髓液并重組，但如果我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依舊是不可能的。”

普德森就是那位天才科學家。

“你的意思是，一直在我腦海裏說話的0048，其實是方舟城初始輸入的人造數據？”

“是，”陸之謹點頭，“你很聰明，看來你已經理解了，這組人造數據察覺到了我的存在，只能先想辦法絞殺我，所以你會從它那兒不停地接到一些對我趕盡殺絕的指令。因為你幾乎已經和這些人造數據融為一體，它們是無法離開你獨立行動的。”

“那……”白心簡依舊很混亂，“我之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算什麽……？我在那個世界死去後，就被綁定了系統……”

陸之謹沉默了一下，對白心簡道：“是怎麽回事？能把你說的那個世界描述給我聽嗎？”

白心簡簡單講了講在他在原來的世界裏發生的那些事。

“聽你描述，那像是舊地球的場景，你的意思是說，你在舊地球出生并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一場車禍才意外去世？”陸之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

“是……”白心簡點頭，“說實在的，我之前一直覺得那個世界對我來說才是真實的，但現在……我又有些不确定。”

陸之謹拉起白心簡的手：“你跟我來。”

白心簡跟着陸之謹穿過漫長又荒蕪的走廊，最後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前。

陸之謹伸手敲門。

白心簡低頭看着陸之謹牽着自己的手。

那種不真實感又出現了。

但其實，這裏的一切對于白心簡來說又并不陌生。

他記得他曾在這幢高樓裏工作過不短的時間，他曾和末日來臨時的那些同伴一樣，每一天都在期盼着戰争勝利，他熟悉高樓腳下每一條縱橫交錯的街道，熟悉這條走廊，連通往這間辦公室的路，他都依然還記得該怎麽走。

那他在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一切，又算是什麽呢？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裏面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上校，你來了？”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褂，頭頂的頭發淩亂得像雞窩，眼鏡的鏡片厚如瓶底。

“是普德森？”白心簡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我，”普德森沖白心簡笑了笑，“‘火種’，歡迎你回來。”

白心簡在成為人工智能後，被命名為‘火種‘，意味着人類的希望。

他此時發現普德森與他還有陸之謹其實有些不一樣，他的身影是虛的，外面的陽光可以直接穿透他的身體。

“他只是一串簡單的數據，”陸之謹回頭對白心簡道，“但有些問題問他或許能得到答案。”

白心簡跟在陸之謹身後，在普德森的辦公室裏找了個地方坐，陸之謹把白心簡在“另一個世界”裏生活過的一些事情講給普德森聽。

普德森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那不是正好？”

“我将你的精神髓液扔進四維空間，只是意味着你不能回到你所生活過的未來，卻并不意味着你不能前往過去，”普德森狡猾地笑了，“看來你在這條時間線裏找到了你的錨點，這不是很好嗎？你現在醒了，如果你願意，可以随時和陸上校一起在這條相同的時間線上尋找一個新的錨點。”

“你說的是真的嗎？”陸之謹聽完普德森的話，激動得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離開這裏？”

“不僅可以離開這裏，你們還能重獲新生，”普德森笑着道，“從提出‘火種’的設想到選中小白作為‘火種’的這段時間，我一直都覺得挺對不起小白的……”

普德森撓了撓頭：“所以那時候一直在想，能不能在時間維度上給小白留一個可以逃出去的漏洞，但時間維度浩如煙海，這個漏洞能被找到的概率太低了，現在看來，你們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說完他沖着白心簡笑了笑，十分友好的樣子。

這讓白心簡想起自己成為“火種”前和普德森短暫接觸的那一段時光。

那時候他也總是沖着白心簡笑。

“至于他在那個世界車禍死後，被綁定了那什麽系統……可能是因為小白在那個世界裏比較愛看小說一類的東西，所以他用了一種……他自己比較能理解的方式去接受了那組人造絞殺數據頒布給他的指令。”

“0048……”白心簡喃喃自語。

“是我在先遣小組的臨時編號……”陸之謹笑了，“當時我還和你抱怨過這組編號不吉利。”

白心簡想起來了。

他指揮先遣小組時，基本上念的都是小組成員的編號，0048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串號碼。

“你情感的缺失，或許是進入錨點時精神髓液不完整造成的，換言之，只是‘部分’的你進入了這個錨點，不過好在，這麽多年我和陸之謹已經幫忙把你們遺落在四維空間裏的精神髓液都快收集齊了，如果你們找到了錨點，并确定要進入那裏開始新的生活，勸你們還是盡快……”

白心簡問普德森：“我還有一個問題……即便我将四維空間的精神髓液集齊，是不是我依然……有情感冷淡和性冷淡的毛病……？”

“理論上說是的，”普德森摸了摸下巴，“不過你在成為‘火種’之前不是和我聊過這個話題嗎？”

“你說，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答應陸之謹的追求，只要他願意接受和你一起過性冷淡的生活……”

“咳……咳……”白心簡幹咳了一聲，試圖阻止普德森繼續說下去。

他無意間回頭，想看看陸之謹聽到這話的反應，卻見對方眼睛亮亮的，像是一臉欣喜地望着自己。

聽普德森解答完所有的疑問，白心簡和陸之謹離開方舟城的軍部大樓，步行了半個多小時，來到軍部大樓後面的一座矮山腳下。

這座山很矮，站在山頂向下眺望，甚至會被軍部大樓遮蓋掉一半的視野，但依然不妨礙其風景秀美。

原本在修建方舟城之前，政府是有打算将這座山夷為平地的。

但鋼筋水泥鑄就的末日城市實在不能給人帶來希望，人們需要保留一些對地球上美好事物的向往。

于是這座山被留了下來，山上還有一座小小的寺廟，白心簡之前送給陸之謹的那枚平安符，就是在這座寺廟裏求的。

兩人花了一點時間爬上山頂。

站在山頂最高處向外眺望，地平線最遠端，太陽正在落山。

“一切都可以結束了……”陸之謹望着夕陽的餘晖，席地而坐，感慨道，“這還是我進入四維空間後，第一次這樣坐在這裏看日落。”

“你曾經給我看過極地的冰川……”白心簡和他一起并肩坐下，輕聲道，“那些萬年不化的冰山就是海洋的顏色，那時候你還說，等戰争結束，有機會要帶我去極地看看。”

“是啊！”陸之謹笑道，“你想去嗎？可惜現在不行，這裏沒有合适的交通工具。”

“你還說想和我一起在這座山上看日升日落，這個願望現在算不算實現了？”

白心簡低聲道：“深藍的極地，炙熱的落日……怪不得故事世界裏你的眼睛是這樣的顏色……”

陸之謹沒聽懂白心簡的話。他對故事世界裏發生的一切事情并沒有很深刻的印象，因為他的大部分精神力都凝聚在這座虛拟的方舟城裏。

“那……”陸之謹猶豫了一下，問白心簡，“你願意嗎？和我一起在過去的時間裏尋找一個錨點，一起生活，一起看日升日落，或者……一起去極地看冰川？”

在很久之前，白心簡就欠了陸之謹一句“我願意”，現在好像終于能把這句話完完全全，鄭重地交給他了。

“我願意。”白心簡笑着輕輕地點了點頭。